第20章 (1)

就在這時,燕長鋒突然聽到從衣櫃裏傳來悉莎的聲音,似乎有人正在咬牙切齒地用力推着櫃門。燕長鋒幾乎是下意識地握緊了槍,打開保險,喝問了聲:“誰?快出來!否則的話我就開槍了。”

衣櫃裏的“人”絲毫不理會燕長鋒的喝問,依然在不緊不慢地推着衣櫃的門。

燕長鋒左手持着手電筒,右手握着手搶,慢慢地靠近衣櫃,待走到衣櫃跟前,掌心已濕漉得幾乎握不住手槍。他用左手尾指猛地勾開櫃門,槍口直指櫃子間,但令他意外的是,櫃子裏除了一些件衣服外,別無他物。

沒有人反倒比有人更人感到顫栗。“那是什麽東西發出聲音呢,難道這櫃子具有什麽特別的涵義,困住了什麽東西,而我現在卻把它放了出來?”燕長鋒感覺有汗自額角滲出。要是放在平常,他絕對地會對這樣的想法嗤之以鼻,但現在,一個人在一棟慘死過人的空屋,接連遇見古怪的事,詭異的陰影自各個角落裏冒了出來。

就在燕長鋒魂不守舍時,有個東西自櫃子裏飛速竄出,擦着他的褲管掠過,将他驚得茶點跳起來。他飛快地轉身,手電筒的光芒鎖住了不速之客,竟然又是一只老鼠!

那老鼠在床前立定,轉過頭來,看了燕長鋒一眼,掉頭竄上了床,轉眼不見。

燕長鋒驚魂甫定,他這才真切地認識到,自己的膽量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大。以前面對着種種的兇案現場,都可以保持鎮定,事後安然入眠,那是因為他當時可以做到看在眼裏,卻并不放在心裏,或者說,他可以專注于尋找破案的線索,而忽略了死亡的猙獰,另外地,每一次的破案都是與同事一起進行,當有人可以相互依靠時,對于恐懼也會消淡了許多。人最恐怖的,并不是看到兇殘、血腥的情景,而是孤身一人,呆在一個封閉的、黑暗的空間裏。因為在這樣的空間裏,你什麽人都依靠不上,又什麽都看不到,于是神經時刻繃得緊緊的,就像是一個充滿氣的輪胎,外界稍微一點的颠簸都會傳遞出去,帶來震動,甚至導致自身的破裂。燕長鋒唯一經歷這樣的場景,就是在自己的家裏。但那又是不一樣的,因為家對于自己而言,是熟悉的,溫暖的,也是安全的,所以人可以放松下來,不去憂懼什麽。但當人被放逐到一個陌生的黑暗空間時,那麽剩下的,是處處的危機感。這是人類自漫長的演化過程中所形成的自我保護機制。因為在遠古時代,黑暗中人類的視覺有限,會增加受襲擊的機會,直到人類掌握了火種和建築房屋後,才得以削減了黑暗的威脅,但這樣對黑暗的陰影卻延存于人類的集體潛意識中;而孤身一人也會增加受傷害的危險性,同樣也被人類記憶了下來,從而讓人們在潛意識中,會主動地去遠離這些危險的因素。

而現在的燕長鋒,不僅要承受潛意識中對于黑暗的恐懼之感,更為重要的是,之前經歷的奇異事件,将他的這一種恐懼之感放大了,于是更增加了心頭的緊張與壓抑感。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快步來到床頭,将手電筒夾于腋下,一手将床單掀起。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呆了:整張床墊裏,所有的海綿都被齧咬而光,僅剩下一個空殼,裏面密密麻麻地擠滿了老鼠。

見到燕長鋒,那些老鼠焦躁了起來,它們頭朝着燕長鋒,“吱吱”地叫了起來,但奇怪的是,沒有一只老鼠有要逃跑的意思,似乎床墊被施了魔法,它們全都被困住了似的。

燕長鋒驚駭地看着老鼠,他感覺自己就像是那一張床墊,那群老鼠鑽入他的身體裏,把所有的皮肉全都吃光,僅剩下個骨架。

“它們是從哪裏來的呢,又在這裏面做什麽呢?”燕長鋒看着老鼠的嘶叫,陷入了迷茫中。他突然注意到,所有的老鼠的頭都朝着他的身後,而且身體像是受驚般地盡量往後縮,仿佛他身後,有個什麽東西在睥睨着這群老鼠。

