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時候不早了。”木槿直起身子,捋了捋有些散亂的頭發,将頭微側,低聲道:“我去密室上一炷香。”

上官逸陽握住她正欲轉動香爐的手,柔聲道:“這個時候密室太涼,明兒個一早再去不遲。”

木槿輕抿唇瓣,揚起臉道:“是你怪我狠心待曦兒!明兒個一早我便回蘇城去。或許,此刻就該走……”

上官逸陽心下暗笑,知道自家夫人雖以女俠自居,有些時候,惹得急了,在自己面前也免不了發些小脾氣。他略作思忖,握住木槿的手:“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

木槿秀眉微挑,含笑問道:“不想我走?”

終是猶豫,上官逸陽微微搖頭,嘆道:“你還是,回到蘇城去照顧曦兒罷。”理智戰勝了情感,前路茫茫,他想與木槿一道前行,卻又不忍。

木槿右足一頓,心中氣惱,口中便不留情面:“上官逸陽,你道我程木槿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麽?”

“當然不是!”上官逸陽心中焦急,右手輕顫,指尖藍光若隐若現。他暗自運氣,悄悄将右手負于身後。

卻又如何逃得出木槿的眼睛,可她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瞧着自己的丈夫在真元外洩的痛苦中煎熬着。她年少時便随着她爹叱咤于江湖之上,時常覺着修仙之人清心寡欲,遠遠比不得江湖中人仗劍豪情。可自打遇見上官逸陽,她不止一次後悔自己當年未走上修仙這條路。她的心隐隐作痛,輕輕握住上官逸陽左手,冰涼刺骨……

好一陣沉默,上官逸陽覺着心中氣血不再翻騰,終于開口:“百裏思不日便即外出游歷,他邀了我一起。”

“你應了?”

上官逸陽輕輕颔首。

“我不準!”這一次,她語出堅決,不容上官逸陽反駁,索性背過身去。

上官逸陽将她擁進懷中,柔聲道:“百裏思不是壞人。何況,出去走走,于我而言,有益無害。”

木槿眼波流轉,側轉過身,直視着上官逸陽雙眼:“要我答應,也不難。”顯然是有條件。

上官逸陽微一思忖,問道:“想随我一起?”

木槿反問:“你帶我不帶?”

上官逸陽笑了:“這一走,不是十天,不是半月。你不挂念曦兒?”

“白姐姐會當曦兒是自己親生兒子一般照料。如今,我擔心的只有你。”她索性直言道來,“逸陽,我不想有遺憾。”女人何其敏感,自她收到飛鴿傳書那一日起,便已決定,這一次回到安陽,與上官逸陽再不分開。怕只怕,能相聚的日子已然不多。

上官逸陽眼睑微垂,釋然一笑:“是我多慮了,我的木槿最是堅強不過。”曾經,有人贊她是鳳凰,浴火重生,遇強愈強。

只是片刻,他便又蹙起眉頭,起身握住她手走進閣樓一側的卧房。木槿坐在床畔,看着他翻箱倒櫃,只覺好笑。

過得片刻,上官逸陽自衣櫃中翻出一件青色長衫,撫了又撫,極是愛惜。他兩只手抓住衣衫肩頭,抖了開來:“聽說,這是我娘做給我的。”

木槿怕他回憶過往,徒添傷感,起身走到他身邊,笑道:“你該不會要我變作男人模樣跟在你身邊罷?”

“你從未扮過麽?”上官逸陽雙眉輕挑,将那長衫拿到木槿身前比量着大小,輕輕颔首:“合體。”目光瞥向她胸部,又問:“裹得緊些,會不會又漲又疼?”

木槿的臉頰瞬間染上一抹紅,嗔道:“這個,不要你管!”

“程兄弟……”上官逸陽忍不住想要逗她一逗:“你我二人什麽沒說過,什麽沒做過。裹得疼了,我要心疼!”他欺身上前,輕吻她臉頰,随即舔了舔嘴唇,好久好久未嘗過這女人的味道了。

“夠了!”木槿佯怒,神色卻黯了下來:“曦兒出世後,白姐姐養了一只母羊,我不曾喂過他。”焦慮過甚,乳腺不通,她試了好些法子均未奏效,最後不得不放棄。

上官逸陽含笑的臉瞬間冷了下來,他輕輕握住木槿雙肩,低聲問道:“可是因為我未能陪在你身邊?”一顆心隐隐的疼,這般虧欠,如何還得清。

木槿輕輕搖頭,別過臉去,不再言語。不怨、不恨、不嗔、不惱,她涵養再好,也希望生産之時上官逸陽能陪伴在側,可惜沒有。她身懷六甲、大腹便便時,他不在……待到孩子落草,他也只是飛鴿傳書送來了孩子的大名。

“你就不想見一見曦兒麽?”

