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薇施主乃是大富大貴之人,必定能夠逢兇化吉。”
聽聞主持之言,老夫人對這個孫女更加珍愛。
府中之人哪裏知道,這光華寺的主持同裴氏一族本就是舊相識,先前裴氏暗中捐贈了大筆香火錢,包括修複那置有已故高僧玄心的七星閣的費用。
主持走後不久。
“老夫人,老夫人,我家小姐醒了!”榕筝欣喜的聲音格外清朗。
“淩薇啊!”老夫人慌忙走上前。
“老祖......宗,我這是怎麽了?”淩薇聲音虛弱。
“好孩子,你只是病了,并無大礙,先好好休養,我們過後再說。”老夫人輕輕撫上淩薇的額頭。
“老祖宗,我在睡夢中看見父親了......”淩薇聲音哽咽,“他說那邊極是寒冷,很黑......”
老夫人聞言,跟着落下淚來,攥着淩薇的手,那樣緊。
裴氏別過臉,擦拭眼角的淚水。
羅氏被身邊的丫頭攙扶起來,心中甚是不安,卻只得靜默而立,此時,實在不是她為自己繼續申辯的好時機。
可事後再說,說得再多,怕也是會影響老祖宗對自己的看法,好狠的丫頭,羅氏心中暗念,卻似乎不去想本就是她自己卑鄙在先。
榕筝端來早已熱好的熱粥喂淩薇吃下,芷蘿遞上帕子,榕筝感激一笑。
直至淩薇安穩睡下,衆人才相繼離去。
“此時過後,那些人怕是得消停許久。”榕筝看向倚在床頭的淩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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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雞不成蝕把米。”淩薇唇角一抹勝利者的笑意。
方才提及父親,她的心上像是被劃了一刀,她知道母親的難過只會比自己的多,可她不得不如此,只有真正觸動老夫人才能讓她老人家重視此事,且她要羅氏心虛,一時半會她猜不出淩薇的這番話究竟是憂思所致,還是當真得知了一些消息,淩薇想:這一點就夠她去想一陣子的了。
這一夜,淩薇一覺至天明。
清晨的第一縷微光映在臉上,溫暖而惬意,淩薇腦海中閃現在北境時和榕筝天未亮便起身,去高處的空地等着迎接曙光的情景,那時的二人多麽自由惬意啊,雖然平時練武辛苦了些,心卻是輕松的。
心若倦了,怕是會忽略這世間的許多美好吧。
☆、皇家圍獵
齊國使團的到來,也拉開了皇家春日圍獵的序幕。
是日一早,使團便跟随着皇家列隊出發前往圍場。
圍觀的百姓分列街道兩旁,因身份尊貴之人衆多,防衛做得極好,幾位皇子的馬分列在隊伍的不同位置,保證陛下、皇後和貴妃的安全。
李清讓行在隊伍的最後,因而可以看清前方的一切動态。
太子今日倒顯得精神煥發,束發的玉冠是西域極好的玉品,李清冕則是一如既往的讓人瞧不出是喜是怒,眸中寫着的驕傲自信卻是一塵不變的。聽聞風尋說,前幾日李清冕一怒之下,将幾個犯錯的屬下扔進了萬蛇坑,他的招數總是狠毒的,在朝堂上卻總是一副崇尚仁義之态。
李清泫則在李清讓身前不遠處,正如李衍所說,二皇子總是能讓人覺得安心,他的武藝最強,給人以安全感,每逢聖駕出巡,必會有他的身影。
李清讓想既然皇兄的武藝最強,那麽此次圍獵的勝者是他,便也不奇怪了。
