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
直站在大廳裏一動不動的?”話到最後,他被自己所描述的結論吓了一跳。他仿佛真的看到在大廳的盡頭,有一個人像個僵屍一般地枯立着,身上挂滿着白粉。
燕長鋒猶豫了一會兒,堅定地說:“我們上二樓搜索去!”
“二樓?”蘇陽尖叫了起來,“我不去!怎麽可能有人悄無聲息地爬上二樓呢,除非那人真的是鬼!”
燕長鋒看了蘇陽一眼,說:“那這樣吧,你在樓下等着,我上二三樓查看下。不過我提醒你一句的是,我們上二三樓,可不單是查找毒品的下落,更主要的,還是解開關于朱素的謎團,尤其是她與朱盛世之間的背後關系和她神秘窺視人心力量的來源。哦,對了,我還得再提醒一件事,你在一樓的話,如果真的有人要對我們下手,那麽你得幫我擋一下。”
蘇陽惱怒地看了燕長鋒一眼,扔下一句:“算你狠!”率先提腳往二樓走去。
幾年的荒棄,使得樓梯成了一堆行将枯敗的朽木,踩上去咯吱咯吱地作響,同時灰塵簌簌而下,令人懷疑下一步的落腳會不會是個陷阱。
蘇陽用袖子掩着鼻子,快步穿過樓梯,上了二樓。燕長鋒緊随其後。
二樓的布局與他兩年所見到的也無任何差異,一樣的是白色的塑料膜套在堆積在一起的物件上,像極一只白色的怪獸,冷冷地伏在廳的角落,好象随時都可能撲出來齧咬人一口。
燕長鋒默默地走了過去,将白色塑料膜掀開。有厚厚的塵土灑落了下來,空氣頓時變得污濁起來,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不過燕長鋒也只瞄了兩下,就将塑料膜重新覆蓋上,因為下面就是一些木制的桌椅,沒有什麽值得特別的東西,其空間布置也都簡潔得讓人不必再多看一眼。
蘇陽失望地問道:“沒有什麽線索?”
燕長鋒搖了搖頭,走到靠樓梯的第一個房間前,拿出萬能鑰匙,打開了門。
蘇陽嘲笑說:“我想你要是不做警察的話,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賊。”
燕長鋒沒有答理他,打量起屋子的布置。很顯然,這是一間客人的房間,裏面放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凳子,再別無他物。燕長鋒轉了一圈,沒有什麽收獲的,就退了出來,拿出萬能鑰匙,打開了第二個房間。
與第一個房間的簡陋相比,第二個房間要豪華許多。一張大床上,垂落着一紗幔,旁邊是一套紅木打就的梳妝臺,梳妝臺的對面,是一個大衣櫃,另外屋子靠門邊的角落裏,還擺放着一張電視櫃,不過大概是朱盛世離開青欄鎮的時候,将大多數的電器賣掉的緣故,上面空蕩蕩的,只留下一個灰色的印痕。這應該就是朱盛世當年的卧室。
燕長鋒戴上手套,打開梳妝臺的櫃子,裏面除了一些女人所用的小鏡子、梳子以及幾瓶過期的化妝品外,別無他物。衣櫃裏也差不多,只找到一些落滿灰塵的衣物。蘇陽也幫忙着翻看了一下床上床底,可并沒有找到任何可以令人激動的東西。
兩人失望地出了卧室。燕長鋒打開了第三個房間。令二人意外的是,第三個房間竟然是個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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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盛世這樣的人竟然也會看書?”蘇陽看着一大排擠得滿滿當當的書架,驚異得幾乎合不攏嘴。
燕長鋒随手從書架抽取了兩三本書,翻閱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沒有估計錯的話,這些書主要就是拿來作擺設的,至少90%的書他都沒有看過。”
“不過他會附庸風雅也算難能可貴了,至少說明他承認知識分子的地位。”蘇陽也随便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翻開看了一下,如同發現新大陸般地驚喜大叫:“你快來看一下。”
燕長鋒聞言精神大振,連忙湊近了過來一看,發現書頁中夾着一張略微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對夫婦抱着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靠在一起,幸福地笑着。
蘇陽仔細地辨認着,“好象是朱盛世的全家福,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嬰兒就是朱素,旁邊那女的就是她媽。”他翻過照片,看到背面記着:1978年,與春曉、素兒攝于桂林。
蘇陽頓時楞住了。燕長鋒也為之一怔。在他們的心中,朱盛世更多的是一個暴君、冷血者,而與好丈夫、慈父的形象相差十萬八千裏。
蘇陽難于置信地放下照片,在書架上繼續搜查了起來,很快就又在其他的幾本書中,陸續找到十來張照片,照片或是全家福,或是“春曉”的單人照,或是幼時朱素的照片,不過這些照片全都集中在朱素兩三歲之前。
“沒想到,真沒想到。”蘇陽看着照片,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迷糊的狀态裏,“看照片中朱盛世看他老婆,還有朱素的眼神,他應該是很愛她們才對。可是他又為什麽後來會逼死自己老婆,又強行占有了朱素呢?”
