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這個傻蛋

小嘉拉着她的手，小嘴一撇哭了：“韓老師你為什麽不來給我上課了？是不是我進步慢讓你生氣了？”

韓貞靈趕緊安撫他：“不是你的錯，是老師有事才中斷了的，你要乖乖聽話，按時打針吃藥。”

“是不是我乖乖聽話你就會回來給我上課？”小嘉眼巴巴地看着她。

韓貞靈為難地看了一眼潘女士。

潘女士好像沒有看到一樣将頭撇向一邊。

無論她怎麽勸說，小嘉就是拉着她不放，最後她只好答應明天還會來看他才脫了身。想着虛弱的小嘉，她終究還是硬不下心腸，只好跟方奕辰說想要退掉火車票，等小嘉病好了再回家。

方奕辰也贊成，只說留在學校裏等她，到時買不到車票就開車回去。

接下來韓貞靈每天都在方奕辰的陪同下去醫院陪小嘉，方奕辰還帶去了一套木板建築模型教他拼湊。小嘉愛不釋手，摟着模型一口一個“大哥哥”叫個不停。

小嘉的病情漸漸好轉，這天潘女士有事沒有來醫院，韓貞靈便自告奮勇全天陪着小嘉。因為小嘉吃不慣醫院的飯菜，中午時方奕辰下樓去幫他買飯菜，小嘉舉手說要吃玉米羹，韓貞靈也趕緊舉手說自己要紅燒肉飯，方奕辰便笑她百吃不厭。

韓貞靈給小嘉講一些關于生物遺傳的趣事，跟他說一個人的卷發、雙眼皮、龅牙、大耳垂之類的特征都有可能是遺傳自父輩的。小嘉連連驚嘆，纏着她又問了很多。

聽到身後的開門聲，韓貞靈頭也不回地說：“這麽快就回來了？”

聽不到回應，她回頭去看，瞳孔倏然收縮，她看到趙源眼裏閃着冷光站在門口盯着她。

小嘉怯怯地叫了一聲爸爸，韓貞靈深呼吸了幾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也跟着打了一聲招呼。

趙源對小嘉說：“你媽在外邊等你，出去。”

小嘉看了韓貞靈一眼，縮着脖子出去了。

趙源冷笑着對韓貞靈說：“韓小姐是聰明人，難得我看上你，只要你盡心盡力，我自然不會虧待于你。若是你不識擡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會去你學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都說衆口铄金，憑我的力量，要搞臭你的名聲不過是小事一樁。”

韓貞靈的身體一顫，他話裏的敲打和威脅她自然聽得明白。她還是學生，從來不知道校園之外如此險惡，一時又氣又驚。

趙源明白自己捏住了她的七寸，只要是女人都要名聲要面子，尤其是這種校園裏的女孩子，就像是沒有自保能力的小兔子，越是在他面前瑟瑟發抖，就越能激起他嗜血的欲望。當年的潘女士比她剛烈得多，最終還不是乖乖地成了他的手中獵物？

韓貞靈沉默着，一心盼着方奕辰能快點回來。

趙源緩緩踱向她，笑着說：“你看小嘉的媽媽還不是一樣過得很好？”典型的打一棒再賞一顆甜棗。

他越走越近，韓貞靈緊張得全身汗毛倒豎，就在她無助至極時，耳旁聽得一聲“我回來了”，熟悉的聲音讓她一顆懸着的心頓時晃悠悠落回胸腔裏。

她驚喜的轉頭去看，只見方奕辰手上拎着餐盒站在門口，眼神冷冷地盯着趙源。

趙源被突然冒出來的方奕辰驚了一下，看他們兩人的眼神交流就明白了他們是情侶，他笑眯眯地對韓貞靈說：“韓小姐，你應該明白該怎麽做的。”

感覺到韓貞靈的瑟縮，方奕辰的臉色更冷，沉着聲音說：“據說趙先生在漢陽集團旗下分公司任職總經理，能力可見一斑。”

據說？韓貞靈一愣，他什麽時候聽說過趙源？

趙源也是一頭霧水，但他不動聲色，手指輕扣着病床邊的床頭櫃，看着眼前這個還沒出校園的小子，眼神裏有着明顯的不屑。

方奕辰突然低聲笑了一下：“容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方，叫方奕辰。趙先生見多識廣，不知道可曾記得貴集團的前身叫什麽名字？”

趙源一凜。方奕辰，奕辰，一辰？！

方奕辰冷笑：“趙先生能力卓絕，說不定有一天我能進入漢陽，榮幸地與你成為同事。嗯……不過趙先生今年五十多高齡，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得了我畢業？”

趙源的臉色青白交錯，背後沁出了冷汗。他今年五十多了，大半生的光陰都貢獻在漢陽，若無意外，憑着優渥的福利自然能安享晚年。如果這個時候離開漢陽，因為年齡的限制他不可能再在同行業裏找到比漢陽更好的職位，職業生涯就算是毀了。

看他手背有點顫抖的慫樣，方奕辰的眼裏閃過一絲厭惡，緩緩地說：“趙先生是聰明人，希望将來我們不再有機會相見才好。”說完拉着韓貞靈就走。

剛拉開門就看到潘女士牽着小嘉站在門口，小嘉眼睛紅紅地叫了一聲“韓老師，你要走了嗎？”

方奕辰看了一眼潘女士，眼神如刀：“想必趙夫人還不知道小嘉的存在，如果我熱心地向趙夫人通知一聲，雖然她不能生育，但是已經有人幫她延續了她丈夫的香火，你說她會不會很感激你呢？”

