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除。正因為如此,才會偏安一隅,讓人家奪走幽雲。”
靈均諷刺一笑:“你這叫五十步笑百步!你們黨項人自己在蛇蟲鼠窩,夾在大國之間,卻還要為了些蠅營狗茍的事情自相殘殺。你手上難道沒有往利和細封的血液嗎?我們漢人如果愛一個人,會傾心對他,尊重他的選擇,而不是用一切對待奴隸的方式去對待他!”
檀郎略略擡起頭,只是挑着眼角:“對待一個三番兩次背叛誓言的人,根本不需要溫柔的手段。”
這一夜,他們彼此之間用最原始搏鬥的方法較量。他薄薄的肌肉已經張開,充滿着難以匹敵的力量。她漸漸露出成熟女性的身姿已經在原始的原野中抽長,雜糅了柔媚和野性。彼此不服輸的兩個人像是互相報複一樣的纏鬥着,這不是一場少男少女單純的戀愛游戲,而漸漸轉變為青年男女的互相博弈。
“母親阿媽起族源,銀白肚子金□□,取姓嵬名俊裔傳…天地無源,空廣皆勝,地深神颠,聖星已聚…”那清麗的聲音因為神秘的祖宗聖歌變得悠遠空靈,靈均睜開疲憊的雙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爐火旺盛的燃燒着,發出“咯嘣”的響聲。她靜靜的閉上眼睛,聽着這悠遠的歌聲,在草原遼闊的天蓋下吟唱祖宗的美好,簡直就像那把火不思所發出的聲音一樣綿長美麗。
“小姐,您醒了,請吃些麥子茶吧。”靈均擡頭一看,不是熟悉的蕭意娘,卻是個青年女子,她微微一笑,“二王子為了冰月祭祀的事情忙碌,請您先好好保重自己呢。”靈均看着她喝了一口那大麥茶,心中暗叫香醇美味。那女子看了一眼,便有眼色的又拿了一碗。
靈均歪歪頭:“什麽叫冰月?還有,你又是哪位呢?”女子掩住帶笑的唇,柔柔的說了一聲:“冰月就是黨項人的十二月,我是七星子,是大王子派我來的。”靈均千回百轉的“哦”了一聲,狡黠看着她:“七星子姐姐,你既然是大王子的女人,怎麽會讓你來服侍二王子呢?”七星子頗為失望的低了低頭:“王子側妃說我笨手笨腳也不會什麽,有這樣能伺候二王子的好機會好不容易能落到我的頭上。”
靈均吊着眼睛從碗沿上看着她:“你們側妃肯定還說了,二王子一個女人都沒有,讓你好好把握機會對吧。”七星子哀怨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嘴唇。靈均心中狂笑,這個如乾是怎麽搞的,雖然她不知道他派女人來是監視還是愛護,但是居然交給一個拈酸吃醋的側妃。這個笨蛋側妃一點手腕都沒有,居然派來一個一眼就能看穿的女人。她嘿嘿一笑,如乾王子,雖然你是個霸王,不過千萬別再娶一個笨蛋一樣的正妃哦!
