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的歸屬吧!”
靈均有些驚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随即低頭暗暗咬牙,一個偉大的王者首先要具備的就是冷酷無情,不然他怎麽會縱容兩個親子自相殘殺呢!
檀郎下意思的尋找着什麽一樣,終于在人群中看到了靈均那雙藏不住擔憂的眼睛,他那無處安放的心忽然變得莫名的心安。當一個總是用刀子鮮血淋漓傷害你的人給你一點溫茶,甚至足夠讓你感激涕零。他輕輕苦笑,看着面前的如乾。
對于那個稱之為首領的男人有何種心思,他已經微微猜到一些了。但是,面前的人,是他無法去接近的人。他們有着最親近的血液,但是這種血液被太多東西束縛。當那個女人用盡手段折磨他,将他視為一件工具的時候,他已經麻木的接受,乃至消極的反抗。
那一天,他殺掉了狼窩中的狼,偷偷的想跑回帳子,馬蹄聲呼嘯而過,一群腰帶彎刀的少年人英姿飒爽的縱橫在遼闊的平原之上。他有些畏懼的看着外面的天地,那幽藍的天和碧翠無比的大地生機勃勃,讓他一瞬間覺得滿身狼血的自己肮髒不已。那個馬上的俊美少年他是認識的,那是他的大哥,但是他常年在外征戰,是父親大人心中的少年王者。
他擦擦大眼睛,手中的血液卻反而模糊了雙眼,揉着揉着,不知為何眼中忽然蓄滿淚珠,熱烈的滾了下來。那一天起,他明白了心中有一種感情誕生。
羨慕,好羨慕…羨慕他們能在父母的安懷之下奔跑在蒼茫大地上,他看看身上狼狽不堪的衣服,剝掉了狼的皮毛,簡直像一個比原始野人還不如的禽獸。
那群少年高聲朗笑走過高挑的水草,突然發現了叢中的自己。檀郎狼狽的飛快跑着,他害怕看到別人鄙視的目光。聲音悄然停止,他偷偷冒頭出去,不料被人抓住一個滿懷。
“哈哈,這只小家夥兒真難追,我倒要看看是什麽品種的野狼!”那開朗的笑聲讓檀郎顫抖着小小的身體,心中卻頑固的不肯見人。
“大、大王子,這是個小孩子,不是狼哎!”一旁的俊朗少年摸摸下巴。如乾扒開少年倔強的手,抹去了小孩子臉上的血污。
“怎麽覺得這張臉有點兒熟悉?二、二王子!”少年們手忙腳亂的摸摸這邊,看看那邊,終于确定了孩子的身份。如乾的臉一瞬間陰沉下去,他抱着少年小小的身體不肯撒手。那一天,檀郎在這個并不寬闊的胸膛中第一次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溫暖。他下意識的抱着那個溫柔的臂膀,聽到對方的嘴角露出一點苦笑,可那種溫柔,卻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記憶之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也很帥,認真臉
☆、神之王冠
那一絲無聲的寒風吹散了記憶,面前形狀相似卻各有神情的兩雙黑瞳無聲的對視着。如乾心中閃過一絲失望,他似乎始終在等着對方開口。然而,這似乎成為了一種妄念。