燕長鋒猛地轉過身去,背後空空如也。他轉過頭去,發現老鼠叫得更厲害了,仿佛危險在向它們逼近。

燕長鋒汗水汩汩而出,口中發幹,他緩緩地轉過身去,環視着四周。依然是黑暗與寂靜的主宰,只有窗簾被風吹得晃動不已,映着路燈的光芒,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在注視着燕長鋒,并不停地眨眼中。

燕長鋒心中一動,難道老鼠嗅到的危險氣息來自窗戶外面?他疾奔到窗戶邊,朝外面看去,只一眼,令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他看到對面樓的602門口,整有個黑影在飄動,最終在鐵門口站定。燕長鋒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看了一下手表,指針指向淩晨零點五十分。他飛快地抓起望遠鏡,鏡頭清晰地呈現,黑影是個男子,大概170厘米左右,身穿一套黑色的西服,不過由于他面朝602,根本無法看見他的真實面目。

“但願攝像頭可以拍到他的正面。”燕長鋒祈禱着,但很快他發現不對勁:男子的身體竟然是透明的,燕長鋒的目光可以穿透他的身體,看到602的鐵門!他清楚地看到,男子站立在門口,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的動作。時間變得凝滞了起來,半分鐘時間過去,燕長鋒卻覺得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鐵門上多了一把鑰匙,緊接着被打開,接着房門也被打開了,男子閃身進去了。在門重新被關上的一剎那,燕長鋒感覺他的目光如刀鋒一般地劃過自己的臉,刺得眼睛下意識地閉上了。等他重新睜開時,發現男子已經不見,602的門關得緊緊的,似乎什麽人都沒有來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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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長鋒極力地回想在男子回頭的一剎那,自己捕捉到他的容顏形象,但無論他怎麽努力,都一點印象都沒有。他甚至懷疑,男子根本就沒有回頭,而是他的眼睛可以後轉,穿透他自己的頭顱,刺向自己。甚至另外可能就是,男子轉過頭了,但就在他的目光刺痛自己的同時,也将自己大腦裏關于他的形象攝影,像清洗磁帶一樣地抹掉了!

“他是誰呢,是不是602屋裏的那個神秘人?他與朱素之間又是什麽關系,朱素的去向呢?”燕長鋒心裏一團糟。他越發地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陷入蜘蛛網的昆蟲,只是在徒勞地做着掙紮,而根本無法擺脫成為蜘蛛下一個獵物的命運。

身後的老鼠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燕長鋒絕望地坐在椅子上,機械般地托着望遠鏡,寄望着可以再發現一點蛛絲馬跡,為自己求得一點反敗為勝的希望。但一個晚上下來,602始終風平浪靜,門始終沒有被打開過。

天色漸白。燕長鋒頹喪地放下了望遠鏡。他閉上紅腫的眼睛,感覺整個大腦裏的腦漿像被煮過一樣地,爛作一團,凝固了起來。良久,他霍然起身,決意不管602是個龍潭虎穴,都要進去闖一闖。

說到做到。燕長鋒從袋子裏拿出那套萬能鑰匙,将槍掖在腰上,在摸了一下綁在腳上的匕首。一切都妥當無誤。然後打開卧室的門,接着是604的大門,出了5棟。

淩晨的空氣,濕潤而又清新。燕長鋒狠狠地呼吸了兩下,第一次感覺到世界原來如此美妙,生命又是如此美好。

他來到6棟樓下,掏出萬能鑰匙,很快就打開了設在一樓的鐵門,幾乎是奔跑地爬上6樓。站定在602門口,燕長鋒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他想象當年陸霄和陳昆站在這扇門前的感覺,也許就是赴刑場般的悲壯感吧。他無聲地笑了,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又會是什麽呢?是否還是那一只黑貓,還是更邪惡的東西?

