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百裏思早已快跑至那幾匹馬旁邊,輕撫那馬的鬃毛,他眼中滿是喜愛。果下馬,何其珍貴,即便是安陽城那金碧輝煌的宮殿中也找不到幾匹成色這般好的。方才的不快早已被他抛到九霄雲外,他回過頭朝着上官逸陽大喊:“這馬成色真好!賣是不賣?”後半句是對着那牽馬的仆人說的。

那仆人卻是不答,左手垂于身前,右手握着馬缰。

“我家的馬何其珍貴,你出千金,我也不換!”小姑娘早已騎到一匹馬上,居高臨下瞧着百裏思,目光中透出一股傲氣。

百裏思并不惱怒,遇到了心頭好,對于這馬的主人,巴結還來不及。他嘴角微揚,柔聲商量:“我出萬金,只要一匹!”

“一匹……也不成!”小姑娘目光出其堅定,餘光瞥向上官逸陽,輕哼一聲:“也不知你是何方神聖,夫人竟會派出我山中寶馬接你進山。”她又瞪了那‘鄭小二’一眼,揚起手中馬鞭,卻無論如何也舍不得抽下去,輕輕拽了拽缰繩,那馬‘噠噠噠噠’向着山谷深處走去。

百裏思又如何按捺得住內心的激動之情,買不了,騎一騎也是好的。他躍身上馬,俯下身子摟了摟那果下馬的脖頸,輕拽缰繩,跟在那小姑娘身後。

上官逸陽側頭瞧着木槿,苦澀一笑:“為人所制,不得不聽天由命。”

木槿嫣然一笑,心中全無懼意:“你我二人相依相伴,刀山火海也不怕。”

上官逸陽輕輕颔首,與木槿二人各乘一騎,由仆人牽着馬走向山谷深處。

山勢陡峭,想來,那果下馬平日裏必定訓練有素,路上颠簸感全無。事已至此,再無轉圜,上官逸陽索性欣賞起周遭風景。指着遠處兩棵相依相偎的古樹,他側過頭問木槿:“你看,那樹的樣子像什麽?”

木槿順着他手指出的方向望去,薄唇輕抿,眼波流轉,反問道:“你說像什麽?”

上官逸陽雙眉輕揚,細細道來:“那兩棵樹就像兩個人。樹冠為首,四目相對,旁枝如臂,相互交纏,就像……”他伸出左手握住木槿右手,“像不像這樣?”

木槿秀眉微蹙,低聲道:“真當自己是龍陽麽?”忍不住又細細瞧了那兩棵樹,的的确确如他所述,不禁抿嘴淺笑。

“根相連,葉相交……将來,有朝一日,即便葉落,即便樹枯,也還可相伴千年。”上官逸陽心中悵然,人生短暫,他的人生恐怕尤其短暫,也許,生而為人不如生而為樹?

仿佛聽得到他心裏的話,木槿幽幽說道:“倘若生而為樹,你在安陽,我在蘇城,如何見得到?除我之外,你還想與旁人相伴千年麽?”左右她此刻是男兒裝扮,上官逸陽不怕流言蜚語,她又如何會怕。

“程兄此言差矣。上蒼造物,講究陰陽調和,你麽……”他嘴角微挑,露出一抹旁人不易察覺的笑,“是陽……”木槿狠狠瞪了他一眼。上官逸陽仍舊說着:“我是陰。”那牽馬的仆人聽得有趣,不由得笑出聲來。縱使木槿此刻一身男兒裝束,那張俏臉也紅了。上官逸陽卻是不理,仍舊說道:“你我二人的緣分,一早已寫在月老的姻緣譜上,那根紅線早牽好了!倘若生而為人,即便相隔千裏,也會相遇。倘若生而為樹……”他伸出手去,指着遠處的兩棵古樹:“那棵是你,旁邊的那棵必定是我。”

木槿輕哼一聲,眼珠轉了轉,戲谑道:“不瞞上官兄,臨行前,家父已為小弟說了一門親事。”心底已笑,面上卻要裝作若無其事。

那牽馬仆人不由得‘啊?’了一聲,随後竟輕聲嘆息。

上官逸陽微微俯身,問道:“小兄弟,你可也是覺着我二人相稱?”

那牽馬仆人回道:“公子一表人才,這位公子……”他一時語塞,半晌方道:“人才一表……”

上官逸陽覺得有趣,竟爾笑出聲來:“我二人可是般配的不得了?”

那仆人閑着的一只手抓了抓後腦勺,輕輕颔首。

“你看!”這一次,上官逸陽義正辭嚴:“連這小兄弟也覺着你我二人若不是一對,簡直天理難容!倘若父親大人定要給你娶妻,我便……”

“你便如何?”