靈均心頭閃過一絲悲傷。他實在是不懂得如何去具現化感情,就算心中藏着濃烈的火山,他也總是隐忍不發,寧願将那熱烈的感情藏在冷漠的表情之下,任由他的酷烈和冷淡去欺騙別人。掃過那一張張充滿懼怕和莫名期待的臉龐,想必根本沒人有會哀痛他過去受到的傷害。她偷偷低下頭想要忘記那暗暗被傷到的眸子,卻不争氣的濕了雙眼。隐痛滞塞着心頭,她忽然生出來一種沖動,想替這個人大聲哭出來,因他那被她傷害的眼淚曾經掉落在她的面頰上,一瞬間将她的心也燒出了傷痕。
如乾高高的揚了揚手臂,吹響了角號長長的嘶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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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的衆人輕輕的屏住了呼吸,一瞬不動的看着兩人。那是同樣俊美的兩個王子,一個是如日中天的威猛虎王,一個卻似隐匿黑暗的空谷孤狼。周身發出完全類反的氣息,頃刻間似兩柄尖利的鋼刀互相對峙。
如乾對着他沉穩的笑了笑:“你剛才說會折斷對手的嵴骨。”他勾了勾指頭,“來吧,我等着。”對方的黑瞳一動不動的看着他,如乾淡淡睥睨着他:“還記得我小時候告訴你的嗎,永遠不要讓對手有可乘之機。”電光之間的攻擊已經夾雜着破碎的語句快速發起,如乾高大的身軀如矯健的野獸一般躍出去,已經瞄準了檀郎的下盤。雙腿碰上的瞬間,對方幾乎以精準的弧度擦身而過。如乾再三試探,冷淡的低語:“無聊的躲閃。”
朱流撥開熱鬧的人流,終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女孩子,他看着她平淡的眼光,不由得發問:“你就一點也不擔心?”靈均淡淡瞥了一眼低頭不語。他“啧”了一聲,拿着眼角的餘光去看着她。自從她說出那番話,就令他很感興趣。尤其是在這樣二虎相争的時刻,他可不信這位姜小姐會默然無語。
靈均無奈的看看那雙熱烈的眼睛:“你別看着我,就當我說那番話是吃飽了撐的吧。”朱流抱着雙臂盯着她:“我不覺得你是這樣的人。”他上下打量着她,“老實說,我總覺得你時時刻刻都在算計,要不是整個人還有幾分人氣兒,我真懷疑你又是一個他。”他努努嘴擡着下巴點點一旁的南齊音,靈均無奈的嘆息一口:“你太看得起我了,我這個人向來藏不住話——不行嗎。”
朱流感興趣的看着他:“那麽你能不能看出來這個小子到底在幹什麽,他打算一直等死嗎?”靈均掩着嘴唇轉動着機靈的眼睛:“你向來喜愛漢族兵書,總不會不懂得什麽叫‘以退為進’吧。”
“以退為進和這個有什麽關系?等等你怎麽知道我喜愛漢書的——”
靈均撇了撇嘴角不去看他,雖然是個聰明人,可是都和她一樣缺點太鮮明了,所以根本就無法和南齊音相比嘛。她偷着對南齊音翻了好幾個白眼,這段時間她終于明白了為什麽衆人對他又懼又敬,因為這個家夥真是個讨厭的混蛋,又油又滑,簡直像坊間的下九流一樣。
朱流難得皺着眉頭躍躍欲試的想要問她,卻看她忽然勾了勾嘴唇:“要來了。”
像是呼應她口中将要吐出的暴風驟雨一般,正欲再次躲閃的檀郎忽然在一個虛晃之後定住,輕輕的攫住了如乾的腰帶,一時不慎的如乾感到一陣渾厚的氣息将他托起,那急速的飛圈令他有些眩暈,當他幾乎要被推倒的時候,人們幾乎已經忘記了呼吸。
靈均不滿的“啧”了一聲,因如乾并未被壓倒在地,在第三圈的時候已經憑借雙手支地反打的力氣再次站了起來:“再來!”
