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3)
:“雖然我經歷了這麽多靈異的事件,但我仍然相信科學,相信無神無鬼論。我不覺得是另外一個靈魂跑到我身體裏,支配着我兩年多裏的言行舉止,我只是覺得,我之所以讓自己失去意識,包括抹去之前兩年中的記憶,只是為了在逃避些東西。”
“逃避什麽呢?”
“我不知道。”蘇陽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說:“也許是逃避也是一種幸福,至少不去費腦想這些事了。”他猛地想起一事,抓住燕長鋒的手,焦急地問:“對了,你還沒告訴我趙利蕊究竟去了哪裏?”
燕長鋒只覺得他的手好瘦,好涼,若不是看到他之前的反應,真懷疑是在跟一具屍體進行接觸。他掙脫蘇陽的手,說:“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我只知道兩年前,她跟你分手後,就去了青欄鎮。”
蘇陽聽說趙利蕊可能尚在人間,不禁松了一口氣,但随意想到青欄鎮就是朱素的家鄉,又緊張了起來,“她去青欄鎮做什麽?”
“我不知道。”燕長鋒坦誠地說:“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知她去了青欄鎮這一消息的,至于她的目的是什麽,就不得而知了。也許是她發現了些什麽,也許……”
“也許什麽?”蘇陽焦躁地說:“是不是覺得她極有可能就像我當年去青欄鎮一樣,是被另外一種意識所推動的?”
“不錯。”燕長鋒苦笑着說:“以前我是打死也不會相信這樣的說法。但這幾天的經歷,卻讓我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也許真的有許多未知,也可能是我們人類,或者說,活着的人所無法控制的力量存在。我知道這樣的想法與我的身份很不相符,但除了這樣的解釋外,我真的無法去理解我的所見所聞。就好象你,你說你在一分鐘內,從‘張成廷’變成‘蘇陽’,又是作如何解釋呢?僅僅一個簡單的逃避,根本無法說清你為什麽可以把‘張成廷’演繹得如此活靈活現,與真實的你判若兩人吧。”
蘇陽為之語塞。他略帶膽怯地看了四周一番,說:“你別再繼續說下去,否則我一想到這屋裏還存在着一個鬼的話,我怕自己都不敢再在這屋裏住了。不過……”他滿懷期待地看着燕長鋒,“我也不會再在這屋裏住多久了。我想我應該再去一趟青欄鎮,找到趙利蕊。我不能讓她有任何的危險。”
燕長鋒點了點頭,說:“這我理解。不過現在我的思緒太亂,我想我們找個時間先理清一下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再安排接下來去青欄鎮的事宜吧。”他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說:“天快亮了。我看我們今天還是先到此為止吧,大家都累了,先好好休息下吧。而且我也得送王生回去,免得他家人擔心。”
燕長鋒點了點頭,說:“這我理解。不過現在我的思緒太亂,我想我們找個時間先理清一下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再安排接下來去青欄鎮的事宜吧。”他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說:“天快亮了。我看我們今天還是先到此為止吧,大家都累了,先好好休息下吧。而且我也得送王生回去,免得他家人擔心。”
燕長鋒問蘇陽:“有沒有風油精類的東西?”
蘇陽說:“有。”很快從外面客廳的桌子裏翻出了一盒,遞給了燕長鋒。
燕長鋒注意着蘇陽對這個“家”的熟悉,心頭一凜,“究竟是他的記憶尚存呢,還是之前他在做僞裝?”但他現在也實在沒有大腦去思考這個問題,接過了蘇陽手中的風油精,抹在王生的鼻子上。
王生悠悠魂魄轉回,醒了過來。待他想起自己躺在地上的原因後,驚恐地蹦了起來,背朝着窗戶,用手指戳着後面,肩膀簌簌抖動不止,“鬼,有鬼!”