此番使團中也不乏高手精英,真正的高手,從他的腳步氣場便能感覺出,想到這兒,李清讓腦海中出現那夜宮宴之上淩薇出手一幕,竟是因為這個!她身上的俠氣灑脫,不是江湖中人不易察覺,可李清讓好歹算得上是半個江湖人,感知到了她身上不同于一般手無縛雞之力豪門千金的氣息。
行在使團最前方的齊國郡王金逸晟,看上去總是一副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言語中似透着幾分輕佻邪魅,可他卻是齊國難得一見的高手,輕功極好,他走路時的步子極輕,幾乎聽不見,這一點連李清讓都很難做到。此刻,這位閑散王爺正沖街道旁人們揮手,瞧見一個相貌還算出衆的少女,竟還沖對方擠了擠眼睛,少女的臉頰刷得紅了。
他倒是活得肆意灑脫,李清讓見狀,微微搖了搖頭。
金逸晟絕美的面容,長眉若柳,身如玉樹,一雙桃花眼,充滿了多情,一攏紅衣,玄紋雲袖,極少有男子能将紅色穿得如此出塵。
隊伍浩浩蕩蕩行至四方山,便算是進入了圍獵場的範圍內。
衆人下馬,駐地紮營。
衆人忙碌間,李清讓趁機打量着周圍的人,因有後行人馬,因而方才并看不出淩薇所給的名單是否為實。
核實完名單,李清讓更加堅信裴氏一族和那個神秘的組織間存在着某種聯系,否則即使有千金萬金,也架不住這一條消息便是天價的花費法。
“王爺,聖上傳下口谕,在主營帳內用過午膳,休息片刻便進入獵場。”風尋前來禀報。
“知道了。”李清讓回過神來,催促屬下們動作快些。
今日的午膳,每人身前的膳桌上除了本土的菜品,還多了齊國的特色菜肴,所飲的佳釀也是出自齊國,算是向對方表示誠意。
“逸晟郡王,一會兒進了獵場可要當心了,箭矢無情。”太子說着,向不遠處的金逸晟舉杯相敬。
金逸晟倒也不怒,反而笑了,“那還要太子殿下多賜教。”
李衍瞪了一眼太子,太子方知是自己方才的言語太過不友好,李清讓和李清泫交換了眼神,尋思着:以金逸晟的武功,旁人不敢斷言,可想要戰勝太子還是有很大勝算的,這位殿下可真是掂不清自己的分量。
席間,談笑低語聲不斷,一場看似平和的宴會,卻預示着一場男人間的争奪。
衆人換上戎裝,立刻英氣盡顯,就連讓李清讓覺得有幾分柔美的金逸晟也是一身飒然。
李清讓一襲藏藍色的束腰戎裝,将其完美的身形展現的盡致,烈烈風中,身軀凜凜,相貌堂堂,鬓如刀裁,眉如墨畫。
“上次圍獵,恰逢六弟出京平叛,許久不練,生疏了吧?”太子經過李清讓身旁,頓住腳步,言語中帶着挑釁。
“清讓如何能比得上皇兄的武藝精湛?”李清讓抛下一句便快步向馬匹走去,懶得同他多言。
太子倒是頗為得意。
先行士兵發現了林間的麋鹿,衆人聞言,紛紛上馬,躍躍欲試。
李清讓伸手在馬兒的臉龐上撫了撫,“今日便辛苦你了。”
馬兒似是聽懂了一般,發出微弱鳴聲。
李清讓一個躍身,已然跨坐在馬背上,将弓箭背在身後,披風被風吹得飛舞在半空中。
噠噠的馬蹄聲,震得林間鳥禽展翅而飛。
麋鹿感知到了危險,欲要逃跑,卻不知自己正被趕着向包圍圈行進。
金逸晟的馬上射箭之藝亦是不差的,李清讓從他拉弓的動作便瞧出來了。
金逸晟已瞄準受了驚吓四處逃竄的麋鹿。
“小心!”只聽聞“嗖”得一聲,一支箭矢直飛而來,被自另一個方向的箭矢擊落在地。
金逸晟回首,見李清讓正舉着烈弓,方才那句提醒便是出自他之口。
“多謝。”金逸晟明知道這一箭是處在麋鹿另一側的太子有意射出的,卻還是佯作不知情,只感謝李清讓的出手相救。
李清讓微微放下手臂,微微點頭,看不出神色有變。
