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拿掉頭上的草,剛才如天神一般的人說變就變!

手中的彎刀狠狠的砍斷對方的馬腿,馬上的人雙雙滾下,他一把拉扯掉對方的頭紗,看着她那驚愕的臉。

淚珠大滴大滴的落下,他聽到心中破碎的聲音,那僅剩的一點甜蜜被複仇的欲望所代替:“為什麽…為什麽又要逃跑,為什麽你又騙我!我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你!”

他渴望靈均張開嘴向他解釋,哪怕一句話也好,可是少女的嘴唇只是動了動,那雙眼睛充滿着悲傷。

殺戮聲停止了下來,只有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兩個少年少女像是兩具幹枯的屍體一般直挺挺的躺在屍堆中。

他全身無力的癱倒在她冰冷的懷中,細細的嗅着對方那無情的氣息,一動不動。

極夢走上前去,卻被乞顏辛搖搖頭止住。

整個荒野中只剩下他們,烏黑寂靜的黑雲散去,取而代之的卻是殘陽如血,靈均一輩子沒見過這樣血紅的天空,似乎比戍城的屍堆上的天空更為寂寞。她嘆了一口氣,竟然累倒似的笑了起來。

淚水默默的打濕臉頰,真的好累啊,父親…

再一次擡起頭來,那雙眼睛已經變得深不見底,一同初見那般,宛如冷冷的屏障。

他附在她的耳畔桀桀怪笑,那笑聲夾雜了太多的欲望。

“任何機會不會超過三次。”在寂靜中,累極的靈均聽到耳畔響起了惡魔冷淡的聲音。

帳中的每個人都在等着英雄回歸,火光下的神态卻是各異。

那張臉沾滿了鮮血,即便是見慣了屠殺的嵬名衆人,也不由得感到可怖。那雙黑洞洞的眼睛不知為何變得更加深沉可怕,似乎醞釀着暴風驟雨一般。

朱蘭夫人悲苦的咒罵:“為什麽我會生出來這樣一個惡魔!”

乞顏辛卻高興無比,他的每個孩子都是草原上最優秀的!他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高興大叫:“孩子,你救了你妹妹,這就是血緣,你終究選擇了部落!”

Advertisement

他不滿的看着對方直直走向受傷浪訛遇移,遇移被他恐怖眼神吓得牙齒打顫:“我我我我、我本來盡量看着她了,結果沒想到她她她、她看着那麽溫柔可愛,竟然突然一劍刺上我,我我我我差點沒死了!”他說完立刻撲到一旁的浪羅懷中,從指縫中看着暴怒的二王子。

對方面無表情的臉上靜靜低語:“你怎麽會不被她所騙,她…可會騙人呢。”他的手狠狠抵在遇移的傷口處,壓得血液汨汨而下,“是誰将兵防圖放在屋子中的?”遇移淚眼汪汪的小聲低語:“南先生說将圖放在我這裏保存,他說他文弱沒有功夫,沒法保護這個東西。”

身後的野利朱邪怒不可遏的呼喊着這個忽略衆人的二王子,這個小子越來越野性了!乞顏辛卻淡淡睥他:“讓他去吧,被女人傷了心的苦痛,你是不會知道的。”

南齊音看了看搖曳的燈花燭影,輕輕一笑:“二王子今天真是出盡風頭,有沒有收到在下送你的特殊禮物呢。”

檀郎冷漠的看着他:“你說的是一個女人将我多次耍弄背叛的快樂嗎?”他彎刀抵上對方後頸,居高臨下的睥睨着他,“為什麽要将邊防圖故意放在她身邊?”