燕長鋒若有所思地說:“我記得你說過,曾經朱素她媽有個情人,後來就是被朱盛世打死了,屍體埋在後院裏,你兩年前還曾把他給挖掘了出來,對吧。”
蘇陽點了點頭,說:“你的意思是,朱盛世本來可能會是很愛自己老婆和朱素,可是有一天發現自己的老婆跟別人的男人有不可告人的勾當,所以就因愛生恨,非但殺死了自己老婆的情夫,也因此遷怒于朱素身上,對吧?”
燕長鋒點了點頭說:“對他那樣本性暴戾的人來說,愛一個人本來就是很難的,而如果有一天發現自己愛的女人竟然背叛了自己,那麽肯定會兇性大發,做出禽獸不如的事來。至于他強暴朱素的事,我想他應該是當作對朱素她媽的一種報複,我想他應該就是認定朱素不是她自己的親身女兒。”
蘇陽突然想到了一事,拍了一下大腿,叫道:“太好了,我終于想通了一件事。”
燕長鋒面露喜色,“什麽事?”
“你還記不記得我上次問過你,什麽人會去做DNA檢驗嗎?”蘇陽在大腦中極力地将一些零散的碎片拼合在一起,“我們當時一致認定張成廷是不可能帶着朱素去做DNA檢測的,那麽如今基本上可以假定,就是朱盛世帶朱素去做檢測的,為的是鑒定她究竟是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而檢驗結果肯定是證實朱素不是他的親身女兒,所以他就在憤怒之下,找張成廷殺了她。”
燕長鋒想了想,說:“你說的有點道理。可是檢驗結果怎麽跑到公安系統的檔案庫裏呢?”
蘇陽登時傻了眼,“這……這應該我問你才對。”
“這個問題我回去倒可以好好查一查。不過我覺得這個結論還是值得存疑的。因為就算朱盛世帶着朱素去做了檢驗,而且證實朱素不是他的親生女兒的話,可是他為什麽要殺她呢?既然他在之前的那麽多年都可以忍受了朱素不是她親生女兒這樣的一個概念,又怎麽突然一下子爆發呢,而且殺了她,能改變事實什麽呢?你要記住,朱素是在廣州被殺死的。而在廣州,朱盛世并不再是青欄鎮土霸王的身份,而只是一個普通的外來人口,沒有任何特權。他即便鹵莽,也不會随随便便就去殺人,因為那意味着可能将自己牽涉進去。你要摸清朱盛世的心理。他既然能夠為避禍,割舍在青欄鎮的所有權力、地位,逃到廣州去,就說明他不是一個輕生的人,而是很在意自己的生命的,而且他又是警察出身,深切明白殺人償命這樣的理論,因此不會貿然冒險去殺人的。”
蘇陽頓時洩了氣,“那按你的說法,他為了一套房子而殺人的說法反倒更為合理?”
燕長鋒搖了搖頭,“我總覺得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因為我懷疑,DNA檢驗的結果反倒可能證實,朱素就是他的親生女兒。”
蘇陽的嘴巴張成了“O”形,“他的親生女兒?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如果真是父女關系的話,朱盛世為什麽還要殺朱素呢?”