懷着視死如歸的情緒,燕長鋒很快就打開了602的門。整個602房間裏彌散着一股特別的臭味。如果說5棟604屋裏的氣味就像是一堆腐爛的東西發酵散發出的氣味的話,那麽602屋裏就是幹臭。前者聞入人的鼻子,有一種胸口發悶想要作嘔,而後者卻是讓人頭暈。

燕長鋒捂住鼻子,跌跌撞撞地跑到窗戶邊,将窗戶拼命推開,然後把頭伸在窗欄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清晨冰涼的空氣。

只在這片刻之間,燕長鋒基本上認定,602屋子裏不會住人。因為任何有人住的地方,無論它怎麽個臭法,哪怕是糞便、狐臭、腳臭的味道,都會帶一點人的氣味,而現在屋裏的味道,更像是千年墓穴裏憋得嚴嚴實實的惡劣空氣氣息。

等到大腦逐漸清醒過來,燕長鋒轉過身,去打量屋子。這是兩房一廳的布局,他所站在的是客廳,旁邊的門通向廚房,不過另外兩個房間的房門都緊閉着。燕長鋒掏出槍,将子彈上膛,屏住呼吸,走向主卧室。

卧室的門把手都已生出斑斑鏽跡,很顯然很久沒有人出入了。燕長鋒用力将它擰開,裏面窗簾緊閉,一片黑暗,仿佛就是永遠沉陷于混沌未開的階段。燕長鋒拿出手電筒,打開了光四處掃視。屋裏蒙了厚厚的一層灰塵,牆角、衣櫃邊則布滿了蜘蛛網,所有的物件都暗啞無光。一時間,燕長鋒都懷疑自己進入了一處廢墟,裏面的衰敗景象根本不像是荒棄兩年的樣子,而更像是十來年未住人。

燕長鋒手中的手電筒劃過屋子的各個角落,就在他将目光連同手電筒的光芒從床上轉向梳妝臺時,他的瞳孔猛然收縮,他驚詫地看到,有一個人影自他的視網膜上攸然掠過,他分明正躺在床上,而且翹着二郎腿!

燕長鋒驚得差點将手電筒都扔掉,他鼓足勇氣,讓手電筒的光芒重新籠罩上床。上面一如他第一眼看到的樣子,滿是灰塵,哪裏有人?但等他定睛仔細看去,卻發現,浮塵下,依稀有一個人躺着的輪廓。

屋子裏真的有人!燕長鋒呼吸急促了起來,他猛地轉過頭去,眼睛飛快地掃過整個客廳,生怕背後突然出現一個人,拍着他的肩膀或對着他冷笑。

還好,沒有任何的異動。燕長鋒暗松了一口氣,重新将目光轉向床上,注視着那略微凹下的痕跡。他的瞳孔中再次閃過剛才看到的有人卧躺的景象。但這樣衰敗的屋子,怎麽會是有人住過的呢?燕長鋒注意到,地面的浮塵上,沒有任何的腳印痕跡。

“大概是我的幻覺吧。”燕長鋒微松了一口氣。他這才發覺,自己雖然只是站在卧室門口,但就這麽幾分鐘,胸口已隐隐漲痛,像是缺氧的反應。

他心頭又是一冰,趕緊将門關上,對着另外那個房間凝思了大概有半分鐘,最終還是伸出滿是冷汗的手,把門打開。

和主卧室一樣,屋裏也鋪好了塵埃與蛛網,只是不同的是,屋裏的東西更少,只有一張單人床,另外牆角堆放着幾個紙箱和一個蛇皮袋。很顯然,前任主人是預留它作為招待客人住宿之用,同時放一些雜物。

燕長鋒輕出了一口氣,把門關上。現在整套屋子裏,就剩下一個廚房和衛生間未做檢查了。燕長鋒握了握手槍,朝廚房走去。

剛進入廚房,燕長鋒就被竈臺上整整齊齊擺放的三個骷髅頭吓了一大跳,等到他走近那骷髅頭,仔細觀察時,心頭的恐懼更深更濃。從骷髅頭上的細微劃痕來看,顯然它并不是自然腐爛而形成的,而極像是有人用刀剔光了人頭上的披肉,或者是被動物啃光。燕長鋒注視着骷髅頭,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下直通向大腦。“是否将來有一天,我的人頭也會被這樣擺放在這裏呢?”

一種生命脆弱的感傷爬上了他的心頭。燕長鋒想起圍繞在602兇案的一系列死者,幾個刑警雖然慘死,但還總算屍首完全;另外幾個人中,“朱素”的人頭後來在上領公寓704,也就是蘇陽的房中找到,但陳麗娟、804房客以及後來的趙利旭夫婦四個人頭不翼而飛,不知所終。那是否這三個就是他們其中三人的人頭呢?如果是,還有一個在哪裏?