她滴溜溜轉着眼睛,弱弱看着她:“七星子,你不知道,二王子和我有仇,所以才故意要折磨我,不過他需要我教他漢化才沒殺了我,要是你能成為他的正妃就太好了,一定要讓他放我出去啊。”她柔弱的抹了抹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卻惹得對方吃了蜜似的。
七星子有些害羞的笑了起來:“您說什麽呢…外面很熱鬧呢,要不要出去看看?乃顏是族中最優秀的歌手,就連她都出來唱歌了。”靈均小小吃驚,真是人不可露相,那個小姑娘單純到有些笨了,居然能唱出優美空靈的美麗歌曲,果然是天生的才能啊。她套上鞋襪,走出了帳子。
啊…真是期待着祭祀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七星子據說是母親早産之子,因為是奇跡降生,所以被視為聰慧之子~
☆、祭祀
“貴哉至尊之天,生我身體根本!天尊,福遍凡世。天穹,蔽覆凡間!供奉祖先世間神靈三杯酒!一敬我黨項天神,風雨雷澤萬物不惜!舉杯!”五色旗飄滿空中,在十月十五這一日開始冬至初祭,川澤中的靈物野獸好似被神靈的氣息所感染一般,都施施然的躲藏起來,免得被神靈的雷霆之氣所震懾。
這是一場無雪的晴空,卻正好在瑞雪之後的第二日。天地一片肅穆,嵬名部落潤瑩于光輝之下,執起手中的酒杯,向最尊貴的天神與萬物神敬獻第一杯酒。乞顏辛站在高高的靈臺之上,俯瞰着腳下的族人,打敗了破醜和細封,讓他的勢力一往如前,這也許将是他人生中最接近神靈的時刻了。如果天神将選擇一位人間的宿主,也一定會是他!他睜開眼睛,看着腳下虔誠的衆生:“二敬我嵬名之祖,于大白高原下孕育蒼生!願我祖宗以承神德,佑護我後代千秋!”
“祖先!祖先!祖先!”嵬名男女無不敬伏,他們幾乎天真而恭敬的将這碗酒喝進口中。乞顏辛面色乎轉,沉重且豪氣:“第三杯酒,敬我們在戰鬥中失去的親人們。族人們,把你們的酒灑在地上,讓他們的英魂能夠與我們共享生存的榮光!”他們将手中的酒重重的撒在地上,直到人群中傳來第一個女人嗚咽的聲音,然後那聲音慢慢的擴大,傳來或高或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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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顏辛的聲音中帶着哭腔,卻仍然保持着兀卒的品格,他重重的嘆息:“族人們啊,我們不懼怕戰争,但是我們同樣不能夠任由他人掠奪。你們要記得,當嵬名能夠一統草原之時,我們不會後悔今日的厮殺!”
“不會後悔!不會後悔!不會後悔!”
乞顏辛抽出手中的彎刀,向天一指,高聲宣誓:“我決定,今年在戰争中死亡的的家庭,你們将會獲得新的配偶和獎賞的財物;受過傷的人,将會得到更多的好酒!”
“吾王!吾王!吾王!”他們的臉上露出明顯的喜色,竊竊私語着自己即将獲得的財物。
靈均放空眼睛,喃喃低語:“母親的美妙,父親的智慧。”蕭意娘抿嘴一笑:“您已經學了這麽多的黨項諺語啦,真不愧是姜家人。”靈均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一切,乞顏辛的一場祭祀既凸顯了自己的功德,同樣獎賞了那些因為家人戰士而憤恨不已的家屬。“用其他部落劫掠來的九牛一毛來犒賞軍屬,而剩下的那些作為發展的資本,再次進行掠奪,真是一筆好精細的賬本。”靈均兩眼空空的看着蕭意娘,“蠻人也有蠻人的智慧嘛。”蕭意娘點頭一笑:“與趙國那種機器般計算倒是不一樣的,不過在這個草原上,乞顏辛卻是很可貴的領袖。從以前開始,他接收了最強盛的野利殘部,又接連鏟除了幾個敵人,現在幾乎和往利成掎角之勢了。”
靈均心中出現了戚骨那張陰沉冷靜的臉,草原上一左一右兩個執牛耳者簡直是天差地別的性格。嵬名氏像是東升的太陽,那種炙熱的侵略性是無法停止下來的。可是嵬名處在夾縫之間,卻絲毫不懼怕趙國的報複,莫非也有什麽隐藏的幫手?
