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逸陽……”木槿的背脊突然很涼,手腳也涼了起來,她握住上官逸陽右腕的那只手竟有些抖:“你記不記得,谷中人形容楚博為人木讷,最是不會說話。”
上官逸陽凝眉思忖着道:“可你我二人認識的楚博卻并非如此。”
木槿道:“有沒有可能……”
上官逸陽接道:“有人易容成了楚博的樣子?這局早就布好了?是那史家人?”
木槿輕聲嘆息:“你一下子問了這些問題,我又哪裏清楚。”
再無猶豫,上官逸陽握住木槿手腕走出茅舍,道:“我們即刻南下,晝夜快馬,最好能在趕到史家莊之前救下曦兒和白姐姐。”
他二人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木槿道:“有白姐姐在,曦兒應該不會有事。”
“沒有那麽簡單!”上官逸陽一抖缰繩,那馬一聲長嘶,“我們一定要盡快找到曦兒。若是晚了……”他也不知道晚了還會發生什麽,事發突然,太過出乎意料,一時之間難以理清。
整整兩日兩夜,除了打尖兒之外,他二人一路快馬。
第三日一早,木槿勒停了胯下駿馬。
上官逸陽本已奔出裏許,不見木槿跟上來,他調轉馬頭,回到木槿身邊,問道:“怎麽了?”
木槿翻身下馬,上官逸陽也躍下馬來。
木槿走到上官逸陽身前,右手掌心撫上他額頭,秀眉緊鎖,道:“好燙!逸陽,你不舒服,怎麽不說?”
上官逸陽握住她右手,道:“我不礙的!此時此刻,最緊要的,是盡快找到曦兒。”
木槿看着他泛白的臉,心中無奈,只得道:“我累了,我們找間客棧,歇息一晚。逸陽……”她反手握緊上官逸陽的手:“相信我,相信白姐姐。歇息一個晚上,曦兒不會出事。”
客棧裏,木槿解下綁在上官逸陽右臂上的紗布,嘆着氣,道:“是我疏忽,明知你身上有傷,這樣晝夜快馬,怎麽吃得消。化膿了,怪不得會燒得這樣厲害。”
上官逸陽勉力一笑,他原本還有精力,這樣突然歇下來,竟然覺得身上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木槿橫了他一眼,替他清理傷口,換藥,重新包紮,道:“要不要找個大夫?你燒得很厲害!”
“怕燒傻了你聰明絕頂的丈夫?”上官逸陽竟還有心思開玩笑:“有你這蒙古大夫,夠了。”
“逸陽……”木槿側身坐到床邊,握着上官逸陽的手,道:“我想……”
“不行!”上官逸陽不等木槿話說出口,就已制止了她。
木槿奇道:“你知道我想說什麽?”
“我是你丈夫。”上官逸陽背靠着床頭,道:“你勸我相信白姐姐,你自己卻又放心不下,做什麽?”
“我……”木槿側轉過身,重重嘆了口氣。
上官逸陽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道:“渴。”
木槿橫了他一眼,起身給他倒了杯白水。
上官逸陽喝下一口,又舔了舔嘴唇,繼續道:“我知道你功夫好,人也聰明。可是木槿,事關曦兒,你做不到冷靜處之。所以,不要想着一個人去面對。”
他一笑,又道:“也別想着,趁我睡着了,你自己騎着馬南下。”
“逸陽!”木槿耐着性子,道:“你需要休息,曦兒同樣等不得。你要相信我。”
上官逸陽将木槿攬進懷中,道:“我需要休息,你也需要休息。累倒了天下第一的程木槿,且不說應付不了那位史如玉,史舟濟再來一次,恐怕你也難以應對。”
木槿又何嘗不懂這道理,她只是,關心則亂。她擡起右手将一頭長發攏到胸前,道:“明兒個一早,你我二人繼續南下,你這身子可能吃得消?”