“該不會是在衛生間裏吧?”燕長鋒快步從廚房出來,直奔衛生間。果然,衛生間的馬桶裏放着另外一個骷髅頭,只是不同的是,這個骷髅有明顯被破壞過的痕跡,一根顱骨都斷了。“是什麽人對死者有這麽深的深仇大恨,以至于要将他的頭顱扔到廁所裏,還要搗毀以洩憤?”朱素的名字浮上燕長鋒的腦海中。“難道是她?那四個人中誰才是她真正想殺的人,陳麗娟、804房客還是趙利旭夫婦?”

燕長鋒看着人頭,理智上告訴自己說,應該把骷髅頭帶回去化驗研究,但似乎有一雙手死死地摁住他的四肢,讓他邁不開一步,更不可能騰出手去。

“算了,還是讓他們在這裏安息吧。”燕長鋒嘆了口氣,“拿回去估計也沒人敢去檢驗。若因此再搭上法醫等幾條人命,那麽自己恐怕心裏将來也要難安。”

燕長鋒退出衛生間,重新回到客廳,一個疑問在大腦中旋轉,幾乎要将大腦引爆:昨天趴在門孔後面看我的那神秘人呢,還有淩晨進入602的那黑衣人呢,都去了哪裏?

燕長鋒感覺有森森陰氣從房間的四面八方傾攏過來,幾欲将他吞沒,讓他忍不住顫抖了一下,“邪門,太邪門了。”

“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另外一個聲音在大腦中萦繞。燕長鋒最後環顧了一下四周,确認不可能從中再找到一絲線索,然後手搭上大門,旋轉開了它。

就在他關上大門的時候,一聲沉重的嘆息飄入他的耳朵,讓他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他硬生生地忍住“誰?”的喝問,幹咽了一大口唾沫,咬緊牙關,插上萬能鑰匙,重新打開門。

門後的世界,仍是無邊的沉寂,沒有任何的人影。燕長鋒抽搐了下面部肌肉。“難道又是我的幻聽?”就在這時,他注意到靠着門的牆上,挂着一件奇怪的飾物,像是個木魚,不同的是,上面鑽了幾個小孔,所以看上去更像是個樂器。

“莫非聲音是它發出的?”燕長鋒疑惑着。他試着将門拉合了一下,有氣流從門縫間滾過,撞上那飾物,發出聲音,像極嘆息。

燕長鋒提緊的心略微放下了點。“那主人把它挂在門口做什麽呢?是否代表着一種關門前的提醒?”燕長鋒的目光落向客廳開啓着的窗戶。他遲疑了一下,推開門,走向窗戶,把它關上,然後再拉合了一下門。果然這次沒有聲音出現。

“為什麽一定要關緊門窗呢?”燕長鋒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經是早上六點一刻。他擔心再過一會兒,早起的人們就會看到他,從而引發不必要的風波,趕緊從602退了出來,把門關上。

燕長鋒走到樓上703房,也就是周先生的家。燕長鋒找他主要是想查看昨天晚上攝像頭拍下的內容。因為那一個無線視頻攝像頭的信號接收距離有限,所以燕長鋒把信號接收機設在周先生家裏。

周先生打着哈欠,睜着朦胧睡眼打開了門。他看到燕長鋒紅腫的眼睛,憔悴的容顏,不由地大吃一驚,“你怎麽了呢?是不是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只是監視了一個晚上,有點累罷了。”燕長鋒無意向周先生解釋太多,疾步走向放在客廳角落裏的連着接收器的筆記本電腦,打開錄象記錄,查看了起來。

令他震驚的是,他快進到淩晨零時五十分的錄象上,發現攝像記錄上,根本沒有任何的人影!“難道那真的是一個鬼影?”燕長鋒的心收縮了一下,再往下看去。錄象記錄中,一個片段引起了他的注意:淩晨五點十分時,一只黑貓從602房裏鑽了出來。但奇怪的是,看不出有任何人為它開門的痕跡。“難道它是和那透明人一起出來的?”

