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大冬天你都能曬成黑炭,我相信就算有仙子也被你吓跑了!”
屋內的武将們爽朗的笑開了,齊維偃指着一旁的齊明夷哇哇大叫:“這個混蛋也不白啊,為什麽這麽多姑娘喜歡他啊!要說白的話,喂!齊小貓兒,我覺得你比較好看!”
齊維桢只是淡淡抿了嘴唇,眼睛仍舊盯着手中的兵書。
屋內的氣氛頓時非比尋常,一旁粗豪的趙無咎硬生生将粗大的嗓門壓成女子的尖細聲,頓時滑稽不已:“這幾天三公子是怎麽了,總感覺他好像心情不好。”齊磊一把将手中的蘋果塞到他的嘴裏:“吃你的吧。”
齊赤若摸摸搜搜的比劃着,一旁的齊明夷在躺椅上翻了個身,将臉上的書拿下來,露出俊美的輕佻笑意:“小三,心情不好啊。”
屋內一陣咽口水的聲音響起,齊赤若心中抓狂不已,沒讓你問的這麽直接啊!
尴尬的氣氛一瞬間戛然而止,齊家一位後生聳聳肩:“齊維偃,你就別指望着姑射仙子了,倒是給你送來一位炸了毛的絕色美人。”他無奈的嘆了口氣,腦袋輕輕一歪便躲過了後方的劍氣。
屋內齊家諸将立即有所反應,皆凝聲屏息,按劍若起,頃刻之間,一男一女便飛屋而至。
“齊铉,你還真想和我動手不成,呸,你以為在江南讓了你三分你便開起染坊來了!”
齊铉飛身而至,拽着齊維桢的衣服就要送出去:“你先避一避。”
女子鋒利的飛羽劃過空氣,将細微的灰塵都割出傷痕,直直的朝着齊铉打出去。
齊铉綿厚的內力瞬間爆發将那飛羽削回去,幾乎傷及美人的玉面。
她受疼低頭,複又擡頭咬緊紅唇,屋內不由得發出驚詫的低嘆,這女子着實太美,冷豔高傲又妩媚天成,身上雪膚微微染着銀白色的微光,乃至那些酸腐風雅之句難以描繪一二。
她怒氣未消,妩媚的桃花眼也睜的極大,身上碧藍色的巫女服輕輕随着主人擺動着。
齊铉一把将那藍色鬥篷随意扔到她身上:“大冷天赤身裸體的。”
屋內噗嗤的笑了起來,沒想到平日這個沉默寡言的齊铉出口便能氣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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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怒氣沖沖的指着齊維桢:“你就是齊維桢吧,你倒是對我們家靈均灌了什麽迷魂藥,怎麽她一回去就要鬧得沸反盈天呢!”
齊铉面無表情的站了半響,一把将喋喋不休叫罵的美人扛到肩頭,轉頭看看齊維桢:“不用理她。”
齊維桢苦笑着伸手:“小叔,先把姜前輩放下來吧。”
美人怒氣未消,氣得面頰嫣紅,卻又別有風情,一旁的齊赤若滴溜着眼珠嘿嘿半聲:“這個大美人和铉哥是啥關系啊,啧啧,怎麽感覺像是在打情罵俏一般。”一屋子男人也跟着嘿嘿起來,齊維桢眼含笑意:“這位應該是女羅前輩吧。”
姜女羅睇着美目眼波流轉:“哦?你倒是認識我,既然如此,那就給個交代吧!”