南齊音儒雅的面容上露出一個略顯調皮的笑意,在檀郎開來卻如斯惡毒。他彎了彎唇角:“所以我不是告訴你,姜家的人,永遠沒有那麽容易去征服。”

檀郎放下手中的彎刀,緩緩閉上了眼睛。

☆、意娘

滴,答。滴,答。

她在黑夜中急速的奔跑,喉嚨幹渴的燃燒起來,可是耳邊若隐若現的水滴卻始終沒有出現。不知道為何無法發出聲音,所有的武器亦消失不見,那前方的一點光源始終無法觸及,那始終無法抓到的桀桀怪笑好似長了一千只嘴一樣詭異響起。她驚喜的看見光源的靠近,那聲音凝結成了一個冷漠的聲音:“任何機會不會超過三次。”

她睜大雙眼,胸口沉重的壓塌着心髒,無論如何大口氣的呼吸,窒息感卻極強烈的存在。

嗓子發出“咿咿啊啊”的幹澀聲音,她漸漸止住了呼吸。

靈均虛弱的望了望蓬蓋頂部的白色圖案和星曜圖騰,她大腦空白,只是憑借生理感官去回憶許多碎片。

白色…星曜…

真是愚蠢,蒼白的唇勾了勾。那個人的眼睛似乎永遠都在盯着她行走,無論僞裝成什麽模樣,他都像幽靈一樣徘徊在她的夢中。

“任何機會不會超過三次。”那是他捉住自己時的惡魔耳語。

她動了動散掉的骨骼,卻發現好似有千鈞之力壓在身上。

“啊,您醒了嗎。”沉靜的女性聲音聲音在耳邊響起。靈均身上拖着沉重的枷鎖,想要費力起來,卻被她止住了,“不,請您躺下,這具枷鎖很粗糙,只要動一下就會割傷您的皮膚呀。”

她溫柔的服侍靈均重新躺下,那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她具有同黨項人不合時宜的白色肌膚,五官柔和無比。

靈均默默看着她,啊,真是費盡心力,因為要懲罰自己,所以用了這幾斤的枷鎖嗎。不要說活動了,現在她連起來都困難了。

她輕輕擡起手來,那粗糙的毛刺立刻割出小小的血痕,靈均咬咬牙,幾乎聞到了鐵鏽與鮮血混合的味道。

女人無奈的笑笑:“真是不聽話的孩子,怪不得那個孩子也用這種辦法懲罰你呢。”

靈均輕哼一聲,将頭轉到一邊去。

手心已經被無意識的手指甲抓出紅痕,靈均垂下眼睛,低低的問:“他呢。”

女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溫柔的将鐵鎖下隔上一層薄薄的絲綢,坐在一旁幫她處理剛才的割痕。

她低垂着頭,很有幾分母親的溫柔:“我是不知道呢。不過,那個孩子應該很生氣吧,昨天回來的時候簡直和惡鬼修羅一樣呢。佛祖保佑,他會平安無事。”

靈均刻意去回避這個話題,她歪歪頭:“你是趙國人?”女人笑而不答。靈均上下打量着她:“吐蕃諸佛的偈語不是這個,遼國女子皮膚麥色多,你也是被擄來的嗎?”

女人驚異的看着她:“既然如此,你猜猜我是哪裏的人?”靈均淡淡一笑:“你是惠州人,還是南恩州人?”女人點了點頭:“我是惠州人,您是怎麽看出來的?”靈均指了指她手腕上半藏起來的星月菩提子。

女人贊賞的看了看她:“您真細心。”她輕輕吹着靈均手指傷口,頗為留戀的回憶:“在我的家鄉惠州,這種菩提子很受歡迎,我小的時候,父親很喜歡上面點綴的黑珠,作為我生辰時候的禮物呢。”她滿意的看着已經止住血液的手指,溫雅一笑:“妾身名為蕭意娘,二王子指派妾來照顧您,妾身會一直守在小姐身邊的。”

靈均咳嗽兩聲:“意娘,可以幫我拿些水過來嗎?”