“我想!”沒有絲毫猶豫,普天之下哪有父親不想見自己的親生骨肉。可是,他怕……良久良久,他輕嘆一聲,柔聲道:“你匆匆趕來,乏得緊了,歇了罷。”

木槿也嘆,走上前去,解下上官逸陽的腰帶,替他脫了那白色袍子。

靜谧的夜,他二人一着白色睡袍,一着桃粉色睡袍,四目相對,呼吸可聞。上官逸陽再難把持,緊緊擁了木槿入懷。一年未見,思之如狂,她夜夜入夢!

“逸陽!”木槿的聲音有些顫,靜夜讓人褪去了僞裝,在外的堅強瞬間瓦解,她呢喃着:“我想你……”

上官逸陽雙目微阖,微低着頭吻上她額頭,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想你。”

第二日一早,上官逸陽側轉過身欲摟木槿入懷,右臂卻落了空。他瞬間清醒,直疑昨夜不過是大夢一場,忙起身披了衣裳,走出卧房,喚道:“木槿……”卻見純陽子像前供桌上的香爐裏新插了三炷香,一顆心才安定下來。他轉動香爐,走進密道。

狹窄的密道只容一人前行,那塊木板起而複落。想來他家夫人剛進密室不久,潮濕的空氣中仍殘留着她身上的香氣。上官逸陽不由得放慢腳步,直想躲在一旁偷偷聽一聽他家夫人會對着上官家的祖宗們說些什麽。

密室裏,木槿将手中三炷香湊近蠟燭點燃了,跪倒在蒲團上,拜了三拜,久久不語。上官逸陽等得急了,直想走進去拉她起身。卻聽木槿開口說道:“曦兒生得很好,眼睛和鼻子像極了逸陽。”

門外的上官逸陽輕輕颔首,不禁想象起兒子的樣子,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櫻桃一般的小嘴,嘴角漸成微笑。

只聽木槿又道:“木槿會陪在逸陽身邊,再不離開,請您放心。”這句話,她是對着上官晔的牌位說的。

上官逸陽聽她如此說,笑着搖了搖頭,他那個爹從來不怕他會孤獨。上官家歷代子孫無不在孤獨中長大成人。骨子裏噙滿了孤獨,如何還會怕……

木槿又拜下去,這一次,良久良久,方才直起身子,臉上挂了淚:“求列祖列宗保佑,保佑逸陽活下去……”她只求他能活下去,一息尚存,兩人便可相伴。若是他死了,她想,她獨自一人活在這世上,毫無意趣。

上官逸陽待她站起身來,将手中燃着的香插進香爐,擡臂擦了臉上的淚,方才入內。他嘴角含笑,語态輕松:“一早醒來不見你,我還道昨晚不過大夢一場。”

木槿勉強笑了:“昨兒個夜裏我要來上香,是你不許。”

“你是上官家的好媳婦兒!”上官逸陽忙不疊将她擁進懷中,“這密室,你們女人久待不得。曦兒才兩個月大,你該保重身子。”拉着她的手便要向外走。

木槿用力拉住了他:“既來了,上一炷香。”

上官逸陽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上官晔的牌位,眉頭漸漸鎖緊。對于上官家歷代祖先,他心中雖有敬意,更多的卻是怨。終于,他還是走到香案前,捏在手中一炷香,湊近蠟燭點燃了。他跪在蒲團上,雙臂伸直,擺了個姿勢,卻側過頭來問木槿:“我該求些什麽?”嬉皮笑臉。

木槿狠狠瞪了他一眼,正色說道:“他們聽得到的!”

上官逸陽輕輕颔首,回轉過頭,俯身到地,直起身子時,他說:“你們若當真有靈,便佑我妻兒一世安康。”随後撩袍站起,将手中那柱香插在妻子那三炷香旁邊。

木槿輕聲嘆息,她知道,上官逸陽肯在上官家歷代祖先牌位前上一炷香已是極限。

上官逸陽攏住木槿的手,輕輕搓着:“冷了罷。我依你上了香,你也該随我上去了。”言畢,握住木槿的手走到石門外。他俯身輕按燭臺下機括,石門應聲而落。這機關只他夫妻二人知道。建造密室之時,想着木槿不會仙術,他便尋得高人設了這機關。想不到,今時今日,他竟也已無法憑借真元開啓石門。

二人相攜着走下閣樓,木槿不禁戲谑:“人都道,上官家只有男主人,卻無女主人。江湖上更有人傳言,上官家主有龍陽之癖……”

“我是有龍陽之癖啊!”上官逸陽看着木槿揚起的臉,輕蹙的眉,笑道:“不需太久,這事會天下皆知。”

木槿何等聰慧,眼波流轉,眼底盡是狡黠神色:“‘龍陽君’,你那‘魏王’恐怕會愛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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