齊維桢看着一屋子的人抹抹臉低着頭耳朵卻豎起來的模樣好笑的很:“我沒什麽可交代的,我二人在戰場上曾有同袍之誼,一切交往都是發乎情、止乎禮。至于您說的那些叛逆之事,您心中清楚。”
女羅忙着截口:“我清楚個鬼!我們孩子前幾天還好好兒的,怎麽這兩日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昨天更是不知道怎麽了,在家裏喝起大酒來了…”
齊維桢臉色忽然沉下來:“我還有事,少陪了。”
女羅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齊維桢要離開的身影,幾乎破口大罵,他只是回頭平淡低言:“其實您心中都明白,那不過是她的本性罷了,您又何必庸人自擾呢。”
齊磊看到越來越沒法控制的事态,盡量扯出一個完美無缺的微笑:“姜小姐,有什麽事情咱們慢慢說好了。”
女羅微微冷靜下來,看到齊家衆人都是客客氣氣的,三巴掌也能拍出笑來,倒是不好再撒潑。她看看一旁奉茶的齊赤若,微微吊着眼睛輕了嗓子:“這位姑娘,齊維桢什麽時候回來?”
齊赤若嗯嗯啊啊了半天,眼睛要被豔光炫到一般,癡癡半響笑嘻嘻的看着女羅:“美人,他必定是有要緊事罷了,咱們齊家的大事小情都得是三公子管着,不過嘛,您要是有急事,問問铉哥也是可以的。”
女羅冷哼一聲:“他算老幾?”她轉轉眼珠憋了半天,終于按捺不住:“這麽說,你們家三公子聲名在外卻還未定親,有沒有什麽相好的姑娘啊。”齊赤若看着美人的妩媚雙目如孩童一般晶晶閃爍,笑容也挂着不住了,便一把将齊明夷扯過來:“你對女人有辦法,你先頂上,我看她就想臉紅。”
齊明夷露出一個迷人的笑意,低沉雅嗓暧昧動人:“小弟雖然年輕,但是一向循規蹈矩,上敬父母兄弟,下愛庶人軍卒,內無不良嗜好,外無桃花官司,您大可以放心。”他轉過頭看着一旁齊家諸将點點頭,這個風流二少爺終于說出幾句像人的話了。
“雖然每次都是姑娘倒追他。比如文翰林的女兒、鄭大人的千金、孫将軍的妹妹…”齊赤若一把捂住他的嘴笑笑:“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您別在意。”
“幹嘛?”纖細的手腕被粗粝的掌握住,女羅輕輕掙紮着:“齊铉,你別給臉不要臉,別忘了咱們在南邊可是有生意,幹嘛你,放開我!”
齊铉深沉的黑眸淡淡瞥了她一眼,二話不說就将她抱到懷中:“你再多說一句,我就立刻把你扔出去。”
一旁看戲的衆将也坐不住了,聽這話美人好歹是姜楚
一的妹妹,又是如此絕色,就算脾氣不好美人也是值得原諒的,若是齊铉真将人扔出去,那才是要出事兒的。
“嗯~齊将軍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女羅姑姑不過是撒個嬌兒而已,您怎麽這麽粗魯呢。”妩媚的年輕女聲如莺啼婉轉,淡紫裙上托着柔軟的褙子,嬌嗔的美人靠在一旁,手中的細長煙槍随着纖白的手指輕輕搖晃着,搖的人心神蕩漾。
齊維偃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美人,又是大美人!”
女子耳朵尖,便媚着眼睛的瞥了一下,簡直叫人骨酥肉麻。
女羅盯着她半響,終于控制不住:“姜天心你個小狐貍精別在那兒浪了,還不過來救我!”
