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市民家的八卦事
夏雨傾盆小街積水,轟鳴的雷電好似要将街邊兩溜樹和路燈統統劈了。
廣南市某小區某樓,一位老婦狂按506號門鈴,腳踹防盜門,嘶啞吶喊:“……你個沒心沒肺的東西!我不怪你娶了媳婦忘了娘,自己的兒子都不管……”
這是有二十多年樓齡的半舊樓,樓高二十層,每層一條走廊相連,同一層住戶八家。現在晚上七點多,上班族們基本回到家,少不了有人探頭探腦張望:悲催的老太太、不孝子。親爹不聞不問的可憐男孩(重病纏身?被車撞了?飽受後媽虐待?)。八點檔狗血家庭倫理劇啊,活生生眼前上演,不八一下對不起生活對不起檔。
愛八的人多,出來勸解的一個沒有——
“各人自掃門前雪”是城市人的生活準則,鄰居之間老死不相往來的多着。何況這種家務糾紛,警察都不愛管,不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雖然沒人管,但吵鬧太過,或演變成惡性流血事件,鄰居有可能打電話報警。某不孝子深知他老媽的戰鬥力,不敢耽擱,匆匆開了房門。
這是位中年帥男,垮着張臉,生生糟蹋了好氣質俊模樣。就見他聲音壓的賊低:“又出什麽事了?有話好好說……”
老婦怒氣更盛,揪住兒子推搡,不住喝罵。她身高體壯,兒子清瘦且不敢還手,左搖右晃差點一P股跌坐門口。
房裏響起一個冰渣似的稚聲:“要鬧去秦家鬧,別吓着我弟弟!我說秦奶奶,秦飛宏是您老的金孫,書顏就不是麽?”
老婦胡擤一把鼻涕淚,怒叫:“還真就不是!你弟弟姓鐘,跟我秦家何幹……”
“即不相幹,領着你兒子回秦家!”
發話的女孩飛起一腳踹上帥男的PP,帥男撞上老婦,母子倆被踹老遠。小姑娘勁道拿捏之準叫人嘆為觀止,沒将人踹翻在地,而是一路踉跄到電梯門那兒。
威猛女孩芳齡十歲,芳名孫雪,卻沒能生出雪~肌玉~膚,也不是變形女金剛,普普通通好似路人甲,一頭短發,短衫短褲,倒是挺利落。
孫雪童鞋不利落不行,家庭太複雜!爹死娘嫁人,母親鐘靓靓性子綿軟,繼父秦承宗是離異男,有一個十六歲的兒子。秦飛宏被他爺爺奶奶寵壞了,打駕鬥毆成天惹事生非,秦家又是住在本棟702號,只隔兩層,她不厲害些,日子沒法過。
門口的鬧騰早将鐘靓靓驚醒,看紛争停止,嘆息着爬起身。
孫雪聞動靜急殺進主卧,一把将母親按倒:“不關你事,安穩坐你的月子……”
一語未了,搖籃裏的粉團子咧嘴哭叫。這會還不到投喂時,孫雪将弟弟抱起,原來是尿尿巴巴了,于是快手快腳換尿不濕。
鐘靓靓皺眉撐身:“顏顏得洗一下,不然會得濕疹。”
“你別動彈!我的親媽唉,你用嘴巴指揮就行了,奴婢先替少爺換了,再打水來洗,這總行吧?”孫雪嘴快手快,轉身便打了盆溫水替弟弟洗PP。
小粉團比他姐姐好看多了,出生才十多天,已經能看出眉眼逗人,白嫩的臉蛋左右各一個小酒窩。脾氣也好,只有餓了、尿尿巴巴了,才會咧嘴哭兩聲。
大好包子,孫雪卻有點發愁,怕弟弟長大了娘氣,被那個同父異母的混混哥欺負。
鐘靓靓思慮沒那麽長遠,只看到眼前事,含淚道:“苦了你……”
孫雪斷喝:“少悲愁傷春!我再苦也就這一個月。老輩教導我們,女人坐月子一定要養好,不能流淚,否則眼睛會出問題。親奈的媽咪,你對我的最好回報是坐好月子,我指着你出了月子侍候我,我還想做大小姐呢!”
鐘靓靓失笑,她已經三十二,屬高齡産婦,确實需仔細。笑罷她心裏一片酸楚,女兒打小千嬌萬寵,小公主一個,都怪自己非要嫁給沒擔待的秦承宗,害嬌女變身老媽子。
那頭孫雪又打來一盆熱水替母親擦身,一邊彙報魚湯已烹好,涼一會就可以吃。再替母親解開纏頭巾,邊擦邊自吹自擂:“我的主意不錯吧,光頭多好,頭發又不是不會再長。長發一個月不洗有得你受!月子裏絕不能洗澡洗頭,不聽女兒言吃苦在眼前,你身子弱肯定是生我時沒養好。這回聽我的,‘我的’都是醫囑,是千捶百練的人類智慧……”
鐘靓靓眼冒蚊香圈,倍而識相道:“都聽你的!幸虧你放暑假,不然我死翹翹。”
孫雪怒了:“呸呸,胡說八道!沒放暑假,我不會請假?一個月保你一世安康,把以前的體虛也養回來,但你必須一切的一切都聽我的!”