蕭意娘走出帳篷前回頭嘆了一口氣,靈均苦笑不已。她在突圍的時候被兀亞手下的雜兵糾纏,好不容易突襲出去,還是被人抓了個滿懷。她偏過頭去,一口一口去吹着那狐裘上的軟毛。在夢中噩夢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她總感覺父親置身險境。自己為什麽總是這樣無能為力呢?明明利落的解決了看守的遇移,幾個月的訓練下來,對敵幾乎并不費力,她卻總是被他輕易捉到。

似乎自己無論殺了多少敵人,總是被那個黃雀所捉住的螳螂。心中那點酸澀咕嚕嚕的冒着泡,他想起了檀郎那天的神情,在瘋狂之後忽然變得冷漠,令她膽戰心驚。

蕭意娘揚起帳子,屋子裏的一屋子男人神色各異的看着他。她慢慢走到了那少年身邊,為他遞上去一杯熱酒:“二王子,姜小姐昨天殺敵過猛,身上也受了一些傷。那副鐵鎖太粗糙了,她皮膚如此嬌嫩,怕是不妥當的。”她偷偷的看着檀郎的神色,心裏猜不透。

對方伸出了手中的酒杯。

“嗯?”蕭意娘疑惑的問。

“添酒。”

蕭意娘手中添着酒,眼睛向着另一旁的丈夫瞄瞄。夜利興擠眉弄眼的和他對着眼神,蕭意娘心中暗笑,這個笨蛋。

帳子中沉默許久,野利朱流笑笑接住蕭意娘手中的美酒。他斜看一眼檀郎,頗感興趣的打趣着:“原來還有讓我們二王子吃苦頭的女孩子呢,真是有意思。”

夜利興見到有人開了話頭吱哇的大叫:“我看您就應該像我當初追求意娘一樣,送給她許多漢人的金銀珠寶,他們趙國女人就喜歡整天抹抹臉啊戴戴花兒啊什麽的。”說的手舞足蹈一巴掌拍上了夜利輝的後背。

“噗——”夜利輝塞滿的肉噴湧而出,“阿爸你幹嘛打我!”

“吃你的飯你個臭小子!”

遇移上着藥輕聲哼哼着:“越漂亮的女人越是惡毒,摘下這種玫瑰手上就會生刺的。”浪羅一巴掌捂住他不安分的嘴,面無表情的低語:“都叫你別和南齊音學了點漢話就瞎說,你又沒看過玫瑰長什麽樣子。”

蕭意娘規規矩矩的添着酒,從剛才開始,檀郎便無視所有人的動作,只是拿着書輕啜小酒。她眼睛偷偷瞟了一眼,那種清爽幹淨的漢人書籍,只有南齊音帳子中才有。

檀郎忽然站立起來,帳子中人均氣息一屏。“你和我來。”那雙黑色眼睛凝了一眼蕭意娘,她微微一頓,複跟了出去。

他身上套着黑裘,見到外面悉悉索索的小雪花飄着,蕭意娘打了個寒顫,便将身上的裘皮解下來給她。蕭意娘躬身推脫着,檀郎只是将他披在了她的身上。蕭意娘心中生出一股暖流,心中暗暗嘆息,真是有了喜歡的人,惡鬼也會成菩提啊。

蕭意娘暗自思索,偷偷看着他試探:“您是不是想要拆了小姐身上的枷鎖呢?畢竟那實在是傷人身體。”見檀郎只是不語看天,她複緩緩說,“小姐今晨手上又被枷鎖傷到了,現在一動都不能動,身上直冒冷汗,再這樣下去可能不大好…”

她硬着頭皮說着話,頭上卻無人答應,輕輕擡頭,檀郎正直直盯着她:“會死嗎?”

“啊?”蕭意娘疑惑不已。

那雙步子來回緩緩的踱了幾次,眼睛一直看着她:“我問你她現在這樣會不會死。”

蕭意娘生怕靈均受傷,也就硬着頭皮扯謊:“這就不好說了,我的家鄉流放罪人都不會用這麽沉的枷鎖,有很多官家小姐就是死在半道上的…而且…”那雙眼睛盯得緊緊的,蕭意娘連謊都扯不下去了。

她指望檀郎能大發慈悲一點,可惜對方卻敲碎了她的一絲希望:“那就戴着,死之前在拿下來。”

蕭意娘心中一冷。難道她猜錯了?二王子看着明明就那麽喜歡姜小姐,怎麽會如此殘忍呢?

