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胭脂
“你說什麽?慷王的人偷走了賬本!”魯王得了消息暴跳如雷。
張管事微躬着身,也是一副焦灼模樣:“昨夜有幾個毛賊進了宅子偷走了賬本,那身手一看就是軍營裏練出來的。咱們的人打不過,只從他們身上扯下了一塊布,小的認的那是慷王爺的虎嘯軍。”
魯王咬牙切齒,沈宅原本是他謀位的一大籌碼,苦心經營多時還沒派上用場卻就這麽敗露了。
“立刻把沈宅關了,裏面的人該滅口的滅口,該送走的送走!”盡管心中千萬個不甘,火燒眉毛了不得不放手。
“王爺,小的有幾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這幾年張管事将沈宅打理得井井有條,魯王已視他為謀士,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
“慷王拿走了賬本就更不敢輕易對咱們動手了。”
魯王詫異挑眉:“此話怎講?”
“慷王是個聰明人,如今兩成的京官眷屬都踩進了咱這兒,不掂量掂量他哪敢動手。”
魯王尤如提壺灌頂,局勢确實沒有他想的那麽糟。皺着眉頭想了又想,複道:“話雖如此,但留着沈宅始終是有風險的。”
“容小的說句大不敬的話,這沈宅要是關了,您這些年的心血不就白費了?您要謀的大事,豈不是,付之東流了。”
張管事這話算是戳中了要處,沒了那些京官的把柄,魯王這輩子也就無緣帝位了。他那皇兄眼看着也快歸西了,不管後面繼位的是慷王還是慎王,他這個皇叔都只能當個閑人,能平安終老都要謝主隆恩。
同是皇族血脈,憑什麽他只能坐冷板凳!
張管事見魯王動容,心中更有把握,繼續道:“依小的看,當務之急倒不是關了那宅子,而是先找好替死鬼,布好局,萬一出了事情也燒不着王爺。王爺若信得過小的,就交給小的來辦,也省的這趟渾水髒了您的鞋。”
魯王捋着胡須思量着,橫豎事情已經敗露了,倒不妨就賭上這一把。
張管事從魯王那兒出來後又去向陽淌複命,慷王偷賬本這一出并不在計劃之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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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淌的震驚不亞于魯王,他們原來只是想借唐近進了慷王府一事将矛頭指向慷王,不想卻節外生枝。雖說這一來坐實了慷王調查沈宅之事,但慷王掌握的越多就對他們越不利。
“要不。”陽淌看着桌上那封被自己反複□□了好幾日卻依舊完好的信,道,“把父親那信拆了吧,早拆晚拆都一樣,還不如早些看了心裏有個底。”
浔陽颦眉思量了片刻,終是點頭贊同。這幾日她絞盡腦汁,夜不成寐,除了把自己折騰得形容憔悴,一點兒結果也沒有。還是看看父親有何高招,他們也好提前綢缪。
“魯王謀反,慷王護駕。”
父親只留下了這短短八個字。
浔陽會心微笑,父親果真好計謀。皇城護衛除了直屬于皇帝的禁衛軍,還有他們慎王府的雷霆軍和慷王府的虎嘯軍。如今父親不在京城,魯王若有異動,慷王護駕順理成章。但是如何讓魯王謀反?
浔陽複又凝眉,心說父親也真信得過他倆,留下這麽八個字就安心去代州了,也不怕一生功業毀在他們兄妹兩個手裏。
陽淌将那紙反反覆覆看了數十遍,确認了除那八字外再無他言後,将紙揉成團丢進了炭爐裏。
“父親臨走之時說了,我二人若是實在辦不了這差事也不必勉強,要不就到此為止吧。”陽淌已打起了退堂鼓,爾虞我詐之事實在非他所能,更何況浔陽一個女兒家,“瞧你這幾日殚精竭慮的,憔悴了多少,這臉色都快趕上早膳的豆漿了。”
陽淌說完這話險些沒挨了浔陽的打,一陣風似的逃了出去。
浔陽忙命瑞香去取鏡子來,雖說本朝更看重女子德行,可但凡女子誰能不看重容貌,誰不是一層層的脂粉往臉上抹。浔陽左照右照,這幾日似乎真的憔悴了不少,得換點明豔些的胭脂才好。
“備轎,去緋霞齋。”
隐于京都清靜處的緋霞齋是京中貴女們添置胭粉的不二之選,浔陽幾乎每月都走一趟。掌櫃呂媚娘從浔陽下轎開始一路招呼着進門,那笑臉真比三月的桃花還要燦爛。
“郡主來得真是時候,咱們這兒新上了兩款胭脂,已經給郡主留了上好的了,這就拿給您瞧瞧。”呂媚娘取了些許胭脂塗在自己的手背上,“您瞧,這是晴荷茜影,粉質細膩,色澤自然,而且荷香怡人。郡主本就氣質脫俗,用上這個就更如出水芙蓉一般了。”
浔陽看了看,顏色似乎淡了些。
“那您再看看這個。”呂媚娘又換了另一款胭脂,“這霓光照玉也是上品,塗在臉上像有七彩霞光一樣……”
呂媚娘正眉飛色舞地說着,一陣放肆的狂笑令她的笑容忽地僵住。
京城之中,能這般放蕩的也只有榮家的公子了。
“那可得看是朝霞還是晚霞了,若是晚霞照着,過會兒可該黑了。”榮慕拎着酒瓶步履不穩,晃悠悠走進緋霞齋。
浔陽往邊上退了退,瑞香站上前隔開了榮慕。
榮慕素知慎王府的人自命清高,看不起他們經商人家的銅臭,故意借醉沖瑞香打了個嗝。令人作嘔的酒氣熏得浔陽與瑞香雙雙皺眉。
浔陽不欲與這等無賴共處,正打算離開卻又被他攔下。
“郡主不買那什麽照晚霞了?”榮慕那一雙醉眼在浔陽身上逡巡,更顯輕浮。
“麻煩讓一讓。”浔陽心中雖有怒氣,語氣依舊平和。她可不想大庭廣衆失了儀态,丢她們慎王府的臉面。
“郡主就是郡主,聲音都比別個好聽,身上也特別香。”榮慕借機湊到浔陽耳畔,低語道,“我知道是你的人換走了那和尚。”
浔陽臉色驟變,竟是她低估了榮慕,可他想做什麽?既然知道了為何要告訴自己?
瑞香見榮慕行為如此輕浮趕緊站出來護主:“榮爺請自重!”
“你個小丫頭才該掂掂自己的斤量,什麽時候輪到你跟本爺說話?”
浔陽按住瑞香的掌心,示意她不要沖動,自道:“榮公子說的話我聽不明白,不如到我們王府坐坐,或許我二哥會懂。”
“你二哥的斤量也不用我說了吧。”榮慕笑得嚣張,慎王一向瞧不起他們姐弟二人,如今讓他握住了這個把柄,可不得趁機好好耍耍慎王爺的寶貝女兒。榮慕道,“慎王府一向也不屑和我們商人打交道,我可不想進去坐冷板凳。你若想知道些什麽,今夜,彙緣茶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