南齊音?這個永遠躲在最幽深一角小小帳子中杜門卻掃之人,卻在嵬名族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雖然每個人臉上對他的态度都不能統一,可那種敬重卻厭惡的态度真是值得玩味呢。
她低下頭把玩着手中的銀器,靜靜思索着,複又不在意的詢問蕭意娘:“姐姐,你可了解南先生這個人嗎?”蕭意娘手中的動作戛然而止,那雙沉靜的,眸子出現了短暫的慌亂,她收斂神情,垂了垂眼眸:“南先生…是一個猜不透的人。”姜靈均第一次看到蕭意娘不想過多的去解釋一個人。通常令她這樣的人感到厭惡之人,若非是掌握她秘密,大概便只有那類人了吧。她低頭竊笑,雖然蕭意娘溫柔體貼,這點卻和執拗的容桑葉一樣,最讨厭那類老油子。
蕭意娘擔憂的看看她:“小姐,你可答應我,別去過多接觸南先生。他這個人,實在是…我只知道他是近幾年才來到這裏的,這個人實在如一團迷霧一般。”姜靈均點點頭。
她慢慢走到帳子外面,看到七星子手中拿着一只精美的酒壺,輕輕微笑:“姜小姐,這是二王子命我拿過來的。”她小小點了一口,立刻襟了襟眉頭,微微吐出被辣的紅紅的舌尖:“這是什麽啊,好辣啊。”七星子掩唇笑笑:“這是咱們嵬名的祭祀麥子酒,因為釀造的純良才會如此的,二王子得到的是同兀卒大人一樣的優質糧酒。那邊還有漢家師父釀出來的酒,您如果喝不慣可以去嘗嘗哦。”
她口中咕嘟咕嘟灌了好幾壺水,發現檀郎抱着臂站在垂簾旁看着他。“我說,你這是故意要整我吧。”這個人現在內心一定笑翻了,啊,靈均心中手舞足蹈。真是太丢倆了,她的酒量絕對沒有這麽差,可是這個酒為什麽這麽暈!
對方斂去一閃而過的笑意,只是沉靜看他。靈均發現他今日打扮自然不同,那胡服同她的做法有幾分相似,雖然窄袖短服,袖口和領口卻有些柔美的流雲暈影,配上那張英俊漂亮的臉真是漂亮極了。她生氣的靠近他,扯了扯那濃密纖長的睫毛。真是不公平,一個男孩子要這麽好看的睫毛幹什麽嘛!每次他低低投下睫毛的時候都有種楚楚可憐的感覺,簡直像別人欺負他了一樣,實際上心裏不知道想什麽鬼點子呢。
蕭意娘看看七星子,便識趣退出去了。他細細将她看了個遍,終于露出一絲細微的微笑:“你穿了意娘的那身衣服,很好看。”靈均随意的“嗯嗯”幾聲,在心中對他說,其實你更好看。兩個衣冠禽獸斯斯文文的走了出去,互相張望的互瞄着。檀郎卻還大方,只是不眨眼睛的看着她,靈均卻有些羞紅了臉蛋兒。
他難得繪聲繪色的介紹着:“嵬名部落會用最好的酒肉來祭祀祖先和神靈。那之後我們會圍着火堆載歌載舞來驅逐嚴寒,惡鬼妖魔是最懼怕火光和人聲的,在最重要的冰月要驅逐他們才能獲得生機。當然,祭祀也是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勇士們角抵,姑娘們互相鬥歌鬥舞,還有…”他轉過身擋在她身前,輕輕摟住她的腰,那雙黑色眼睛認真看着她:“兒郎們會像所愛的姑娘們求婚…”
靈均擡起頭将這聲音烙印在心中,久久沒能消散。喧嚣聲似乎戛然而止,他們似乎站在靜谧的一角,回到了在火光下最安靜的時刻。
她看着他,輕輕伸出手指碰了一下:“那你一定要去找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對方輕哼一聲,挑了挑眼睛:“又裝糊塗。”
“兩位可是別在這兒恩愛了,沒看到一旁的人眼睛都要直了嗎。”南齊音溫潤聲音徐徐傳來,氣氛正好的兩個人歪歪嘴巴,翻翻白眼。南齊音“呵呵”出聲:“我可是年紀大了,擾了你們這些年輕人了,真是罪過罪過…”他在寒月仍然一襲白衣,頗有風流之致,靈均不由得嘲諷開腔:“南先生真是好風流,數九寒天的傳什麽白衣呢。”南齊音一把甩開折扇,遮住了抿嘴笑的嘴角:“自然比不上令尊。”靈均氣的睜大眼睛,捂着脖子,這人真是太讨厭了!