檀郎歪了歪腦袋郁悶的看着他,卻看得靈均“噗嗤”一笑。笨蛋,都怪他試探的次數太多了,如乾可不是那些廢物一樣的對手啊。如乾重新掌握了主導權,壓制的對方氣息再度微弱下去,也許是那侵略如火的氣息太多濃烈,似乎将冰冷的大地燃燒殆盡一般了。他微微皺了皺眉,這個小子怎麽回事,氣息總是捉摸不定,和剛才與其他敵人對敵時那種淩厲利落的氣息完全不同。心中不安的氣息令他警鈴大作,他不安的預備着變攻為守,卻在一瞬間被擊中了發力點。
“糟了!”心中的不安變成現實,腿上的三處突然一陣酥麻,即便咬牙也無法堅持的身體似乎被聚攏而來的氣息所籠罩,然後身體忽然被輕輕帶起來。
“喂!我腳疼!”那一聲少女清脆的呼聲打破了滞塞。
檀郎忽然窒住了動作,而對手在片刻後則忽然再次疾奔而下,兩個人互相扼吭拊背,緊緊抓住對方的腰帶和肩膀,二人卻無法再動一分。檀郎斜着眼睛看了靈均一眼,忽然露出了了然笑意。
他轉過頭看看如乾,那雙沉靜的眸子令他陌生:“這句話我還給你,永遠不要讓對手有可乘之機。”兩人深深的凝視對方,似乎在感受着那漸漸消逝的時光中對方的痕跡。
“可以了!”乞顏辛發出了一聲號令。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忽然散去的笑意和深沉取代了這個看上去似乎和善的首領。部族的人不敢擡頭,只是偷偷低下了頭等待着最終的裁定。
微末的笑意慢慢的爬山了他的臉龐,似乎又恢複到了那個曾經的如高陽般溫厚開朗的長者,他在寂靜中打出輕快的節拍,手掌慢慢的拍出聲音。
他高聲宣布着:“大家都看到了,我的兩個兒子無法分出勝敗,他們都是神所選定的最強勇者。現在我們該高興!因為我們将擁有兩個最強者!”人們開始木偶般的接受這樣的誓言,乃至他們毫不猶豫的相信這樣的贊美。他們開始高興的歡呼着,為了兩個最強的勇士。
嘲諷的笑容出現在如乾的臉上。他一把推開周圍的奴隸,再次回頭看着面前的少年,不由得想起了當年。那深遠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當年啊…
靈均尚未離開就被一把拉住,剛剛經過搏鬥的身體尚散發着熱氣,将她野蠻的抱進懷中。靈均幾乎要嘔出來:“我說你以為你身上滿身臭汗很香嗎,就不能擦擦身上嗎。”她無奈的嘆息一口,接過蕭意娘遞來的巾子,輕輕的為他逝去身上已經冷凝的汗珠,将半衣穿回身上。
他的手緩緩的伸向她身下,中途被細白的雙手所打斷。靈均柳眉倒豎的微微怒斥他:“你個變态又幹嘛!”檀郎終于無奈的嘆了口氣:“不是說腳疼嗎,讓我看看怎麽樣。” 靈均抿了抿嘴唇,眼神左右飄了飄:“啊啊,那個只是剛才閃了一下,現在已經好了。”檀郎不理她手舞足蹈,将她纖細的腳腕輕輕露出來,他一寸一寸細細摸摸她腳下的每一塊骨頭皮肉,終于放下了心。
靈均心虛的看了看藍天。“又騙我。”淡淡的男聲聽不出喜怒,只是懲罰似的掐了掐腳心的軟肉。靈均“嗷”一聲叫了出來:“很多人在看啊,你能不能有禮貌一點!”
“我們蠻子,自然不動什麽是大庭廣衆。”
靈均幾乎氣悶過去。早知道自己不幫他操心了!
檀郎的手指靈巧的為她揉捏着雙腳,那舒服的感覺幾乎令她輕吟出聲。他冷不防的将那雙腳抱進心窩,感受着她皮膚的熱度和細致。靈均紅了紅臉頰,不自然的掩蓋羞赧的氣氛。
他擡起眼睛看看他,那黝黑的瞳孔忽然閃出了一圈淡淡銀色瞳圈,那眼神神秘美麗,靈均的雙眸似乎被吸進去了一般:“真美…”手不自覺的摸上那眼睛,乃至于靜靜的劃出他的輪廓。
我、我這是在幹什麽呀!她意識恢複過來捂住了臉,太不要臉了簡直!
