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見到更有趣的一面,不過你也要有命算。”

如乾冷冽的瞪她一眼,卻看到這嚣張的女人溫雅的淡笑着,根本不将自己放到眼裏,他仍舊攫住檀郎的手腕:“細封娅娅在等着你,絕對不能令細封家失望。”

檀郎撣了撣發絲上的細細灰塵,似笑非笑看他:“趙國皇帝若是嫁女怎麽辦,我不大會管女人,倒是會管狼,到時候收了一窩子女人,讓他們在地下互咬怎麽樣。”

如乾無法再忍耐,幾乎要一巴掌打過去。檀郎雙眸銳利,卻絲毫不讓:“別做出有失身份的事啊,大王子。”

他回頭看她坐在一邊頭也不回敲敲桌子:“你要我走?”

靈均掩住心下的不舒服,只是裝着平靜笑出來:“你說的對,你以後是有一窩子女人的,怕是個個都是公主,何必留在我的窮酸窩中,何況,你是嵬名王子,我是趙國官員,你是要回嵬名的,以後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了。”

檀郎盯她半響,聲音終究有幾分咬牙切齒:“你什麽都能一下撇幹淨,哪日我真的忍不住了,怕是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女人爽一下也就把我扔了。”

靈均差點沒呸他一聲,這叫什麽話!若是旁人敢如此對她,她早就大耳刮子抽過去了!她忍住罵人的沖動,坐在一旁一動不動。

他睜着黑洞洞的眼睛,将嘴唇輕輕湊近她的耳朵:“齊維桢有你做的抹額,那我也要,你要是不幹,我就跑到你們趙國皇帝面前把咱們的‘奸情’說出去。”

他人也不看,直接大搖大擺出了門。如乾瞪了她一眼,也将半昏迷的木都拖了出去。

靈均坐着,心中越發生了氣,他們倆有個屁奸情!再說,她那針線功夫仍舊不是太好,別說丢不丢人了,哪有時間去弄那個啊。

她想了半天越來越氣,卻又不知道如何發洩,只是想他剛才所說。

“趙國皇帝若是嫁女怎麽辦——”他那樣調笑的說出這樣的話,她心中卻有些煩悶。如果他真的娶了妻子,回到他的家鄉,會得到他想要的幸福嗎?

她不知道,可是卻無法控制自己一次次的想像那樣的畫面。

☆、辛密

夏日正式拜訪了,靈均身體卻越來越熱。就算将黑色的鲛绡穿在身上,她将渾身都裹得看不出人形,一樣熱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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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均一如既往的将自己隐秘在空氣中,輕輕走向禦史臺的大路。

似乎又男女的争吵聲越來越近,她将自己隐在空氣中,那是——支曦望的聲音。

一向平靜溫和的支曦望聲音有些急促,一雙清秀眼睛黑洞洞的像是個怨婦:“到底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呢。我在那裏待着也難,那個聶懿每天和鬼一樣,我感覺我做什麽他都知道。我明明離開那個家了,還要每天都在監視之下麽。哥,我想要自由,我想要贏!”

哥?呵…原來是支那殷,那位深得聖意卻不受父親寵愛的丞相嫡子。

男人背着身子臉看的不大清,只是看腰身竟然有幾分風流妩媚的感覺,卻比妹妹還要漂亮,一出口卻是冷淡之至:“連這些都忍不了,如何做大事。”

支曦望像是隐藏太久的面具被剝落一樣,杏目麻木的落下大大的淚珠,嘴唇也顫抖起來:“那個女人整天嘲笑咱們的娘,我可真想将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來。還有鄭言師,她根本是個不要臉的賤貨!朝廷裏那個男人她沒有睡過,那種姿色的女人,她也配!還想要嫁給皇太孫,呵。”

支那殷半響聽着,也不多言:“蕭別古要你看着姜靈均,她又如何。”

支曦望想了想那終日一身黑的女人煩躁不堪:“她?誰曉得她怎麽被發配到了禦史臺,終日神神秘秘卻殺人如麻,別人聽了都怕的很。左右她被十九公主恨上了,一個沒權沒勢的女人能做出什麽來。”

她細細聽着,支曦望竟然“啊”的一聲大叫出來:“哥,你弄疼我手腕了,快放開!”