“我便半路劫了那花轎,将新娘子扔的遠遠的,取而代之。”

木槿抿唇淺笑,将頭微揚,瞧着遠山遠樹,想象起上官逸陽頭戴鳳冠,身穿霞帔,她自己一身新郎官打扮拜堂的樣子,滑稽卻也甜蜜。

豈料那牽馬仆人突然插嘴:“兩位公子若是真能成親,您還真做不了‘新娘子’!”

上官逸陽問道:“你是覺着,我不如他生得俊俏?”

“您自個兒覺着呢?”

上官逸陽突然一愣,他家木槿豈止俊俏,恐怕九天上的仙子也難及她萬分之一。又想到這樣漂亮的美人兒已是他妻子,還為他上官家開枝散葉,這恐怕是幾世修來的福分,想來,上蒼對他也的确不薄了。

木槿見上官逸陽愣住了神,不禁戲谑:“怎麽?這小兄弟說你不如我俊,不愛聽了?”

上官逸陽笑望着木槿:“我若是生得比你還俊才是怪事!”

那車夫又插嘴,這一次,說的卻是木槿:“程公子投胎時,定是在奈何橋上一不小心失了足。若非如此,憑您這長相,無論如何也該是這東華大地上數一數二的美人兒。”

木槿俏臉一紅,不由謙虛:“你過獎了。”

“他說的是實話!”上官逸陽樂得聽他人稱贊自家夫人美貌。冷不防又被木槿橫了一眼。

他二人一路閑談,時不時被那牽馬的仆人插一句嘴,不多時,已至谷底。那仆人一聲唿哨,幾匹馬齊齊停了下來,只那小姑娘□□的馬猶在原地打轉,卻也只是原地打轉,不再向前走了。

只聽那小姑娘罵道:“臭馬!破馬!才多少天不喂你,姐姐便比不過那人了?”

那鄭姓車夫趕上前來,竟對着那牽馬仆人微微躬身:“大哥。”

那牽馬仆人輕輕颔首,笑得憨厚。

車夫對着上官逸陽一拱手:“公子一路勞頓,請入山莊。”

上官逸陽與木槿二人對視一眼,一齊翻身下馬。他二人萬萬想不到,這谷底竟藏着如此古老又不失奢華的一座山莊。日久年深,想來,最初修建山莊之人該是個不世出的高人,踏遍千山萬水覓得寶地,就此隐居。擡眼望去,門楣之上高懸着‘雅築’二字。陽光灑下,泛着金黃色的光,竟是由純金打造而成。

百裏思此刻竟又蹭到那小姑娘身邊,央求道:“小姑娘……”

那小姑娘右足一頓,怒道:“誰是小姑娘?你才是小姑娘!”

百裏思眼珠兒一轉,咧嘴笑道:“女俠大王,這馬,您賞我一匹?”

小姑娘面上仍有怒色,心裏卻覺着‘女俠大王’這個稱呼既新鮮又有趣,透着江湖人士的灑脫與霸道。若是這果下馬當真歸她所有,說不定,她此刻已松口,決定賞這人一匹。可是……也許在夫人心中,果下馬與他們是同樣的,沒那麽重要……想到這兒,她不覺心中難過,黯然道:“這事,我做不得主。”随即翻身下馬,坐到一旁的大石上,雙手托腮。

“喂!”百裏思瞧着那小姑娘有些落寞的身影,竟也難過起來。身為世子,自小到大,衆星捧月。記憶裏,從未有人敢對他說個不字。此次外出,接二連三碰釘子,好在他生性天真爛漫,何等境遇亦可嬉笑度日。他走到那小姑娘身邊,也坐了下來:“大不了,我不買了。”

“你買得到麽?”小姑娘噘着嘴,眼瞧着她那兩位哥哥已陪着上官逸陽與木槿二人走進山莊,輕聲一哼:“你那兩位朋友進莊了,你不跟着麽?”

“你看不出來?”百裏思眼中閃過一絲暧昧:“我那上官兄弟喜歡程兄弟喜歡得緊。上官兄年長我幾歲,卻還未成親。我只道他尚未碰到中意的,卻萬萬想不到,他喜歡的竟是男人……”雖然那程槿長相标致,不輸女人,可男人終究只是男人……

“無聊!無聊!無聊死了!”小姑娘捂住耳朵,站起身來,輪番跺着腳:“你一個大男人,怎麽比我們莊子裏的女人還多話!整天情啊愛啊的,這世上除了情愛,便沒旁的事可做了麽?”她朝百裏思做了個鬼臉,轉身跑進山莊。

這世上可做之事多到數不勝數……可人性如此,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他上官逸陽自诩安陽第一美男子,第一美男子喜歡男人,這勁爆的消息在安陽城中傳得沸沸揚揚,一衆男人暗自開心,一衆女人傷心垂淚。百裏思覺着這事有趣,才說給那小姑娘聽。豈料又碰了個釘子,這世上的人還真是千奇百怪。他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襟下擺,也走進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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