“那不是鬼眼,而是那只黑貓趴在窗外。”燕長鋒安慰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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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黑貓怎麽會爬到6樓的窗外,又沒有陽臺的?”王生的肩膀抖動得更厲害了,“那肯定不是貓,是鬼,附了鬼魂的貓。不行,我不能再在這裏住了,我要搬出去,對,搬出去……”他神經質般地念叨着“搬出去”,跌跌撞撞地出了602.燕長鋒見狀,不放心地跟了上去,扶着王生回到502,跟他的老婆略微解釋了一下發生的事,最後說:“可能是王生這兩天受刺激太深了,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王生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兩眼呆滞,不停地在說:“有鬼,我要搬走……”
燕長鋒嘆了口氣,對王生的老婆說:“要不你們就暫搬出去段時間吧,我想這樣對他會有好處。”
王生的老婆“嘤嘤”地哭泣了起來。燕長鋒見自己實在無法再幫上更多的忙,于是就負疚地告辭了出去。
燕長鋒重新回到602室,嚴肅地問蘇陽說:“你能确保你今天說的話句句屬實嗎?”
蘇陽垂下了頭,“我能保證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但究竟是不是事情的真相,我就不得而知。因為這其中有太多的詭異,我不知道之前的許多推論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如果你覺得有懷疑的話,你大可以把我當作嫌疑犯抓起來,但你要答應我,一定要找到趙利蕊。”
燕長鋒想了想說:“在沒有找到證據之前,我暫且相信你是清白無辜的。但我需要你在接下來的行動中密切配合我,有任何的情況都及時向我報告。”
蘇陽神色黯然,“對我來說,當務之急是找到趙利蕊。所以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想一會兒就去買去青欄鎮的火車票。”
“我想你最好可以暫緩一天半天的,等我把一些事情查清想通了,到時與你一起去清欄鎮。”
蘇陽眼前一亮,說:“你也要跟我一起去找趙利蕊嗎?”
燕長鋒苦笑了一聲,說:“到目前為止,我所有能夠找到的線索都被一點一點地掐斷,只剩下你和趙利蕊兩人,成為案情的關鍵。我不跟緊着你,還能做什麽呢?”
蘇陽激動地伸出了手,與燕長鋒緊緊相握,“太好了。那你什麽時候可以動身出發?”
“最快明天吧。我手頭上還有些事需要交接一下。”
蘇陽用力地點了點頭。
走出步雲花園7棟樓,燕長鋒發現天色已經發白。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他用力地搖晃了一下腦袋,似乎想把裏面所有的混沌搖開。對于圍繞在6棟602一案,就是如同身處迷宮,原本以為可以窺破其中的秘密,光明隐隐在前了,誰知繞了一個圈,發現自己仍然困在裏面,不得脫身。
現在擺在燕長鋒面前的,有四個關鍵人物:朱素,蘇陽,趙利蕊,還有那只黑貓。對于朱素,首先得确認當初在602慘死的,到底是不是她,如果不是,那又是誰,如果是,那她又是如何繼續操縱其他人的命運;對于蘇陽,一是要查證他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為真,還有的,就是要找出他意識之外的那一部分事實,即他被封閉掉的那部分意識,燕長鋒直覺上覺得那會與案情有莫大的關系;對于趙利蕊,目前最迫切要做的就是找出她的下落,問清她跑到青欄鎮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對于那只黑貓,燕長鋒幾乎可以确認它是整個案情的一個關鍵點,如果它不是動物,而是人的話,那麽相信從它身上入手,完全可以揭開整個的謎底,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是整個案情的見證者和參與者。想到它在7棟602窗外裝扮眼睛的一幕,燕長鋒就有一種針芒在背的難受。它是如何爬到那窗戶外邊的呢?還有,它跑到6棟602又是做什麽?