鐘靓靓不敢造反,女兒如此了得,光是唠叨神功便一絕!說起來煩歸煩,女兒的懂事孝順沒得說,令她心暖心酸,如果自己的父母還在,哪用辛苦女兒。
孫雪也有些郁悶,她不是真正的十歲女童,人家是神人投胎——
祂是偉大的能量生命,穿來低維世界是卡着時間穿的:地球将會産生“鴻蒙之氣”即特殊靈氣,衆所周知靈氣對“神”沒用,得有凡身才能吸納,可以彌補祂以前急于修成時造成的某些不足。不能投胎太早,現在的地球靈氣幾近枯竭,太早來是自找罪受。太晚也不行,大好靈氣冒出,你一只小毛孩想埋頭修煉?發你的大頭夢,做作業去!所以最好是靈氣誕生之時,轉世的她已經工作,自己一個人住,這樣幹什麽都方便。
如此這般,時間大致圈定好,爹媽千挑萬選,請了好些狐朋狗友當高參,最後選定一對小夫妻。這對夫妻在特定時辰結合後,孕的孩子即她的肉~身有大好靈根。特麽沒靈根不能修真,只能瞅着“鴻蒙之氣”幹瞪眼。第二這是小康之家,人口簡單安穩,不會有富貴人家的勾心鬥角。第三不會有婆媳矛盾,父親孫桐是青京市人,青京、廣南相距萬裏,孫桐又是家裏的老二,父母現在都還在工作,養老送終大可由孫輩即神女童鞋來完成。
為了扮小盆友輕松些,也為避免一個不小心下意識開煉(地球目前只有廢氣,肯定會令難得的軀體受損),該大神特地封印了記憶,滿十周歲開啓。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福禍,她怎麽會想到爸爸竟被高空落物擊中,一命歸西!那年她八歲,爸爸被砸時她在課堂上,就算沒封記憶也救不了。
外婆外公之死同樣憋屈,某日二老逛商場,随衆搶打折貨,趕巧碰上歹徒持刀搶劫,衆人驚慌逃竄,發生踐踏,二老傷重身亡。那年孫雪五歲,事發時正在幼兒園玩耍。
所以說即使在和平年代、就算是再普通的人家也無法絕對保險。
母親再婚她是不樂意的,奈何父親去世時母親才三十歲,不可能效仿古代節婦守寡。那時她的記憶還沒解封,手段有限,有什麽能耐阻擋母親再婚?秦承宗一會幫扛煤氣一會幫修家電,溫存小意一套套,三下五除二就把沒出息的鐘靓靓拿下了!
她惟一能做的是兒童式的搞搞震,秦承宗比孫桐年長,她怎麽也該喊聲“秦伯伯”,但她認為繼夫等同繼妻,在原配跟前相當于妾侍,心情好喊一聲“秦叔叔”,通常省略一字喊“秦叔”,好似古言中的小主子喊家裏有點地位的下仆。
其實孫雪算幸運,鐘靓靓雖然再嫁,并沒有昏頭,任公公婆婆怎麽說,都沒将自家的房子租出去賺租金,開出的條件是婚後秦承宗住到她家,繼子秦飛宏随祖父母住。
此舉令公婆很有意見,覺得自家兒子好似倒插門。秦老太潑辣,隔三差五跑來鐘家,借“罵兒子”指桑罵槐,暗損鐘靓靓母女。
孫雪更有意見,拉雞扒倒,她才不想理睬毫無血緣關系的所謂親戚!
但凡秦老太跑來鬧騰,只要她在家,必定牙尖嘴利對罵,還跑去秦家店面鬧騰,向客人哭訴身為繼女的她如何飽受虐待。幾次下來,秦老太告敗,上門必定避着她。不幸現在放暑假了,死丫頭天天在家,終于再次短兵相接。
兇丫生日在陽春三月,小書顏七月出生,丫的記憶已解封,大有手段,挑唆母親讓弟弟姓鐘。對繼父的說法是秦家薄有家財,秦飛宏又是不省事的主兒,為免将來兄弟相殘,早早劃清界限,鐘書顏不指着秦家那點家産。
秦家開裁縫店,在本棟一樓有個小鋪面,秦承宗子承父業。秦家社會地位雖不高,家裏有些積蓄。而鐘靓靓只是區醫院護士,父母和前夫也都是工薪階層,家底不可能比秦家厚,最明顯的事實是秦家住三房一廳、鐘家是二房一廳。秦老夫妻疼長孫,秦飛宏又不愛讀書成天鬼~混,秦承宗還真怕将來弄出點事,于是小書顏順順當當姓了鐘。
當時鐘靓靓還在住院,秦老頭秦老太聞訊大光起火,跑去罵兒子兒媳,被醫院保安請出去。鐘靓靓回家後,秦老太又跑來鬧,被不敬老的兇丫舉着拖把轟跑。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秦老太換招了,人家不進門,在走廊叫罵。不過秦老太向來注意影響,畢竟開着裁縫店,鄰居都是潛在客戶,故此揀住戶上班時間鬧騰,這時秦承宗也在鋪面幹活,只吵到鐘靓靓無法安靜休息。兇丫豈是好惹的,拎着把菜刀出門,揚言只有十歲的她殺了人不用坐牢!
