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警告的吻

周末的下午韓貞靈騎着自行車去精品店，她幫何明川整理學生檔案時看到方奕辰的生日是明天，她打算買禮物，雖然不一定能送出去。

在精品店店主的推薦下，她終于滿意地挑到了一個籃球造型的音樂盒。

騎車特意繞到方奕辰家附近的那條路，經過拐角時韓貞靈遠遠聽到罵罵咧咧的聲音，不由得放慢車速準備繞道。耳旁突然聽見一聲熟悉的悶哼，韓貞靈腦袋一熱，什麽也不顧不得了，騎車迅速地沖向聲音的來源處。

轉過拐角的平地，韓貞靈倏然發現方奕辰正跟兩個人扭打成一團，方奕辰身形矯健，但那兩人勝在人高馬大。韓貞靈看到方奕辰似乎落了下風，她來不及思考，跳下自行車随手撿起半截磚頭沖過去猛地向其中一個人的後背狠狠砸下去。

方奕辰看到她的那一剎那眼裏閃過驚愕，随即抓緊機會将另一個人擂倒，拽住她的手就瘋狂地跑。

就這麽一瞬間的功夫，韓貞靈感覺自己的手心出汗了，濕漉漉的。方奕辰的手心溫暖，幹燥，被他握着手，縱然身後那兩人還在兇神惡煞地追，她心裏也沒有感覺到一絲慌張，眼光落在兩人緊扣在一起的手上，只有一陣陣惘然的甜蜜。

兩人一路走街串巷地狂奔，偏偏不湊巧跑進了一條死胡同，前面堵着一面雕花大鐵門，後面是窮追不舍的兩個人。

韓貞靈額頭冒冷汗，腦子裏一片空白，耳旁聽得方奕辰清冷的聲音傳來：“上來，快點。”

回頭去看，他已經爬上了鐵門頂端，坐在上面朝她伸手。

看到高高的鐵門，韓貞靈渾身冒冷汗，加上緊張，她兩腿虛軟，怎麽也爬不上去。

方奕辰無奈地嘆了一聲，從上面一躍而下，扶住她的腰強迫她往上爬，口中還不忘恐吓她：“不想被揍成肉餅就趕緊爬，快！。”

在他半推半拽下她總算是爬上去了，可在看到離自己腳下遙遠的地面時，她怎麽也沒有勇氣往下跳。已經跳下去的方奕辰看到來人已經快要追到了鐵門邊，急得只能再次爬上去，一手攀着鐵門一手摟緊她的腰喝道：“閉眼！抓緊我。”

韓貞靈抖抖索索地閉眼，感覺到自己被大力一扯，然後一陣眩暈，才剛感覺到腳踏實地，他已經拉着她開跑。

借着對地形熟悉，兩人很快就蹿進了一家商場。方奕辰輕車熟路地帶着韓貞靈搭乘觀光電梯上了商場頂樓的兒童游樂園，正好是周末，到處是歡樂的童聲笑語。

透過玻璃看到追他們的兩個人一路往前去了，兩人放心地尋了個角落坐下，韓貞靈累得呼呼喘氣。方奕辰側頭看她一眼說：“看不出你三兩骨頭二兩肉的瘦弱樣，不但下手狠，逃命起來也不含糊。”

這是贊美還是諷刺？韓貞靈聽不出他的意思，只得尴尬地笑笑。

方奕辰去售水機買了兩瓶水過來，看到韓貞靈心不在焉，他終于還是沒忍住，問：“後悔了麽？”後悔參與他的打架，後悔跟着他狂奔了這麽一程。

“有點吧。”韓貞靈恹恹地答道。

方奕辰的臉色唰地沉了下來。

“竟然忘記帶上自行車，回家不知道該怎麽交代。”還有剛買的禮物，估計也沒戲了。

方奕辰一愣，随即感覺頭頂一群烏鴉呱呱飛過，都要逃命了竟然還記得那破車。

兩人邊喝水邊看着在波波池裏歡快地翻滾的小朋友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游樂園裏的小朋友越來越少，韓貞靈看了看玻璃窗外的天色，已經很暗了，正打算開口說要回家，耳旁突然傳來一聲：“你喜歡我。”

