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扉間想,讓大哥一直接濟這個外族的女人也太不像話了。這要是被別的族人聽到了,保不準就要怒怼柱間。
扉間嚴肅起來,對她說:“我們千手一族不可能一直養着你。無憑無故,肯定不能讓你這樣繼續跟着族長。”
“嗯。”佐藤泉也懂這道理。
“聽說你無處可去?”扉間問。
“暫時是這樣。”她的回答很簡單。
“你很感激族長嗎?願意做任何事情來報答我們千手一族的救命之恩?”扉間問。
“……”佐藤泉點頭:“是的。”
為了讓這個沾着血性、身有殺氣的忍者放下對自己的警戒心,她深刻地表達了自己對柱間的感謝之情。現在她騎虎難下,要是再說不願意為柱間付出這樣的話,那就太可疑了。
扉間的眼眸一眯,他說:“我倒是有一件很适合你的工作,沒什麽難度,我還能保你生活安定無憂,不用苦惱大名的事情,這對于沒有去處又苦于被追殺的你來說,應該是最好的。性命之恩,換取回報,應該不為過吧?”
佐藤泉笑容溫軟,乖乖順順的,心底一瞬卻兜轉過很多念頭。
先提她自己要報性命之恩,再提她失手殺死了大名的軟肋,最後還給了一個她最需要的生活安定的誘餌,軟硬兼施,雙管齊下,就是為了讓她答應他的條件,可見這個忍者比他的族長冷酷理智的多。
按理說,救下她的是柱間,而不是千手一族。就沖這一點,她就可以拒絕他。但是,他給出的條件又很誘人。
生活安定無憂,不用苦惱被大名的家臣追尋,這正是她所需要的。她之所以緊緊拽着千手一族的高枝,跟着柱間學習忍術,也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佐藤泉摸了摸自己腳踝上的紗布,她低垂着頭,輕聲地問了一個無關的問題:“還沒有問過……您的名字呢。”
他這才想起來這件事。
他知道這個女人叫泉,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扉間。”他說。
“扉間大人。”她輕柔地喊了一聲敬稱,問:“您想要我做什麽呢?”
“替我族收集情報。”扉間說:“你的臉很适合獲取別人的信任。”
“扉間大人,能讓我考慮幾天嗎?”她卷着自己的發尾,笑容清淺:“我怕我做不好這樣的工作,反倒給自己惹來其他的麻煩。”
“啧,就憑你這張臉,你走到哪兒都會遇到麻煩。”
扉間的嘴有些毒,還很直接。
佐藤泉她笑容依舊:“我就當是您在誇獎我了。”
“……可以吧。”扉間說:“替我工作的好處有一點,你不用再考慮大名那件事。就算他們要找你麻煩,我也不會坐視不理。”
他說這話時語氣很篤定,還有一股老練達成,像是從風雨裏一路披荊斬棘走出來的老謀将,對什麽都很有把握。雖然年紀輕輕,威嚴卻不輕。
要是他穿着盔甲、拿着武器,必然是威風凜凜的,只可惜他現在穿的像是午睡醒來後出門閑逛的農夫,服裝和他的氣度有些不搭調。
佐藤泉回去把扉間的提議想了又想,最終還是答應了。
這個世界對她來說,風雨無着。能有一方安定的所在,實在是不容易。
佐藤泉應下了扉間的要求,剩下的便是要想一想怎麽對柱間說這件事。畢竟柱間還被蒙在鼓裏,不知道扉間已經從他這兒把牆角給挖走了。
于是,下一次柱間來探望她的時候,泉便試探着說出了離開的想法。
“柱間大人,這些天來承蒙收留,多有打擾。聽說因為我的事情,千手一族內對您非議頗多,這讓我很是過意不去……”
她穿着柱間挑的衣服,将柔亮的烏發盤了起來,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頸子。衣服美,人更美,落在柱間眼裏,那就是無可挑剔的好看,這讓這位一族之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梅雨時節還沒過去,柱間來的時候,又是滿山沙沙的雨。細細的輕響敲打着屋檐,她的聲音夾雜在婆娑的雨聲裏,輕軟地響了起來。
“我也是時候告辭了。”
說完,她便低低地伏下了身體,朝柱間見禮。
一直爽朗笑着的族長大人,忽而笑不出來了。他有些悶悶地摸了摸腦袋,說:“這就要離開了嗎?我倒是不介意讓你在這裏多住一段時間,我……我也不是很忙,偶爾來看看你,挺好的。”
其實千手一族內的族務無比繁忙。
雖然現在千手和宇智波處在休戰狀态,但戰争時期積壓下來的雜務,就足夠族長兄弟理上好幾個月了。再加上林林總總為數不少的委托任務,等着柱間去處理的事情足有一把苦無那麽高。
只是他不想讓泉知道這些事。
眼前的少女明媚鮮妍,和忍者的世界格格不入。每次來泉這裏,他都覺得自己好像暫時地脫離了千手族長的身份。
她性子溫柔,擅長傾聽,從不說一句拒絕的話,會答應柱間全部的請求。和她一起喝茶說話,是一件極為放松享受的事情。