她看看周圍那些驚愕的男男女女,仰着脖子大搖大擺走了出去。蕭意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難不成大小姐比較像母親不成?聽說姜大人姿容美麗,沉靜文雅,大小姐有時候卻同男孩子一樣呢。”
夜利輝口中銜着草,拉着遇移這個難兄難弟看着面前的兩人,腦袋對着腦袋的嫉妒着:“啊這個家夥為什麽這麽有豔福啊,身邊的女孩子一個接着一個啊!”遇移一臉寂寥的歪着嘴:“還都是大美人…”
靈均今日被檀郎特準未帶枷鎖,她穿着美麗的胡服,第一次出現在衆人面前。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着,都在議論着多年未歸的二王子帶回來的女奴。“喂喂,聽說二王子為了她要斷絕血緣呢!”
“不是不是,聽說二王子為了她得罪了細封的公主!”
“哈哈,你們都不知道吧,細封的那個公主可喜歡二王子了呢。一個公主居然争着搶着要去伺候他。”
她看着眼前擠眉弄眼的男男女女,不由得張嘴吓唬他們,惹得他們大聲叫擾。
乞顏辛看着角落的騷亂,不由得皺了皺眉:“怎麽回事?”浪羅微微一探眼睛,輕聲嘆息:“現在部落的人都在議論姜家女子,這位姜小姐素來不是個好惹的,沒有給這些人一刀都是輕的了。”
後面人發出了一聲輕笑,他按了按手中的夏劍,那聲音卻藏着濃厚的興致:“哦?那天在戍城下的姜靈均?”
作者有話要說: 撒花,知道了《大明王朝1566》要重播的消息,高興瘋了……
☆、告誡
“二公子身上的感覺好柔和哦…”乃顏睜着大大的眼睛,看到像個守護犬一樣跟在靈均身後的檀郎。蕭意娘點點她的腦袋,微微笑了一笑。二王子也真是的,居然陪着姜小姐鬧起來。姜小姐看來不太喜歡這些長嘴多舌的嵬名婦人,有意要整治他們一番呢。明明看上去那麽聰明,有時候也真是太過直率調皮了些。
靈均将這些八卦婦人氣的三三兩兩憤恨看她,卻不能沖上去教訓她。
“喂,為什麽不教訓這個漢女啊,她可是被擄來的女奴!”
“什麽,你不知道嗎,二王子可疼愛她了,每天和她在一張床上睡覺呢!”
“那個野獸一樣的可怕二王子嗎!”
“不過二王子現在變得很強大,兀卒大人很器重他呢!”
靈均看着這群碎嘴健壯女人,不由得木然:“原來愛好八卦是天下女人的共同點呢…”這群皮膚粗黑的女子張張合合的兩張唇瓣絲毫不比曼苑的美貌女子們差,就連那種“啊啊呀呀”手舞足蹈的動作都如出一轍。
檀郎輕輕走上去,遞給她一只銀色酒器:“喏,嘗嘗。”靈均戒備看着他:“你又想壞我了吧。”檀郎勾了勾嘴唇:“這回是優質的大麥酒…不喝酒無法在嵬名家度過冬天,這裏的天氣冷的駭人。”靈均舌尖勾了勾那酒珠兒,舌頭又顫又冷,但是卻醇美無比。她晃晃纖細的肩膀,不由得輕輕問道:“你…之前的時候沒在這裏,是怎麽過得冬呢。”