“朱素是朱盛世親生女兒這個結論的最大證據來源,就是朱素産下的那一個怪胎。我覺得那并非什麽怪物,而極有可能是亂倫導致的基因變異的後果。當然了,如果孕婦在懷孕期間遭受到了輻射什麽的話,也可能導致基因突變,生下那樣的怪胎。可是這兩天我觀察過了,青欄鎮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輻射源。那麽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近親關系帶來的惡果。”
蘇陽沉默了下來,他震驚于燕長鋒的推理,更震驚于朱素所承受的悲慘命運。
燕長鋒繼續說道:“所以朱盛世對朱素下手,一個可能性就是也有幕後黑手逼他這麽做,這個黑手應該就與販毒一事相關。另外一個可能就是,朱素根本就沒死,步雲花園602裏死的根本是另外一個人。”
蘇陽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心智,想了想,反駁道:“我覺得你第二個可能性的推論存在着漏洞。如果公安系統裏的DNA資料确實朱素的話,那麽死者就一定是朱素,可朱盛世既然已經證實朱素是他的親生女兒,再下手就有不合常理;如果不是朱素的話,那麽也就說明,DNA可能是假造的,意即朱盛世帶朱素去檢驗DNA這樣的說法是立不住腳的。”
燕長鋒思索了片刻,緩緩地說:“那就意味着,朱素之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朱盛世充當的角色只是一個傀儡,而張成廷呢,更是他手下的一個工具。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個網撒的就真的夠大的了。”
蘇陽依然不服氣地反駁道:“不見得。我覺得朱素極有可能就是沒死。如果602死的真是她,那麽朱盛世對她下手的理由也未必就一定是受人脅迫,而極有可能就是他自己的意願。你想想,如果你是朱盛世,突然有一天發現,你一直視為眼中釘和洩欲工具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兒,那麽你會怎麽個反應?肯定是心性大亂。這種情況下,他把朱素給殺了,以不讓自己陷入瘋狂的狀态裏去,也是正常的。”
燕長鋒慢慢地:說:“可是你別忘了,他是假借張成廷之手來殺死朱素的,這是有計劃的行動,而且充滿耐心。這就說明,朱盛世是理智的,并沒有喪失心性。所以你的推理同樣不成立。”
蘇陽使勁地晃了晃腦袋,郁悶地大喊了起來,“天哪,誰能告訴我,正确的答案究竟是怎麽哪,我的腦袋都快要爆炸了。”
燕長鋒意味深長地說:“正确的答案不是靠從天上掉下來的,而需要人去找。”
蘇陽看了看手表,已經是下午三點了,扭過頭去,看着外面,太陽已經開始逐漸向西偏斜,心中不由地暗暗發毛,澀聲問燕長鋒:“你的意思是,我們還要繼續搜查下去嗎?”
燕長鋒堅定地說:“當然。除非你想放棄尋找事情的真相。”
蘇陽嘆了一口氣,說:“那好吧,不過我們得快一點了,一定要在五點半之前撤離這裏。我對這房子心裏有陰影,可不想再在這裏過夜。”
燕長鋒苦笑道:“你以為我樂意呀,除非真的有鬼可以将事情的所有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有了共識,兩人搜查的速度就放快了許多。二樓最後一個房間是個閑置的空房,燕長鋒查看了不到一分鐘,就退出了。“我們上三樓吧。”
蘇陽心裏有一萬個不情願。上次在三樓黑暗中撞見朱素奶奶的人頭從棺材裏升起,結果天明後卻又發現她已經腐爛成屍水的屍體,這個經歷實在太恐怖了,令人無意再多去回憶,更不願再去面對現場。
燕長鋒看出了他的心意,無奈地說:“那要不你就在樓下等我吧。”
蘇陽在一個人守在一樓與兩個人一起巡查三樓的兩個選擇猶豫掙紮了一番,最終還是覺得,有個人陪在自己身邊,會安心些,于是咬牙說:“我陪你上去吧。”
令蘇陽松了一口氣的是,三樓的棺材及朱素奶奶的屍體全都被處理掉了,現在變得空蕩蕩的,看不見任何的危險存在。唯一令他難受的是,鼻子間還隐隐嗅到一股屍臭的味道,讓他覺得反胃。還好中午沒有吃飯,所以也可以勉強壓抑住胃酸的翻湧。
與二樓的布局一致,三樓也是一個客廳加四個房間。客廳沒有什麽好檢查的,剩下的四個房間也毫無線索:兩個房間是空房,一個房間應是朱素奶奶的卧室,裏面只有簡單的一張舊式木床,一個快要散架的衣櫃,兩把凳子,除了陳舊,沒有任何的信息可以解讀;另外一個房間則是朱素的,那比朱素奶奶的卧室更加簡陋,整個屋子中只陳列着一張小木床,兩個紙箱中堆放着幾件破爛不堪的衣服,床上的被子已經破了,露出裏面黑色的棉絮,如果不是紙箱最下層整齊地擺放着幾件小女孩的衣服,根本看不出任何與女性有關的特征。看得蘇陽心頭一陣的辛酸。他仿佛看到孤單無依的朱素,映着夕陽,蜷縮着坐在她的那張小床上,目光呆滞,形神枯槁,從幼年一直熬到成年,任命運一點一點地榨幹她心中對美好生活的微渺期望。
燕長鋒面無表情地翻着紙箱裏的衣服,希望能從中找到一點帶有主人信息的東西,但很快就失望地止住了手。蘇陽情緒低落地呆立在房間中央,不知是問燕長鋒亦或是問自己:“兩年前我在這裏見到朱素奶奶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到底是真實的還是我的幻覺?可如果是幻覺,為什麽最後的告別及我走出房子的那一幕又是那麽真實,如果是真實的,那麽難道這個世上真的有鬼不成?”