潘女士不敢置信地擡頭看着眼前這個年輕人，明明豐神俊朗，看着她的眼神卻如毒蛇一般閃着冰冷惡毒的光。她的臉色煞白，嘴唇抖了又抖，伸手死死地摟緊了小嘉。

“你現在倒是知道他是你兒子了，你利用他來為虎作伥，實在愧對母親這個稱呼。”方奕辰說完也不再廢話，果斷拉着韓貞靈離開。

一直回到學校後門，韓貞靈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就這樣？他就說幾句話危機就解除了？

停了車，看她傻愣愣的樣子，方奕辰伸手捧住她的臉将她的頭轉過來強迫她看着他：“沒事了，以後他都不會再找你麻煩。”

韓貞靈有點雲裏霧裏的感覺，正想要開口問個清楚，方奕辰又生氣地握緊了她的肩：“為什麽不告訴我？”趙源的手段他隐約聽說過，要不是他看到那張名片多留了個心眼，這事情還不知道會怎麽發展，真是想想都後怕。

韓貞靈知道他在生氣，趕緊搖着手說：“我以後一定什麽都告訴你好不好？”

他還不罷休，瞪着她兀自生悶氣。

她咕嚕嚕轉了轉眼珠，抱着肚子可憐兮兮地說：“胃空空的好餓啊，我們去吃飯吧。”

知道她在轉移話題，方奕辰沒好氣地說：“胃是在那個地方嗎？初中生物怎麽學的？”

韓貞靈一窘，趕緊抱着他的手笑嘻嘻地說：“紅燒肉沒有了，讓我想想今天是要吃香菇滑雞還是菠蘿炒牛肉呢？”

看她想得開心，知道她也是有分寸的人，方奕辰只得無奈地取了錢包拉着她找地方吃飯去。

吃飽飯兩人手拉着手閑适地散步回學校，剛進入學校後門時韓貞靈就指着操場小道說：“我們沿着這條小路走吧，去盡頭的便利店買酸奶吃。”

方奕辰看她不着痕跡地掙開了自己的手，這已經是她第N次掙開他的手，每次在校園裏她都不讓他牽手，兩人一起吃飯也是選離她公寓最遠的飯堂，約了外出也将碰頭地點選在校門口。他自問長得還不至于拿不出手，那只能說她還不打算公開他們的關系。他心底很困惑很失落，臉上卻沒有表露一分。

在便利店裏買了兩盒固體酸奶，兩人坐在圖書館後面的石凳上，周邊綠樹成蔭，卻又剛好形成一個半封閉的空間，絲毫感覺不到冬日冷風的淩厲。順着圖書館的階梯往下走便是一片空地，視野裏可見遠處的操場，此時正是下午四點，操場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

韓貞靈看着寬闊的操場，心裏有感而發：“以前我最歡喜的就是下午放學後去操場蕩秋千，操場有很多人，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你打球。”

“哦？原來你那時候就喜歡我了？”方奕辰轉頭看她，眼裏帶着笑意。

想起那段無望的暗戀日子，她的語氣也不免寂寥起來：“嗯，你知道的，我初中也是上育才中學，比你想象中更久以前就經常偷看你打球了。”

方奕辰想起那時她母親到班裏吵鬧說她為了自己而故意在中考前生病才進了城陽，那時他聽了并沒有太大感覺，如今再回想起來，竟覺得心裏又是酸澀又是憐惜。

他修長的手指與她十指交握，低低地罵了一聲：“你這個傻蛋。”

“你才傻！”她不服氣地擡頭反駁。

冬日的午後，白亮的陽光溫暖地灑落在兩人身上，韓貞靈将頭埋在他懷裏，只覺得心底寧靜如水，恨不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就這麽一直到老。

突兀的鈴聲打破了這一刻的寧靜，韓貞靈感覺到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掏出來看到是家裏的號碼，剛接通就聽到林鳳霞發飙的聲音：“你現在在哪裏？為什麽還不回家？就是一只雞天黑了都知道回籠子，快要過年了你還在外頭跟人鬼混，你心裏還有沒有這個家有沒有我這個媽？周茜茜都回家了你還在學校逗留，是跟那臭小子在一起吧，你還要犯賤到什麽時候？他是不是在你身旁？讓他聽電話，你讓他聽電話……”

林鳳霞歇斯底裏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韓貞靈難堪得只希望目前是一個夢，母親說一只雞都知道回籠子，她是想說她連雞都不如麽？如此劍拔弩張，倒顯得前一秒鐘的旖旎甜蜜更像是夢。

她感覺得到方奕辰正一臉凝重地看着她，母親的聲音那麽大，他肯定都聽到了。強烈的難堪讓她不敢擡起頭來。

她以為這些年來自己對母親的刻薄已經習慣了，這一刻才發現母親的每一句話都依然像刀一樣尖銳地紮在心尖上。她早已在電話裏跟母親說過推遲幾天回家的緣由，如今看來她壓根就沒有相信過她。她的臉色蒼白，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砸在腳下的青石板磚上，很快就被吮得沒了影。

林鳳霞尖銳的聲音還在叫嚣，方奕辰搶過她的手機果斷地挂斷後說：“明天我就送你回家。”

她咬着手背極力抑制着喉嚨間想要噴發而出的哭聲，身體因而劇烈地顫抖着。

他伸手将她攬到胸前，她靠在他肩膀上失聲痛哭，他的嘆息便如同飄在半空的雲層上一樣，上不去下不來，生生噎得喉間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