對方眼角微微挑起來,似乎頗有興趣看着她:“怎麽,你和她同是被擄來的趙人,覺得感同身受了?”他輕輕打量着蕭意娘,即便幾十年過去,她仍留有趙人溫雅氣質,“說起來,聽說你曾經也是趙國的官家小姐。”

蕭意娘瞬間收斂了眉目,淡淡開口:“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靈均躺在狐裘上努力了半天,終于将那沉重的鎖鏈堆在了一起,擱置到了一旁,她輕輕呼出氣息,閉目歇息着。她環顧一圈,這帳中頗為精致又整齊幹淨,甚至比戚骨提供的帳子更加溫暖漂亮。只是她身上的外衣已經被扒掉,連布袋都被拿走了。武器、地圖一個都沒有,難道自己就這樣悲哀的茍延殘喘着嗎?

她轉轉眼睛,輕喊了一聲意娘。蕭意娘神色複雜的走了進來,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靈均溫雅笑笑:“相必是你讓他拆我枷鎖,他沒應吧。”蕭意娘小小吃驚:“你還真了解她。”

了解他嗎?靈均心中輕笑,每當一個可能引爆的導火索被觸碰時,他都會恢複那種冰冷的壁壘,用盡手段去折磨對方。當她覺得對方要下了狠心的時候,他卻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點溫情來。滿身荊棘,可是荊棘叢林中心卻為對方送上最精美的珠寶,也許自己是那個在荊棘叢中卻永遠不能夠走到中心的人吧。

她溫和的對蕭意娘笑笑,卻也未多言:“意娘,我在昏迷的時候,身邊放的東西呢?是不是被…”蕭意娘會意點頭。靈均心中一嘆,果然如此。

她轉轉眼睛,輕聲問:“他現在決定恢複身份了嗎?”她故意露出脆弱可憐的表情,咬着唇盯着蕭意娘,“意娘,你也知道我是異鄉人,能不能給我講講嵬名的事情呢?”

蕭意娘臨走的時候附着耳朵輕聲告訴她:“小姐,這個帳子內裏有一個相連的小帳子,二王子派了乃顏在裏面守着,不過我會三天和她換一次防。”

靈均心中一凜,果然是派人監視她了。她輕輕握着蕭意娘的手,從心中感謝這個溫和女子:“能在這裏碰到家鄉人實在不容易,謝謝姐姐溫柔對我。”

蕭意娘輕輕嘆氣,心中卻有溫意:“一看你就是大家小姐的樣子,氣質談吐是不會騙人的,可惜,我實在不知道怎麽拿下這枷鎖,還要你受苦。”她走出賬外,卻進來一個梳着兩股辮子的年輕女孩子來,看着很是單純開朗,她瞪着大眼睛就摩挲上了靈均的臉蛋兒:“你可真好看,我沒見過你這麽好看的人呢。”靈均轉轉眼睛,也笑得極開朗:“你也很好看呢,聽說嵬名部有個最好看的叫乃顏,不知道是哪位呢?”

乃顏呵呵樂着:“原來乃顏這麽有名啊。”靈均同他慢慢聊着,這女孩子年輕活潑,又似乎很喜歡談論部落中事情,靈均心中敲定主意,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乃顏,你什麽都知道,我保證你不知道我身上的鎖頭是怎麽來的!”乃顏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誰說的,乃顏什麽都知道呢,東邊朵帳裏有一個漢家來的師父叫付天,我們的鎖都是那裏打的呢!啊,明明讓乃顏不要亂說的,乃顏會被打死的!”

