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扉間知道這個女人很好看,可他沒想到她能好看到這個地步。
從前的泉藏在山野裏,用粗陋的服裝遮掩住了容光,像是珍珠藏在貝殼裏,再埋在深深的沙中。現在,這些淤泥與外殼都被褪去,最為光鮮亮麗的一面就這樣毫無遮掩地展現在了世人的面前。
泉陪着扉間在和室內坐下,為他斟酒,不言不語,卻安靜地撩人。扉間看着她細細嫩嫩、蔥尖一樣的手指,再看一眼那盞盛了酒的酒盞,覺得自己有些不好。
怪不得大哥一言不合就要把她藏起來。
“聽說你有了一個姓?”扉間問她。
“是。”泉點點頭。
她用手指蘸了酒液,在地上寫下了“六月朔日”這個姓氏。雖然酒被她的手指沾過,可卻絲毫不能惹出人的不悅,反而還增了一分香豔。
“恰好那時是六月,所以就取了這個姓。”泉笑盈盈地說,眉眼裏盛着輕和的溫柔。
“這麽敷衍?”扉間緊了一下眉頭,說:“算了,橫豎與我無關,看你喜好吧。”
頓了一會兒,扉間對她說:“以後遇到那些南來北往的忍者,問起你的過往,你怎麽說?”
佐藤泉不緊不慢地答道:“家道中落,流落至此。”
扉間想了想,說:“要是有人問起你大哥……族長的事情,你不用藏。你的容貌太醒目,與大哥相識的事情是藏不住的。你照實說,就說被千手的族長救過一次,就可以了。”
“好。”她說。
“大哥教了你一些忍術吧?”扉間蹙眉:“雖然是情報收集,但也只不過是讓你跟着茶亭的人一道喝喝酒聊聊天罷了。要是真有人對你動手,你也不用太客氣。”
茶亭名下的女人,都是最精通舞技曲藝的藝人,往來接待的都是諸如大名貴族之流的人物,貴族裏會不顧身份對茶亭女動手的人到底是少數,只怕泉會遇上身份和臉皮都不在乎的大人物,那樣的話,用她那張笑臉可招架不住。
這種時候,他那個傻大哥教的忍術就能派上用場了。用體術直接踢翻對方,光速逃跑,或者利用幻術讓對方直接爆睡——傻是傻了點,不過必然是有效的。
“羽衣、宇智波、黑羽那些家族的族紋,我也就不多說了。聽說你學得很快,希望你不要忘得更快。”扉間用食指敲一敲榻榻米,冷眼看着她,說:“奉一杯酒吧,我看看你學的怎麽樣。”
忍者和貴族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忍者的生活并不富貴奢靡。就算是扉間這樣的大族首領,也并不常去那些喝酒觀花的場所。只是偶爾應委托人要求,才會以保護者的身份一同出席。
他見過那些在大名的席間獻歌斟酒的女人,有着一碰即碎的柔軟和精致感,就像是一樽樽精心雕琢的藝術品,能将那些貴族男人迷地樂不思蜀。而那些女人拼湊在一起,可能也抵不過一個泉。
佐藤泉将酒盞捧到了扉間的面前。
她低垂着眉眼,長長的睫毛像是細密的小扇。漆鴉般的發絲堆疊如雲,發髻裏壓着一枚貼着金箔的飛鶴發簪,明晃晃得像是要閃花人眼。
“扉間大人,請用。”
她聲音柔順,乖巧又惹人憐愛。這樣的聲音,就好像她不會拒絕那個坐在對面的男人所提出的任何要求,無論多麽過分、多麽刻薄。
扉間接過酒盞,冷淡的表情有一瞬的破裂。
那一瞬,他在想着眼前的這個畫面到底該如何形容——就好像他娶了哪一位大名的女兒做妻子,那個接受過良好貴族教育的女人正在晚間同他喝酒夜話。
他只淺淺呷了一口,就将酒盞放下了。
無須檢驗其他的成果,他就知道泉可以把這項工作做的很好。
他很忙,事務繁多,不應該在這個女人身上花費太多時間。于是,扉間幹脆地進入了正題,說:“你把衣服松一松,只要露後背就夠,我……”
“扉間大人?”她的聲音裏有一絲茫然。
“……”扉間的眼神冰冷起來:“我幫你把血繼暫時用符咒封印起來。”
“……好。”意識到自己理解錯了,泉有些羞赧。
屋子裏的燈火有些晦暗,山野裏的光穿過紙窗,便顯得黯淡了起來。饒是如此,當她解開衣裝後,雪白的後背卻依舊白得耀眼,像是一整片光滑的羊脂玉。
扉間面不改色,仿佛面前的人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或者幹脆就是千手柱間那個傻大哥。他打開一副卷軸,擰眉思索一會兒,随即咬破自己的指尖,用熱燙的血珠飛快地劃過她的脊背。
複雜的符咒很快完成,随着一陣熱燙的觸感,泉聽到扉間淡漠的聲音:“好了。這樣,你的血繼就不會擅自發動了。只是這樣的咒印,忍者一眼就能看出用途,你不能在別人面前寬衣……也沒有需要你要那樣做的場合。”
說到後來,扉間的話裏就多了幾分嚴苛。
泉點頭,聲音柔軟地道了謝。
當她想要披上衣服時,一雙結實的手臂卻從後腰處繞了上來,将她緊緊地摟住了。
屋內極為寂靜,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那男人的手很有力量,将她鎖得極緊。那只手也和她從前見慣了的富家公子與優渥學生的手不同,有着薄繭和傷口,屬于一個成熟的、久經戰争的男人。
泉在心底想——【所謂不可違抗的命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她側過頭去,瞥見那男人的側顏。他還是那副嚴肅的神情,就好像現在正處于工作時間。她看着他緊結的眉頭,就覺得有些好笑。
【這是在內心掙紮矛盾着呢?】
她還沒試過千手扉間這樣的男人。
或者說,從前的她只和和少年之齡的男人交往過。而現在,她面對的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成熟男人,有着完全不一樣的思維方式和出身家世,是一個被血與死亡鍛造出來的忍者。
她忽然就有些好奇——這樣的男人陷入情網的時候,是怎樣的一副模樣?