支那殷聲音溫柔,卻帶着刀子般的寒意:“好好盯着她,她可是有用的。”

人影散去,靈均翻身而過的嗤笑一聲,心中卻有些快意。

人吶,都帶着一張面具,今日見到支曦望真實的一面,她反而覺得有趣。

眼下她們沒什麽利益沖突,她不過是明裏暗裏給自己絆子,也就是女子間的嫉妒罷了。

可她要為支家兄妹這樣的忍耐力浮一大白,也要為支道承鳴支喪鐘。

支丞相,你的兒子女兒尚如此算計你,你是不是天命已盡呢?

她擡頭看看一群群黑壓壓的烏鴉飛過大理寺,心中忽然有了想法。

在這個關頭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卻召見了她。

她輕身下跪看着禦座上的帝王,幾近從容的應對着。

仁帝也忍不住露出些贊嘆:“海綿裏的水會任意改變形态,鋒利的劍懂得在防守的時候收鞘。”

靈均伏首:“禦史乃天子近衛,只為天子負責,臣不需要向旁人多言。”

仁帝看她兩眼,卻忽然頗有興趣:“朕的女官吏除了出宮的蕭先生、殷白雀,便是刑部的顏風神還未嫁人,其他的嘛…不提也罷。”

靈均心中微窒,只是淡然一笑:“臣父苦心,望臣早嫁,是臣性情執拗。見過了邊關的烽火,自此便覺得于情愛上味道頗淡。”

仁帝微微嘆息:“莫欺少年窮,後浪推前浪。每一個禦史,朕都會親自召見,你卻是禦史臺最年輕之人,卻接了審判院的案子,你是什麽想法。”

靈均心中冷笑一聲,什麽想法?她倒是自己也想知道,那位符堯光大神仙什麽都沒說,她心中雖然有私心在,卻還要猜這陰沉皇帝的心,倒是不曉得那位陳抟高卧的符大人在想些什麽了。

靈均只是恭肅:“臣手中的劍是為拔除不祥,若有人膽敢欺君,臣必定上奏天子!”

仁帝青紫雙眼陰沉沉的發出一點光亮:“你敢保證并無任何私心?若你審判之人與姜楚一為敵,憑你的心思手腕,并不難辦。”

靈均呵然一笑:“陛下說笑了,臣父女若想要趁機發作,父親還會是白身,臣還會在天下至陰至詭之處茍延殘喘麽。陛下若疑臣,請殺之。”

仁帝揮了揮手讓她退出,卻悠悠看着銮殿上的鎏金九龍:“這父女倆,父親直如弦,女兒卻曲如鈎…”

靈均出了金銮殿,心中卻思緒萬千。她摸摸後背,早已經出了一聲汗,心中苦笑一聲,誰說皇帝不常見人,到底是如何給人造成求仙問道的虛假形象的,能在這位永遠密不透風的皇帝面前活下來,她真的由衷佩服受寵的仇飛廉、端木賜、齊維桢…

權柄大概還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不知道為何,她與皇帝接觸幾次,卻總是有此感覺。

皇家的氣氛極其詭異,皇帝與諸位子女的關系陰晴不定,坊間所謂的受寵也似乎并非真實,甚至皇帝與支道承的關系,也讓人覺得耐人尋味。

這樣的皇帝,怎麽會是與西遼簽訂和談書的人,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焚香敬祝,靈均撚着三炷香,看着面前的太公像。

