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心不古

方奕辰雖然入了學生會，卻不特別熱心會務雜事，反而将大多數時間投入到學習編程中，據說幫人寫了一些軟件，又出謀劃策讓室友在校園BBS上發布銷售通告，批發了不少男性內褲襪子和方便面之類的在寝室裏賣，多買多優惠，達到一定數量還送貨上門，據說狠狠賺了一筆。

韓貞靈曾經問過他為什麽要賣這些，方奕辰帶着她上了一趟男生寝室她就知道答案了。大白天的有不少寝室的男生都拉着窗簾，兩眼紅腫在電腦游戲裏厮殺，哪裏顧得上吃飯洗衣服？

有錢賺就有人跟風，方奕辰一看賣內褲襪子的人多了就收手，又自掏腰包買了三臺全自動洗衣機放在寝室裏，并且請教老師後将洗衣機改造成投幣自動運行，這對偷懶不想洗衣服的男生來說簡直是福音，總換新內褲新襪子經濟負擔也大。

方奕辰的寝室從此門庭若市，尤其是冬天裏來人絡繹不絕。人來人往對室友們自然是有影響的，為了消除室友們的不爽，方奕辰很爽快地許諾說室友們洗衣服全部免費，月底每人分兩成紅利，他只得四成，并且水電費他全包。可以免費洗衣服還有補貼，老大幾個人欣喜若狂，一時把他奉若神明。

後來他還以勤工儉學的名頭向學校優惠租了個小店面，店裏請了幾個同樣勤工儉學的學生交錯着上課時間打理，賣些奶茶冷飲烤雞翅之類的，價格比校園外便宜一些，生意很不錯。因為眼光獨到加上額外解決了幾個同學的生活來源，他還得到了學校的嘉獎。

這幾件事之後方奕辰在學校裏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韓貞靈經常聽說他最近又在鼓搗些什麽賺錢，她也不便問。

這天韓貞靈給小嘉上完課出來就見到客廳裏坐着一個陌生的男人，五十多歲的年紀，雖然穿着筆挺的西裝，可腦袋已經半禿了。她聽到小嘉怯生生地叫他爸爸。想到每次自己按門鈴時鄰居們異樣的眼神，再想到年輕貌美的潘女士，韓貞靈好似有點明白了。

家教結束時小嘉的爸爸趙先生說難得來一趟，就留家教老師吃一頓便飯。

韓貞靈趕緊推辭。

三天後再次去小嘉家，韓貞靈按了門鈴，來開門的是小嘉的爸爸趙先生，他熱情地将韓貞靈迎進去。

剛踏進院門口，韓貞靈突然想起以往都是潘女士來開的門，每次小嘉還興奮地站在門口邊等她。心下“咯噔”一下，韓貞靈的腳步就遲疑起來，想了想說：”對不起，我正好想起今天還有點事，今天的家教先取消吧。”

趙先生看她半邊身體已經退出了院門外，眼神閃了閃，走近她笑着說：“韓小姐不必緊張，我只是聽說小嘉在你的輔導下進步很快，想感謝你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有點陰冷，讓她想到□□鼓凸出來的眼睛。

韓貞靈趕緊說這是自己的分內之事，不必客氣。

“我工作很忙，小嘉就勞煩韓小姐多多費心了，薪酬方面好商量。韓小姐還是學生？上大幾了？有沒有興趣到我們公司實習？”說完遞過來一張名片，在韓貞靈伸手去接時有意無意地在她的手腕上摸了一下。

韓貞靈感覺全身的血都往頭上湧，竭力忍着心裏的恐懼，眼裏卻浮起激動和興奮：“呀！是漢陽集團啊，很有名氣的公司呢，只招一個實習生嗎？這麽好的機會，我想讓室友們也一起去試試，趙先生不介意吧。”

