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銀漢迢迢
醉飲黃龍大腿裏側燙傷了,他一覺醒來覺得疼,才發現,至于怎麽燙的,什麽時候燙的,完全不知道,醒來的時候外衣已經被人脫了,身上蓋着被子,桌上有一杯已經冷掉的醒酒茶。
他揉了揉疼的要命的腦袋,昨天晚上到底……
尚風悅剛剛從外面回來,一見醉飲黃龍這副模樣,連忙快步走了進來,“你這是怎麽了?”
“你去哪兒了?”醉飲黃龍看着尚風悅,心裏有點慌,他不記得昨晚喝醉酒之後到底說過什麽。
“被珥界主留了一晚上。”尚風悅無奈搖頭,“這個人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非要拉我下棋,還叫楓岫陪着。”
“一晚上……”醉飲黃龍搖搖頭,有點懵,他看了看自己脫掉的鞋,衣服,和桌上的醒酒茶,“這些不是你給我準備的?那我昨天晚上怎麽回來的?”
尚風悅看着他,“你這是在問我?”
醉飲黃龍擡頭看着他的眉眼,很長時間,一句話也沒說。
拂櫻正跟楓岫抱怨:“醉飲黃龍這酒品這是沒誰了,平日裏笑成那個樣子,整天哈哈哈哈的,喝多了之後這一通哭嚎,還哭着跟尚風悅表白,虧尚風悅本人沒在,要不然平白接受男人表白,真是……”
楓岫看着他,半天才開口,“你是不是覺得喜歡男人這種事兒,特別的惡心?”
“也不是,可平白無故的被一個大男人表白,不是很奇怪?”拂櫻看着楓岫,“你怎麽這麽問?”
“哦……沒什麽。”楓岫搖搖頭,“我今天晚上要到首輔那裏去,關于以後繼任天舞神司的事兒,首輔大人有事想跟我聊聊。”
“啧啧,那你可小心點,畢竟你長得也挺好看的。”拂櫻笑,楓岫也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
等楓岫到了首輔大人的府邸,迎面正碰上無衣,無衣身後依舊還跟着那少年人。
“楓岫?”無衣似乎很驚訝他出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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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無衣師兄。”楓岫過去,“怎麽?首輔大人對你這位學生又有何指教?”
“你怎麽來了?”無衣沒接話,直接問。
“你老師請我過來,我能說不?”楓岫聳肩,“怎麽?師兄是覺得我不應該來?”
無衣挑眉,他跟楓岫雖是同僚,少年時關系也算得上交好,但近幾年因為一些意見不合,又各分其職,已經很少能見面,他上一眼下一眼看了楓岫半天,薄薄的唇角突然扯出一個冷笑來,“既然是老師相請,我自然不能攔着,不過你好自為之。”
楓岫聽得一頭霧水,無衣似乎是話裏有話,但是又不明說,他狐疑的進了門去,無衣對旁邊的少年人點了點頭,“無傷,你去請軍尹和京尹二位大人過來,就說……師尹大人邀他們看一場好戲。”
“那日祭舞,能有你這個學生替老師分憂,真是神司福分。”慈光首輔見到楓岫,笑的合不攏嘴,楓岫也就是謙讓客套了一下,他實在有點看不慣這副嘴臉,如果說這人退位了之後讓無衣早點繼承了首輔的位置,怕以後還能少一點眼睛上的傷害。
“哪裏哪裏,您不是也有無衣師兄幫忙。”楓岫客套,慈光首輔聽到無衣的名字嘴角上的笑容變了變,冷哼一聲,“他不過是個不識時務的毛頭小子罷了。”
這話怎麽聽的有點咬牙切齒的。楓岫想,也不知道這位無衣師兄到底哪裏得罪了他老師。
“今日請你來,是關于神司大人的,來,嘗嘗這茶,我特地讓人為你準備的。”首輔大人的假笑繼續,楓岫端起來喝了一口,覺得入口确實甘甜,“好茶。”
“喜歡就好。”慈光的首輔大人笑道,“如今,神司大人年事已高,一些不算特別重要的祭祀,以後還要你來代勞。你年紀輕輕,但才華橫溢,将來繼承神司一職,前途必是不可限量……”
楓岫端着茶默默地聽着,默默地喝着,他想起拂櫻經常說的一句話:說人話。果然是……說人話挺好的,真不知道這老家夥的廢話要說到什麽時候。
等他一碗茶喝到了底兒,那邊慈光首輔笑着站了起來,他擺擺手讓左右下去,楓岫覺得有點不對,看那幫人都低着頭退出去,還把門直接關上了,“怎麽,首輔大人還有什麽秘密要交代給楓岫?”