燕長鋒點起一支煙,在袅袅升起的煙霧中,一種熟悉的感覺穿透了他的骨骼,攥住他的心。他知道,那是面對死亡時的感覺。

周先生不安地問燕長鋒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燕長鋒疲憊地搖了搖頭,告訴他說,一旦發現602有任何的異樣,務必立即通知他。周先生滿口應允了下來。

燕長鋒從周先生家裏出來,感覺整個大腦都一片混沌。他靠在扶梯上,閉眼稍微休息了會,暗想昨天晚上所見到的那身影,會不會自己太疲累的緣故,所出現的幻覺呢?

懷着這樣的念頭,當經過602房時,燕長鋒忍不住又多看了它一眼。也許是因為太累,人感覺遲鈍的緣故,這次燕長鋒沒有絲毫異樣的發現。他恹恹地出了6門,來到步雲花園的花圃。清晨花草的清香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他忍不住地多盤桓了會兒。

就在他坐在石凳上,陶醉地嗅着大自然的氣息時,突然聽到半人高的萬年青後邊傳來對話聲。初始他以為就是鄰裏們的早起問好,沒有太在意,但聽着聽着,開始覺得不對勁,于是豎起耳朵認真聽着。

卻聽得一個中年男子抱怨的聲音:“老劉,我求求你真的快點把那房客趕走吧,否則再這樣下去,我們全家都沒法子再繼續住在步雲花園了。”

那個被稱做老劉的人說:“哎呀,王生,不是我不想趕他,而是我現在根本就不敢進602,每次進去的時候,我都有一股陰森寒冷的感覺。尤其是他家的黑貓,那一個眼神哪,根本就不像是貓的,而活像是有個人藏在裏面似的。我都還巴不得你可以把他趕走呢。”

“但不管怎樣,人是你招進去租的,你總得想辦法把他攆走。”

“唉,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搬進去住的。你應該知道的,我本來租給的是一個小姑娘,據說是暨大的研究生。可是沒過多久,有一個天我上門收房租,突然發現那小姑娘不見了,變成了是他住在裏面。我本來以為是小姑娘把房子轉租給了他,但後來看看不對,那小姑娘的東西都還在哪,但就是人不見了。問那家夥,他也不回答,只管翻着一對白眼看着我。不過他房租倒還是付得很及時,所以我雖然納悶,也就沒有再多問。但從半年前,他好象變得越來越怪異,每次我上門收房租時,都可以看到他屋裏亂七八糟的,好象是經歷過一場打鬥似的,而且他的眼睛血般的紅,吓得我心驚膽戰的,總懷疑我多說一句話,他就會像狼一樣地把我給撕了。所以我都已經兩個月沒有上去收房租了。”

燕長鋒按捺不住心中的驚喜,繞過那叢萬年青,來到對話的兩人面前。王生是一個為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老劉則是個頭發略微斑白的老者。燕長鋒與他們打了個招呼,開門見山地問那老劉,“請問老伯,你剛才說的那房客是不是叫蘇陽?”

老劉搖了搖頭,說:“不是,他叫張成廷。”

“張成廷?”燕長鋒默默地念了一遍這名字,感覺有幾分陌生,看來應是與602兇案無關的人,不禁有幾分失望。他繼續問道:“那你剛才說的602是指哪一棟的呢?”

“你問這個做什麽呢?”老劉警惕了起來。

燕長鋒掏出自己的工作證,向他們展示了一下,然後說:“我懷疑你的那一個房客與6棟602兇殺案有關。”

“6棟602?”老劉和王生面面相觑。遲疑了一下,老劉使勁地幹咽了口唾沫,說:“警官,你怎麽認定他就是跟6棟的那兇案有關呢?天哪,我當初就是為了躲避6棟的晦氣,所以才搬走,把拿房子拿來出租,沒想到,竟然還是沒有逃開……”

燕長鋒接過話,說:“那你的房子就是在7棟了,對不?”

老劉點了點頭,緊張地問燕長鋒:“你說現在住我房裏的,就是殺害602那女主人的兇手嗎?”

“我只是懷疑他與602兇案相關,至于到底有沒有關系,關系多深,還需要進一步的查證。不過我想多了解一下你房裏那人的狀況。”

王生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強行插話了進來,“我說警官,你能不能直接把那家夥給帶走?要不,我是否可以控告他騷擾我家的生活,然後要求你們抓他?”