趙先生一聽心花怒放，連聲說着不介意。

走出小嘉家的院子，韓貞靈從來沒有覺得過鄰居們異樣的眼神是如此可愛。直到上了回學校的公交車，她才驚覺大冬天裏背脊竟然一片汗濕。

曾經她很煩母親整天耳提面命地啰嗦這個社會多麽複雜，如今她卻很感激母親提醒她社會險惡，人心不古。

當天晚上韓貞靈就打電話給潘女士，以即将期末考試了要複習為由而請求中斷家教，兩人也沒有簽過什麽協議，潘女士只得無奈地答應了。

韓貞靈也不好跟方奕辰說這些，正好考試月到來，便一頭紮進了複習中，方奕辰也很忙，兩人很少見面。

接連兩個多星期沒有見面，方奕辰不滿地要求她一起吃飯，被無情地拒絕了。

方奕辰無奈，只得拎着書包跟她去圖書館自習。

知道他一向不肯上自習，韓貞靈說：“你要是不想來不用勉強的。”

方奕辰瞪了她一眼：“趕緊看書，我要早點回去睡覺。”

看他掏出一本《經濟學原理》，轉頭看到他書包裏空空如也，她暗想這人還真是不緊張，都要考試了還看些跟專業無關的書。

看她咬着筆頭探頭探腦，方奕辰問：“不想看書？不想看書我們就去約會吧。”

韓貞靈立即正襟危坐。

“這是什麽？”方奕辰手中捏着一張小紙片問，臉色是少見的凝重。

韓貞靈一看，才發現是那天趙先生塞給她的名片，她順手塞在書包裏，可能她剛才掏課本時掉下來了。想到趙先生乘機摸她的手，韓貞靈依然感覺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争先恐後地冒出來。

她如實回答是家教的家長給的，猶豫了一下，還是将心底的擔憂吞了回去。

不一會兒，韓貞靈聽到身旁的他傳來細微的鼾聲，轉頭去看才發現他已經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燈光下的他臉部線條柔和，不像平時那樣冷峻，她忍不住就停下筆來看着他出神。

他眼下的皮膚有點發青，應該是沒有休息好，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為了複習熬夜熬出來的。韓貞靈發現自己跟他在一起後反而對他不上心了，現在她的時間幾乎都被學習兼職社團占滿，她甚至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

他的眼睫毛很長，而且翹，韓貞靈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一下。

他的睫毛跳了跳，沒有睜開眼，右手卻倏然握住了她的左手低聲道：“別鬧，我困着呢。”

這親昵的語氣，低沉如大提琴的聲音聽得韓貞靈的心底酥軟一片，她回握住他的手，在大腦沒有經過思考之下，拉起他的手背放在嘴邊輕咬了一口。

方奕辰倏然睜開眼，看着手背上那兩排整齊而淺淡的牙印啞然失笑，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頭發說：“快看書，一會兒帶你去玩。”

韓貞靈用力地點點頭，嘴角抑制不住地浮起歡喜的笑。

方奕辰看着她的笑臉失神地想，她真是個容易滿足的人。乍一看她算不上特別好看，眉清目秀罷了，偏偏一笑頰邊就帶了兩個梨渦，眉毛像兩勾彎月，配上得意的小虎牙，整張臉都熠熠生輝起來，讓人移不開目光。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身後不遠處有一道怨毒的目光一直瞪着他們。

出了圖書館，葉知暢早已等在門口了，一路上叽叽喳喳，韓貞靈總算聽明白了是方奕辰買了輛新車，準備一起去吃夜宵慶祝。

到了停車場看到那輛四個輪子的嶄新轎車時韓貞靈頓時傻眼了，她以為是一輛新的腳踏車。葉知暢猴兒一樣在她身旁跳來跳去：“MD！一直都是蹭家裏的車開，現在終于能有一輛自己的車了，今年我也一定要将駕照考到手。”

這位哥哥，你确定這車是你自己的麽？原來你一直都是無證駕駛麽？

韓貞靈不懂車，也看不出是什麽牌子，葉知暢率先鑽進後座，然後在後頭向她歡快地招手。

方奕辰瞪他一眼：“你打算讓我給你倆當司機？”

“那我來開？”

“讓她來副駕坐。”