從以前開始,她便覺得姜家的巫女令人匪夷所思。

她曾經在南邊做過短暫的代巫女,卻感覺到興趣缺缺,這一切只有親近的幾人知曉。

當初學習樂舞是為了讓父親愁緒存于眉間的父親開心,父親終于聊有慰藉。女羅又一次追随父親而去的時候,她曾經穿着巫女服走遍大街小巷,他們看到她,以為她是哪裏的仙女,竟然就跪拜起來了。她覺得有趣,可是漸漸又覺得了無生趣。

天性曾經神神秘秘的同她說:“你去過齊姜的古廟就知道一切了。”永遠不能明白為什麽天心與女羅沉醉于已經落後的巫祀,自己甚至連去古廟的興趣也沒有。

但她真正憧憬的,是曾經在上古時期輝煌燦爛的姜家祖先們。

千古威名太公望成為姜家人心中的神祗,還有傳說中消失的女謀主姜宜主,在佛道之争中大辟天下的姜道子,還有消失在史冊中的姜家人…

她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她那些大隐隐于世的親眷們,如今在何方?

“百無禁忌,太公神靈。”她重重磕頭,心中虔誠無比,皇帝是千年的狐貍精,她姜靈均也不是吃素的,只要将見不得人的東西挑上臺面,即便是天王老子也難救了。

顏風神懶散的看着面前的花兒發呆,卻發現靈均一個閃身從房梁上調了下來。她笑眯眯的看着長腿細腰的少女:“這是怎麽了?由于有人按捺不住要暗殺你了?”

靈均将杯中的茶一口喝掉,卻差點沒苦出眼淚:“姐…大夏天的喝什麽苦丁啊,好惡心。”

顏風神看着她喃喃低語:“苦…嗎?我好像嘗不出什麽味道。”

靈均心下笑笑,顏風神身上有很奇怪的地方,比如奇怪的味覺、奇怪的種花癖好,不過在遍布怪人的朝堂似乎也不是那麽奇怪。

她拍拍身上的灰塵,瞥了瞥外面急匆匆的侍衛:“十九公主從獲寵愛,倒是每日追着我走,不知道的以為她愛的是我呢。”

顏風神哈哈大笑,細密的發絲也随之顫抖:“你的嘴真夠賤的,不過這小公主太過嚣張,外宮朝堂豈是她可以随意涉足的。”

說話間靈均便覺得不妙,立刻逃了出去,可惜剛跑到翰林院便被那小公主一把逮住。

十九公主薛維葉還算得上是個甜美嬌俏的少女,可惜是種淬着毒的甜美。

靈均心中暗自感嘆,皇家的演技若非太過拙劣,便是太過高明。前者如太子、大公主;後者則是二公主與十九公主。至于那些被封王沒有被封王的王子王爺們,在這幾位強大的影響力下,反而褪色了許多。

鄭言師一看到十九公主便擦身而過,十九公主一把抓住她大喝起來:“姓鄭的□□,如今你仗着二姐,倒是不将任何人放到眼睛裏了,不要臉,還想嫁給我們皇室的皇子鳳孫!”

鄭言師一張點綴的精致的面龐滿臉通紅,看到一群男人在場,卻只能裝作嗚嗚哭泣:“十九公主好毒辣的嘴,臣現在已經身為朝廷官吏,您怎麽能随意辱沒!”

十九公主尚沒治得了靈均,卻先被指責,俏臉漲紫,手掌直接就招呼到了鄭言師臉上。

一時間場面混亂了起來,翰林院文質彬彬,即便出了一群怪胎也是各幹各的,哪有女人掐架掐到此處來的?衆人打打鬧鬧亂成一團,還是烏修文前來調停。

十九公主直接就搶來劍往靈均身上招呼,口氣卻很是怨毒:“讓你下賤!齊維桢從來就是我的,鄭言師那個賤人我都不會讓她染指半分,何況你這個毀了容的賤人!”