金逸晟暗自感佩李清讓的箭術,那般快飛來的箭矢,想要射中并非易事,因箭矢是飛速移動的,容不得思考,若不是平日裏勤加練習,萬做不到如此。
“哎呀,真是對不住啊,這畜生跑得太快,竟差點傷到了無辜之人。”太子似是在講述一件極小的事情,那般不放在心上的語氣。
“圍獵場上只有輸贏,不必拘泥此等小事。”金逸晟言罷哈哈大笑。
“郡王殿下可真是會開玩笑。”李清冕說着,不忘瞥了一眼太子,眸中的厭惡之色一閃而過。
本是沿直線奔跑的麋鹿,突然改變了方向,固守那個方向的士兵一個沒留意,竟讓它跑進了岔道,那裏樹木生得極不規則,麋鹿似是跑累了,停了下來,可停留的位置卻十分不易靠近,且此時稍有動靜便會驚擾到它。
衆人為難之際,只見李清泫一個躍身,将雙腳踩在身旁一棵樹的樹幹上,以此為落點,幾近同時,拉開弓箭,只聽聞“嗖嗖嗖”,三箭齊發,衆人順着箭矢飛去的方向瞧去,只見方才還活蹦亂跳的麋鹿,應聲倒地。
“好箭法!”金逸晟擺手稱好。
李清讓松了一口氣。
其餘之人先是一怔,繼而紛紛開口。
“哎呀,二弟啊,你如何能夠趁我們分神之際搶得先機呢?”太子明顯是嫉妒心已起。
“要說還是二哥的武藝紮實,父皇都稱贊不已呢。”李清冕雖是覺得有些遺憾,卻還是高興的,只要不是太子拔得頭籌,一切便不算太糟。
李清讓停在不遠處,看着衆人你一言我一語,似乎自己是個局外人。
金逸晟卻用餘光暗暗觀察着這位陵王殿下,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李清讓才是那個最讓自己看不透之人,似是什麽都不在乎,卻又似乎是這場奪嫡棋局中至關重要的一顆子。以他的武功,方才李清泫能夠做到的,他亦可以,可他卻并未出手,看見麋鹿被李清泫射中時,他唇角若有似無的一絲笑意,那樣不經意,卻又那樣令人生畏,一種無需任何言語,便能令人感知到的強大氣場。倘若李清泫不是他同父同母的兄長,倘若李清泫未對其有過救命之恩,這場皇位争奪便會出現一種新的局面吧?
今日角逐的結果,是李衍一早便料到的,獲勝者必為強者。
按照事先的允諾,李清泫得到了陛下賞賜的狐珠,與之同時,他将成為第一個僅次于太子的七珠親王。
身上的殊榮越多,引來的注目和危險便會越多。
李清泫不是不知曉這些,為了平衡,李衍自會尋得恰當的時機,給李清冕立功的機會,再誕生一位七珠親王,這場棋局才會和諧、勢均。
晚膳的主菜便是李清泫獵得的麋鹿,夜色沉沉,燃起篝火,衆人吃肉喝酒,再次回歸平靜祥和,似是将白日裏的角逐與血腥全部抹煞。
舞樂再次奏響之時,李清讓便又沉靜于自己的世界,似是只留了三分興致在那身段妖嬈的舞姬身上。
對面坐着的金逸晟看似十分陶醉地觀賞歌舞,實則在觀察着周邊的一切人和事,因其自幼所出的複雜環境,練就了他不動聲色便能看透時局的本事。可這樣出色之人,心思卻不在皇位上,這是他同李清讓最相像的地方,這大概也就是他第一眼瞧見李清讓,便覺得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自己的原因所在吧。
李清讓自然也在做着同樣的事情,金逸晟像一個謎一樣,讓李清讓不得不為他多留意幾分。想到這兒,他不由想到一個人,那個人對自己來說何嘗不是一個謎?可似乎自己對于她的好奇心,比對于金逸晟的要多了幾分,又好像,不僅僅是簡單的好奇心,究竟是什麽呢?