柱間甚至想過,以後要是娶妻,便要娶泉這樣溫柔可人的類型。
只可惜千手一族歷任的族長夫人,都是從漩渦一族裏選的。他有一千一萬個要求,也沒有機會去挑誰會成為他的夫人。
“一直麻煩柱間大人,讓我實在過意不去。”泉說話了,她從袖子裏掏出一小串錢幣,遞到了柱間面前:“這是這些天我幫着村人做活賺來的錢財,雖然少,不過也能聊表感謝之情。”
“你、你在幫別人幹活?”柱間露出吃驚的神色,然後就變得極為消沉起來:“是我沒用。”
他消沉起來的模樣很滑稽,像是世界崩塌毀滅,只剩下他抱着膝蓋蜷縮在牆角。佐藤泉看了,哭笑不得,說:“只是沒事做的時候,消遣消遣罷了。……好了,話不多言,明天就告辭了。柱間大人對我的恩情,我肯定會一直牢記。”
柱間有族務要解決,待不了多久就要走。可一想到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泉,他就有些邁不開腳步。此情此景,仿佛當年在南賀川畔最後一次見到斑的模樣。
他站在屋檐下,抖了抖傘面上的雨水,望向站在身旁的泉。
她遇到柱間打量的目光,便恭順地垂下頭來,像是在無聲地送他。
膚白肩瘦,發烏臂纖,哪兒都很完美。
柱間想,要是真的為了泉好,就不能把她拘在這裏。自己是個忍者,還是一族之長,也許哪天就戰死了,這樣的自己實在不是個好歸宿。而且,像千手這樣的火之國大族,是絕不可能讓他娶連姓氏都不知道的女人為妻室的。
柱間在心裏說了一聲可惜,随即露出了直爽的笑容,對她說:“如果以後遇上麻煩了,還可以回來找我。南賀川以南就是我族的劃地。”
就這樣,千手扉間挖了千手柱間的牆角,把他哥的心尖尖給挖走了。
佐藤泉從柱間置辦的地方搬到了扉間置辦的地方,轉了一圈,還是活在千手一族的庇護下。
“扉間大人,有一件事,我還是先告訴您一聲比較好。”
佐藤泉身上有着一種奇怪的血繼,無論是她自己,還是柱間,都摸不透該如何操控使用它。在泉當初用這種血繼殺死大名後,她就再也沒有用過這種能力。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
無論柱間怎麽教導,她都只能在手上結一小團水滴。
這樣的血繼是把雙刃劍,可以保護她,也會給她惹來麻煩。佐藤泉沒有掌控這種能力的自信,因而就将自身的情況如實告訴了扉間。
與其等到扉間自己發現,然後用那張冷冰冰的臉對着她,還不如提前告知扉間,讓扉間這樣有能力的忍者替她解決麻煩。
“血繼限界的事情,我會幫你想辦法。”扉間說:“不過,我得查一查一些古舊的資料。在此期間,你先跟着我的族人學習。”
扉間是個說話做事都雷厲風行的人,當即就找了族內負責情報收集的人,來教導她如何做這一行工作。
泉見過了寬厚耿直的柱間和頗有手段的扉間,心裏對忍者們基本有了定位——女忍者是很少見的,大多數都是男忍者,帶武器,有殺意,手腳利落,在平日裏或多或少都會露出一點忍者的習慣。
因此,當她見到那個雍容的女人時,還有些吃驚。
還有這樣的忍者?
她打扮得像個普通的貴族婦人,不穿盔甲,不帶苦無,看起來沒什麽危險性。但就沖她能從屋頂上毫發無傷地落下來這一點,佐藤泉就知道她肯定也是個忍者。
佐藤泉那時還很天真,以為忍者都是一個模樣。
“诶,你叫泉呀。”女人懶懶散散的,說:“光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名,別人記不住你。你長得那麽好看,幹嘛不取一個響亮的姓?”
“自己取姓?”
“是呀。”那女人說:“我給你取一個吧,‘六月朔日’如何?寫成漢字的時候很長,別人很容易記住這個姓氏。”
“……您喜愛就好。”
三味線,舞蹈,茶道,斟酒;
如何穿衣打扮、妝點眉目;
交談的藝術,五大國的境況,忍界的風雲;
佐藤泉是個受到上天寵愛的人。
她不僅有着令人矚目的美貌,更有着別人難以企及的天賦。那些深奧晦澀的東西,她一點就明了。而“如何發揮自己的優勢讓別人為自己傾倒”,本就是她最擅長的事情。
雨水漫漫的季節過去,炎熱的夏季在蟬鳴聲裏消逝。秋葉漸紅,滿山赤色。她離開了教授自己的女忍者,去見了扉間。
“扉間大人,許久未見了。”
她着一襲菖蒲紋的和服,踩着木屐站在層疊鋪起的金葉上。山風一動,吹得枝上半落未落的秋葉随風飄搖,湧起一片金紅色的波浪。一片細細的葉子落了下來,墜在她烏黑的發頂。
扉間的思緒空白了一會兒。
當時的他盯着她烏發上那片金燦燦的葉子,心裏就只有一個想法:本來想把大哥身邊的麻煩捅到別人身邊去,結果……
這個麻煩好像先上了自己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