秦老太再次敗退,然後忍無可忍,今天豁出來丢臉丢到客戶們的眼皮下。
孫雪倒也能理解——小裁縫鋪通常開到晚上十點多鐘,秦承宗挂念妻兒提前關門,打的主意就是這會鄰居們已下班回家,老太太不敢鬧。他已經這麽幹了幾天,孫雪還在想秦老太能忍多久,果然今天竄來潑罵。讓人無法理解的是你直接罵兒子早早關店就行了,扯秦飛宏幹嘛?那小子下學期上高中,還要老爸喂飯?不過腦殘的思維方式向來奇葩,別琢磨為妙,免得不小心淪入腦殘行列。
心寬丫捧了熬成乳白色的魚湯,無比孝順地竄入卧室,全不管鐘靓靓一臉要嘔的模樣,逼着母親将這沒鹽沒油的東東一口不剩喝光。
別說不好喝,這可是寶貝,不是普通魚湯,加了滋養凡體的靈藥!
事緣鐘靓靓的體虛是孕育孫雪這個靈胎造成的,凡世的産婦滋補肯定補不好,雖有孫雪的狐朋狗友們出手,效果阿米豆腐,誰讓能量生命和物質生命差距太大?這種工作,從修~真~世界随便拎個人來幹,比大神強多多。
所以說千萬別以為“神”無所不能,瞧瞧,孫雪的家人一個都沒照應好!
大神們很愧疚,又覺得冤透,再怎麽偉大,能管住十七樓掉下的一只花盆、商場偶發的一起搶劫踐踏案?至于鐘靓靓,也就是有些體虛,還能堅持上班呢,很了不起啦!
再一次坐月子是鐘靓靓的契機,孫雪下決心把母親養好,材料由被折磨出經驗的友們輪流提供,“熬湯”則由她親力親為。友們已心力交瘁,好不容易熬到丫的記憶解封了,才不愛再擔責任。
八點多孫雪又跑廚房熬雞湯,準備給母親做宿夜:得熬兩三個小時。
一疊裝着兩片靈參、幾只靈菇的小碟忽地憑空冒出,伴一聲嬉笑:“最新消息,你那便宜哥哥搞大了一個女的肚子。”
孫雪沒好氣:“啊呸,如此狗P倒竈的邋遢事,我有什麽能耐解決?親奈的姬娲MM,啓開你尊貴的天眼,查些其它事如何?比如秦家那四只妄八蛋幾時受重傷、得絕症?本尊救他們一命,把我媽我弟的因果還了。”
姬娲真誠道:“慢慢等吧,等這棟樓起火,等地震海嘯、禽流感襲擊廣南市。”
孫雪流下兩道寬面條淚,姬娲哧了聲:“差評!我說你少擺這付嘴臉成不成?人間事人間規矩。你的凡母正在坐月子,如果秦承宗老是像今天這樣夜不歸家,不顧妻不管兒的,試問能欠多少因?他欠你們的還差不多!況且鐘靓靓母子都是凡人,有今生沒來世,還不還都那麽回事。”
孫雪拍了下腦瓜:“是這話,我做的惟一‘不好’的事是讓我弟姓鐘,随母姓的孩子多了去,這算什麽挑起家庭矛盾?難道我弟弟姓秦他們就不鬧?以後只會麻煩更多。哼,愛鬧只管鬧,本尊不是來人間受鳥氣的!”
姬娲随口附和,偷偷幸災樂禍,“鴻蒙之氣”有那麽好沾?不用天道特地設坎,只要進入凡塵俗世,各種意外必定發生,各種鳥氣不得不受。
正說着話,手機響了。孫雪一接,響起繼父的聲音:“你媽媽歇了嗎?”
孫雪淡淡道:“她睡了,就算沒睡,打手機看電視都不利産婦的身體健康。”
秦承宗吶吶:“是啊是啊,那個,阿雪啊……我有點事,可能……今天回不了家。你把門關好,誰來都不要開門……”
話還沒完,響起踹門的聲音。姬娲“嗖”地顯形,搖逸的模樣養眼極了,如果忽略她眼珠亂轉一臉興奮。但見她舞拳跺腳做義憤狀:“是你的便宜哥哥,瞧這駕式要砸牆呢,太不像話了!奈何我不能對凡人動手,你自求多福!”
沒義氣的損友倏忽無影,孫雪暗磨牙,嚴重懷疑姬娲隐一邊看笑話。可惱她記憶蘇醒沒多長時間,離靈身合一早着,別說揪出姬娲,連透視牆壁觀察走廊動靜都做不到。
巨大的踹門聲已驚動鐘靓靓,孫雪有心報警又怕麻煩,索性迎難而上,還就不信收拾不了混賬秦小子!
作者有話要說:
看我用雪糕砸死便宜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