天心“格格”笑了起來,朱紅丹寇的手指甩啊甩的:“好姑姑,您白瞎了這張臉,只要賣個可憐,齊大人怎麽會郎心如鐵呢。”
她環視屋中衆人,眼角只是含着春色笑着,遠山眉微微酥動:“諸位齊家的親友,姑姑若有什麽得罪之處,天心這廂賠禮了,她性格沖動,也是關心侄女,才會擾亂諸位,我現在便将她帶回去罷了。”
齊铉将她放了下來,女羅待要再鬧起來,天心腆着笑,手指卻偷偷的掐她手背。女羅龇牙咧嘴的咬着紅唇:“你幹…”天心仍舊笑着臉,将宮扇拿出來半遮住臉,隐藏着半邊龇牙咧嘴的威脅:“我說你啊,你可真是笨,萬一以後靈均和齊三有可能,你今天跑到人家裏來鬧,豈不是辱了她的名聲?你以為她是咱倆啊,阿隐從小就讓她龍蛇隐現,還不是為了讓她別向姜家女一樣得了壞名聲。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聽話,不然回去阿隐該和你生氣了。”
美人明豔的笑意似滴的出水來:“各位,咱們就少陪了。”說着一溜煙消失不見。
齊明晦剛到演武廳裏,便被衆人拉着好一陣子說,他沉吟了半響,頗為凝重:“今日的事情大家都爛在肚子裏吧,倒是小叔你…”
衆人的眼色直直的看了過去,今日這一鬧還不打緊,只是齊铉與那位姜家絕色倒像是一對冤家,惹得衆人一陣遐思,這位一樣沉默寡言的齊家柱石到底和那位姜家美人是什麽關系。
齊铉挑挑濃黑的劍眉:“你們看我做什麽?”
衆人撥浪鼓似得搖了搖頭,齊明夷卻扯出一個邪惡的弧度,一把将那書打在自己大哥的懷裏:“他們是想問你和那位壞脾氣的美人是什麽關系。”
齊铉面不紅氣不燥的淡淡看了一眼:“她總纏着我。”
屋中冷風一吹,一陣沉默。這個陣勢,怎麽看也,不像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天心小姐姐出場了,天心小姐姐我愛你~撒花~
☆、迷夢
靈均迷迷糊糊的幾乎從幻夢中醒來,卻感覺到自己入了另一場夢,夢中的男人長着一張好看的臉,鼻子下微微勾起的弧度像個鈎子似的鎖到她的心上,那張棱角分明的異族面容冷淡的抱着臂看她。她周身酒氣沖天,醺紅的面龐不安的動着,透過房門的空隙指尖漏出了樓下的花旦咿咿呀呀的水磨昆曲聲,唱的便是那柔媚入骨的《離亭宴》:“從今後玉容寂寞梨花朵,胭脂淺淡櫻桃顆,這相思何時是可?昏鄧鄧黑海來深,白茫茫陸地來厚,碧悠悠青天來闊;太行山般高仰望,東洋海般深思渴。毒害的恁麽。俺娘呵,将顫巍巍雙頭花蕊搓,香馥馥同心縷帶割,長攙攙連理瓊枝挫。白頭娘不負荷,青春女成擔閣,将俺那錦片也似前程蹬脫。俺娘把甜句兒落空了他,虛名兒誤賺了我…”
靈均骨頭都被唱酥了,腦中糊成一團雲霧,她也不曉得自己怎麽來到此處,只是昨日父親走後自己一時悲一時喜的,頓時如箕薇悲歌,又想老杜心虛繁重,随手便拿了筆寫了出折子戲,搖搖晃晃的走到了這裏來。
父親昨日那個樣子,怕也是自己失望的吧?她心中又是哀傷又是無奈,卻還有一種莫名其妙解脫的快感。
再放縱最後一次,過了今日,她不要再猶豫了。
屋內的火光暧昧的亮了起來,樓下一陣陣細微的嬉笑聲嗡嗡的炸着她的耳膜,她索性翻過身子去,将赤裸的玉臂搭在一旁,嘴中一陣子口幹舌燥,嗯嗯呀呀半天,也不見人來遞上半杯水。
靈均心火不知怎麽就起來了,半眯着睡眼嬌嗔:“還不快拿些水來!”門外人聲鼎沸,還有那男女媾和的聲音,聽得人骨酥肉麻,就是不見有人來,靈均在那波斯毯上無力的扭來扭去,像條蛇蛻了皮似的,就是沒力氣起來。
那些金銀寶玉在一旁灰暗暗的閃着,靈均咿咿呀呀的無力吟喃:“給我水,給我拿些水來…”
像是回應着她的意願一樣,耳朵上被柔軟的物件舔弄着,弄的她心肝兒一顫,直覺得自己渾身冒熱氣。那軟物在耳朵旁舔弄着,似乎惡意逗弄她,又像是發狠了似的吊着她,将她肌膚上都濡濕。
她只感覺喉嚨更加幹澀,就想着要一口水去,恍恍惚惚間看到面前矮桌上的精致茶杯,便扒着身體慢慢湊過去。那人停下口來,似乎頗有興趣的看着她如何狼狽模樣,只是任由她屈着身子慢慢爬過去。