“你說的騷擾是指什麽呢?”燕長鋒轉頭問王生。

“是這樣的。我住在7棟502,也就是他家的樓下。前天晚上的時候,我睡到半夜,突然被我老婆一把給推醒。她吓得縮在我的懷裏,指着窗戶外邊對我說,那裏有人。我睜開眼睛,一看,果然有個人影。但那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個人。老劉你應該知道我們樓的結構,卧室的窗戶外邊根本就沒有陽臺,只有一個窄窄的窗臺。但這幾天天氣比較熱,我晚上睡覺都是開着窗戶,不拉窗簾的,所以就看得很清楚,那家夥根本就是漂浮在半空中,離我的窗臺大概還有半米的距離。當時把我也吓得半死。大概過了有兩分鐘,那家夥慢慢地轉身,看了我一眼。我認出他就是我樓上住的家夥,他的臉色很是慘白,就像是死人一般,而他的眼神,也跟死人差不多,看得我全身都涼飕飕的。我老婆更是吓得大叫了一聲,然後他就不見了。我大着膽子,打開房裏的燈,走到窗口,發現外面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我當場腳就軟了,只覺得我是撞上了鬼。可第二天,也就是昨天白天的時候,我竟然在樓梯口遇上了602的那家夥,才确認,我遇到的并不是鬼。但你說,那602的家夥半夜三更地爬到我窗戶邊是要做什麽呢,而且他又是怎麽吊在半空中,怎麽做到一下子就不見了?警官,你一定要幫我查清楚,再幫我把那家夥給趕走,否則我全家都不敢再在502的房子裏住了。”

燕長鋒難以置信地問他:“你确定你當時看到的不是幻覺?”

王生信誓旦旦地賭咒說他所看到的是千真萬确,“再說了,即便我看到的是幻覺,但怎麽可能連我老婆一起看到一樣的幻覺呢?”

燕長鋒頓時想起昨天晚上他在5棟602所看到的出現在6棟602的那人影,不禁倒吸了一口氣,“難道那真的是個鬼魂?”但随即一想,又不對,因為王生已經說了,他昨天的時候見到了7棟702的住客,也就是那個叫做張成廷的人,那麽鬼魂的說法也就是不攻而破。“那鬼魅樣的東西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呢?”

他轉過頭去老劉,“你确定租你房子的那人不是叫蘇陽?”

老劉肯定地說:“我一開始的時候查看過他的身份證,确實是叫張成廷。但奇怪的是,他的地址是在廣州火車站那一帶,可是他卻不會說白話(即粵語)。”

燕長鋒重新轉過頭去問王生,“除了前天晚上外,你還有哪一次見到過他出現在你的窗前?”

王生搖了搖頭,說:“就前天晚上。因為昨天晚上後來我們就吓得不敢開窗戶,然後把窗簾拉得死死的,開了空調睡覺,半夜沒有看到什麽怪異的事件。”

王生充滿期待地問燕長鋒:“警官,你是不是可以幫我把他趕走啊?或者幹脆帶到警察局裏關起來,省得他出來吓人的。”

燕長鋒搖了搖頭說:“現在沒憑沒據的,怎麽抓人啊?再說了,即便他真的半夜挂在你窗外吓人,也遠沒有到抓他入獄的嚴重程度。這樣吧,我今天晚上陪你一起把事情真相弄個水落石出。”

王生眼前一亮,他充滿感激地握住燕長鋒的手,激動地說:“謝謝你,警官。”

燕長鋒默默地走出步雲花園。發生在5棟602和6棟602裏的詭異事件已經讓他感到無比壓抑,王生所敘述的夜半離奇經歷讓他的心事更加沉重。“是否步雲花園裏,602就代表着一個黑暗的詛咒呢?”他氣惱地想。

燕長鋒來到步雲花園前的一家小吃店,要了屜小籠包,一杯豆漿。滾燙的溫度讓他的身體回溫了起來,疲憊也随之消去了不少。就在他吃完最後一個包子時,手機響了起來。燕長鋒接聽了起來,對方的第一句話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燕警官嗎,我是郭萍,也就是王教授的妻子。你昨天不是過來想了解趙利蕊是在哪裏嗎,我知道她的下落。”

燕長鋒激動得聲音都有點顫動了,“太好了。你說她現在在哪裏?”