燕長鋒猛然想起,5棟602房間裏的那只烤焦了老鼠,是否也是它的傑作?如果蘇陽所說的它禦鼠本事為真的話,那麽就不妨可以假設,5棟602房間中的那一窩老鼠,都是被它圍困住的,它們當日裏所害怕的,也正是這只黑貓,說不定那一只烤焦的老鼠就是黑貓用來恐吓其他老鼠的“作品”。另外,當天的監控錄象中曾記錄黑貓從6棟602出來,那麽極有可能它當時就是趁路燈熄滅片刻或者與蘇陽“靈魂”一起進入602室的,只是自己過于關注神秘的黑影,而忽略了下方的它。
但是黑貓将那些老鼠驅趕到床墊裏的目的是什麽呢?還有啊,蘇陽的“靈魂”到底如何解釋呢?一想到蘇陽那挂在王生窗外鬼魅般的身影,燕長鋒就覺得頭皮發麻。“但願在接下來與他同行的路程中,他不會再有這樣的舉動,更不要半夜爬起來夢游殺人,否則那可真是段兇險之途了。”
燕長鋒長嘆了一口氣,越發地感覺自己單身力薄的無奈,開始懷念以前與戰友們一起出生入死、查案緝兇的日子。“待查破這個案件後,一定要申請調回深圳。”燕長鋒下意識地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待自己反應過來後,不禁啞然失笑,笑罷,卻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燕長鋒回去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起來找了點東西吃了,想了想,給王教授打了個電話,說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他,約定下午三點的時候在王教授家見面。
三點鐘,燕長鋒準時來到王教授家。在經過簡單的寒暄之後,燕長鋒直截了當地問王教授:“您相不相信人有靈魂,且靈魂可以脫離肉體四處游蕩的事?”
王教授吃了一驚,問:“你不是在現實中看到了靈魂脫殼?”
燕長鋒敬佩地說:“不愧是心理學的教授,一下子就猜中了我的心事。”于是将他前天晚上目睹一個黑影進入6棟602,但攝像頭又沒有錄下來,然後昨天晚上再度親眼目睹蘇陽的“靈魂”挂在7棟502窗外,随後進入他家後,發現他被其他的“靈魂”所附體的事源源本本地告訴給王教授,臨了,燕長鋒誠懇地說:“我知道這一切是有點匪夷所思,但卻是個人親身所經歷,所以不得不信,可又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所以只能找您,希望您可以為我指點迷津一二。”
“指點就不敢說了。”王教授沉思了會,說:“如上次我們所說的,靈魂出竅的事并非是不可能,據我所看過的資料,世界上有不止一個案例談到,剛剛死去的人的靈魂,會跑來與生者告別,其中尤其以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發生得最多。另外還有一種極其罕見的案例,即同時會有兩個自己出現。據記載,曾有俄羅斯一名幼兒園的老師經常會出現這種情況,即學生們發現,同時出現了兩個老師,一個在講臺上,一個在教室外,為此最後這名教師被開除了,因為太多的幼兒學生受到驚吓。傳說中,一個人如果見到另外一個自己的話,就意味着活不長了。相傳世界上最有名的詩人之一雪萊就曾一次在山道間碰上了另外一個自己,沒過幾天,他就出海遇上風暴身亡。不過你說的那一種情況還不同于以上兩種,因為你是見到了活着的人的靈魂。這樣的經歷在心理學書上也有記載,但極其少,而且多半都只是根據某幾個人的說法記錄而成,很難取證,因此嚴謹地說,可以排除掉人可以看到另外一個人靈魂的可能性。所以我也無法給你确認,你看到的究竟是什麽。也許真的是一個靈魂,也許是一種幻覺。”
“但如果說是幻覺的話,怎麽可能我跟王生兩個人同時都看見呢?”
王教授笑了,他找出一本書,指着一張布滿花點的畫對燕長鋒說:“你能看出它像什麽?”
燕長鋒凝視了大概有一分鐘,疑惑地說:“它就是一些胡亂塗抹的點,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吧。”
“你再仔細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畫中隐藏的一只小鳥?”
燕長鋒更加仔細地觀看了起來,大概半分鐘,有笑意自他嘴叫綻開,說:“看出來了,是有一只小鳥,張開翅膀在飛呢。”
王教授合上書,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那你從你剛才兩次所看到的內容能夠得到什麽啓發嗎?”
燕長鋒想了想,不解地搖了搖頭。
“這就是暗示的力量。”王教授笑着說:“當我沒有給你任何提示的話,你看到的就是一堆雜亂無章的點,但當我暗示你說,畫裏藏有一只鳥時,你立刻可以将那些雜亂無章的點連綴成一只鳥。那我問你,這只鳥真的是在畫裏的呢,還是在你的大腦中?”