她見到那杯水,直想要一口吞下解了喉嚨中的火舌,卻被人惡劣的拿起。她恨極卻又軟了下來,只是屈身上前,略略擡了頭,那人的表情總是在雲霧中看不真切,唯有一雙眼睛冷漠中帶着嘲諷。
“要喝水麽?”男人的聲音如塞外的風雪一般冷冽,與千秋歲柔紅暖綠的熱氣格格不入。
他半蹲下身來,看着面前的蛇一般掙紮的女人,像那半隐半現的妖物落入陷阱,卻壞心眼的逗弄着她。靈均自覺地自己如堕火窟,若是再不能得到一滴水,自己便要堕進地獄烈火中燒的一幹二淨。幹淨的水珠被打翻在他手上,他湊近手看她用小舌迷亂的舔弄着。
那雙眸子忽然露出諷刺笑意:“就算再美的女人,有一顆惡毒的心腸,也是這麽醜陋。”她聽了這聲音,不知道為何覺得羞恥萬分,竟然如堕冰窖,只是越是難受,身體卻是冰火兩重天。她越發覺得這聲音總是在糾纏她,只是卻像是被自己故意遺忘了一般,怎麽都想不起來。
“啊…”嬌媚的叫聲輕輕溢出口,靈均有些羞恥的咬住嘴唇,原來是那人将手附在她身上慢慢摩挲,她又羞又惱,只是想着要将此人大卸八塊,身體卻綿軟無力。
“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嗯,看看你插在我胸前的那一劍,有沒有一刀把我殺了?”
耳邊被溫熱的氣息打亂,她心中驟然一驚,大口喘着粗氣,這一次,她終于看清楚了他的臉,那張記憶中有些孩子氣的俊美容顏變成了一張冷漠無情的面龐,從心底深深而來的是怨恨與報複的欲望。
她忽然笑着流出淚水來,輕輕摸索着他的冰冷面龐:“原來你還活着,這很好。”
檀郎的容顏一瞬間便清晰起來,容顏依舊俊美,那雙曾經固執單純的眼睛卻寫滿了諷刺:“我真是佩服你,無論多少次,我都會被你騙到。”他雙手将她的纖細脖頸輕輕握在手中,呵笑一聲:“你到底是有多會演戲…”樓下咿咿呀呀鼓噪的唱着水磨調子,正唱到那書生感嘆小姐是個尤物害人,便死去活來離了小姐,進京享福去了。
檀郎不知道怎的一笑:“你說你這忘恩負義抛棄情人,是不是同你們漢人那些無恥書生一個情境。可惜你是個女人還這麽狠心,我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果然漢人女子都是些騙子。”
她咬着牙不想認輸,他總歸是敵人,她是欠過他,可是他也沒少給自己折磨,她總歸明裏暗裏幫過他,還能如何呢?他們二人是天上的鳥與水裏的魚,注定沒有結果。若是不狠心一斷,兩人都要痛苦的。
他看着她冷漠無比,她只能苦笑:“為什麽不能離我遠點呢,我都已經遠離所有人了。”
昏厥的睡意襲來,她像是一條涸轍之魚一般瞬間倒下,最終已經染上了清甜的甘泉之味。唇齒間的親吻不再溫柔,仿若是報複一般,他漸漸冷淡的引誘着,将水珠勾着唇齒間,待她幹渴後受不了誘惑便用唇舌咬上去,像在逗弄貓兒一般惡劣不已。
她整個人疲困不已,恍惚中看到那個人在胡床前,冷漠的眼神将她逼仄到狹小的空間。她不知怎的露出一個微笑,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耳邊似乎想過刀劍相接的聲音,只是太過悠遠。
這一場夢做的太久,靈均醒來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還飄在空中。
身子有些仄仄的,經不起來折騰了,她看着自己身上多出來的素衫,懶懶的挑弄着。那衣衫圖案精巧,越看越是愛。
“看來你已經無事了。”推門進來的竟是久未見到的劉複之,這人仍然一身玄色衣衫,反手将門推上。她也就自在受着他興趣盎然的灼熱視線:“你這一睡可是好,将齊三公子氣的厲害,差點沒把千秋歲翻個底兒朝天。”
靈均心中有些愕然,面上倒是不顯,只是無聊的玩弄着指甲,兩頰的熱氣漸漸也散去了許多。
劉複之嘿嘿看她:“瞧你這一臉春意衣衫散亂的,人家不知道還以為你幹了什麽壞事兒呢。”
靈均粗魯的将那青衫扯到一邊,只是覺得胸腔少了什麽,幹脆眼尖将他腰間那杆長長的煙槍搶過來點上。
劉複之長大了嘴看她這強盜行徑,半天都呆住了:“好歹是個小姐,不僅搶男人東西還一點兒不害臊,要臉嗎大小姐?”
