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朝別離
楓岫根本沒管拂櫻的暴躁,直接就進去了,他手上提着紫楓劍,徑直就到了拂櫻面前。拂櫻還沒來得及說話,楓岫翻手就把劍遞到了他手上,“你要是氣不過,就殺了我吧。”這句話說得坦然無畏,楓岫默默地看着拂櫻的眼睛,後者顯然是沒料到他會這麽做,手上長劍握得雖穩,但人卻是懵的。
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情愛,他從未想過。如果不是上次親眼看到,又加上醉飲黃龍痛哭的表白,拂櫻腦子裏就完全沒有這個概念。他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這種事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眼前的人是楓岫。是自己初來慈光時因為一時寂寥,月下舞劍時一仰頭看到的那個人,皎皎如明月;是不計立場,一路相陪,願意教自己禮儀詩書的那個人;是對酒長歌,引為知己的那個人;也是自己不計後果,甘願交托一切的那個人。
我楓岫此生如果真的想與一人白頭到老,便是與你拂櫻。
是你楓岫,拂櫻無悔。
這兩句話,楓岫大概是腦子不清楚沒記住,但拂櫻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那一刻他腦子裏到底想的什麽,沒人比他更清楚。
……一言歡喜,兩廂真心。又何必計較,是與非?
“算了。”良久的沉默對視,拂櫻突然開口。他把手上的紫楓劍放在一邊,掀了被子下床走到屏風後面換衣服,“我呆的煩了,一會兒咱們去二十四橋那邊逛逛,叫上醉飲黃龍一起,我還想聽曲兒。”
這回換尚風悅和楓岫兩個雙雙傻眼,拂櫻換好他那身粉色的衣服,披了外袍走出來,手裏還捏着束起的長發,他從桌上拿起一個銀色的發箍把頭發束好,轉身再看兩個人,“怎麽了?到底去不去?”
“不是,你們……”尚風悅看着拂櫻,“你不是……”
“非要我把話說那麽明白麽?”拂櫻看着尚風悅的驚疑,又看楓岫深鎖眉頭完全沒有動靜,嘆了口氣,“那我就把話說明白,尚風悅,你聽好了,我喜歡楓岫。”
什麽……尚風悅感覺自己被一個雷劈了。
拂櫻笑了笑,“怎麽?你很驚訝是不是。我在慈光為質,楓岫這段日子如何待我,我看得清楚。我拂櫻雖然平時粗慣了,但是不傻,誰真心待我,我心裏有數。”他對着尚風悅說,絲毫不管一旁楓岫緊緊盯着自己的目光。
“不過我沒發現這份感情不同罷了,現在我知道了,我喜歡他,就這樣。所以之前的種種,你就全當是我情他願,我這樣說,夠明白了嗎?”拂櫻說的認真。
“不是……拂櫻……你年紀還小,喜歡一個人,和朋友不一樣。”尚風悅實在是理不清自己的腦回路,勉勉強強才找回點兒思路。
拂櫻笑,他眉眼盡是釋然,“我分得清,你尚風悅今天與楓岫出了同樣的事兒,我的選擇必不是如此。”這也是他想了這麽久,想的最明白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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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風悅覺得自己有點受傷,說不清為什麽。如果按拂櫻所說,那他和楓岫算兩情相悅,那這些事兒确實真的不是事兒了。他摸了摸鼻子,“好吧……既然你都不介意……”他站起身,又神情古怪的看了楓岫一眼,“我先回去叫醉飲黃龍,晚一點來找你們。”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這兒完全是個多餘。
等他一路離開攬月閣,拂櫻才回頭去看楓岫,“我……”他剛一開口,就被楓岫一把抱住了,“拂櫻……”楓岫聲音微顫,他把頭輕輕埋在拂櫻肩膀上,過往心動,到恐懼,到自己退縮不前的怯懦,到這半個月來始終繞在心頭的愧疚和惶惶不安,此刻都盡數抛諸腦後。眼前這個人寥寥數語,解開所有心結。
他不僅僅是在尚風悅面前保存了自己最後一點點尊嚴,更把一顆真心毫無保留的坦然相交。這份珍貴又讓自己如何放手?
拂櫻任由楓岫抱着,靜默許久,終于是擡手回抱住他,“沒事了,楓岫,都過去了,沒事了。”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楓岫戀戀不舍的放開手,低聲問。
拂櫻臉一紅,用一個小的幾乎看不見的幅度點了點頭。楓岫再度把他擁在懷裏。
“知我意,感君憐,此情問天,一生不負。”
……
詩意天城催二位皇子速回的消息傳來時,醉飲黃龍正給拂櫻講解兵法。拂櫻書念得不少,兵法這邊慈光是不肯教的,他虛心讨教,醉飲黃龍也教的毫無保留,幾乎可以說是傾囊相授。關于他那日喝醉酒的事兒,拂櫻始終閉口不提,楓岫曾問過他一次是否要告訴尚風悅,拂櫻只是笑笑,“他們倆的事兒,只能自己解決。”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尚風悅拿着手上的書信長嘆。
“是該回去了。”醉飲黃龍放下手中的兵書,“再不回去我就漏底兒了。”
“怎麽說?”拂櫻還在鑽研他手上的書。
“最後一本了,能教你的都教你了。啧啧,我覺着我給自己挖了特別大的坑,這要是以後你回了火宅,跟我戰場相見,可如何是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醉飲黃龍大笑,他說的渾不在意,拂櫻卻愣了愣,回……火宅?