檀郎垂着眼睑:“我還以為你從來不關心這些呢,我可真是受寵若驚啊。”
“啊啊,你這人,真是讨厭死了。”靈均扶着脖子翻翻白眼,自己可真是沒事兒找事兒。
他一把扯過她,将她小手兒包在手中,那溫熱的觸感傳遞到了靈均手中,整個身體卻微微飄蕩着暧昧的熱氣。“嵬名族人很小的時候就會自己釀酒了,酒幾乎伴随着我們終身。只要我能夠行動,就能夠在附近找到任何資源。”
靈均和他牽着手慢慢的走着,擡起頭看看他沉靜的側臉,有那麽一瞬間,她想撫摸上他的臉頰,為那個曾經在幼小時被母親扔進狼群的孩子唱一支安眠曲。他在睡覺時那種緊緊禁锢的神态,有時候輕輕皺皺眉毛,卻始終不願意放開她的手。她幽幽嘆了口氣:“我很佩服你,能在豺狼的口中存活下來。”面前的背影英姿勃發,幾乎與天地融為一體,與喧鬧的一切重重隔開,始終有一種寂寞的姿态。他回過頭來,深深看着她:“我曾經覺得神對我是不公平的,現在覺得她一定對我異常殘酷。我雖然活了下來,可是我的心卻始終在煎熬着。”他那似是而非的話讓她的心鈍痛着,不由得撇開了頭。
檀郎抓住了她想要逃開的手腕,內心淡淡的嘆息。無論怎樣下定決心去折磨眼前這個人,終究無法真正的下狠手…這一次,他相信神靈的存在。
人群中突然發出驚呼聲,各自沉思的兩人歪着腦袋看看對方。面前一群年輕的青年少女不知從哪裏來,占據了四面八方,面色羞紅的驚嘆着。靈均“啧啧”的打算去偷聽,卻被檀郎黑着臉拉着不能動身,她探探身子,終于聽清了這群叽叽喳喳的少女在讨論什麽。
“男人…好男人…”
“二王子變成了又英俊又強大的好男人了啊!”
“感覺床上功夫可以和大王子相比了呢!”
靈均咧咧嘴:“哈哈哈哈哈哈哈,二王子你好厲害啊,現在可是變成了所有年輕女孩兒的偶像了哦。什麽又英俊又強大的好男人這種真的好惡心啊!”
檀郎厭惡的瞪了她一眼。
靈均不依不饒的探頭調侃着:“又英俊又強大的二王子,你可千萬別和我這個小女子計較啊。”
她長長的“啊”了一聲:“好厲害啊二王子,床上功夫好厲害呢!”
檀郎眯着眼睛,咬碎了牙齒一般:“女人到底是一群什麽樣的動物啊。”
“喂喂,你幹嘛欺負我!”對方的手揉弄着她臉上柔嫩的臉頰,靈均恨恨拍掉了他的手。
他又偷偷掐了她的臉頰一下,嗯,手感很好。“我說,你不是貴族小姐嗎,這樣說話沒問題嗎。”靈均“嘿嘿”一笑:“對付變态就一樣要用變态的招數哦。”
她吊着眼睛打量着一圈身姿豐碩的少女,不由得像老人一樣點點頭:“嗯,這個适合生養;诶,那個胸大腰細,很适合做小妾哦。”
挺拔身姿風一般的掠過她身旁,靈均不由得撇了撇嘴,男人真是小氣,一點玩笑都開不得!