燕長鋒若無所悟。
王教授繼續說:“我們總說眼見為實,但其實我們的眼睛會欺騙我們。而這樣的欺騙性,就源自于我們的大腦,或是他人的暗示。也就是說,在一個黑暗的空間裏,當一個人如果聲稱自己看到了某個幻象,那麽其他人就很容易受他影響,看到了類似的形象。所以,如果王生的老婆把窗外的某一個景象看作一個挂着的人的話,那麽王生就會受到影響,在大腦中形成相應的畫面,再去指揮着眼睛‘看到’。同樣地,王生的話又會影響到你的所見。而事實上,這個所謂的幽靈,很有可能就是月光與樹影的傑作,或者其他的巧合之象。”
燕長鋒想了想,覺得王教授說的話有點道理,但他仍然有點不能接受自己昨天晚上所見到的只是一個幻覺,如果說是幻覺,那麽就太逼真了。
王教授接着說:“而這一個大腦的欺騙性也可以很好地解釋蘇陽‘靈魂附體’的事。就如同蘇陽自己所承認的,他之所以扮作張成廷,只是在逃避。逃避什麽呢?逃避他在朱素面前無能為力所帶來的挫折感,還有逃避趙利蕊可能遇害的這一個事實。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當人遇上突如其來的災難時,往往第一個舉動就是捂上自己的眼睛,或者抱住頭蹲下去,而不是逃跑。為什麽呢?捂上眼睛和抱頭并不能減少人所可能受到的傷害,但可以欺騙自己的意識,好象看不見了就可以躲避開災難似的,也就是我們俗話裏所說的‘眼不見為淨’。這正是人的大腦的一種自動防禦機制,避免人在應對劇烈打擊時,過于痛苦乃至精神崩潰掉。蘇陽的變身,就等于為自己制造了另外一個人格,而這個人格的身份就是‘張成廷’,這個新的身份可以讓他撇清與趙利蕊之間的關系,從而從趙利蕊可能受到傷害這個事件中脫離出來,安心于自己的生活。不過盡管這兩個不同的人格之間是不會進行溝通的,但它們畢竟都是共同保存于同一個大腦的,所以在潛意識中會是相通的,就好象你所說的找風油精,那是出于他潛意識中的一個自然反應。這就類似于電腦裏的‘自動搜索’功能。雖然你可能并不記得你有信息存儲于你的硬盤裏,但通過自動搜索,那些信息就會浮現在你的面前。另外的,那一句‘你終于來了’大概就是進行這兩種不同人格之間進行切換的一把鑰匙,而類似的鑰匙可能還有很多把。所以我的建議是你改天找個時間,把那一個蘇陽送到我的實驗室,讓我對他進行治療,把他的雙重人格恢複于一體。”
燕長鋒問道:“那如果他把兩種人格融為一體的話,那麽他能否記起之前另外一種代替性的人格所做過的事?”
王教授搖搖頭說:“一般說是不會。心理治療可以說是打破隔在他兩個人格中間的那一道牆壁,幫他認清心理疾病的根源,讓他不要再去逃避,學會接受真實的自我,以健全的心态去面對明天。但對于另外一個分裂出的人格在昨天裏做過的事,大多數都是被壓抑進了潛意識中的黑暗區。從醫生的角度來講,也不願意過多地喚醒這部分的記憶。因為太多的意識容易造成新的沖突,所以不如遺忘掉。”
燕長鋒說:“那看來我暫時還是不能将他送回來給您治療,一來是沒有時間,因為我們急着要去青欄鎮尋找趙利蕊,另外一方面我還是需要他假扮張成廷的那一段經歷記憶。”
王教授點頭道:“我可以理解。但我希望在你們找到趙利蕊後,你可以送他來我這裏進行治療,否則對他以後的生活來說,都是一個陰影。”
燕長鋒滿口應允,感激地告別王教授,出來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