看出她的遲疑，方奕辰淡淡地說：“放心，我是有證駕駛。”

韓貞靈家裏是工薪階層，親戚朋友也差不多都是同樣層次的，她沒有什麽機會坐過小轎車，看了一眼安全帶，猶豫着往身上套，總覺得有點別扭，不知道怎麽戴，擺弄了半天竟然套在脖子上了。

葉知暢的笑在方奕辰警告的眼光中被扼殺，生生掐在了喉嚨裏，憋得他劇烈地咳嗽。當他看到方奕辰彎下身去幫韓貞靈綁好安全帶，甚至為了她坐得舒服一點耐心地調整了座椅的高低。

葉知暢頓時覺得自己的眼珠子要飛凸出來了。

兩人是表兄弟，方奕辰只比他兄妹倆大幾個月，從小卻是家裏長輩拿來教育他們的榜樣，就連唯一的妹妹葉知心也跟他比較親。葉知暢心裏多少有點不服氣，給他使過不少絆子，事實證明跟方奕辰作對是沒有好下場的，明裏他打不過他，暗裏他沒有方奕辰會玩陰招會耍狠，這些年來讨不到一點便宜，他早已死心地認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絕對絕對不要招惹方奕辰。

他親眼見過很多女生追方奕辰，膽子小的寫情書，膽子大的圍追堵截，可方奕辰就像油鹽不進的潑皮，什麽柔情似水到了他這裏都沒有用。他甚至懷疑過他心裏是不是沒有”憐香惜玉”這個詞，懷疑過他是不是喜歡男生。

葉知心跟他說方奕辰有喜歡的人時他還大大地吃驚了一回，心想終于有個女生攻下他這座頑固的碉堡了。看到韓貞靈時他對他們之間并不樂觀，這個女生算不上很漂亮，偶爾看起來還有點憨憨的傻乎乎的。即使方奕辰看上她，可她也不是那些對方奕辰前赴後繼的女生的對手啊。

他以為方奕辰只是一時興起，卻沒有想到他對她竟然能細心體貼到如此。

三人一直開到朗山公園，興致勃勃地看了一會兒夜景才踩着點返回學校。

期末考試在大家的哀嚎聲中如期而至，一科接着一科考，大家都沒有時間去想考得好不好，兩個星期的考試很快就過去了。

考試成績下個學期開學才會公布，這是韓貞靈上大學後的第一個寒假，離家這麽久，她本想一考完就回家的，火車票都報名給學校幫忙買了兩張。就在她收拾行李時，手機響了。

看到屏幕上顯示”潘女士”，韓貞靈一愣，想了想才按下接聽鍵。

潘女士在電話那頭帶着哭腔說小嘉病了，不肯打針吃藥，只一個勁兒地要見他的韓老師。

韓貞靈答應了她去醫院看看小嘉的請求，想到下午本來約好方奕辰一起去買些A市的特産，便給他發了條短信說有事去不了。

他的電話立即就打過來了，聽她說要去看望家教的學生，便說閑着也是閑着，陪她一起去。

韓貞靈欣然答應，想到小嘉的父親趙先生，她心底還是有點惴惴不安。那天驚險地脫身後，她不再去小嘉家，可手機裏卻連續幾天顯示有小嘉家座機撥過來的未接來電，後來便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經常撥過來，她看過趙先生的名片，記得是他的號碼，她趕緊拉入黑名單才作罷。

下午兩人買了個水果籃去市中心兒童醫院，小嘉蒼白着臉躺在病床上背對着氣惱的潘女士，一旁的護士也在低低地哄着他要打點滴。小嘉一概不理，聽到開門的動靜，迅速地轉身過來，一看到韓貞靈進來他的眼眶就紅了，掙紮着要翻身起來。

韓貞靈趕緊上前去扶住他，心底又是酸澀又是羞愧。她感覺得到小嘉是真心喜歡她依賴她的，可她卻連跟他正式告別都沒有就一聲不響地消失在他的世界裏。他還是一個孩子，她卻如此對待他。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把所有存稿一并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