一杯烈酒,順着李清讓的喉嚨劃過,辛辣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經。
☆、小鎮遇險
北境傳來消息,裴老先生受了傷,淩薇及其母裴氏自是要回去看望的,老夫人思慮再三便讓伯懿陪同二人前去,一來互相有個照應,二來也能增長見識。
自伯懿被接進府後,唐鴻濤極少來探望,一是顧及到淩薇母女孤兒寡母,二是對于這個孩子的母親只是一時之興,并沒有多麽深厚的感情。伯懿嘴上不說,但淩薇能感覺到這孩子對于父愛的渴望,這是旁人待他再好也彌補不了的。老夫人總是暗自交給淩薇許多新鮮的吃食,交代一定要和伯懿一起分享,可見,老夫人對這孩子終究還是喜歡的。
得到消息的第二天,母女二人帶着伯懿和随行侍奉護衛的隊伍便自國公府出發了,府中上下在府門前送行,老夫人抱着淩薇,在其耳邊小聲囑咐“此行一定要保重千萬,小心提防”,淩薇微怔,莫非老夫人也在擔心此行路途中會有人欲要趁機暗下殺手?
據丫頭們說:巫蠱之符事件當晚,羅氏在老夫人房中立下各種毒誓,碧琪也是眼淚汪汪地各種求情,老夫人長嘆一口氣,以将秀然逐出府去了結了此事。
榕筝說如此一來太便宜羅氏了,淩薇卻說想要扳倒羅氏哪裏是這一時半會的功夫,她徹底失了老夫人的信任,便算是達到了目的。
淩薇聽聞老夫人所言,便放心了,輕聲回了句“老祖宗放心,淩薇自會小心。”
馬車緩緩行出京城,越是遠離,淩薇的心反而越是輕松,她有一種感覺——“要回家了”。
裴氏同榕筝一輛馬車,淩薇同伯懿一輛馬車,除了護送的侍衛,暗中跟随的人不計其數。
即便如此,淩薇也不能得完全放心,之前父親便是因為太過自信只帶了幾名信得過的屬下,不料招致了禍患。對方竟能想到利用齊國民間殺手組織,真可謂費盡心機。
一路上淩薇給伯懿講解途徑城鎮的歷史及地方風俗,伯懿聽得甚是投入,現如今這孩子的根基已然深厚了許多,獨缺這樣一個增長見識的機遇。
是日一整天,并未出現任何風吹草動,淩薇猜測興許是距離京城還不算遠的緣故,眼瞧着暮□□臨,便下令進臨近的雙喜鎮休整。
雙喜鎮地處軍事要塞,雖只是個鄉鎮,卻也有朝廷的重軍把守,淩薇料想:敵人膽子再大,應該也不會在此處動手。
“母親。”淩薇拉着伯懿的手跳下馬車,回身去攙扶欲要下馬車的母親。
“上次來這裏還是五年前,還是變化了許多。”裴氏感慨,人上了歲數後難免有些易于傷懷。
“如今國泰民安,去年收成也好,百姓們自是有了閑餘的銀兩來修繕居所。”淩薇所言非虛,自李衍登基以來,嚴肅整頓朝綱,對于圈地腐敗現象幾乎零容忍,各級官員克扣朝廷撥放下來銀兩的現象有了明顯的減少。
家國強大富足,違法犯罪事件便也随之減少,如此一來,刑部反而成了相對松閑的部門。
百姓安居樂業,自是倍感珍惜,誰想去做那極可能掉腦袋之事。
今夜所居的客棧,亦是裴氏的舊相識,一早接到一行人要在此休整一宿的消息,便早早打掃了房間,備下了酒菜。
“哎呀,許久未見姑娘,竟出落得比母親還要标致了。”這個潑辣爽快的女人便是這家客棧的老板娘。