靈均充耳不聞,只是将那煙槍點燃,輕輕擱在桌子上散味兒,順便扔給他一個白眼:“你倒是真不嫌自己髒,我不過是要聞聞味道,你以為我真要用不成。”
她只是閉着眼睛養神,劉複之卻眯笑着眼睛:“剛才齊三氣勢洶洶的從這裏殺出去的表情,可有趣了。能看到一向溫文沉穩的三公子黑了臉,我可不虧了。”他揚着聲調卻不減笑意:“剛才這屋中發生了什麽,能将齊三公子氣成關公臉?”
靈均嗤笑一聲轉過頭:“你若是不想要命,大可以去問問。”
劉複之攤了攤手:“大小姐,有沒有人說過,你越來越上道兒了,估計在官場磨煉一段時間,就能出來折磨人了。”
靈均湊近那煙槍深深吸了一口煙氣,懶懶的倒在一旁的榻上,眼神卻銳利的射過去:“你可是個有信譽的商人,所以最好不要兩張面孔,不然樓下的那位孤竹姑娘可就不安全了。”
劉複之微微一愣,眼神卻有幾分複雜:“你這是什麽意思。”
靈均托着下巴笑睥他:“哎?我說了什麽嗎。不過是看到這位好姑娘即使自貶冷宮也抵擋不住狂蜂浪蝶,你也知道,女人越是冷冰冰,男人越愛湊上去,那些大客人可都等着她呢。”他輕哼一聲,便拂袖急匆匆的出了屋。
“你倒是壞心眼兒,專挑他的心窩裏放箭。”齊維桢托着冰鑒,進屋便将那煙槍滅了:“你這毛病不好,吸多了熏氣。”
靈均看他臉上表情淡淡的,一時間想到了剛才那人,像是恍了神兒似的:“你剛才…已經進來過了麽。”
齊維桢手指一頓,随後将冰鑒中冰涼的匕首取出來,冷冷淬着寒意,又割開了一塊冒着香氣的鹿肉:“先喝解酒湯,在吃點東西。”
靈均此刻懶懶趴在一旁動也不想動,齊維桢都看笑了:“你說說你,冬天都快過去了,你這時候想起來冬眠了。”
靈均窩在榻上睜着眼睛看他文雅的切弄那些肉食,仍舊是謙謙公子的模樣,越發覺得自己小人之心,還以為齊維桢看到她與檀郎相互糾纏,也許是自己心中多疑吧。
齊維桢靜靜坐在一旁看她懶懶的吃了幾塊肉,也不着急,只是微帶着笑意:“你已經決定了要走仕途?”