“你這女子真是壞透了,所以說這家夥身邊的果然都是怪人。”清亮男聲在耳邊緩緩響起,她回頭一看,是在帳子中初見的那個說她沉靜的男人,哦,對了,這個人不就是朱蘭夫人的弟弟之一嘛,他還有一個粗犷暴躁的兄長。
靈均斂去臉上的笑意,瞬間變得有些莫測。朱流眼中的光點慢慢放大,頗有興趣的看着她:“聽說你是姜楚一的女兒,我雖然沒有見過他,卻也知道他的品德顯揚諸國,怎麽他的女兒如此狡詐毒舌。”靈均翻了翻白眼,果然若論勾心鬥角,趙國堪稱天下第一。朝內橫黨立派,不曉得多少人都靠着許由洗耳、巢父飲牛那些僞隐來博得名聲呢。即便是父親,若無心計計算,那些隐藏的敵人都要将他抽筋剝皮呢。她咬咬嘴唇,卻突然想起了遠方的父親。
她絲毫不避諱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對方挑了挑眉毛。确實美麗非凡,更兼氣質清豔高傲,不過也确實如朱邪所說,過分的傲氣了。靈均看着他挑起了嘴唇:“殊不知‘蠢爾荊蠻,大邦為雠’?你們想學大邦風氣,別的沒學來,倒是那些兄弟阋牆學的挺多的。”朱流上挑的鳳眼悄悄探了探四周,檀郎這孩子看上的人怎麽同他一樣,說話夾槍帶棒的。他略略思索,這話中卻藏着許多一知半解的東西。
靈均看着檀郎悠悠輕走的背影,心中哼笑,那人野性畢竟天生,又怎麽能與老謀深算之人相比較呢?起初她也以為那個大王子側妃派來七星子柔弱可欺,奈何自己實在耳聰目明,看到她偶然間偷偷查看檀郎所讀兵書。她歪歪頭,朱流會意輕輕一看,七星子弱弱的站在一旁,如乾的姬妾們卻高傲的支使着她。他皺皺眉頭:“你說她?不可能,七星子生性天真懦弱,即便大王子或者側妃要來監視他,怎麽會派這樣一個人呢。”
靈均輕輕哼着那歌兒:“豈不聞‘一尺布,尚可縫;一鬥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你們黨項人确實英武善戰,但是在陰謀術術方面卻要好好學呢。古語說:‘問之以是非,以觀其志。’那個七星子啊…”她短短幾言,聽得朱流略略吃驚:“這是真的?”靈均慵懶的歪了歪頭,一副随你的樣子。朱流眯了眯風雅的鳳眼,微微啓唇:“如果真的如你所說,你為何不同二王子直接說呢,又為什麽告訴我…”靈均低了低頭,小聲嘟囔着:“誰讓他對他哥哥還有幾分情誼呢。”
“日月盈仄,律呂調陽;寒來暑往,秋收冬藏…”朱流端着酒便去找南齊音,去發現他正在教一群嵬名小孩子們識字,聲音溫柔可親。他只是靜靜躬身在一旁,程門立雪般姿态恭敬。
南齊音抽身而出,慢慢的走着,絲毫不在意身後随行的朱流。他溫雅笑着,靈巧的把弄着手中的扇子:“怎麽,您也對她很感興趣?”朱流擡起雙手恭敬作揖,從那指縫上偷偷瞄着他,将剛才的事情據實告知:“我實在不懂,姜小姐到底是什麽意思。更何況,她怎麽就确定我對二王子沒有他心呢?”南齊音不由得回過頭來溫雅一笑,朱流暗暗吃驚,這個人雖然在漢人中只稱得上清秀,但是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神秘莫測。他淡淡把弄扇子,似乎在思索什麽。那扇子在他靈巧指尖飛舞,絲毫不像是古板的書呆子:“沒想到姜楚一的女兒竟然如此多情。難怪,他們家的女人從以前就是那樣…”他苦笑一聲,似乎在懷戀什麽:“明明是個聰明的小姐,可惜了可惜了,怕她走上母親的道路,所以将她養成這個樣子嗎?”