“老板娘好生會說話,我呀,其實是饞您這裏的豬蹄了,走過這樣多的地方,獨獨忘不了五年前在這裏嘗到的豬蹄。”淩薇笑答。
“早就備好了。”老板娘招呼夥計将酒菜端上來。
“貪吃鬼。”裴氏輕戳淩薇的腦袋。
“客行客棧”雖是民居氏客棧,卻是十分別致,木質的屋子,有一個大大的院子,每一間客房內皆有一個大炕,這個季節雖已不再那般寒冷,可到了夜裏還是需要稍稍燒一些木柴的,淩薇和母親坐在炕上聊着曾經在北境發生的許多有趣的事情,說着說着,便沉默了。
二人都想到了同一個人,一個此生無法再相見之人,卻始終留在心底,似是越印越深。
淩薇挪到母親身邊,環着母親的手臂,将頭倚在母親的肩頭,“母親,我不會讓父親的血白流的,給我些時間。”
裴氏默默留下眼淚,任由淩薇的淚水打濕肩頭。
突然,淩薇聽見院外傳來老板娘的尖叫聲。
“不好!”淩薇迅速向院內沖去,她知道以母親的身手,自是可以護自身周全。
只見老板娘被一個蒙面黑衣人用刀抵着脖子,正雙眸驚恐地看向自己,老板娘是有些功夫的,可見來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是無法應對。
“放了她,要不然,你會後悔。”淩薇面無擔憂之色,這些有備而來之人選擇在此處動手,多少是出乎淩薇意料的。
只見淩薇面不改色地緩步走向不遠處的磨石,竟在石臺上坐了下來。
“怎麽?就來了這麽幾個人啊?”淩薇掃視着立在院中的六個裝扮完全一致的黑衣人。
黑衣人執行任務數次,還未見到哪一個即将被殺之人這般淡定自若。
你們當真以為同樣的錯誤我還會犯第二次嗎?輕敵,我是萬萬不會了,也不敢了,淩薇心想。
“姐姐!”伯懿手執利劍,站在黑衣人身後。
“小心!”
距離伯懿最近的黑衣人一個躍身,直沖他而去。
淩薇想也沒想,從手邊抄起一塊磨刀石,脫手而出。
黑衣人和伯懿還差不出半米的距離,握着劍柄的手,被磨刀石一擊而中,發出一聲悶哼。
“好久沒有遇到敵手了,今夜倒好,我先來同你們比試比試。喂!你的手別抖,若是傷她分毫,我會要了你的命!”淩薇沖着要挾老板娘的黑衣人笑言,未等她摸向腰間隐藏的劍,已聽聞院外急促的腳步聲,步伐整齊,像是經過了特殊的訓練。
“糟糕,是駐守軍,不是說已經事先打過招呼了嗎?”為首的黑衣人自知情況生變,便示意同行之人撤退。
老板娘被松開的一瞬,腿下一軟,坐在地上。
門口已傳來了拍門聲。
淩薇示意榕筝去開門。
“請問淩薇姑娘可還安好?”說話的是個聲音渾厚的男人。
“勞煩将軍挂心。”淩薇聞聲緩步向院門走去,看對方的盔甲規格,便可猜測出其官級,應該是駐守的将領。
“姑娘客氣了,我們也是奉命行事。”男人禮貌一笑,皮膚黝黑,聲音粗狂,卻是懂得禮數的。
“奉誰的命?”榕筝追問。
“丫頭莫讓将軍為難。”淩薇見對方面露難為情,及時出言阻止。
“冒犯了。”榕筝微微颔首,以示歉意。
“見姑娘安好,便不打擾了。”
淩薇微微點頭,“多謝,慢走。”
榕筝關上門,見淩薇怔怔看着自己,有些心虛“榕筝說錯話了......”