靈均嘆笑一聲:“你一向是明白我的,那種想飛之心永遠不死。”
作者有話要說: 啊,檀郎小哥哥,召喚你簡直是太不容易啦
☆、支曦望
靈均方回了屋子,便聽見天心飛着輕快的聲音聒噪着:“什麽賽西施、賽洛神、賽狗屁的,我一看她那樣兒,就知道她手心兒還冒着汗呢,哎呦喂,我說你要鬥便鬥何必放屁,我們二人便鬥了兩下。她一個巫女腰硬成那樣子,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楚女。”
她方回了屋子便笑開了:“你倒是厲害,看來在京東道倒是過得舒爽。”
天心回頭看她,吊着媚眼上下細細笑着打量她:“呦呦呦,你倒是過得可還行?我說靈均,咱們姜家人一向是自掃門前雪,說的怪難聽的。我一猜剛才那齊維桢就是去找你的,你好得很,還要人家給你善後。”
她上下看看,更是嬌的滴出水來:“我們靈均也長大了,好歹知道自己有一張漂亮臉蛋兒,身段嘛,咱們姜家女孩子向來是細腰長腿、雪膚烏發,我是不擔心的。”她聲音嬌軟,又帶着幾分輕佻的誘惑,只是輕輕附耳:“傻孩子,齊三那種難得一見的好貨色都不攻略,做什麽女官吶。”
靈均毫不憐香惜玉的将這美人推到一邊,天心倒仍是一臉笑嘻嘻的模樣。她看着姜楚一白皙肌膚上暗黑的眼睛,心有不忍:“爹,我…”
姜楚一揮了揮手,黑色雙眼尤其認真:“阪上走丸躲不得,你既然有此心,遲早有這樣一日。”
夜間慢慢的靜了下來,姜楚一坐在房中,越發感到鋪天的寒意,說是那樣說,可是他夜夜夢到妙儀無奈又含笑的眼神。他如何追也追不上,只想問問她,到底該不該放縱女兒。
“你心中已知,何必問我…”夢中她的聲音仍舊那樣缥缈,如她淡到雲中璀璨至極又不為人知的一生。
他尚未反應過來,已經被懷抱到一個香軟的胸上。一聞這波津香氣息,他便嘆了口氣:“你這孩子怎麽越發放浪,一個一個都讓我操心。”天心不待他将話說完便用指尖點住他朱唇:“阿隐你本來不該是個這樣的人,阿靈也好,女羅也好,我也好,你實在不像姜家那些冷漠薄情又自私之人。
姜楚一看她無奈笑笑:“你就當我自尋煩惱吧。”
天心忽然沉默起來,宛若她的溫言嬌語都是一張面具:“阿隐,我知道你心痛心傷,但是我不得不說,你也變得如受傷的刺猬一般懦弱了。當年你想要重振稷下學宮,想召回姜家宗族重掌風雲,卻一直在止步不前。原本以你的能耐,這些都是不成問題的。”
姜楚一心中血淋淋的那塊傷,靈均與女羅都唯恐避之不及,看似放誕的天心卻刺破了虛僞的皮囊:“我們祖師說,‘勢因敵之動,變生于兩陣之間,奇正發于無窮之源。’你也知道,天下萬物皆為水,莫若不變應萬變,如今族人離散,僅靠我們這些淫廟根本不能解決根本。”她起身緩步,低低沉吟:“如今我們在朝中無人,又無勢力依傍,大通商行縱使彙通天下,仍舊是商。士農工商,商人最賤,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在我看來,你也白白浪費了你的好功名。”
姜楚一苦笑一聲:“你知道的,我啊…”
天心狡黠的截住他的話:“我太懂你了,所以覺得你在做無用功。阿隐,正是如此,你要放任靈均去嘗試,你不能讓她的路子比你還窄。我們姜家女人難道只能做宅院中每日為了丈夫家人畏畏縮縮碌碌終生的女人嘛?”
她看着窗外那皎潔月色,便想起了一張清麗絕倫的臉,那個女人曾經為了愛情而欣喜不已,也因為傷情而郁郁寡歡。一代又一代,姜家女人就像被詛咒了一般,從來在愛情中都沒有好下場。
“何況你是最清楚的,姜家女人不是死于欲望就是死于愛情,若是感覺來了,想擋也擋不住。”她搖搖頭,“不要飲鸩止渴了。我們的先代,做了母親私奔的也還有,你以為你能管住她?”