燕長鋒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這個問題。他看了看窗外四垂的暮色,心頭一驚,擡手看了一下表,竟然已經是五點半了,對蘇陽說:“先不要多想這些。我們趕緊離開這裏吧,天色已經晚了。”
蘇陽恍然驚醒,立即注意到天色已經迫近黑暗,暗叫聲“糟糕”,二話不說,拔腿就往一樓跑去。燕長鋒下意識地跟随着奔跑了起來。
兩人氣喘籲籲地跑到了一樓。與二樓、三樓相比,一樓顯得更加的昏暗,這主要是由于之前他們為了避免引起他人不必要的猜疑,将大門掩上,如今天光漸薄,映得屋裏一片朦胧。還好大廳裏空蕩蕩的一無所有,他們倒也不必擔心撞上什麽。
蘇陽率先跑到大門前,伸手去拉大門。但令他大吃一驚的是,大門竟然紋絲不動。他疑惑地收住了手,确認大門沒有從裏面反鎖上,再在手上加了把勁。但大門僅僅微微地搖晃了一下,并沒有傳來預期中的“咯吱”開門聲。
蘇陽的心開始下沉,沉得接近地獄的邊緣。
燕長鋒注意到了其中的怪異,也伸出手去,扯住大門,用力往內拉。不過如同蚍蜉撼大樹,徒勞無功。他的臉頓時變得極其難看,“有人在外面把門反鎖了。”
蘇陽驚恐地朝身後侵攏上來的暮色看了一眼,突然歇斯底裏般地大叫了起來:“不,我不能留在這裏的!”他狀若瘋狂,雙手抓住門栓,死命地搖晃着。
原木制成的門,既厚且重,而且沒有任何的感知,所以也根本不會理會蘇陽的絕望心情,依然保持它的冷漠緊閉姿勢。
“你不要這樣。”燕長鋒拼命抓住蘇陽,“你不要這樣。我們可以尋找其他的方式出去。”
蘇陽如同抓住一根救命草似地抓着燕長鋒的手,激動地說:“你一定會有辦法出去的,對不?”
燕長鋒沉穩地說:“你先平靜下來再說。我們再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門可以出去,或者找個工具,把這門砸開。”
蘇陽看着那足有三寸厚的木門,沮喪地說:“那就是沒有希望了。剛才我就注意過了,這房子裏,只有這麽一扇門可以出入,而這門,除非是用斧頭或者炸藥,其他的根本不可能弄開的。”他神經質般地在身上亂摸了起來,摸出手機,抖索着手,試着開機,無奈手機的電池已經耗光,尚未進入主畫面時就攸然閃滅了。
“沒希望了,沒希望了。我們都要死在這裏……”蘇陽像一堆軟泥一樣地癱倒在地。
“你怎麽這麽輕易就說放棄呢?”燕長鋒惱怒地拉起他,“你都沒有嘗試,怎麽知道就沒有希望呢?”
蘇陽悲哀地一笑,說:“那你說現在希望在哪裏呢?等待有人經過,把我們救出去?別做夢了,這附近現在估計估計除了要加害我們的兇徒外,再不會有人經過;就算真的有人,恐怕也都把我們當作鬼,逃都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救我們呢?何況,那些準備将我們置之于死地人,怎麽可能任別人來救我們呢?”
“但我們可以自救啊。你別像個小娘們一樣,只懂得軟弱哭泣,就不知道掌握自己的命運。”燕長鋒邊說邊在房子裏搜索了起來,很快,他從廚房拎了一把菜刀出來。
蘇陽以為燕長鋒要對他下手,驚恐地叫了起來:“你要做什麽呢?”