“為什麽?”靈均聽到這疑問擡起頭。
“為什麽要制止我?”檀郎重新用平淡的語氣詢問她,盡管如此,她聽不出來他對于打成平手的遺憾或者抱怨。
她心中琢磨着最陰晦的字眼,嘴唇的弧度平平的開啓:“比起平手,輸給他才是最好的選擇。”他沒有忽略她那一瞬間的陰暗神情,手指輕輕的點住她欲重新垂下的眼皮:“你們的文字游戲我實在不想參透。我只是想問,你不想要勇士的桂冠嗎。”靈均嗤笑:“笨蛋就是笨蛋啊。你們似乎特別注重那個東西,我來告訴你吧,如果在趙國,你看到的将是相反的結果。而且,比起那個,我覺得我應該去看看歌舞。”
檀郎縱容的領着她到處亂走,卻很想問問,她心中到底在擔心什麽。但心中僅僅感到那一點擔憂是因為自己,他的心火便燃燒起來。那一絲寂寞随之而來,他的眸子深深的産生了一點寂靜,卻自顧搖搖頭,不會的,最近她已經明白無法逃走了,更何況,她已經開始享受這樣的生活了不是嗎?心中那迸發的火花變得或明或暗。他攥住了手掌,似将她肌膚的溫度攥緊心中。這一次,自己可以有一點期待嗎?
看着面前少女纖細的身影,他的嘴角露出一絲溫柔的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留言,最近交流起來發現大家都萌萌的~有沒有各位喜歡的類型或者是人物原型呢,大家可以提出來作者琢磨琢磨哦。和大家玩一個游戲,猜猜作品人物原型,有的是雜糅的人物,有的沒有原型,有的是單個原型。最近很喜歡這樣的游戲~
☆、木都
成群的幼童尚留着發,機靈可愛的四處亂走,互相争鬥着。檀郎看着她靜靜看着這群孩子,似乎在思索着什麽。他始終離她幾步的距離,将她整個人描摹進瞳孔中。
好像嬌豔的牡丹,他的心飛到南齊音書上的那株美豔而脆弱的植物,那是洛陽生長的美麗花卉,整個中原為之迷戀的花朵。
原來,女孩子長得這樣快…
“幹嘛。”靈均皺皺眉看着面前忽然擋住她目光的人,不滿的抱怨。她瞄瞄檀郎身後,三三兩兩的異族年輕人對着他指指點點,面色燥紅又口幹舌燥一般。靈均雙拳拍打着他,轉着機靈的眼睛:“這群混蛋又怎麽了,難不成想來找麻煩?我先說好了,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檀郎睜大眼睛似乎頭次認識她般,不可置信的輕輕低喃:“一點都不敏感的樣子簡直不像個女人…”
“啊啊?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他們要找茬啊!”
“…笨死你算了。”
一聲輕笑差入其中,南齊音一身顯眼的白色單衣飄揚而至。那雙溫雅的鳳目谑着她:“他可真是的,怎麽把你教成這個樣子,以後可怎麽嫁人。”靈均現在看見他就煩,冷冷頂了回去:“年過三十還齊大非偶不利于人口的增長,南先生還是先關注自己的婚事吧。”
南齊音搖搖頭,斜睨着黑色的眼珠:“那麽二王子,您該不會忘了您的家祭吧。”家祭?她轉過頭看看一旁的檀郎,這個陪着她閑逛的人從未提過此事。他雙手抱臂只留下個背影,周身散發着拒絕的氣息,連一個回頭都懶得施舍給南齊音。
南齊音靜靜微笑着等待結果,他既未慌張亦沒有卑亢,似乎早就預料到一切。
靈均看着前面那個對全家團聚毫無興趣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嘆氣。最近自己總被夜間那個看着天真無害的睡顏騙到了,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放,時刻汲取着她身體的熱度,那好看的臉令她壓制的母性幾乎時刻泛濫出來。此刻她實在沒辦法相信這個人看着冷漠的臉。