“這——這——這算個什麽事兒!”一向注重儀容的烏修文也氣的胡子倒豎,一時間跑來看熱鬧的官員倒是數不勝數。

十九公主像是發了狠似得:“他從來對女人都是溫柔的,他從來對我都是溫柔的,自從你出現了,他就變了!”靈均心中發苦,齊維桢可不是對每個女人都那麽溫柔嗎,他那如水的目光一注視着,那個女人都會有被愛上的錯覺。

溫柔是□□呵,十九公主也算是着了魔了。

靈均左閃右閃,也沒法上了這位金枝玉葉,十九公主卻抓住空擋将她臉上的東西扯下來:“蒙着臉作甚!你個容顏盡毀的醜八怪!”

這臉一露出來,周邊都靜了下來。

☆、複容

碩人其颀,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不愧為姜家之女,卻真是有女如雲、有女如玉,可堪美豔清妩。

靈均摸着臉上的肌膚,倒是松了口氣,大熱天的終于涼快了些。

十九公主睜着大眼睛眼淚卻吧嗒吧嗒落了下來:“不可能的,你明明被毀了容,嬷嬷說過的。”

靈均聳聳肩,怎麽一副她自己反而被欺負了的樣子呢。

她拍拍手驚了一周看戲的:“各位大人,若是再看兩眼我就要監察抓人了啊。”

一旁衆人鳥獸聚散,倒是十九公主呆在一旁像個游魂似得走着,口中喃喃:“你且等着,你且等着,歷來這些狐貍精,我總會治她們的…”

鄭言師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靈均的臉,指着她顫着手半響說不出來話:“你不是個毀容的醜女嗎…”

靈均搭着她的手和一旁的青年官員交代:“她驚吓過度,一會兒去太醫院煮一些去驚的藥喝。”

那官員紅着臉讷讷的點了半天頭。

烏修文看她半天倒是笑了出來:“果然是姜楚一的女兒。”一旁的單西哲眼光奕奕看了半響,卻又冷哼一聲。靈均心中笑了一下,道這小公子果然愛記仇,還記着她說天心那幾句話呢。

她不遠留在這裏讓人當猴兒一樣看,只是打算出去了。

支曦怯張着嘴巴半天沒合上:“這女人竟然是這個模樣。”

手中的拳頭緊握,支曦望淡淡的瞥了半響:“是啊…令人讨厭——”

面上的透額羅和面紗帶了幾個月之久,甫一扯下竟然覺得不适應,靈均笑着搖搖頭,暗笑自己在禦史臺那陰暗地方當慣了賊,竟然除了在家中都見不得人了。

她一走到轉角處,便看到聶懿那從容散淡的眸子,顏色淡的與雲霧一般,像是潑了墨的水墨一樣,好似一切事情都總是預先得知一樣。

讨厭。靈均心中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想法。這種聖人視角的人是對那些努力之人的侮辱吧,他們天生便才能優秀,更加目空一切。

他輕輕略過她一眼,便同一旁的高大青年繼續不鹹不淡的說着話。

那青年回過頭,一張娃娃臉苦哈哈的,靈均一眼便知道他是誰。那日他剛到禦史臺之時發脾氣的聶桢,也是被郁鶴若荼毒過的侍禦史。

聶桢一看到她眼睛便亮了亮,靈均雖不願意靠近聶懿,仍舊會意走了過去。

聶桢摸着下巴嘿嘿笑了半刻,聲音卻不似少年臉很是低沉成熟,随即又露出些不屑表情:“弄個這麽美的妞兒簡直羊入虎口啊,腿長腰細的能幹什麽活兒,那混蛋老板怎麽想的。”

靈均随口接了句:“他可能不正常吧。”

聶桢張大了嘴,差點沒哈哈笑出來:“嘿,挺有性格的。”卻忽然湊過臉一副陰沉表情:“不過啊,你一個做禦史的最忌招人現眼,你倒是好,引出這麽大亂子是想要禦史臺給你擦屁股不成?你要怎麽報答,每個人□□一遍?”