燕長鋒沒有理他,拿着刀對準木門間的縫隙,用力地砍了下去,無奈那刀又鈍又鏽,而門又堅硬無比,沒砍幾下,刀口就翻卷了起來,而大門卻安然無恙。
“你這樣只是浪費精力。”蘇陽有氣無力地說:“還是省省點力氣吧。我們都已經半天沒有吃飯了,而在這屋子裏除了一點水外,不可能再有任何的食物。除非我們可以像原始人一樣,吃老鼠蟑螂。可那樣又能支撐幾天呢?”
燕長鋒橫了他一眼,提着菜刀又進廚房去了。不一會兒,他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對蘇陽大喝道:“快點過來幫忙!”
蘇陽以為燕長鋒找到了一線生機,精神一振,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奔向了廚房。
進了廚房,蘇陽看清了燕長鋒的用意:他将衣服脫了下來,在水盆裏浸濕了,纏在窗戶的兩根鍍鋅管上,打了個結,再用一根棍子夾在衣服中,繞了兩個圈,仿佛是一個扳手。燕長鋒朝蘇陽招手了一下,“過來搭個手,把這窗柃弄彎,我們就可以鑽出去。”
一聽可以出去,蘇陽頓時來了力量,他與燕長鋒分立在棍子的兩邊,一個用力往外推,一個死命向下拉,但任憑兩人用盡吃奶的力氣,鍍鋅管竟然沒有一點要屈服的架勢。
燕長鋒喘着粗氣,放棄了用力,“媽的,這鍍鋅管應是加了硬幣或者灌了沙子。”
也許是因為絕望讓人放棄了掙紮,蘇陽倒表現出出奇的冷靜,說:“也許這就是宿命吧,我們就認了吧。”
燕長鋒卻不會就此認命,他走出廚房,挨個房間地查找可能用得上手的工具,如大鐵捶、斧頭之類的大家夥,但整個房子裏,除了那些家具外,再找不出任何大型的東西,唯一的收獲就是找到了一支蠟燭。
蘇陽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的夕陽被黑夜一點一點地拽進了地平線內,再沒有遺下半點的光明,以一種空洞的聲音說:“天黑了。”
燕長鋒像是聽到了死亡诏書一樣地全身血液為之一凝。看着蘇陽那伫立窗旁的身影,他的腦海中浮現起昨天晚上蘇陽站在窗戶邊喃喃念詞的恐怖一幕,頓時,恐慌跟夜色一樣,包圍了他的周身。他後退了兩步,顫聲問道:“你沒事吧。”
蘇陽緩緩地轉過身來,詭異地笑着:“我怎麽會沒事呢?”
黑暗中,燕長鋒只看見白森森的牙齒閃耀了一下,就像叢林裏的野獸遇見獵物一樣的目光閃爍,心狂跳了起來,“你想做什麽?”
蘇陽“嘿嘿”地一笑,說:“找點吃的啊。”
燕長鋒第一反應就是人肉大餐,胃頓時翻滾了起來,“你想吃什麽呢?”
“有什麽就吃什麽呀,哪怕是老鼠都行。”提到老鼠,蘇陽突然靈光一閃,大叫了起來:“有了,我想起來了!”
燕長鋒膽戰心驚中,“你想到什麽了呢?”
蘇陽興奮了起來,“地窖,地窖!朱素奶奶說過,這房子裏有個地窖,地窖裏有糧食。太好了,我們終于有得吃了。”
燕長鋒快要跳出胸腔的心終于安穩了下來,“還好,他還是正常的,沒瘋。”他長出了一口氣,問道:“那地窖在哪裏呢,我們剛才沒有發現啊。”
“是啊,它究竟在哪裏呢?”蘇陽也陷入了困惑之中。
燕長鋒深吸了口氣,問說:“你能确定那一個地窖真的存在嗎?”
蘇陽剎地一楞,“為什麽這麽問呢?”
燕長鋒揚起了手中的蠟燭,淡淡地說:“因為我們今天晚上只能靠這一支蠟燭來過夜。如果過多地浪費在尋找地窖的過程中的話,那麽剩餘的時光我們便只能在完全的黑暗中度過。”
蘇陽沉默了下來,但随即肚子裏的怪叫聲替他做了決定,“找地窖吧。光明并不會減弱饑餓感,可饑餓感會增加我們對黑暗的無助情緒。”
燕長鋒默然了,他自口袋裏掏出打火機,将蠟燭點燃,用手掌護着火苗,往客廳裏走去。
蘇陽叫住了他,“你準備上哪兒去呢?”