她上前去拽了拽他的袖子,那雙閃着波光的眸子迅速恢複了深沉的黑色,連一絲幽暗的銀色光圈皆被掩蓋。她的眼睛寫滿了什麽,他一瞬間便讀出來了。他僵硬的活動着身上的骨架:“我不要去。”
似乎還嫌事情不夠大,南齊音長長的“啊”了一聲,靈均從未聽到過有人能将一個字唱成十八種聲音的。她轉過頭看看那個煩人的老男人,用眼刀問候他,你可以不要發出噪音了嗎。
南齊音挑挑眉毛,語調異常活潑:“我忘了,賬內還有細封家的小公主。小公主對上次的事情絲毫不介意,并且十分想看看二王子背後的傷痕哦。”
靈均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綻放出略帶成熟的妩媚笑容,讓旁邊偷看的年輕小夥子羞紅了臉。她溫柔的掩住咬牙切齒的問候:“南大人的記性真好。”
“你幹嘛?”檀郎莫名其妙看着雙手推着他走向帳子的靈均,對方的臉上平平淡淡:“你就去吧。”
南齊音似乎早就知道結果般沖她笑笑,靈均仍舊厭惡的轉過頭。
她游魂一般的飄蕩在熱鬧的人聲人海中,忽然覺得自己幼稚的可笑。沒有他在,身邊根本就沒有認識的人。她衣食住行所用,皆是他一手包辦,身邊的吵嚷聲越來愈大,那些百日不敢欺負她的男男女女,此刻都帶着惡意看着她。
在他們的眼神中,靈均清楚的讀到了自己卑弱的地位——一個被黨項人搶來的漢人女奴。
她自嘲笑笑,也不知是習慣還是怎麽的,他突然想起了父親常常告誡自己的話——沒有力量的憤怒便是無用。“喂!”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少女站在她面前,雙股辮飛揚跋扈的随着主人的動作搖蕩起來。靈均美目睇着她,複似沒看到一般繞過了她。少女瞬間怒意而起,抽出了手中的馬刀:“竟敢小看麻魁軍的阿篯大人!”靈均無聊的左右躲閃,任性的連一絲敵對的意識都不想給對方。
真是越來越像那個人了啊…
她身體輕飄飄的在少女淩厲的刀鋒中游刃有餘的旋轉,不禁感到了一絲變化。在幾個月的奔波和與檀郎的對練中,自己的身體竟成長的像山谷間的野獸一樣,變得格外的敏銳起來。她懶得應對對面的麻煩,手指輕輕一點,對方的手吃痛般的掉落了刀。
“阿篯!”一群看好戲的少女叽叽喳喳的圍繞起來,看着她卻又不敢向前。
她銳利雙目一斜,已經躲過飛來的劍花,她輕巧勾起阿篯掉落的馬刀,下意識的阻擋第二次襲擊,那劍不同于她所碰到的所有武器,明明身形厚重有如青銅劍,但是卻被舞的随性沉着,似有千鈞之力沉在其中。刀劍的碰撞聲打破了火熱的節日氛圍,兩個矯健的身影在已經變得微暗的夜色中如鬼魅般的擊打出劍光,淬着冰冷的殺戮氣息。
對方輕輕“嗯”了一聲,似乎忽然感到了對面少女突如其來的殺意,不禁彎了彎嘴唇。哦…發現他是誰了嘛。
他已經不再滿足于初始的試探,胸腔中遇到強敵的沖動氣味慢慢攀升,身手變得更加暴虐起來,那狂舞的劍氣亦被對面的刀鋒所阻擋,甚至反擊出更冷漠的弧度。彎刀刃“刺啦”的刮刺着劍刃慢慢靠近刀柄,兩人的氣息越來越近,四目相對之間,她的彎刀忽然勾劃出詭異的弧度,冷靜的将對方鷹目劃出血花。
木都最後一刻擋住攻擊的手被震的不輕,一道血痕從眼旁輕輕流下,顯得妖異異常。他指尖一蹭,薄唇中已經嘗到了血珠兒的滋味。靈均的眼睛忽然變得通紅,父親那被刺穿的身軀倒在血泊之中,這個人就是原罪!