靈均揉揉這傻姑娘的臉蛋兒,調皮看着她:“沒關系的,你只要別告訴任何人,就不會有人知道呀。乖乃顏,你很像我一個好朋友呢,來,那邊的點心特別好吃,都送給你啦!”看乃顏乖乖在一旁吃的高興,靈均心中又出了一個計劃。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溫柔姐姐~另外再生命,作者這個是架空哦,一切都是…

☆、波斯貓

靈均在帳子中整整呆了三天,如她所想,不僅帳子中有婢女在監視她,帳子外也會有人影鬼魅的兵卒監視她。

蕭意娘來看她時,撣了撣身上的雪,靈均詫異的看着她。

她端着一碗暖湯,呵呵笑着:“小姐還不知道呢吧,外面的下了一場可大的雪呢。”

靈均口中喝了一口那濃湯,貓咪似的長長“嗯”了一聲:“好鹹好濃。”蕭意娘彎了彎眼角:“小姐大概是江淮北人吧,素來愛甜又喜淡湯。黨項雖然不像往利在更寒冷的地方,但是也要注意過冬禦寒呢。”靈均哼哼兩聲:“現在北甜南鹹菜呢,不過有時候北人南遷,也有很多南人吃甜了,真想念糖蜜醉蟹呢,真是好吃死了。蔓菁宿根已生葉,韭芽戴土拳如蕨。爛烝香荠白魚肥,碎點青蒿涼餅滑…”

蕭意娘慈愛看着她:“小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些東西帳子中能吃到的也只有幾個人。二王子最近幾天屢立功勞,帳中有什麽好酒好肉都就着他和大王子來呢。你看,二王子都讓我拿來給你了。”

靈均調皮晃晃手中的鐵鏈:“你瞧他就是這麽喜歡我的?”

蕭意娘像母親似的輕輕嘆了口氣:“男人有的時候就是很難理解,更何況是個馬上長成的小男人。”

靈均歪了歪頭,似乎很不理解一樣。

蕭意娘心中暗笑,不管多聰明的女孩兒,在愛情面前都要學會跌倒再爬起來。愛情啊,真是令人成長的最快。

靈均低語:“沒有人同我說過這個。”

蕭意娘低頭看看他:“我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了,雖然知道這種的話我不該說,但是二王子有一顆執着的心,你卻是讓他第一個挂心之人。”

靈均默默喝着湯,低低垂下眸子:“我們始終是異鄉之人,我沒有辦法舍棄一切。從小父親就告訴我,就算可以糊塗一千次,萬萬不可在至關大事上糊塗。”蕭意娘溫柔的用手幫她取暖:“異鄉之人又如何呢,我十幾歲那年去太原道探親,先是被遼國所擄,又輾轉來了這裏,也同樣是嫁人而已。在趙國始終要嫁人,來這裏也要嫁人,就算是黨項人也罷,始終不過是活着。”

靈均暗暗敬佩蕭意娘,她并非随波逐流,實在是樂天知命,若是普通趙女做了蠻人妻子,怕是自殺上吊的也有呢。

靈均微微躺在她的懷中,感受着如母親般的堅忍慈愛:“您實在很堅強。”她心中卻想起了另外一位同樣堅忍的女子,容姨…不知道容姨知道自己被擄會不會擔心呢。她雖然總是冷淡嚴厲,但是卻着實是面冷內熱呢。

靈均躺在蕭意娘懷中半響,卻聽見他胸腔低低震動。她起來一看,卻是乃顏嬉笑着走進來,懷中還抱着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蕭意娘笑嗔着:“傻孩子又去玩兒什麽了!”

乃顏嘻嘻直笑,放開了手臂,懷中那一團小東西叽裏咕嚕的跑進她懷中。那東西軟軟糯糯的在她懷中亂蹭,就似認了主人似的。靈均被逗得癢癢,一時間沒忍住“格格”笑了起來。她低頭一看,那是一只雪白的波斯貓,一褐一藍的陰陽眼兒精靈古怪的。想之前在曼苑的時候,那紅韶帳子外面站了許多珍貴美麗的貓兒,她每日都同這些貓兒做伴兒呢。

靈均逗弄着那貓兒,它一副高傲樣子,卻溫順的窩在她懷中,可是可人死了。笑聲戛然而止,她擡頭一看,許久未見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檀郎揮了揮手,蕭意娘立刻識趣的扯走哆哆嗦嗦的乃顏。