淩薇并未多言,安慰了老板娘幾句,令伯懿将其扶回房間。
淩薇回到房間,裴氏正坐在榻上抄寫着經書。
“能夠使得動錢朗的,除了聖上,便是他支持的皇子。”淩薇示意榕筝坐到炕上。
“他支持的是......”
淩薇點頭,示意榕筝她猜得沒錯。
“我們與李清泫并無交集,所以只可能是一個人。”淩薇想到李清讓,心上竟略過一絲暖意,自己返回北境之事是臨時決定的,只托酒館老板将此事相告,他竟能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內安排駐守将軍暗中相助,可見其行事之利落。
“小姐幫了他們那樣多,來而不往非禮也。”
榕筝的話令淩薇心頭一震,想來大概是自己錯會了對方之意,不由在心底自嘲一番。
天色已過三更,淩薇命榕筝回去稍稍睡會兒,翌日還要繼續趕路,想來:越是遠離京城,便越是危險。可只要進了外公的地界,便無後顧之憂了。
這一夜,李清讓不知為何,竟也睡得并不踏實,總是覺得心頭被什麽東西壓着,醒了好多次。
風尋一早來報,說陛下有急事要召其入宮,李清讓連早膳也未用,便匆匆入宮去了。
主事的公公早早便等候在大殿外,見了李清讓,快步迎上去,“殿下可算來了,聖上發了好大的脾氣!”
“有勞公公了。”李清讓言罷,便跟着公公向殿內走去。
一走進大殿,便聽到李衍發怒的聲音“真是狼子野心!”拍打幾案的聲音令聞者心驚。
李清讓看見滿地跪着的都是曾經馳騁疆場的老将和年輕氣盛的青年将軍,想來必定是哪裏發生了戰亂。
李衍看向衆人,不由為難起來:老将們身體日漸衰老,怕是連戰戟都拿不起了。可年輕将領們又缺乏實戰經驗,且個個自視不低,怕是不甘只給駐守北境的淩天當個副将的,淩天是貧苦家庭出身,卻極具軍事天賦,可到底是會被這些頂着祖輩功勳的年輕人擠兌,倘若将領內部失和,便是觸了兵家大忌。
李清讓拾起被李衍丢在地上的折子,跪地叩拜“兒臣願意為父皇分憂!”
低沉而有力的聲音,響徹殿宇。
☆、仙人絕壁
衆人聞聲,向李清讓看去,這句話倘若出自旁人之口,怕是會引起些許的質疑,可這位閑散王爺,除了同兄長走得親近些,倒是不争不搶,上次受命平叛,任務完成得出色利落,回來複命後沒有提出任何封賞,只希望陛下能給他每月多幾次進宮看望母後的機會。
李衍看着伏在地上的兒子,心上一震,他身為皇子,竟甘願給淩天當個副将,轉念一想:倒是符合這孩子的性子。
這時候年輕的将領們紛紛跪地請命,反而顯得有些刻意了。
就這樣,李清讓帶領一隊精英人馬由京城出發,火速前往北境。
臨行前,李衍親自為其踐行,皇後伸手撫了撫李清讓的面龐。
李清讓飲盡那杯壯行酒,瞥了一眼李清泫,見兄長向自己輕輕點了點頭,他知道那是兄長在囑咐他珍重。
北境環境十分複雜,國家衆多,且江湖勢力遍布,李清讓十分清楚此番前去的諸多不利因素,可他還是去了,他要讓軍中再多些支持兄長的勢力。
就在李清讓率領一萬精兵快馬加鞭趕往北境時,淩薇一行也行至距離其外公勢力所在地界不足百裏處。
“小姐,後方似是跟随着一隊人馬,看上去是押送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榕筝提醒道。
淩薇聞言,掀起車簾,向後方瞧去,“看樣子像是個镖局。”
“那我們......”