“秘密自然是有,不過這個秘密只屬于咱們兩個人。”他湊到楓岫身邊,在楓岫耳邊陰恻恻的笑,楓岫忽然覺得不對,下腹一股燥熱直接沖上腦子,眼前一陣眩暈,“這……”
慈光首輔笑着一把摟住他的肩膀,“如何?這藥勁兒可還夠?”
他大爺的……楓岫此刻腦子裏就剩這四個字,一早起拂櫻讓他小心點的玩笑話,竟然就這麽成真了,媽的這老變态腦子裏裝的是什麽鬼?還有無衣那句好自為之……他一口咬住自己舌尖保持清醒,擡起一腳就把首輔大人踹了出去。
“你會功夫?”那邊明顯吃了一驚。
楓岫冷笑一聲,勉強扶着桌子站起身,“首輔大人這份嗜好還是另找他人吧,楓岫不奉陪了。”
“啧啧,你還真能硬撐。”那邊首輔冷笑一聲,“我今天向你保證,你絕對出不了這個屋子。”他說着伸手就過來抓,楓岫只覺得渾身燥熱難當,手腳發軟,見他過來,拼着力氣往旁邊躲,桌椅茶盤直接被掀翻在地上,楓岫撿起一個茶碗就砸了過去。
可能局勢對自己當真不利。楓岫想,剛才下去那幫人顯然是知道這老變态要幹什麽,這又是他的府上,就算自己出的了這個廳,怕也出不去大門。
“媽的,一個兩個都他媽是不識時務的愣頭青。”那邊慈光首輔被茶碗砸了個正着,瞬間大怒,“我還心疼你是個讀書人,想不到你手上還有兩把刷子,罷了,既然你喜歡玩兒這麽辣的,老子陪你就是。”
楓岫也不做他想,決定先出門再說,轉身奔門口,結果腳下絆了一張椅子,腿一軟就摔倒在地上,那邊這位首輔撲上來伸手就撕他衣服,“你放心,本大人憐香惜玉的很,乖乖的,包你舒服。”
“我去你媽的!”楓岫哪肯讓他得逞,揮拳就打,可惜實在用不上力,雙手被制住也就是瞬間的事兒,他奮力反抗,眼見着這張惡心的臉要貼上來,楓岫頭部用力照着那張臉就撞了過去,這下還好,“咚!”“哎呦!”
首輔的鼻子正好中招,他捂着鼻子慘叫,楓岫得了個喘息的功夫轉身就跑。
那邊緩過來的時候楓岫已經到了門口,被對方直接拎住腰帶拖了回去,身上的燥熱感越來越強,楓岫勉強撐着,依舊是奮力掙紮。
廳堂緊閉的大門就在這一刻被人撞開。有一群人直接沖了進來。
“師尹大人真是一出好戲啊!”來的人不止一個,為首的正是慈光京尹和軍尹兩位高官。無衣和那配着墨色長劍的少年也在其中。
“楓岫!”無衣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他身後少年一腳踹開已經傻掉的首輔把楓岫扶起來,“沒事吧!”
楓岫只覺得頭暈眼花,無衣的手微微的涼,扶他的時候碰到他的手,讓他渾身巨震,不行……楓岫拼命晃了晃頭,擡手打開無衣的手轉身就沖了出去。
無衣看着他遠去的背影,低聲吩咐:“去通知平日裏和他交好的尚風悅一聲。”他身邊的少年猶豫了一下,并沒有離開,就擡手叫了一名屬下。
那邊京尹冷笑道:“想不到,堂堂師尹大人,還做這種下流之事,你好歹也算是為人師表。”
“你們算計我?”首輔懵了半天,目光落在無衣身上,“原來是你!”
軍尹冷笑,“你自己幹出這種事兒,還想亵渎神司高徒,誰算計誰?”
無衣淡淡的開口,“老師,這件事兒不慎湊巧,您還是稍後聽聽王和神司大人如何說?”
……
尚風悅正在幫醉飲黃龍上藥,大腿裏側的燙傷在兩個人看來甚是詭異,拂櫻從外面進來了,一見這情境當場便笑了,“喲,燙的還挺嚴重。”他一臉了然的神情讓屋中二人一愣。
醉飲黃龍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拂櫻,突然恍然大悟的道:“你燙的我?!”
拂櫻翻了個白眼,“我平白無故的跑去燙你大腿幹什麽!昨晚上你喝多了,自己不小心燙的。”
尚風悅了然,“原來是你把人弄回來的,怪不得。”
“合着你什麽都不記得了?”拂櫻看醉飲黃龍,突然扯出一抹壞笑來,“那你昨晚上對我說過的話,可還記得?”
“我說了什麽?”醉飲黃龍心裏一陣緊張。
拂櫻大笑,“你說這話是我一輩子的把柄了哈哈哈哈哈,往後你再惹我,你看我直接昭告天下!”