禦史臺果然沒有正常人啊,靈均心中感嘆道,可惜她雖然不是大家閨秀,又懶得和這群臭男人鬥嘴打葷腔,忍不得一時氣憤。這時候總會想到,若自己是天心就好了,她怕是比這群混蛋還會開葷腔呢。

聶桢輕哼一聲:“你到了也好,今日告訴你,審判院的案子我同你一起接手,千萬別給我扯後腿啊。”說着揚起可愛的娃娃臉一臉驕傲的走掉了。

她将背靠在一旁漆紅柱上,卻想着符堯光的做法,派聶桢來與她互相監督,虧他想的出來。

回頭一看,聶懿那霧蒙蒙的眼睛卻幽黑的看她,靈均別扭的轉過頭去,那人只留下一句話:“聶桢快三十了,你可別招了他的忌諱。”

三十歲?比父親還大的年紀?靈均越想那張張牙舞爪的臉越想笑,卻轉念一想。聶桢、聶懿,上雍聶氏之人啊,怪不得…

寒食和清明那兩天飄飛的柳絮也慢慢墜落了下來,将上雍布滿了絨毛一般。夏至之後,天氣漸漸炎熱起來。

“夏至東風搖,麥子水裏撈。夏至東南風,平地把船撐。冬至始打霜,夏至幹長江。冬至江南風短,夏至天氣旱。夏至東風搖,麥子坐水牢…”城中的歌兒歌女自然不會忘記夏至後的涼薄輕衫,個個露出白皙的肉體,上雍簡直陷入了炫目的肉浪中。

“真夠□□的…越是天子腳下,越是縱情聲色。”天心站在高臺之上,看着下面火熱的娼妓們,露出些諷刺的笑意,“不過,我和她們沒什麽區別。”

靈均口中的煙氣輕輕吐出去:“大事将近,姑姑今日就會到了。”天心沉默半響,似在觀望南方的家鄉一般,将身上的輕紗慢慢裹住:“天贶節就是改朝換代的日子,我終于能夠成為真正的姜家巫女了。”

靈均嗤笑一聲。

天心卻也低斂妩媚的眉梢:“傳說九天玄女為化身玄鳥,乃商姜先輩,後傳先祖姜子牙兵法,布陣九天玄女書。天贶節乃是玄女重降天書之時,只有王霸之人方能被玄女賜書。”

靈均淡淡的磕着煙槍:“神靈怪異不敢全信,惟望敬神而遠之。”

天心嘿然一笑:“尊儒遠道,不遜祖宗。”

靈均摸着身上那精美古樸的巫女服,卻一時間說不上什麽滋味。

房門被粗暴的推開,然後出現了姜女羅風塵仆仆的身影。那張冷豔的嬌容帶着些疲倦,卻仍然不損光彩:“好好談談你的信吧。”

香氣袅袅,素手拈香,女羅虔誠的敬拜先祖,看着一旁端坐的兩個女子。

天心口吐煙氣,仍舊看着窗外:“無論姑姑你如何說,這次我一定要将聲勢鬧大。”

女羅不可置信的搖着頭:“瘋了…一個個都是瘋子。巫女祭祀是神聖之事,怎麽能像□□一樣在大庭廣衆下倚欄賣笑呢。今年我事務繁多,明年天贶節才能正式傳你巫女之職。”

天心嘴角露出了标志性的諷刺笑意:“時間不是問題,一年我可以等。神聖?恪守着那些條條框框,人人都去愛時下最流行的鄭衛之音,那些所謂的清貴血統,早就已經是愚蠢的東西了。”

女羅尖利的叫喊出聲:“不要如此大逆不道!”