月色正好,不冷不熱,只是冷漠的注視衆生。
靈均正在看着那輪俯瞰衆生的月亮,天心輕快的身影便上雕梁來了。
她一把抛過來酒,倒是笑吟吟的:“好啊,大冷天的你倒是好興致,在房梁上看月亮,月亮有我好看嗎?”
靈均哈哈笑了起來:“你倒是挺自得。”她壞心眼兒一起,将當日得了的紫水晶由着她的脖子滑下去。天心将那冰涼的滑物拿了出來在月亮下照着,一時間目眩神迷:“真美…純潔的不可思議。”
靈均打開酒罐,那清冽的酒味伴着冰冷刺骨的風沖擊她的味蕾:“你這些日子在齊國那邊待得還好吧。”
天心托着香腮看她,姜家标志性的桃花眼和神秘的淚痣在月光下帶着幾分趣意:“我果然适合去做巫女。”她眼含春水,那種半成熟半稚氣的輕佻媚意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着:“阿靈,沒想到你這個總是假裝乖乖女的壞孩子也坐不住凳子了嘛。”
靈均拄着手看看月亮,眼中卻有着沒法提及的過往:“你大概也知道我的身世了吧,對我來說這其實不算什麽,只是、怎麽說呢,渾身膈應的慌。”
天心哈哈大笑:“我當是什麽呢。阿隐,你失去了他們兩個,得到的卻是阿隐雙倍的愛。”月光灑下寂寞的清輝,照上了那張脫掉面具的寂寞面容:“有時候你想要得到一點愛,結果就會被十倍的償還恨意,然後就會陷入一種無限的死循環中。”
靈均哧哧的笑:“在我面前裝什麽深沉啊,說起來…你還從沒對我說過自己的身世呢,簡直像是突然就出現在我們面前一樣。”
天心微微翻了個白眼:“你要想聽的話,我可以随時給你講。其實,我的父母曾經是京東道的一對夫妻官,有一天他們把我給抛棄了…”靈均一把将那酒罐子推到她嘴邊:“行了你,又是哪裏聽來的戲。”天心笑得異常燦爛:“你怎麽知道的?”靈均也不理他,直接輕身跳下了房梁,她回首一看,天心的臉上平靜的在月光下露出點點涼意,她的寂寞從來只會讓自己知道,無論如何都會向前走不回退縮的天心,從來都為自己的瘋狂和野心不顧一切的投入到戰鬥中去。
但是靈均知道,唯有她被傷害的那個瞬間,她像個年輕的少女一樣彷徨無助過。就像自己每次想到檀郎,卻無法面對對方的報複做出任何反駁。
嫦娥閣中,靈均正襟危坐。門聲開啓,靈均恭敬起身,蕭別古與蕭惠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旁邊尚有一位蓮步輕搖的秀美女子,水眸柳眉,面露嬌怯,身姿卻極其端正,一身素白的襖子,很有幾分袅娜姿态。
靈均屏息凝神,心中已經有幾分詫異,若她沒猜錯,這女子正是支道承那個被庶妹欺負的嫡女——支曦望!
蕭別古看她端正姿态很是滿意,便指着支曦望笑道:“這是支丞相家的嫡女,閨名怯望,以後你二人便是同門,若是能夠同登龍門,更是一段美談。”
同登龍門?靈均心中笑笑,她才不信蕭別古的心思會這樣簡單呢。支道承尚有謀反嫌疑,她為何卻反而保舉謀反者的女兒?以蕭別古的閱歷心計,這其中必然大有說法。
支曦望舉止言談很是大方得體,雖有大家風範,卻不讓人厭煩,一眼望去便觀之可親,她輕啓朱唇微微含笑:“這便是姜妹妹吧,我長你幾個月,冒稱一聲姐姐了。”
靈均也大方打了個招呼:“小妹自外地來,尚不甚熟識,還要求姐姐照顧了!”