幾個人正說笑着,突然一個人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殿下,外面有人送信來,說楓岫出事了。”
尚風悅和醉飲黃龍皆是一愣,還沒等問什麽拂櫻直接就沖了出去。
直到傍晚,尚風悅皺着眉頭看醉飲黃龍,“還是找不到他人?”
醉飲黃龍皺眉搖頭,“所有的青樓都找遍了,根本沒聽說他露過面。這事兒現在鬧得沸沸揚揚,城裏都傳遍了,首輔給神司繼承人下藥圖謀不軌,楓岫身上的藥性剛猛,要是不找地方解決,根本……”
“神司府那邊有動靜嗎?”尚風悅再問。
“老神司大人聽說這事兒氣的厥過去了,這會兒醒了直接鬧到珥界主面前哭呢,也是一團亂,楓岫根本沒回去過。”醉飲黃龍再搖頭。
“拂櫻呢?”尚風悅又問。
“派了所有他能動用的人去找人了,我剛才在攬月閣跟他匆匆打了個照面,看他騎馬出去了,好像親自去找了。”醉飲黃龍無奈,“只能等消息了。”
點此上車
尚風悅抿着唇良久沒說出一句話來,好一會兒,他才把兩個人的衣服丢在楓岫頭上,“幸好我自己過來找,萬一帶了人……你先把衣服穿上。”
楓岫穿了衣服,陰沉着臉打水給拂櫻清理身上,他身上的衣服被自己撕的就只有碎片,楓岫又翻出一套衣服輕柔的幫他換好,前夜發生的事情他固然記得,但是後來的瘋狂……
最不想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你打算怎麽辦?”尚風悅并不清楚二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當楓岫是單純藥性發作對朋友做出這種事來,“拂櫻醒了,說不定會殺了你。”
“他要殺我,我認。”楓岫低着頭道。
尚風悅嘆了口氣,“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兩個……”他看了楓岫一眼,責怪的話終于還是沒說出口,“罷了,城裏現在找你們都找瘋了,你收拾一下跟我回去。拂櫻……”
“我抱着他。”楓岫聲音低啞,他轉身去把拂櫻小心翼翼的抱出來,尚風悅伸手要接,他退了一步避開了,“不必,我來吧。”他這份小心讓尚風悅心裏一動,“楓岫,你不會是……喜歡他吧……”
“是。”沒有遮掩,沒有猶豫,楓岫點頭認了。
“你……”這回真是氣兒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顧及他手上還抱着拂櫻,尚風悅真想打他,“你知不知道慈光首輔為什麽被人拉下馬?他好男色,欺壓良民,還意圖對你……你現在這樣,和他比起來有什麽分別?”
“我只有拂櫻一人。”楓岫擡眼去看尚風悅,“此生,只有他一人。”
尚風悅氣的良久說不出話來,楓岫小心翼翼的将拂櫻擁在懷中抱在馬上,又拿了一件鬥篷給他裹得嚴實,尚風悅看他那小心的動作,頗覺無奈。
火宅佛獄皇子為了尋好友在山裏轉了一夜,染了風寒,一病就是半個月。楓岫雖然被人下藥,山裏凍了一夜轉好,安然的回了神司府。京尹和軍尹将首輔如何圖謀不軌的事兒一一上報,又有楓岫本人為證,珥界主縱然有心護持,也毫無辦法。慈光首輔就這麽轟轟烈烈的被帶進了監牢,沒幾天,就有他畏罪自盡的消息傳來。無衣作為首輔弟子,光明正大的繼承了師尹一職。
至于楓岫、拂櫻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麽,除了他倆本身之外,就只有尚風悅最為清楚。
“所以他至今不肯來見我!”攬月閣內,拂櫻靠在床上養神,聽了尚風悅的話,頓時暴怒。
尚風悅連忙按住他,“你這反反複複的發燒,好不容易才好些了,先別着急生氣。”
“懦夫!”拂櫻被按住動彈不得,只能恨恨的咬牙。
“你不會是真要殺了他?”對拂櫻的脾氣,尚風悅表示自己還是了解的。
“本來沒想!”拂櫻怒道,“他到底搞什麽?被上的是我又不是他!你去告訴楓岫,如果明天我看不見他,幹脆這輩子全當不認識,一刀兩斷!”
尚風悅連忙擺手讓他小點聲,唯一慶幸就是房中也沒別人。
“殿……殿下……”有侍從在門口小心翼翼的開口。
“有話說有屁放!”空空的藥碗被整個砸了出來摔得粉碎,侍從吓得不輕,哆哆嗦嗦的開口:“楓……楓岫先生求見……”
……良久的沉默之後,裏面再度砸出一個茶碗來,啪嚓一聲再次摔得粉碎,“讓他滾!”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