天心看着她疲倦卻執拗的面容,低低的垂下頭:“曾幾何時,姜家也不是任人欺淩的,可是天性使然,竟然讓我們的命運變得不幸。如果我們有足夠的力量,就能夠保護自己的族人。”靈均偷偷聽着她低低吟喃出聲:“那樣受傷害的時候就不需要獨舔傷口了。”

原來如此,靈均的心中忽然一痛,渴望被人愛,渴望在受傷時有人安慰,人都是一樣的。

女羅想要辨別幾句,卻發現那一向笑着的少女已經是淚流滿面。

她別過頭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勞:“天心,你又怎麽了呢。我也很累,總是在追逐,卻不能靠的太近。哎,多情多傷,少情少艱…”

靈均看着女羅離去的蕭索身影清了清嗓子:“她似乎答應了。”

天心臉上的淚痕一抹便不見了,柳眉高高挑起:“這只小老虎一向都是紙糊的。”

十多年前,千秋歲中曾經有一位出色的巫女。與此說她是巫女,不如說她是一位優秀的舞姬。

她如山中的雪女一樣有着吹雪如雲的烏黑長發,周身散發着不屬于塵世的美麗與純潔。她在天贶節翩翩起舞,如高山之仙,有人出了百萬纏頭與黃金白銀仍舊無法撼動她的心腸。她會溫柔的告訴對方:“我是姜家的巫女。”沒有人懂得這個美麗女人的所作所為,她的舞蹈古樸清麗,纖塵不染,可是她似乎窮途困頓,因此才于千秋歲落腳。

她只是不停的跳舞,絲毫不在乎旁人的指指點點與炙熱目光。

直到有一天,她從千秋歲中消失了,這個驚豔趙國的女子再也沒有回來,就像從未在塵世間出現一般。

只是某一天開始,人們忽然惡意的傳說,這個女人被所愛的男人抛棄而遠走他鄉。

男人們張狂的笑起來,又哀傷的痛哭,似乎将這一段風流韻事寫進心中,抱着周身的美人訴說起這段傳說。

“姜九曜…”靈均拄着下巴打了個哈欠:“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父親也很少提起她。”她看了看一旁天心的,長長的鲛绡披巾下是一張美豔無比的面龐,似乎永遠都留在最鼎盛的時候,如果姜九曜能成為神話,那必定是天心這樣的美人吧。

天心冷漠看着鏡中的自己,忽然如冰山展顏笑了出來:“這樣的女人,想必無顏面對家人了吧。”

第二日靈均盯着一雙黑眼圈兒打着哈欠跨進了朝堂的大門,也忽略掉了四周的百種表情。

顏風神近幾日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卻仍舊看着她笑了出來:“最近視力越來越差了,看什麽的模模糊糊的。第一次看到你沒有蒙面的臉還不太習慣呢。哎,真不愧是姜楚一的女兒,你的母親…想必也是個絕色美人吧。”

靈均淡淡呵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樣子的。”

顏風神楞了一下,随即低着頭露出一些複雜的表情。她呆呆的看着門口的花,卻忽然輕輕淺淺的哼起了那首纏綿的《桂枝香》,靈均閉上眼睛靜靜聽着,似從未想到顏風神竟有如此好的嗓子。顏風神眸子黯了黯,像是她手中的牡丹花枝一般帶着些死灰的氣味:“今天符老大要見你,去吧。”

☆、行兇者

符堯光看到靈均纖細的身影挑了挑眉,随即露出一點笑意。

靈均從心底打了一個寒顫,能不能不要笑了啊,真的好可怕。

她緩了緩步子輕身一拜,對符堯光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符堯光十指交握,清冷的鳳眼挑出優雅的弧度:“你就這麽信任我麽。你要小心,官場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但是你的疑問我可以解答,監嘯那日的笛聲确實是我所奏,不過蕭聲我便不知了。”

靈均點了點頭:“下官知曉了,那麽請給下官予大理寺的授權吧。”

符堯光托着下巴,眼光惡意的閃了閃:“如此美麗的姿色不做巫女真是可惜了啊,不過,你身為禦史,要知道其身必正。明年天贶節姜家巫女于千秋歲一舞之事的消息已經在上雍如野草瘋長,你的親眷太過張揚了,恐怕會影響你的仕途啊。”