韓貞靈一口水含在嘴裏沒來得及吞下便噴了出來。他用的是肯定陳述句，不是疑問句。少女懷春的心思就被他這樣冷然直接地點破。

假裝理了理衣服下擺，韓貞靈感覺到自己的耳朵慢慢燒了起來，雖然她不停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還是做不到，感覺心跳如鼓擂。看到方奕辰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于是擡頭不确定地問：“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這回輪到方奕辰狼狽地被水嗆住了，他本來是想讓她難堪窘迫然後知難而退的，不料她答非所問，兩人的思維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害得他後面的話都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

想了想，方奕辰還是冷着臉說：“我知道你喜歡我，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韓貞靈“哦”了一聲。

“就這樣？”方奕辰不敢相信她的反應。這種情況下，像她這樣看似很柔弱眼淚不要錢的女生不是應該跺跺腳捂着臉跑掉了嗎？

“那還要怎樣？”韓貞靈無辜地問。

“你就沒有別的想法嗎？”

偏頭想了想，韓貞靈說：“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這跟我有關系嗎？是我喜歡你，你是我喜歡的類型就行了。”

從小被女生圍着捧着，自認為看透女生那點小心思的方奕辰第一次發現自己對于眼前這個女生的想法完全摸不着方向。

“以後我的事你別管，也不準你喜歡我，聽到沒有？”他惡狠狠地說。

韓貞靈看着他慢吞吞地說：“你不喜歡我是你的事，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你不喜歡我我管不着，我喜歡你你也管不着，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喜歡你。”

方奕辰被她繞口令似的話繞得有點頭暈，瞪着她說不出話來。

想了想，韓貞靈還是鼓足勇氣說：“方奕辰，好好學習考大學吧。”

“哈，你讓我這個打架大王學習不是趕鴨子上架嗎？”方奕辰諷刺地瞥了她一眼。

“你打算這樣吊兒郎當到什麽時候？一年，兩年，還是一輩子？你這樣只會讓不在意的人更加快活，讓在意你的人傷心難過擔憂，難道你要讓你奶奶替你操心一輩子嗎？”

方奕辰的眼神瞬間變冷，死死地盯着她說：“你到底是誰？為什麽知道那麽多？”

韓貞靈被他眼中的咄咄逼人吓得倒退幾步，他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撕碎似的。想了想，她再次不怕死地說：“父母離異并不代表他們都不愛你了，他們也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你這樣自暴自棄也不能改變什麽，難道你想讓你年邁的奶奶繼續為你操心嗎？”

她清楚地記得在何明川的家訪記錄裏寫着他的家庭狀況，父母離異，目前與祖母同住。

“你懂什麽？少跟我說大道理！不許再管我的事！”

韓貞靈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在心裏默默地說，方奕辰，即使全世界都不要你，我還是喜歡你。

第二天上課鈴剛響時何明川就出現在教室門口将方奕辰叫了出去，韓貞靈心裏明白東窗事發了，忙也跟着跑到了教師辦公室。

何明川坐下後正準備做方奕辰的思想工作，看到突然出現的韓貞靈，不由得奇怪地問：“韓貞靈，有事嗎？”

韓貞靈表示自己有萬分火急的事要說，并且強調要單獨說。

何明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對方奕辰揮了揮手，示意他先出去。

韓貞靈将那天打架的事情經過說了一遍，何明川驚訝得嘴巴半天都合不上，抖着一根手指指着韓貞靈問：“你說那一板磚是你拍的？你一個女孩子膽子也忒肥了！要是出人命怎麽辦？你小小年紀能負得了這個責任嗎？”

“應該沒出人命吧？我個子夠不着拍頭，只是拍在那人的背上。”

若是有胡子，何明川保證現在自己的胡子已經氣得翹起來跳芭蕾舞了，他生氣地一拍桌面喝道：“你還有理了你！韓貞靈，你作為我們班的優等生，前途無量，怎麽能也跟着方奕辰打架滋事？”