對方身上總是帶着冷冽的風,再熟悉不過的氣息充滿了大帳。她低着頭垂下眼睛,只是看着懷中“喵嗚”叫喚的貓兒。那貓兒似乎是有些困倦,張着柔嫩的小牙打了一下哈欠,還調皮的在她手上咬了一下。靈均輕聲一啧:“真是個扁毛畜生,不通人性就是不通人性,偏這麽一味的野蠻下去。”她悉悉索索的動了動拿鎖鏈,發出沉重的響聲。

對方紋絲不動的站在那裏,靈均只感到那火熱目光的注視,心中懊惱不已,自己真是小家子氣,偏偏鬧什麽脾氣。手中軟軟的一團像是不識趣一般,小腳丫蹬了出去就跑到了對方的懷裏。

她挑挑眼睛,真是個會看人眼色的小畜生。精致的胡靴、精壯的四肢、再到那雙修長有力的手,抱着可愛的貓咪。看到那張臉時,她心中卻小小吃了一驚。

初見時的殘留的少年軟腮已經完全收攏了一般,此時幾乎已經完全長成了青年的樣子,優美的五官線條宛如精致霸道的異族騎士。胡帽的垂絨遮住了鋒利的兩頰線條,他淡淡的垂了垂眼皮,卻遮不住寶石般的黑色雙眼。

靈均心中的節奏有些加快,她不着痕跡的攥住了薄被。

那貓兒在男人懷中可愛的“嗷嗚”着,兩個人的反差逗得她不禁抿了抿唇。對方忽然坐在矮床邊,靈均雙眸睜大,靜悄悄的看着她。

“你喜歡它嗎?”她心中似乎被低低的絲弦琴所俘獲,那聲音幾乎已經變得優美而低沉。耳邊灼熱的氣息越來越近,對方的聲音越是冷靜,那灼熱的熱度越是侵襲着她。她轉過頭去,從這密密的網中暫緩呼吸。可她畢竟無處可逃,那沉重的鎖鏈束縛在身上,像墜入網中的飛蛾一般無法動彈。她的手被那只有力的大手捉住,她閉上眼睛,心如躁鼓的等着他的動作。先是臉,濡濕的唇舔在手心,她緊緊咬住牙齒不出聲音。然後兩只手到了他的脖子,深入胸口。這段時間的征伐已經讓他的身體更加壯實,凸起的肌肉散發着濃濃的欲望。

她的手停到一個凸起的肉疤上,似乎已經結痂的地方深的好似溝壑一般。她咬咬嘴唇輕輕問:“這是怎麽回事。”眼睛中的冷淡的藍色火焰越燒越炙熱,他整個人已經将她撲倒在床上,那雙手僅僅将她禁锢在懷中,嘴唇慢慢的升起,勾勒出了一個邪惡的弧度。

他輕輕的勾起她的下巴,一點一點看着那白皙精致的弧度,嘴唇慢慢的上挑、上挑。

靈均閉上眼睛,心中如墜冰窖。這個人的神情,變了……

不可逃避的報複遲早會來,她靜靜等待着對方的處刑,或許是發揮黨項人的特長,不流一滴血将敵人的心髒取出來。

“怎麽,先前那麽能扇我巴掌,現在倒是安靜了。”他雙手按在她傷疤且好的肩頭,微微的施加力氣。粉紅色的嫩肉漸漸長出,可是仍然留下了深深的刀痕。

“真是佩服你,比我遇見的大多數敵人還要頑固。”靈均的脖子被對方輕輕擠壓着,幾乎窒息的要失去氧氣,只能勉強咬着牙齒。

他看着那即将變得冰冷的軀體,忽然停住了扼殺,靈均開始大口的喘着粗氣。對方的身軀宛如高不可逾越的屏障,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可惜從今以後,你的生死要掌握在我的手裏的。”

她全身癱軟的躺在矮床上,雙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少年那冰山融化後的默默溫情似乎就在眼前,可是如今卻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也許是自己将他變成這樣的,他明明可以從身世的噩夢中逃出來的…

蕭意娘晚上進入帳子吓得大驚失色,還以為是見到了一具美麗的豔屍。靈均那白皙的肌膚絲毫不在乎任何寒冷的裸露在外,蜿蜒的烏發好似冰冷美麗的黑水河一般飄散在身邊。她匆忙的靠近去,發現對方還有極微弱的鼻吸。

“小姐!小姐!”她手忙腳亂的掐着靈均的人中,對方方緩緩清醒。蕭意娘看着她脖子上的青紫痕跡,似乎明白了什麽,淚水卻不由得留下:“真是造孽啊!”