泉這樣想着,就去吻了一下他,用舌尖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嘴唇。這對她來說可不是什麽艱難的事情,而對于那個男人來說則像是從未見過的敵人一樣可怕。
一瞬間,扉間便清醒了過來,觸電一般放開了她。他咳了咳,肅整面孔,無比嚴厲地說:“失态了,你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吧。”
“好。”泉軟軟地應了,将服裝整好。
她的嘴唇像花瓣與絲緞一樣軟,扉間覺得心底躁得厲害,只能假裝自己正在看卷軸。他思來想去都想不通,剛才那女人怎麽就忽然地親了他——莫非只是為了試一試自己的魅力?
扉間很少接觸女人,也摸不着她的想法。
戰争年代,能考慮的事情也就是爾虞我詐你來我往,戰争的勝敗總是像烏雲一樣盤踞在頭頂。女人、愛情、家庭之類的東西,不過是戰争縫隙裏匆匆考慮的雜務罷了。對于那些女忍者來說,也是如此。
扉間收起了卷軸,不再看她。只是在泉要出門去時,最後叮囑了一句:“如果碰上了宇智波一族的人,你記得特別留心一下。”
其他的,也就不用他多提了。
宇智波一族與千手一族乃是世代的宿敵,兩族歷經幾輩人的交戰,現在已經是不死不休的架勢了。雖然他的兄長有和宇智波一族修好的念頭,但宇智波一族的首領可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人。
泉颔首,說了聲好。她回眸,朝着那個銀發的男人淺淺一笑,說:“扉間大人,我也不會忘了您的,還請您……也是如此記着我。”
生活一旦有了安逸的預兆,她的本性就不可抑制地開始暴露了。
佐藤泉離開了扉間,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名在貴族的宴會上獻藝賣歌的茶亭女,專司奉酒陪聊,獻曲跳舞。她生得太過美麗,獻藝了一兩回,茶亭的女老板便覺得讓泉這樣抛頭露面不劃算,立刻就将她金尊玉貴地藏了起來,說是只有一國的國君才有資格見她。
茶亭女雖然暗地裏做的是情報交接的行當,但明面上卻還是愛財的。泉這樣的搖錢樹,講究得便是一個“貴”字,若是什麽樣的宴會都能将她請去,那實在是太掉身價了。
泉有這般非同凡響的容貌和氣質,無論是曲藝還是舞蹈,都挑不出任何的不好。哪怕和她談五大國的政事,她也能說出個一二三四。這樣的女人,若是身份高貴,就是扶為大名的妻室也綽綽有餘。
因為這個“只有一國之君能見她”的招牌太過響亮,六月朔日這個名號便忽而傳遍了大大小小的數個國家。許多貴族花了大量的錢財将她請去,卻只是讓她教導府邸裏歌姬的曲藝,他們甚至都不敢請她親自跳舞,有時候還尊稱她一聲“朔日先生”。
這樣的待遇,在古往今來的茶亭女中,也只有泉能擁有了。
扉間當初擔心的“別人對她動手動腳”的情況,完全沒有發生。大概,還是因為她有着高雅的、不容亵玩的氣度。能見她一面,遠遠看着她便已經滿足,如果走得太近,那便是亵渎——這些有錢人的想法,茶亭的女老板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
深冬時節降了一場洋洋灑灑的雪,四下裏都是一片溢目的銀白。在這冷得分明透骨的季節裏,泉在女老板的口中聽到了一個令她格外留心的姓氏。
“嚯,那位殿下竟然雇了宇智波一族的忍者護送自己呀,真是出手闊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