上官逸陽輕輕點了點頭:“打尖兒的時候換藥,我注意一些,不礙的。”
木槿苦澀一笑,起身脫下外衫,熄滅蠟燭,躺在上官逸陽身邊。
不用猜,上官逸陽也知道,她一定睡不着。他阖上雙眼,左手掌心泛起瑩瑩粉光,伴着一股淡淡的香氣。
龍涎香的味道,他和木槿都很喜歡。在那些年少輕狂的日子裏,他二人入睡前總喜歡點燃一爐。
上官逸陽聽到木槿的呼吸漸漸均勻,他也阖上了雙眼。
夜色漆黑,官道之上,一駕馬車飛快向南駛去。
馬車上坐着個身穿綠衫的絕色美人,她懷裏抱着一個嬰兒。這美人便是上官逸陽與木槿口中的白姐姐。
白姑娘瞧着懷中粉雕玉琢,睡的正香的曦兒,笑着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道:“臭小子,你這顆心,也不知是怎麽長的。咱們被人捉了,怕是要用你這條小命去威脅你爹娘呢,沒心沒肺的,還能睡得這樣安穩。”
白姑娘擡起左手掀開馬車左側的簾子,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幽幽嘆了口氣。
她總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眼睜睜瞧着壞人用曦兒去威脅木槿和那個上官逸陽。雖然,她一向不太喜歡那個複姓上官的小子。
第二日一早,天将亮未亮,木槿扶着床半坐起身。
上官逸陽卻已洗漱完畢,早飯也擺到了桌上。他含着笑,問道:“睡得可好?”
木槿輕輕颔首,問道:“昨兒個晚上,你燃香了?”
上官逸陽道:“總不能白白付了店家房錢,我二人睜眼待天明罷!”
“說得有理。”木槿坐到銅鏡前梳着一頭長發。
上官逸陽走到木槿身後,雙手握住她肩膀,道:“洗漱完,填飽肚子,我們上路。”
木槿點了點頭,一張俏臉又沉了下去,眉梢眼角盡是擔憂。
又行三日,及至東華大地邊界,二十幾個身穿土黃色短打的仆人弓身相候。
上官逸陽與木槿二人勒停了駿馬,躍身而下。
為首那人走上前去,伸手做請:“程女俠,我家主人正在家中恭候二位大駕。”
上官逸陽輕哼一聲,道:“‘恭候’未免說的不夠準确,‘脅迫’、‘威逼’是不是更恰當一些?”
那人微微笑着,并不答話,轉過身在前面引路。
上官逸陽緊緊握住木槿的左手,他能感覺出她的緊張,她的不安。
木槿側過頭望向上官逸陽,勉強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一行人穿過回廊,走進花廳。
正中央的太師椅上坐着個青年。
他皮膚白淨,并無皺紋,看樣子,年紀應該不大。可是,他的頭發卻像雪一樣白。
木槿的秀眉蹙了起來,良久,卻又笑了,笑中滿是苦澀,她終于開了口,她說:“你,還活着?”
那白發青年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下臺階,走到木槿身邊,溫柔地笑着,問道:“你想我死麽?”
木槿緩緩搖着頭,道:“你的頭發……”
白發青年嘆了口氣:“想要活下去,總要付出些代價。何況,你當初那一劍,已足夠我白了頭發。”他側過頭看着上官逸陽,不由問道:“這位是?”
木槿反手握緊上官逸陽右手,道:“他是我丈夫,上官逸陽。”
“你丈夫?”白發青年微微一愣:“你成親了?他是上官家後人?”
木槿點了點頭。片刻回過神來,問道:“這兒不是史家莊?”
“史家莊?我又不姓史,這兒怎麽會是史家莊。”
木槿的一顆心又亂了,她扶着額頭,道:“呂天一,我急着去找我兒子,你我二人之間的事能否緩一緩再說。”
呂天一擡起右手,捋了捋木槿有些亂的頭發,道:“我這兒雖然不是史家莊,可我認識史如風和史如玉。這兩個人,總有一個是你想要找的罷。”
上官逸陽一言不發,就這樣看着木槿和呂天一。他突然間覺得,木槿與呂天一之間的關系有些微妙。
呂天一轉身坐回到太師椅上,道:“聽說,史舟濟又敗在你手下了?有些年頭了罷,怎麽還是這樣不肯給人留一分餘地?”
木槿蹙着眉頭,道:“我的劍再沒有沾過血。”
呂天一點了點頭,道:“我派人去史家打探一下,你們一路風塵,就在我這兒住下罷。住在我這兒,總好過住在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