兩人簡單問候數語,蕭別古很是滿意:“這次來主要是告訴你們,女官大選定在三月初七,我是保舉人,按理說是要避嫌的。女官大選分為文、武、醫、吏,其中尤以文為第一。我曾保舉的殷白雀便是懷佑女選文試第一。按理說女官大選保舉之人必須要在正四品以上,所以數量也不算少,每年名額卻少之又少。你們若是想龍門中選,怕是要多費心心思了。”
她目光逡巡在兩個少女之間,投注到靈均身上微微含笑:“你,才學不必擔心;心思怕是要下些功夫。”又看了看一旁的支曦望:“你,心思不必擔心,才學要多求助你嫡兄。”
靈均也不開口,只是溫笑看一旁的支曦望溫言款語,妙口朱叽。
蕭別古滿意的點了點頭,溫言吩咐支曦望與蕭惠去拿些茶來。
靈均低着眼睛,故意忽視支曦望頗有深意的掃尾,待她走後輕笑:“大人有何交代?”
蕭別古瞬間斂去了笑意,一雙銳利的眼睛盯着她:“今次入宮不管成敗如何,我要你幫我盯着這個丫頭。”
靈均啧啧出笑:“大人既然不放心,何必保舉支家女子?”
蕭別古淡淡飲了一口寡淡的茶水:“昔日石蠟大義滅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先有君臣再有父子,支家這對兄妹若是忠義,可謂堪稱大器。女選本就招納天下英才之女,只不過你二人身份都有些特殊罷了。”
靈均只是溫文笑着,待支曦望回來,兩人又研究了些才學品評,談的很是投機。
曲終人散,幾人紛紛告別,靈均從嫦娥閣出來,便輕巧的轉入隔壁的重行閣。
天心看着蕭別古與支曦望乘坐的馬車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嘻嘻看着她笑:“我剛才去你們窗下看着,簡直沒眼看。那個支家小姐好能演戲,明明心中心計萬千,面子上卻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靈均将她遞過來的時鮮酸果放進口中嗤嗤一笑:“有點意思,這位極有風範的支小姐哪像被庶妹欺壓的直不起頭來呢。”
天心摸摸下巴,眼珠挑起邪惡的弧度:“你猜那個蕭大姬和她說些什麽?”
靈均睥着眼睛挑起一抹弧度:“我猜…我不告訴你!”
天心嬌笑一聲打了過去,二人鬧得不可開交。靈均心中冷笑數聲,說些什麽?蕭別古能讓她去監視支曦望,又怎麽能不讓那位極懂得僞裝的支小姐同樣去監視自己呢。蕭別古,到底是浸淫官場多年!
作者有話要說: 想起來李清照當年驚悸逃亡,心裏覺得好幸酸啊,古代女人真的是命運多舛…
☆、男娼
二月的寒衣漸漸從人們身上脫了下去,上雍的胭脂河中又重新堆滿了女子的胭脂。
許是春天到了,女羅的心情一天好過一天:“等過段日子将祀舞交接了,我就可以卸下巫女之職,正式交給天心那個麻煩孩子了。”
姜楚一盯着手中的書,白皙的面龐也染上了幾分笑意:“這很好,她也長大了,你也老了。”女羅嬌嗔的點了點他的臉頰:“又欺負我,我才二十多,怎麽就老了?”天心一早上起來便嬌懶的打了個呵欠,款款坐在一旁:“你們兩個還真不嫌膩味,大早上的就這麽膩起來了。”
女羅手中切菜的菜刀發出鋒利的光芒,雙眼如刀:“臭小狐貍,有本事你過來我把你的狐貍毛拔了。”靈均掀了簾子出來看,略略的打了幾聲招呼,一時間飯桌上卻無話。
待靈均出門後,女羅有些躍躍看他:“你看看你,木已成舟,你們父女兩個怎麽還是冷冰冰的。”
姜楚一嘆了口氣:“總要給我些時間去接受,更何況,許夫人和羽之姐姐那邊怕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