“除了客廳,難道還有別的地方可能有地窖入口的嗎?你不可能想說地窖是開在二樓,或是房間裏的吧。”
蘇陽臉色突然變得煞白,緩緩地說:“還有一個最大的可能,那就是在後院裏!”
燕長鋒聞言心裏一咯噔,長嘆道:“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就是命中注定,沒有什麽可怨的了。不過現在我們也就是死馬當活馬醫,最後試一下了。如果客廳裏再找不出入口的話,那就只能坐着等待天明,看是否有人過來把我們救出去。否則……”
燕長鋒話停住了,但蘇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如果沒有人前來解救,那麽他們就只能坐等着未來有一天別人前來為他們收屍。
蘇陽慘笑了下,“也許死了後,倒能夠和朱素等人進行交流,揭開所有的謎團呢。那倒也不錯,比現在這樣的不明不白半死人要好得多。”
燕長鋒深深凝視了蘇陽一眼,心中狐疑不止。他有時候覺得蘇陽特別鎮定,對生死看得很開,對于恐怖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比別人強上許多,比如現在這樣的絕境下,他還可以笑得出來,還可以保持理智;但有時候卻又覺得他很脆弱,很容易被外界的環境所擊潰,乃至草木皆兵,不見敵人,自己先亂了心神。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個性呢?”說句老實話,燕長鋒有點害怕蘇陽這樣捉摸不定的個性,這讓他平添了幾分危險感。因為他覺得情緒波動太大人,最容易沖動,做出一些不合常理、乃至殘無人道的事來。“難道他真的卷入602一案的程度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來得深?”
轉念只是一瞬間,燕長鋒很快就恢複了鎮靜。無論蘇陽是怎樣的一個人,燕長鋒還是自信,憑着自己多年警察生涯所練就的警覺性和身手,對付他還是不成問題的。另外他心裏始終存在着一個症結,那就是刑警老陳對蘇陽的信任。他覺得,以老陳數十年的辦案經驗所磨練成的精銳目光,蘇陽如果真的是兇手的話,基本上很難逃脫他的法眼。而他既然選擇沒有對蘇陽進行審查,相信他也是受害者之一,那麽還是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可以證實,蘇陽應該不具備主動攻擊的威脅性。只是他昨天晚上的夢游狀态實在讓燕長鋒心有餘悸。于是新的問題又冒出來了:晚上到底還和不和他同房一起睡?說句心理話,自從進入房子裏後,他的心情就一直沒有放松下來過。雖然在剛剛遇上門被人反鎖的事件之前,一切都是風平浪靜的,可是燕長鋒總感覺特別壓抑,尤其是進入二樓和三樓後,他總覺得有雙眼睛在冷冷地窺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在理智上将這種感覺歸結于自己的過敏,可心裏卻怎麽都無法擺脫那一種陰影感。
蘇陽很快就追随上了燕長鋒的步伐,将自己的身影進入到燭光的光圈之中,仿佛那光圈就是孫悟空用金箍棒為唐僧所劃出的保護圈,只要身在裏邊,就會妖魔不侵,無人可以加害于自己。
燕長鋒在環視了一下大廳,最終将目光和腳步停留在樓梯口,蹲下腰,細細地觀察起地下那些淩亂腳印所指向的方向。
蘇陽幹站在一旁,無聊地用查看着眼前的空間。樓梯是呈梯形延伸至二樓的,而其與一樓的交接處,淩亂地對方着一些廢棄的舊紙箱、破鞋子之類的雜物,上面爬滿了蛛絲,更有一大片蜘蛛網就像一扇屏風一樣,劃出了好大的一片勢力範圍。從那一個蜘蛛網的規模上,蘇陽幾乎就可以确定樓梯後邊沒有什麽秘密,那些新鮮的腳印是肯定不會踏上蜘蛛網後的空間的。