噩夢遠遠沒有結束。蕭意娘無力再其中置喙什麽,她本以為那只攻打葉石家族所奪來的美麗貓兒是逢迎美人的手段,卻沒料到那之後的折磨更加百倍。

靈均啜着滾燙的熱茶,仿佛吃到了珍馐一般的美味,蕭意娘在一旁神色複雜的看着她。靈均卻是很平靜:“姐姐不必擔心,有狂風暴雨相比我也受得。”

蕭意娘一向溫柔的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情:“小姐,你要小心,今後我怕是難照顧你了,二王子下令,明日要你搬進他的帳子,以後…”

蕭意娘輕輕探頭去看靈均表情,沒想到她卻平靜的很,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她心中輕輕安心一些,姜小姐絕非蠢人,卻也同二王子一樣暗自執拗,只望着兩個人不要再起什麽沖突了。

她溫和的撫摸着靈均臉頰,慈愛看她:“小姐,我沒有女兒,我們家鄉人能相逢也是緣分。我想人活在世上,不要太過執拗什麽身份名位。你既然已經到了這裏,為什麽不嘗試在這裏留下來呢?”

靈均苦澀的笑了笑,如果真的能那麽容易放棄過去的所有,她又怎麽會一次又一次的觸怒于他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狼狗正在種草中……

☆、娅娅

靈均在衆人火熱的眼光下進了檀郎的帳子。無論別人如何指點非議,她始終端正凜然,恰如冰山雪蓮般不可侵犯。令她不可思議的是,帳子中還有一個女孩子,她挑着美麗的大眼睛,玫瑰般熱烈美麗的面容挑釁的看着她。對方将手輕輕的撫摸着檀郎放在桌上的手,似乎在向所有人宣誓自己的主權。

帳中的眼神都感興趣的在兩個美麗少女見轉轉,一冷一熱的出色面孔交彙着,而那若有似無的敵意則在檀郎周身環繞着。

遇移拉着夜利輝嘟嘟囔囔的嚼着舌根,惹得朱流塞滿了兩個少年的大嘴巴:“吃你們的吧。”

靈均始終只是靜靜看着桌前之人,她拖着身上的枷鎖,毫不猶豫的坐在桌前的石凳下。對面的少女怒目而視,叉着腰大罵:“不要臉的漢人女奴,居然敢在高貴的細封公主面前坐下!”她的拳頭如暴風般擊來,卻反而被靈均手中的鎖鏈如百川入水般團團鎖住,少女手中被粗糙的鐵鏈傷及皮膚,卻仍倔強的欲取她性命。

靈均看着她如此直率,反而一點氣性都沒有,她笑臉盈盈:“哦,那你們還真是陰險狠毒,我和你無冤無仇,你倒是想要去我性命呢。”

少女身上肌膚被紮出鮮血,只是大聲的咒罵着。夜利輝身上打了個哆嗦,看看旁邊的一個兩個:“我看兩個都一樣,女人真可怕。”檀郎手上一抓,便和靈均纏鬥了起來。他左手始終拿着書,眼皮也不擡的和靈均過着招。靈均手段刁鑽,檀郎卻如銅牆鐵壁,二人你來我往,彼陷我攻,倒叫屋中人看的目瞪口呆。

朱流止不住贊嘆:“中原功夫畢竟博大精深,原來光靠兩個手也能玩兒出真麽多花樣兒。”他心中更詫異的卻是檀郎,不由得更有感慨,這個孩子雖然仍未改狠厲無情的性子,舉手投足卻更加成熟。他看了看一旁的靈均,不由得亮了亮眼睛,原來是她…