靈均呵呵一笑:“多謝您的關心。”

她出了門長長舒了一口氣,那日監嘯的笛聲響起,郁鶴若曾經輕蔑的說了一聲,她便曉得吹笛之人必定是她熟識之人。符堯光擅笛宮廷皆知,他不可能是引起監嘯之人,也就是說真正引導那些死囚發生反叛并且沖向大理寺的根源是随後附着在笛聲旁的蕭聲。

既要熟識符堯光的笛音,又能隐藏起自己的身份,支道承的這顆釘子會是誰呢?他不會蠢到令一旁近衛去劫大理寺,但是必定會利用草灰蛇線的方式去引起騷亂。

只要找出這個人,便可以再給支道承下一劑猛藥了。

朝堂被審判院即将三司會審一事炸出一顆驚雷。此事間隔時間太長,可是朝堂一直有被壓下去的流言。

據說審判院的六位詳議官之間有着交易,而當年審判院壟斷三法司大權後,曾經背着皇帝羅織大獄濫殺無辜,這才觸犯皇帝逆鱗。更何況上次監嘯之時,已經死了三位審判官,這事情更成了一團疑雲。

聶桢在一旁聽着閑言碎語,不由得露出一個諷刺的笑意:“濫殺無辜?多少年的事情了還拿出來說,這群沒用的廢柴。”

靈均在一旁默默的給這位脾氣不好的皇商公子添茶遞水,心中卻非常憂愁,這位娃娃臉的唠叨少年其實是個大叔啊,居然比父親還大,可是他的性格實在是…幼稚。

詳議官中只剩下祝調、劉英、範春琦三位還活着,她在監嘯當日後夜半探大理寺卻發現三人的精神狀況都不是很好,似乎在死囚襲牢之時受了刺激。祝調是太子的人,劉英是二公主的人,範春琦卻是支道承的人。

靈均越發不明白,支道承若是真的有隐瞞的事情,下死手便是殺了自己推薦的三位詳議官,索性将他那些黨派之事全部瞞住,或者幹脆把這六個人都殺了。可是為什麽還會留下一個範春琦,卻殺了大公主推薦之人呢?

難道是為了嫁禍大公主?

這似乎也不妥,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留下活口。兇手是趁着死囚沖到大理寺之時動手的,手段狠辣無比,幾乎是一刀致命,當時檢驗的仵作也說過,兇器就是監牢中随處可見的刀子而已,看來這個人對大理寺也非常熟悉。

她收斂心神,轉身消失在宮門外。

夜色如水,螢蟲聲在寂靜的月色中格外亮耳。大理寺的诏獄內,鼾聲微微想起。

夜行的身影輕巧的走過,銀白的刀劍出鞘,卻迎來淩厲的聲音:“抓住他!”

夜行的身影身輕如燕,在微微楞住後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聶桢一拳打在牆上,露出一個憤怒的表情:“可惡,被這人逃走了!”

靈均站在身後,覺得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她如果出手是能夠抓到那個人的,此人雖然身法輕盈,但是看不出太多的武功底子,可是此人的身影實在太過熟悉。

她身體像被什麽侵占一樣麻木不已,不願意相信心中所想,只聞得到空氣中的牡丹香味。

皇帝親自下旨,審判院六位詳議官辜負聖恩,多年來羅織大獄,通通都要嚴查,遂命令三法司同審此案。

靈均在困倦中醒來,直接到刑部去探望顏風神。她仍舊迷迷糊糊的,靈均卻已經不再詫異:“姐姐,你身上牡丹香灰的味道似乎越來越重了。”她伸出手攫住顏風神的手腕,顏風神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靈均淡淡的用絲絹擦擦手:“我看你最近越來越疲倦,結果摸脈也摸不出來什麽。”

顏風神眼神一閃:“我還以為你會醫術呢,又偏我。”