“很好,繼續吧!”對方的挑起銳利的雙目,好戰的因子在眼中隐隐閃現着。
“住手!”如乾的聲音沉靜的響起。
靈均心中那欲欲燃燒的火焰似乎忽然斷了一下,幾乎似紙片兒似的飄到檀郎溫暖的懷中。他的雙手緊緊的抱着她,不知道怎麽的,她想哭…
一旁久未出現的極夢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切,這個女人也好強啊…她看看周圍的人,父親母親和大哥的眼神都好陰沉…那個二哥,極夢忽然打了個寒顫,那個二哥和那天一樣,像是惡鬼附身一樣,真的好可怕…
木都無聊的聳聳肩應對如乾那頗為嚴厲的目光,他抱抱頭,俊美的臉上揚起了無所謂的笑意:“不要這麽嚴厲嘛,我只是開個玩笑。”手臂的痛感令他不禁咬牙,突如其來的壓迫感令他冷汗直冒,好似一團冰冷卻暗藏毀滅的力量在不斷靠近,他忍者痛笑咧嘴,嘴唇幾乎貼上肩膀上銳利的彎刀。
強大氣壓威脅着他,介于青少年間的聲音冷淡而銳利:“我也是在開個玩笑。”如乾将手貼上弟弟的手腕,冷冽的訓斥:“夠了!別再為這個女子鬧下去!”
木都不在意的看看面前的一對兄弟,忽然閃身到靈均耳朵面前低低一語,刻意隐藏了衆人的視線。那邪惡的笑意如惡毒的罂粟花,種下了爆發的種子。靈均瞬間不敢置信的睜大了雙眼。
乞顏辛難得嘆息的看着眼前這一切,回身而去:“都是命啊…”
靈均心中的光芒破滅了,那驟然而至的消息令她無法再去判斷真假,她心中無法決斷的一切忽然被斬斷。
心中那冷靜的聲音告訴自己,時間到了。
她在自己懷中安安靜靜的躺着,乖巧如嬰兒。檀郎從未見過這樣的她,不發一詞的、沉靜不已的。似乎一切無關風月,也不論因果。那沉靜美麗的面容靜靜睡着,可憐的纖長睫毛不安的扇動着,他将她緊緊的摟緊懷中,如潮水般的自責撲面而來。
如果自己一直不離開她身邊就好了,如果不去那個無聊的家宴就好了,如果能在她出手的瞬間自己就将對方殺掉就好了,如果…她那張牙舞爪的可愛面容和那小騙子一般的得逞笑意似乎忽然不見一了一般,能将她湧入懷中的幸福感和突如其來的不安令他繃緊了身體。只有她…緊緊的抱着她,将她周身所有的空氣與自己交融在一起,只要營造他們的小天地,他就有了家的歸屬感。他安靜的閉了閉眸子,輕輕抽出她的一縷發絲。
那個讨厭的南齊音說過,只要兩個人的頭發結成一體,緣分就永遠都不會斷絕…溫柔的編弄着頭發,柔軟的發絲盤成美麗的弧度,他淡淡的勾起嘴角。這樣就好了…
浪羅終于不耐煩的将藥扔到了木都臉上:“你是不是又犯病了,沒事兒去惹那個二王子幹什麽!”一旁圍坐的青年們三三兩兩的捂住對方的嘴不讓自己悶笑出來。如乾看着自己終于聚齊的年輕部下們,火光照耀的眸子靜靜思索。
木都吃痛的龇了龇牙,俊美的臉上笑意未減:“當年那個小狼狗一般的野孩子居然長成今天這個樣子了,那句話怎麽說的?!”
“天生之,天養之!”遇移機靈鬼似的接了一句。浪羅的頭槌仍舊落下:“又來炫耀那幾句漢話!”