檀郎似乎玩兒夠了這樣的游戲,将少女的身子一抛下,便到了咧嘴笑的遇移手裏。接到少女的人嘿嘿直笑:“細封娅娅,幹嘛這麽高興往我懷裏鑽啊。”

靈均心中一時沖突卻突然冷笑出聲:“哦,原來是什麽娅娅呀,怪不得呢。”

“噗嗤”一聲,南齊音手中拿着一把扇子悠悠走了進來:“原來姜家的小姐居然有吃醋的時候,真是難得、難得。”他手中的扇子頗為附庸風雅的打開,只是藏着鳳眼笑着。

靈均瞟一瞟身邊的男人,語氣卻不由得尖酸了起來:“南先生夏爐冬扇,真不愧是趙國出來的人。”她話出口卻突然覺得自己傷于嫉情,不由得又斂了斂表情。南齊音只是偏着頭笑笑,拿着眼睛看一旁的檀郎。

檀郎轉過頭看着她,一時間眼神中的神色高深。他飛過的刀子劃過南齊音的白皙皮膚,那血珠便輕輕落了下來。南齊音呵呵直笑,看着衆人:“我看現在最好別惹他,諸位意下如何?”

片刻間人影便消失不見,連遇移都傻笑的捂着細封娅娅的嘴拖了出去。檀郎那語調忽然千回百轉了起來:“你剛才似乎張狂的很,莫不是真以為自己是大小姐,就可以在我面前擺起譜來?”

靈均本來就不知道心火從何而來,此時卻更加諷利。她轉轉頭,露出頗為淩厲笑容:“哦?只怕你是怕是傷了那細封家的小公主吧。看來你這些天沒白打仗,又擄來一個敵人的女兒。”那“又”字咬的極生硬,她咬咬舌頭,自己這到底怎麽了。他現在是二王子,自然有權利處置美麗的俘虜,那美麗公主似乎也鐘情她,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麽。

他忽然露出夾着刺骨寒碴的微笑:“你才是我的奴隸,從今天起,你要好好服侍我。”

靈均百無聊賴的看着對方笑不答眼底的笑容,果然如此呵,他不會放了自己的。他撣撣身上的香灰,慢慢的靠近她的臉,看着那張美麗卻令自己愛恨交織容顏,波平浪靜的指使着她:“從今天起,你要帶着這副枷鎖,每時每刻的在我身邊。”心中的惡念驟然升起,既然這女人這麽想離開自己,那不如身上全沾滿自己味道,即便是露出那種厭惡的表情也罷。那貫耳的魔音再次出現在她的臉旁邊,卻已非當日的純情少年:“我曾經告訴過你,永遠不會讓你逃開我身邊,無論是任何方式…”

“氣候多風寒,五月草始生,八月霜雪降,邀我尋歲至…”乃顏手執小橫吹,清清亮亮的在白雪落定後的草原上唱出一片清音,惹得好多少男少女停下手中的活計看着那花樣少女。靈均看着一旁有模有樣端坐執筆的男子,不由得小小偷笑,惹得對方小小皺眉:“看來我對你的壓榨還不是很夠。”靈均挑挑眉毛:“你真是把我當成十指不沾泥的大小姐了,真是不好意思,我這一直沒告訴你,我們姜家早就沒落了。”

對方靜靜坐了半響,忽然勾勾指頭,他煞有介事的勾起漂亮雙眼,頗為愉悅的看着靈均:“你說的對,既然你這麽好用,不如像漢人妻子一樣服侍我洗腳好了,啊…天寒地凍的,我也要舒服舒服。”靈均呵呵直言:“何不要你的娅娅公主來呢,莫不是舍不得她?我看你不用多想,我瞧着她皮膚粗的很,就算是當人家仆人也做的來。”檀郎閉着眼睛聽她刀鋒般的嘴皮子,不由得諷刺一笑:“怎麽,這下不用裝了,嘴巴反而厲害起來了。”他起身粗暴的拽過她的身子,踉跄的撲倒自己懷中,低沉的氣息噴到她臉上:“不過你要認清楚你現在的地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