燕長鋒原本也是持同樣的想法,所以一直都沒有去查看蜘蛛網後面的那些雜物。但及至他蹲下細細觀察那些腳印腳尖的朝向時,他開始對樓梯下邊的空間産生了懷疑。他走回廚房,拿了那根棍子,先用蠟燭将蜘蛛驅散,再用棍子将蜘蛛網搗爛,招呼蘇陽說:“我們去後面查看一下。”
蘇陽不滿地嘟囔道:“那後面除了垃圾,還能找出什麽呢?”不情願歸不情願,他還是緊跟在燕長鋒的身後。
燕長鋒用棍子将紙箱撥開,将手中的蠟燭湊近了地面。果然地面所積累的塵土“地毯”中,有幾個清晰的腳印。
一絲微笑浮上燕長鋒的嘴角。“果然就是這裏了。”他用手将眼前的所有亂七八糟的垃圾都撥拉開,一塊帶有鐵環的木板現了出來。
蘇陽目瞪口呆中,緊接着是欣喜若狂:“你真是太厲害了,這都被你找出來了。我們快點進去吧,看裏面還有什麽可以吃的。”
燕長鋒單手抓住那鐵環,沒花多少力氣,就将木板提了起來,頓時一股腐敗的氣息撲鼻而來,然後是竹梯出現在洞口。
燕長鋒轉過頭去,對蘇陽說:“你要不在這上面等我,我下去看看,很快就出來。”他害怕要是兩個人都進去地窖了,要是再有人溜進來,就像把大門反鎖一樣,将他倆禁锢在地窖裏,那就慘了。
無奈蘇陽堅決不肯,“不行,我一定要下去看看到底有些什麽,是不是真的有朱素奶奶說的糧食。”
燕長鋒見狀,想想有人進來的可能性實在不大,也就不再勉強蘇陽,于是一手舉着蠟燭,一手抓着竹梯,小心地走進了地窖。
當蘇陽的右腳踩在地窖的地板上時,他看到了燕長鋒眼中的震驚、激動,還有欣喜。他奇怪地掃瞄了一下四周,意外地看見地窖的角落裏放着一個木架子,架子上擺滿了一個個白色的小塑料袋。不過蠟燭的光線範圍有限,看不清那些小塑料袋裏究竟裝的是什麽。
蘇陽小心翼翼地問:“你看到了什麽呢?”心中暗自祈禱:可千萬不要告訴我說,你看到了鬼喲。
“毒品,真的是毒品!”燕長鋒激動得聲音都點變調了,“他們果然是利用這房子來隐藏毒品。看來我們是在逐漸接近謎底中。”
“毒品?”蘇陽心中一振,走過去細細地觀察起那些白色的小袋子,果然與在電影中所看到的毒品有幾分相似,只是其包裝分量更小。他随手拿起一袋,凝望着沉思了片刻,擡頭問燕長鋒:“這麽說,朱素的死真的就是可能就是因為朱盛世為避免走漏他販毒的消息而殺人滅口?”
燕長鋒點了點頭,說:“有這種可能。”随即嘆息說:“可惜我們的手機都沒有電了,否則可以把這重大的消息揭發給深圳廣州的同事。”
蘇陽心情沉重地放下了毒品,繼續搜索起地窖。令他大喜過望的是,果然在地窖的角落裏找到一袋小米,還有一袋面粉。雖然地窖被建造得極其幹燥,但由于時間太長,那些小米和面粉還是略微發黴了。
蘇陽充滿期待地看着燕長鋒說:“你說這些東西我們能吃嗎?”
燕長鋒仍然沉浸在找到毒品的喜悅中,對填飽口腹之欲的事也就顯得漫不經心,“吃不死人就可以。”
蘇陽想想也是,于是将小米扛了起來,對燕長鋒說:“我們先弄吃的去吧。”
燕長鋒拿出數碼相機,對着毒品拍了幾張照片,再用手撕開一袋毒品,往自己的鞋底、口袋裏等隐秘地方撲灑了些。
蘇陽奇怪地看着他的動作,問:“你在做什麽呢?”
燕長鋒淡淡地說:“留點線索啊。這樣即便我們真的遭遇不測,将來別人找到我們的屍體,也可以從這些毒品痕跡順藤摸瓜,揪出幕後的真兇。”
蘇陽原本輕松的心情一下子又沉重了起來。
兩個人退出地窖。蘇陽用水略微淘了下米,再用洗米水洗了兩套碗筷,再刷了一下鍋。燕長鋒則拆卸了一張小桌子當作柴火,塞進竈堂,用樓梯下的那些紙箱引燃了,很快就燒好了一大鍋粥。
粥香引誘起二人腹中的饑餓之感,兩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