“老師，你不是教育我們同學之間要互相幫助嗎？看到同學挨打我覺得該出手時就出手，應該沒錯吧？”

好一句該出手時就出手！何明川覺得晴天一道霹靂準确無誤地劈到了他的腦門上。

看到何明川一臉菜色，接下來韓貞靈識相地一直維持着同樣的表情，低頭垂眸，一臉悔恨不堪、對不起老師對不起父母對不起學校的表情，安靜地聽何明川上了一節政治課。

何明川看她認錯态度還不錯，畢竟是臉皮薄的小女生，敲打過後也就算了，不料他的話剛停，韓貞靈懇求地說：“何老師，學校如果要處置就處置我一個人，行嗎？方奕辰上次已經被記大過，這次要是被校方知道肯定要勒令退學的。何老師，你幫幫他。”

韓貞靈軟磨硬泡加各種保證，何明川也有心想保住方奕辰，畢竟是自己的學生，于是半推半就地答應了，不料韓貞靈剛要踏出辦公室時又回頭說了一句：“何老師，既然他們找到學校來追究我的責任了，能不能順便讓他們賠我自行車？”那天她折回去後發現自行車被砸得稀巴爛，估計是那兩個人尋不着他們拿自行車出氣了。

看着韓貞靈無辜的神情，何明川突然很想嚎叫，牆呢？牆在哪裏？他要撞牆！

學校的處罰向來都是高效率的，第二天早操後的早會上，韓貞靈被當着全校師生點名批評，處罰通告也在放學後出現在學校告示欄。韓貞靈因為跟鄰校男生打架而被記大過，而她手持板磚砸傷人的消息也經過大家的口口相傳傳遍了附近幾所學校，從此奠定了她在衆人眼中能考第一能打架的女漢子形象。

這件事也讓林鳳霞大發雷霆，韓貞靈除了更加小心翼翼地夾着尾巴做人，還寫了五千字的保證書才算安撫了林鳳霞，又央求着韓慎給她買了新自行車。

方奕辰揭了通告去找何明川，也不知道何明川說了些什麽，後來方奕辰就沒有再提這件事了。

這天又輪到韓貞靈值日，下午放學後她一個人搞好衛生，吃力地拖着垃圾簍到樓下的垃圾池去倒。經過教學樓一樓的轉角時，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裏。

冬天的傍晚天色已經黑了，他背對着她，身影半隐在黑暗中，身旁是氤氲的煙霧，右手指間有一點紅星，赫然是點燃着的半截香煙。

聽到聲響，方奕辰轉過身後冷冷地盯着她：“我說過不要管我的事，你聽不懂人話嗎？”

韓貞靈呆呆地看着他手指間夾着的香煙，眼神裏有震驚有難過，更多的是憐惜。

方奕辰被她這樣的眼光看得心裏一寒，他突然将香煙擲到地上，一只腳踩上去碾碎，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厲聲說：“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韓貞靈被他掐得被迫擡頭看着他：“方奕辰，你不要抽煙好不好？”

她的聲音軟軟的，水蒙蒙的眼睛看着她，眼神裏仿佛帶着一絲懇求。方奕辰被她看得心裏慌亂，在他還未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時，手掌已經在她的下巴越掐越緊。

韓貞靈痛得奮力掙紮着，尖叫着。

突然，她感覺唇上一熱，驚得擡頭去看，發現眼前杵着一張放大的俊臉，臉上清亮的眼睛正黑沉沉地盯着她。

方奕辰的嘴唇惡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又迅速地離開。他依然鉗制着她，在她耳邊冷冰冰地說：“我再次警告你，不要多管閑事，不然下次可就不只是吻你這麽簡單！”

韓貞靈驚駭地撲騰着繼續掙紮，垃圾簍早被她撞翻，掙脫了他後她連垃圾簍也不要了，一溜煙地撒腿狂奔，轉眼就沒了人影。

方奕辰看着滾了一地的垃圾，抓狂地一腳踹得垃圾簍翻了好幾個滾，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幹了什麽蠢事。都怪她不停地尖叫吵得他頭暈腦脹，才會頭腦發熱地只想堵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