朱流聽得雲裏霧裏,卻也不敢造次。南齊音頗為冷淡直言:“她不是告訴你了嗎,你若想保護二王子,就動動腦子。”朱流心中一震,怎麽也想不到南齊音會隐晦的附和。難道說,真的是大王子借助側妃的名義去監視二王子?!他看看南齊音,發現他只是喃喃低語:“他們家的人,從來都有一雙好眼睛…”
“喂!”檀郎回回頭,發現靈均頗為開朗的看着他,忽然間雙頰變得透紅:“你是大流氓嘛,幹嘛大庭廣衆脫衣服啊!”檀郎将熱酒輕輕灑在身上,那清冽的酒氣在陽光下汨汨而出,将他古銅色肌膚映照的更加肌理分明。他毫不在意的放空眼睛,只是重複着動作,忽然将頭轉過來,邪惡的勾起唇角:“你不會是在害羞吧。”靈均重重的用小拳頭擊打他胸口,卻硬的龇牙咧嘴:“真是個蠻子…”
“啊,你幹嘛!”她纖腰一緊,原來是對方兩手和握将她揉搡到近處。酒氣混合着暧昧的氣息,他深邃眼中發出光芒:“黨項人最精彩的角抵勝者是黨項男兒的最高榮耀,我想你定會看我在這裏成為最後的贏家!”她不敢接觸那熾熱的眼神,只是雙眸濕潤溫柔看着他。他輕輕放開她,最後看了她一眼,有如勇士一般走向了角鬥場。
作者有話要說: 重溫了一遍封神,果然還是好喜歡……
☆、角逐
她在心中默默的掰着指頭,第十二個、十三個…,面前的男人好似巋然不動的山巒一般,只是略動四肢,便将奔湧過去的人流抛出中心之外。
當他走到角鬥場中心之時,人流中已經爆發出來山海般的吼叫聲,他們的雙眼貪婪的膜拜着、猜測着這位新晉崛起的二王子殿下會帶給他們什麽樣的驚喜。面對多次戰争中如戰神一般出現的尊貴王子,那挺拔的身姿和莫測的冷淡模樣已經深深印刻在嵬名氏每個人的心中。人們總是喜歡揣測難以直窺全貌的東西,就連人都是這樣的。而一個部族興盛的标志,恰恰在于有源源不斷難以窺測的神秘力量。
嵬名部的勇士們開始摩拳擦掌,他們的周身形成一種奇怪的氣流。既躍躍欲試,同時又在等着第一個不怕死的人首先嘗試禁果。
乞顏辛頗帶笑意的看着眼前這一切,似乎在詢問眼前那突然飄過的白色身影。南齊音微微停駐,饒有趣味的看着面前雲淡風輕的檀郎,他的眼中絲毫沒有回應任何人的崇拜或者畏懼,似乎只是公式化的等待着戰役結束。南齊音似乎頗帶失望的動了動眉頭:“看來看不到什麽好戲了…”乞顏辛撇了撇眼前的這個男人,藏起着袖子中擺動的手指,這個男人,只有在給他一點樂趣的時候才會稍微提提神。他淡淡一笑,這次他們有相同的想法,因為他已經預感到,天神将會降落在此去看一場好戲。
人群中慢慢變得嘈雜不安,似乎正在等待着一場令人興奮異常的爆發。公認的勇士阿合馬終于忍耐不住跳進場中,那按捺不住的骁勇之氣令人群中爆發出重重的吼聲。“給他點教訓吧!”阿合馬渴望從對方眼睛中讀到任何恐懼,然而他幾乎未從對方的眸子中看出任何情緒。連蔑視都沒有的空洞,是給勇士滅頂之災般的蔑視。阿合馬心中的怒火支持着他沖出去,那鋼筋般鑄就的身體好像是一座大山,帶來令狂風都窒息的空氣,可惜卻僅僅擦過了空氣,而并沒有将對手抓到手中。檀郎彎了彎嘴角:“真是太蠢了。”人群中突然安靜下來,因為人們都看到,巨大體型差下的二王子只是像逗貓似的一次次将他按倒在地,那些奇奇怪怪的擊打點像是摸透了對方的死穴一般,将對面的彪形大漢打得狼狽不堪。靈均饒有趣味的歪着頭看到眼前這一切,轉了轉黑亮的瞳孔:“這家夥,真夠聰明的…”那靈活的身姿和技巧讓人目眩神迷,似乎是在觀賞着一場場百戲,而對手幾乎成為他手中的提線木偶。檀郎無趣的撇撇嘴唇,像一杆标槍一般站在場中。
“這,這是什麽!”衆人瞪大了眼睛,看到他幾乎如擺弄孩童一般提起對方的腰袴,将他扔了出去。
扔了出去…扔了出去?扔了出去!