“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不過我當時查過她最後一次給老王打電話時的區號。”

原來兩年前時,郭萍和王教授之間的關系正處于緊張階段,她總懷疑王教授有外遇,于是随時像間諜一樣地監視王教授的電話和去向。當時趙利蕊給王教授打完電話後,她第二天立即根據來電顯示上的區號,查到了是在廣西崇左市(《602噬人公寓》中朱素的家鄉青欄鎮是個人所捏造,只是為方便情節設置,将它安置在了崇左市)。

燕長鋒聽說是兩年前趙利蕊的下落,不禁有點失望,但仍然充滿感激地向郭萍道了謝。另外“崇左市”這個生僻的地名,聽在燕長鋒耳裏,卻有幾分熟悉,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回到家裏,燕長鋒查看了一下自己對602案件的筆記,果然找到“崇左市”的出處――那是朱素的家鄉!“趙利蕊跑到崇左市做什麽呢?”一個疑窦自燕長鋒的心頭升了起來,“難道是為了追查她哥的案情?那她是掌握了什麽證據呢?”

另外一個擔憂也湧了起來,“如果她真的是去追查朱素的話,那麽她現在是否還在崇左,還是會遇上不測?”燕長鋒嘆了口氣,如果趙利蕊這條線索再斷掉的話,那麽602兇案就更撲朔迷離了,他只能在心裏暗自保佑小姑娘平安無事,雖然知道,她的命運恐怕是兇多吉少。

“那7棟602的那家夥會是誰呢?”燕長鋒發現由于睡眠嚴重不足,思維都變得斷斷續續了起來,“他跟趙利蕊是什麽關系,為什麽會代替她住在7棟602呢?”他心裏猛然一動,“難道他是蘇陽?”頓時,燕長鋒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他在心裏盤算了下,發現不排除這種可能性,因為從周先生的敘述來看,蘇陽既然當時是與趙利蕊在一起的話,那麽在趙利蕊獨身去往青欄鎮的話,他住在她屋裏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他竟然還活着?太好了!”燕長鋒興奮地搓着雙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恨不得立馬飛到步雲花園7棟702,把那住客揪出來辨認一番。

不過他很快就想到王生講過的話,馬上冷靜了下來。“如果真是蘇陽,那他為什麽會半夜挂在7棟602的窗外,他又是怎麽做到的呢?”

燕長鋒猛然想起,當年蘇陽還住在上領公寓時,曾經半夜被床頭和窗簾上所出現的人頭吓得差點跳樓,雖然老陳對這事給出的結論是他連日裏的驚恐和心理壓力所造成的幻覺,但對照起如今7棟602窗外所發生的景象,似乎并不是幻覺這麽簡單。“莫非當年上領公寓704房裏的那夜半人頭,是樓上804房客的裝神弄鬼,而如今蘇陽在模仿他?但804房客和蘇陽之間的關系又是怎樣的呢,還有啊,他和朱素之間又是什麽關系,為何要去驚吓蘇陽,如今蘇陽去驚吓樓下502的又有什麽目的?”

一連串的問題讓燕長鋒頭疼欲裂。他痛苦地捶了一下腦袋,幹脆什麽都不去想,把自己往床上一放,不多時就墜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竟然已是傍晚六點。燕長鋒撐着昏昏沉沉的身體,起來洗漱了下,吃點了東西,找了張碟看了起來,一直到時間差不多晚上十點時,他出門,打了個車,來到步雲花園7棟502,敲了敲門。

王生見到燕長鋒,簡直就像是就到了救星一般,激動得兩眼直放光。他慌忙把燕長鋒延請至屋裏。燕長鋒也不跟他客氣,直接地說明晚上的安排:王生和他老婆搬到客廳裏睡一個晚上,他留守在卧室裏,等那張成廷夜半出現。

不過王生堅持讓他老婆和兒子一起睡,而他則要繼續留在卧室,陪燕長鋒一起抓捕張成廷。

燕長鋒淡淡地問:“那你就不害怕了?”

王生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說:“本來是害怕的,不過有你在,就不那麽害怕了。而且我還是有點好奇,那家夥到底是怎麽挂在我窗外的。”

燕長鋒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語,畢竟兩個人在一起,總比一個人坐在黑暗中幹等要更安心,也更容易打發掉時間。

王生看起來對燕長鋒的職業經歷很感興趣,或許也是為試探燕長鋒的底細,不停地找一些刑偵的問題來問他。燕長鋒也就有一句沒一句地陪他聊着。不知不覺,指針已指向淩晨零點。王生的聲音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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