如乾用匕首撥了撥暴烈的火堆,那上面映出了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影子。他淡淡的質問:“木都,解釋解釋吧。”
木都歪着臉看了如乾半響,仍舊微微一笑:“哦?沒什麽,自從我在戍城見過這對父女,就對他們很感興趣。”
“變态,看人家長得美就這樣,慢着你不是對女人沒有興趣嗎?”遇移不要命的問了一句。
浪羅嗤笑一聲:“他的興趣都變态的很,誰知道哪個人就倒黴撞上去了。”
如乾笑道:“那你可小心了,我的弟弟恰好視這個女子如命。你看到了,他現在在部族中的地位正是如日中天呢。”
木都近乎天真的睜着眼睛:“那剛好,我剛才不小心做了一件事情,說不定他馬上會失去他的命吶。”
作者有話要說: 我喜歡木都這樣性格的人,總體來說是個不錯的手下,能力又強又能了解老板心思,看上去很嚣張其實很聰明,當然前提是你有能耐把他制服住…
☆、背叛的業障
他雙手抱着她,柔聲哼出了奇怪的調調,怪異、繁複卻如春風過耳。
“你那唱的的是什麽鬼東西啊…”靈均掀開羽睫,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實在是忍不了了,這個人就算唱搖籃曲也是這麽的難聽。所以說不會的話不要硬充行家啊。檀郎摸着下巴一本正經的思索:“這是母狼用獸語的搖籃曲,有沒有被感動到?”靈均的嘴幾次開開合合,又實在不好意思和他說難聽,只好心中吃苦,這孩子真是讓養的不知道是人是獸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差不多五音不全呢。
“怎麽了?”對方的手帶着溫暖的火光罩在了額頭上,靈均睜大眼睛。
檀郎将蕭意娘遞過來的大麾披在她身上:“你出來怎麽不把豹皮帶着,剛才昏迷的時候一直說胡話又有些發燒,我給你喂了好多藥湯才救回來。”
靈均盯着她一動不動的看,無言的質問着他。
檀郎不自然的別別腦袋:“我承認我是用嘴給你喂得…誰讓你一點都不喝嘛。”漂亮的眼睛中不知道為何略略帶上了水光,靈均實在不忍心去苛責他。
她看着頭上的帳心,重重嘆了一口氣,這豆腐都被白吃光了。
那個木都……
“那個木都,他…”
“他不會敢再和你作對的。”檀郎輕輕的整理她的衣角,半垂下了漂亮的眸子。
心中好安靜。
木都輕輕的耳語出現之後,靈均只感覺到自己的世界又一次崩塌了。或許是她已經遇到過太過的突然變故,甚至連自己都驚異于這種可怕的冷靜。
盡管如此…
她擡頭看了看他漂亮的側臉,心中似乎仍然有什麽東西牽引着她。
心中告訴自己,最後任性一次吧。
“喂,你之前一直不願意說,為什麽你對你大哥手下留情呢?”少女忽然握住了他的手,過分直白的詢問讓他略略吃驚。
“真難得你會對這個感興趣。”那語氣平淡自然,連靈均都不能夠确定這是僞裝還是真心。
她反複的咬了幾次嘴唇,終于試探問了出來:“你真的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嗎?比如周圍的、多餘的人?”這個提示夠徹底了吧。
他忽然擡起頭看着她,銀色瞳孔光圈如月盤的弧線一般或隐或現,像是卷入某種回憶中:“過去,那個人曾經救過我幾次。我在被那女人折磨的時候,偶爾會被他撿回來。”
即便是見慣了弄堂裏巷的家長裏短,她仍然不知道如何判定這種救贖。對于如乾來說,撿回這個野狼一樣的幼崽就像是偶然性的施舍一樣,但是這個救贖卻讓幼小的檀郎有了太深刻的記憶。
“哎…”檀郎看見少女在幽幽的嘆氣,那神态有種說不出來的幽艾氣質。
“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大哥不可能永遠不變…或者說,任何人都不可能永遠不變。”
瞬間降臨的沉寂令靈均感到不适,那種突如其來的敏感從汗毛上爬進血管,因為面前的檀郎實在是沉靜的過分了。
她心中忽然有一個念頭隐隐浮現:“你在裝傻?”