人人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靈均收回驚愕的臉龐,發出了清脆的笑意,在寂靜的人群中劃破了凝固的空氣。
檀郎的黑瞳不眨眼的盯着她。
靈均回瞪回去。你早這樣不就省事多了嗎。
他眨眨眼睛。因為有趣。
阿合馬幾乎能聽到周圍的恥笑聲,他吐掉口中的雪泥,幾欲再次上前。
淡淡的男聲似千鈞重量壓制下來:“你若再敢起來,就折碎你的嵴骨。”他狼狽的拍掉身上的塵土,壓掉心中濃重的懼意,靜靜的退了下去。
太可怕了…
人群中驀然爆發出了山洪般的喝彩聲,那聲音幾乎要卷起細微的塵土和空氣。乞顏辛身旁勇猛的戰士們幾乎按捺不住好戰的因子,他們身上的血液叫嚣着刺穿一切份位尊卑,意欲沖上前去領教一番。
“別急嘛…”一柄骨扇輕輕壓在他們的肩臂上,微微露出的纖細雙手卻似乎蘊藏着力量。南齊音只是淡淡看着面前的戰鬥,留下一個連影子都稀薄的側臉。
“王,我們…”
同樣看着場中的乞顏辛棱角分明的側臉卻微微勾起嘴角:“南大人不是說了別急嘛。”
那之後已經持續到第十三個,靈均百無聊賴的看着天空,對耳邊的慘叫聲充耳不聞。那些被打敗勇士的親族嗚嗚咽咽的丢臉哭着,怎麽也不肯相信這一點。這些有名的嵬名勇者,居然被初出茅廬的小子輕巧擊破,最重要的,那種目中無人的神氣态度簡直割破了任何一個勇者的尊嚴。好似春風之谕一般,先是只言片語,然後随着人流四散開來的流言細微的傳播開來,慢慢聚攏成燎原的火焰。
“大王子!大王子!大王子!”嘹亮的叫聲開始充斥在整個草原,那幾乎印證了嵬名族人對心中年輕王者的期許。從枯澤的一草一木,到人們心中等待的大地之神,都在期許兩個年輕王者的對決。南齊音的臉上莫名出現了一種春風展顏的表情,好似他一直在等着這一刻的出現。他垂首看着一邊的靈均,微乎其微的勾勾笑容:“那麽,就讓我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王者呢…”
如乾脫掉了身上的大麾,在空中形成流風般的弧度,俊美的臉上是平靜的表情。
年輕的王者…他不屑的笑笑,真是愚蠢的稱呼。
他平穩的在人們的歡呼聲中慢慢走到那久違的兄弟面前,止住了人群中的呼聲。
有多久沒有見過這個兄弟了呢?盡管現在兩個人離得足夠近,卻也比任何人遙遠,那種遙遠并非是可測量的距離,而是——
他低低頭笑了出來,沒人會明白這種感受的。
“你長大了啊。”到最後,如乾只說出這一句話。
靈均有些不想再看眼前的這一切,因她知道,檀郎那敏感堅硬的心中,仍然殘留着一點點的不舍,當她察覺這一點的時候,幾乎多次脫口而出,為什麽是對那個如乾呢?
檀郎無聲的回應着這一切,可是靈均發現了那眼神變得如旋渦一樣複雜不已,她心中抓痛的看看一旁冷笑不已的朱蘭夫人,親生母親恨他如惡魔,卻因為親生哥哥的一點憐憫就心存感激,真是一個笨蛋啊…
“族人們!”乞顏辛忽然打破這沉寂,臉上那陽光般笑意掩蓋了莫測的神情,“想必你們都知道,我們嵬名族英勇的二王子回來了!”人群中發出了陣陣歡呼聲。
“可是,最強的勇士只能有一個——”一抹暗藏心計的光線割裂了他的臉頰,将那晦暗的一面慢慢的藏進無人可知的陰暗角落,又迅速的恢複笑意:“我想,今天這場最光榮的角逐,就由我們的天神來決定桂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