“你還不知道吧,火宅佛獄大将軍咒世主奪權,邪天禦武對你來說雖然不是個真父皇,但是他既然死了,你這位質子,留在這兒也實在沒必要了。咒世主已經親自來接你,我前兒得到的消息,就在路上了。”尚風悅合上手中折扇,慢慢的把自己的消息告訴了拂櫻。
“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楓岫皺眉,他以為時隔已久,拂櫻已經成為棄子,他做過最壞的打算是拂櫻被慈光掃地出門,但從沒想過咒世主竟然還想接他回去。
“詩意天城自然是有消息門路的,而且……”尚風悅看了一眼拂櫻,“應該比你的路子要快。”
當晚,拂櫻收到黒鴉帶來的消息,尚風悅說的是真的,但錯了一點,咒世主根本不是在路上。
“明日便到。”拂櫻看完紙條上的消息,深吸一口氣,慢慢的閉上眼思索。
楓岫默然。兩個人就這麽無聲無息的站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拂櫻睜開雙眼,“罷了。”
他轉身到了楓岫面前,輕聲長嘆,“尚風悅說得對,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說着,他伸手攬住楓岫的脖頸,楓岫高他大半個頭,拂櫻踮起腳在他耳邊道:“我明日若當真要走,不知道神司大人……是不是願意陪我過一個有點意義的夜晚?”
他聲音低而輕,帶着些微的魅惑。
除了第一次之外,兩個人之間再沒有肌膚相親,初次的可怕經驗讓拂櫻畏懼的要死,楓岫也是異常憐惜,不肯再逾矩半分,他只覺得日子還長,不想如今一朝別離。
他伸手回抱拂櫻,輕柔的吻落在他唇間,“你确定?這種情況下……”拂櫻沒說話,主動吻上他的唇封住了他想要說出的話,楓岫嘆了口氣抱着人直接回房,不同于第一次的狂風驟雨,楓岫抱緊懷中的人,如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從輕柔親吻,到抵死纏綿。
翻雲覆雨,直到兩人都累到不行,相擁而眠。
第二日清早楓岫醒來的時候,拂櫻不在枕邊,外面有人低聲說話,他以為是尚風悅來了,披了衣服出門,見拂櫻穿的齊齊整整跪在一人身後,那人一身黑色鑲金的衣服,光頭無冠。他忙整理好衣服走出去,“拂櫻?這位是……”
“少神司,這位是咒世主,我火宅佛獄的王。”拂櫻看了他一眼,沒起身,只是低聲說了一句。楓岫半眯起眼睛,拂櫻對他的稱呼變了。而面前這位……
“楓岫見過咒世主。不知道火宅佛獄王者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楓岫小小伴讀,失禮之處,還望海涵。”他躬身一禮,眼見面前王者轉過身來,帶着寒光的眼睛冷冷的掃過楓岫的臉。
“說人話。”他從嘴裏抿出三個字來。
楓岫弓着身子眉毛微挑,對偷看他的拂櫻使了個眼色,你确定這是你們王不是你爹?
“在下楓岫,見過咒世主!”
“嗯……”咒世主冷眼看着楓岫,“這就是你說的,對你格外照顧有加的天舞神司繼承人?”他看着楓岫,話卻是問拂櫻的。
“是。”拂櫻點頭。
“照顧的如此貼身,當真算是有加。”咒世主冷哼一聲,楓岫覺着壓力頗大,咒世主這句話,顯然已經知道他倆關系,他低頭去看拂櫻,看他雖然穿的齊整,領口吻痕卻隐約可見,眼角眉梢猶帶三分春意,自己又是直接從他房裏出來,也難怪咒世主看的清楚。
“不過罷了,你年紀輕。”咒世主看了看拂櫻漲紅了一張臉,“起來吧。我還要去見珥界主,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好了來見我。”他又看了楓岫兩眼,沒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少神司,神司大人叫您速回!”還沒等拂櫻起身,門口有人急匆匆的來報。
楓岫聞言深深的看了一眼拂櫻,急匆匆的轉身去了。他知道兩人即将分別,但從未想過竟成道別。火宅佛獄咒世主連停留的空隙都沒有,僅用了半天時間跟珥界主聊了一些事情,當晚起身便走,這匆忙的架勢倒真的像是只為拂櫻一人而來。
等楓岫收到消息再回攬月閣,早已人去樓空。
尚風悅将一封拂櫻留的書信遞過去,楓岫展開,拂櫻只寫了一行字:
何當重相見,樽酒慰離顏。
“他走的匆忙,我欲派人找你,拂櫻不許,他說不忍別離。”尚風悅嘆了口氣,“你放心,想來火宅佛獄也沒有為難他的必要,一旦火宅佛獄給他自由,相信你在這,他必歸。”
當真如此……嗎?
……
三個月後,拂櫻沒有半點消息。楓岫有時候望着遠處的雲霞想兩人的相處,拂櫻來慈光,兩年零三個月。
楓岫只覺得拂櫻就像是上天賜給他的一份驚喜,他有如驚鴻一般落在自己的生命裏,如今他走了,自己滿心滿念的想着這份驚喜,想他含笑的眉眼,想他有時候那小小的壞心眼,想他執手舞劍的翩然身影,亦有兩情缱绻,無限纏綿。
然而,這三個月,他音信皆無,攬月閣再度閑置,他為人低調,也沒有任何人再談起他的事情,過去種種就好像是自己做了一個美夢,如今夢醒了,什麽都沒有。
“你要去游學?”老神司看着自己的得意愛徒難得提出了那麽點要求。
楓岫點點頭,“老師身體尚硬朗,我也想趁着這幾年多看看。”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是該走走。”老神司點點頭,“你去吧,為師給你三年時間。”
“多謝恩師。”楓岫叩首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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