對方似乎不再想提及此事,将充滿奶香的奶酪塞進她嘴中:“過兩天有賽歌會,你會很感興趣的。”
靈均嘴中嚼着幹酪看着他,那執着的眼神提醒着對方不要忽略自己的提示。
“啊,你幹嘛啦!”對方的手指輕彈額頭帶來一絲涼風,靈均不滿的抱怨着。
他輕輕失笑,手中遞過去一堆女孩兒們的骨制品,個個精巧可愛,靈均立刻就摸着它們愛不釋手。
他摩挲自己骨節分明的右手,食指指腹間微小的痕跡是未褪去的傷疤,不管是十年、二十年,或是一輩子,早就在他的心中生了根。
那是在他稍微長大點以後,變得漸漸不受那女人的控制時候。在逐漸被放棄之後,迎接的是父親的冷漠,母親的折磨和更多人的無視,他在和獸群的相互制衡後,發現自己逐漸習慣了這種非人非獸的生活。似乎是命運女神的玩笑一般,盡管他主觀上排斥着非人的一切習慣,卻好像天生與自然結緣一樣。
對于黨項人來說,天生天養是他們的宿命。即使是自己一樣的外圍人,也看到過大祭師圍在手上的孩子旁,篝火像惡魔的笑容一樣無情的奪走了孩子的生命,他的母親抱着他痛哭。那個時候自己是怎麽想的呢?
絕對不要死掉。
無論是任何人的冷漠對待,自己仍然活了下來,心中似乎總是在追尋着什麽。可是孩子因為疾病而失去了生命,祭師們會告訴人們,他成為了神的使者,所以必須付出生命。
在黨項人看來,人要去征服自然令野獸沉浮,卻同樣要沉浮于從自然中創造出來的虛妄神靈。他很不理解,半攀爬式的身軀矯健的在豐茂的草叢中奔跑,周圍的部落%C
☆、歌舞祭
之後是長達幾日的歌舞祭祀。原野上的人們沒有過多繁冗的禮節,只是憑借自己奉天愛物的本能去感應神靈的恩賜。他們圍坐在火堆旁邊,支起來高高的架子,将野獸的血液塗抹在身體肌膚之上,畫上奇異的圖案。
蕭意娘手腳伶俐的将新做的仙女繡服套在了靈均身上,綢緞與羅錦上飛舞的仙鶴如飛入天宮的晴宵娘子一般。
“像織女一樣呢…”蕭意娘喃喃。
她看着發呆的靈均,這幾日小姐也不知是怎麽了,一時間神游太虛,一時間卻忽然感覺端嚴肅穆,只是在二王子面前略有掩蓋。屋內的火盆燒的旺旺的,影射上那張若有所思的面容。
蕭意娘心中忽然感動一絲莫名的惆悵,這熱鬧的氛圍讓他想起了東都元夜的繁茂無雙。
“小姐。”靈均看着忽然出聲的蕭意娘,她臉上閃爍着與熱鬧氣氛不符合的莫名哀傷,觸動了她心中那根最矛盾的心弦。
“這是?”她低下頭看着蕭意娘手中遞過來的三顆念珠串成的綴飾,“姐姐這是何意?”
蕭意娘淡笑着攏攏耳邊的碎發:“也許是我的直覺吧,總感覺小姐馬上就會消失在我的面前了。這是我最後的一點念想,為我二人的緣分祈福而已。”
靈均輕輕攥着那念珠,溫溫一笑:“我身上不名一錢,真是慚愧,竟然沒有回禮之物。”看着蕭意娘那早已舍身入佛的神情,靈均輕嘆:“恕我冒昧,姐姐如果在家鄉有未解之事,我願意代為完成。”
蕭意娘點了點頭:“小姐果然是貼心之心。”那溫柔的面龐上似陷入悠久的回憶之中:“我在家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