靈均雙目炯炯的直視她:“姐,我認識你快一年了,你總聽我彈琵琶,我還不知道你會什麽樂器呢。”

顏風神避了避她的眼神,忍住痛意笑笑:“說什麽呢,我只會聽,哪會什麽樂器。”

靈均淡淡垂下眸子:“記得我和你說過嗎,在極度高壓的情況下,監獄與軍營會發生神經錯亂的情況,尤其是聲、色、味、形都可以對其施加影響,稍不得當便會發生監嘯與營嘯。”

顏風神點點頭:“嗯,我才發現你的琵琶如此厲害,竟可以指彈殘影呢。”

靈均直直看她:“你不想和我說什麽嗎?”

顏風神将頭撇過一旁笑笑:“你今天怎麽這麽奇怪。”

靈均回頭看了她最後一眼,靜等審判官大案的到來。

三司會審前的三天內,兇手再未登場。開庭之日,大理寺卿包麾炆、禦史中丞符堯光皆早早來庭。郁鶴若慢悠悠的走了進來,一身玄黑官服勾勒出纖細腰身,美麗的臉上卻滿是諷意:“呦,兩位大人早就來啦,剛才給手下的囚犯松了松皮子,故而遲到了一些,請各位見諒了。那麽今日聽審的欽差是哪位大人呢。”

“郁大人這麽想着本官,本官倒是很高興吶。”

郁鶴若咬牙切齒的轉過頭:“羅士谌,又是你個混蛋——”

羅士谌清風朗月的一笑:“好說好說。”他看看一旁站立的靈均,卻露出些笑意,“小姜大人果然像傳聞中的很是美麗,前些日子帶着面紗還看得不是很清楚。”

靈均正在一旁裝死做蝴蝶停,卻發現屋內的眼睛齊刷刷射過來,她面無表情的頭也不動,只是當做自己死了。

羅士谌“嗯”了一聲:“不愧是符大人的下官,果然是一樣的臉色。”

符堯光冰雪般的臉上露出一點笑意,堂內之人皆齊齊打了個冷戰:“好說羅大人,您若是相中,我即可将她送到府上,畢竟能侍候羅大人可是她的榮幸。”

包麾炆年過四十又面如炭色,是一個剛毅忠貞之人,見不得堂上調笑,雖給了羅士谌幾分面子也不由得皺皺眉毛。

靈均靜肅供拜:“大人,下官與聶大人已經審了三日,三位大人皆不認網羅大獄、濫用職權一事,唯有範大人前日改口言大公主與太子授意他辦事,昨日卻突言是受人脅迫,今日要在堂上将身後之人一一指出來。”

包麾炆眯着半天眼睛看看一旁:“郁大人和符大人有何說法,咱們是上刑,還是直接把人帶到堂上?”

符堯光悠閑的喝了口茶:“此事由小姜大人負責,我只負責做半個聽審之人。”

郁鶴若懶在一旁打了個呵欠:“我們這邊是顏風神,我只管刑部大獄,這也是聖上知道的。”

靈均看着到齊的三法司,眼神微微閃爍:“既然如此,還請各位看一場好戲。”

範春琦被帶到了堂上,只是粗布亂麻披發覆面,臉色都看的不是很清楚,嘴間卻嗚嗚出聲,原來是被麻桃核塞住了嘴以防自殺。

屋中忽然發生一聲巨響,接着範春琦的身子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包麾炆大喝一聲:“快去救他!”

一群雜役仵作手忙腳亂的前去探脈,只見那仵作嘆息一聲:“大人,已經斷氣了。”

包麾炆刀眉倒豎,堂堂天子诏獄,三番兩次被截殺犯人不說,竟然當堂就給殺了!

範春琦死了,剩下兩位只是一味的沉默寡言,這案子改怎麽審下去?

屋中忽然想起一聲劍響,衆人擡頭一看,原來是那年輕美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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