“傳我的命令,讓他們先行。”淩薇言罷,放下簾蔓。
“小姐,屬下有要事禀報。”外面傳來急切的馬蹄聲。
“什麽事?”榕筝掀開簾子問滿面緊張的少年。
“前方傳來消息,北境即将開戰了!”
“開戰?和哪個國家打起來了?”淩薇想齊國的使團将将離京,不會是齊國。
“是......是弩國!”少年有些結巴。
“弩國?他們內部的紛争都沒有解決清楚,就想着騷擾周邊的國家?”淩薇分析:其實弩國距離齊國更近些,卻刻意繞開了,究竟是何意?
“我們還要前行嗎?還是原路返回?”少年怯怯問。
“混賬,外公受了傷,就算前方有刀山火海,也要去!”淩薇将車簾狠狠甩了下來。
少年的馬蹄聲遠去,想來是去探路了,淩薇想:一旦發生戰亂,外公的情報線也會受到阻礙,敵人定會借此機會制造意外。
“等一下!”淩薇探出頭,向車夫道“我們改道,從仙人絕壁走。”
“可是......小姐,那裏地勢險峻,怕是不方便......”車夫被方才淩薇的怒吼震懾住了,此刻說話尾音還微微發顫。
“我便是要出其不意。”
車夫只得聽從,令淩薇沒想到的是,方才瞧見的镖局竟也改了道,按理說押送重要財物的镖車一般是不會挑選這樣的地界行走的。
“小心着點。”淩薇提醒車夫和他們保持距離。
就在馬車繼續緩緩向前行駛時,突然幾聲巨響,回蕩在山間。
淩薇慌忙瞧去,只見為首的镖車被巨石壓得粉碎,顯然,巨石是從山頭滾落的。
拉着其餘镖車的馬匹皆受了驚,嘶鳴聲此起彼伏。
淩薇看着镖師們努力安撫着馬匹,且始終不離開镖車半步,只見其中一個镖師一個擡手,臂上的暗器一觸即發,直沖山間隐約的身影而去,緊接着一聲慘叫,顯然是被射中了。淩薇一眼便瞧出了那是風行镖局的獨門暗器“梨花落”,便對榕筝說“告訴離洛去幫他們一把。”
只見一直行在隊伍最後的一個白衣少年駕馬前去,一雙眸子寫滿了幹淨,薄薄的雙唇微微抿着。
不一會兒,山間便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因笛聲的舒緩,方才躁動不安的馬匹逐漸安靜了下來。
吹笛子的正是離洛,他的笛聲便是有這樣神奇的功效。
“多謝小兄弟。”為首的镖師抱拳向離洛致謝。
“你還是謝我家小姐吧。”
離洛正說着,淩薇的馬車已經靠近。
“敢問姑娘尊名,這恩是一定要還的。”男子眉頭緊鎖,似是天生如此,不怒自威。
“都是江湖人,不必客氣。”淩薇話音剛落,便瞧見镖局中的一個冷面男子拽着一個右腿插着暗器的男人朝這裏走來,顯然,男子是上到山石上将罪魁抓住了。
“何人指使你在此作亂的?!”镖師說着将一把刀架在男人脖頸邊。
“壯士饒命,只是有人給了我好多銀兩,讓我見到拉着七寶箱子的馬車,便将巨石推下,其餘的,小的一無所知啊......”男人吓得軟了腿。
“這是你們镖局內部的事,我們就不打擾了,江湖無邊,他日定會相逢。”淩薇聞言,抱拳欲要告辭。
镖師見對方不願透漏姓名,便只好禮貌地還了禮。
馬車行出一段距離,榕筝坐到淩薇身邊“小姐,你說那個被巨石壓死的镖師,是不是我們的替死鬼啊?”
“不然呢?”淩薇心情瞬間罩上一層陰雲。
七寶箱子,出京時她身後的馬車上也拉着一個同樣的,看來授命來暗殺之人,并不知道淩薇已将箱子留在了鎮上,仍然以箱子作為識人的标識。
如今看來,倒是那個箱子讓自己躲過一劫,卻可惜了那個枉死的镖師。
淩薇哪裏知道,這個镖局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走和她一樣的路線,完全是受人囑托,镖局押送的箱子裏,其實是一些手繪的圖樣。
淩薇更不會知道,這個人竟然是李清讓!
镖師們只知道這次押運的是魄心最新繪制的兵器圖樣,他們還在納悶:為何明明魄心今年已經對外公布了圖樣,如今又要再寄送一批?
此刻,李清讓接到風尋從前方傳來的消息,淩薇一行已經順利度過仙人絕壁。
李清讓聞言,便也放心了。再往前便是裴老先生的地界,想來自是會有接應的人。
風尋從未見過李清讓如此周詳地為除了李清泫之外的第二人考慮。
李清讓淡定地說“我們也不能一味地接受別人的恩惠,也要有所回饋才是。”
風尋表面上點頭以示同意,其實心裏才不相信呢。
眼看着夜幕降臨,隊伍已連續奔波超過五個時辰,再這樣下去怕是會體力透支,李清讓下令:就地紮營。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不準生火,全體士兵食用特制的幹糧,水則是各自水壺裏的,到了前方的鎮子,見到了可靠的人再補給。
李清讓如此要求,怕的便是有人在吃食中做手腳,尤其是飲用的水。
夜色之中,清冷的月光下,一個獨坐的身影,倚着樹幹,看着天幕上稀疏的星,思緒被拉扯着跑了好遠。
“兄長!”
“清讓,別害怕,千萬別松手!”
兩個孩童,稍微年長幾歲的那個,拽着快要掉下假山的弟弟,即使自己也還是個孩子,即使纏在石峭上的繩子快要斷了,卻一點也不肯松手,就這樣堅持着,呼救着,直到有人來援救。
那一年,李清泫七歲,李清讓只有四歲。
對于那一年的其他事情,李清讓早已記不大清楚了,可對于兄長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一事,卻是日夜不忘。
不知何時睡去,亦不知睡了多久,只覺耳邊傳來遠方村莊的隐綽雞鳴聲,便立刻起身,命令部隊整裝出發。
經過仙人絕壁時,還能瞧見路中央橫着的碎石,想來是自壁上滾落下來的,李清讓想象着淩薇一行自此路過時所遇到的狀況,遇到這樣的突發狀況,即使武功再高強怕也是躲不過的,倘若不是事先防備,後果不堪設想。
“殿下,前面有向此處逃竄的難民。”風尋騎馬而來。
“傳我命令:只留下些口糧,其餘的全部發放給他們。”李清讓微微蹙眉,“看來,事态進一步擴大了。”
李清讓所帶精英部隊,日夜兼程,終是順利與淩天所率軍隊會師。
此刻,淩薇亦見到了外公派來接應的人。
“小姐,阿成可算是見到您了。”一個露着大白牙的少年沖上來扯着淩薇的袖子。
“小子,你又長高了些。”
少年聞言,笑容更甚。
“賀伯伯!”淩薇所喚是裴家的管家,跟随裴老先生出生入死數年,如今,雖風華不再,可從眉眼處還是能見其風骨。
“回來便好。”賀遠欣慰道,“大小姐。”瞧見從馬車上跳下的裴氏,慌忙上前。
“父親的傷勢如何?”裴氏問道。
“所幸并未傷着筋骨,已然無大礙了。”
“怎麽會從馬上摔下來?”淩薇納悶:外公的馬乃是上等的,且多年養在身邊,究竟為何會突然性情大變?
“是養馬的馬童齊致在飼料中做了手腳。”賀遠言罷,一聲輕嘆。
“齊致?!”淩薇大吃一驚,在她的印象中,齊致是個聰穎乖巧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