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是。”

“難得您還能幫在下想得那麽周到,在下真是感激涕零。”花鴻苦笑了兩聲,“我通共也是賊路上的老秀才,你倒讓我去考武狀元?你倒真瞧得起我。”

花鴻摸爬滾的功夫不錯,可唯獨不會打,更別說砍人的腦袋了。

“怎麽,你堂堂七尺男兒連個死人都怕?難不成是個好軟蛋?”

“我就是個軟蛋,還要做個頂文明的軟蛋。”

薛僅華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一盞茶:“玩笑歸玩笑,你既然答應了下來,就不能亂給我開空頭支票。不然——”茶葉滿滿地浮在滾滾的水面上,他啜了一口,還吐出一小片茶葉,“我就拿你的腦袋給別人練刀。”

“你們家說往東,我們哪裏敢往西?”花鴻心裏嘀咕了一句,人在江湖飄,怎能不挨刀。

“你明天開始練砍頭,練不好不給飯吃!”薛僅華啪地一聲擱下茶盞,板起臉來說道。

砍頭功

日上三竿,和風習習。薛老爺讓人把搖椅搬到了後花園,眯着眼在上面閑适地半坐半躺着,手裏還揣着個茶盞。不遠處花鴻正在練習砍頭。

被開刀的是一只鬥志昂然的公雞,在花鴻手裏撲騰個不停。這雞越是掙紮個不住,花鴻便越是心煩意亂,左一刀右一刀,把那公雞砍得鮮血四濺也沒砍下半邊脖子。沒過多久,這雞便已是瞪着眼睛奄奄一息了,真是好不可憐。

這練個砍頭功其實也不必搭上這些個活物的性命,只要一只死僵了的豬便行了。只是技藝好學,膽量卻難練,于是便有了這番雞飛狗跳。

薛僅華知道這點,花鴻也知道這點。只是花鴻心裏越明白,便易發不情願,覺得薛老爺殺雞取樂,這趣味也真夠低級夠殘暴。于是手裏拿着把刀,卻優柔寡斷起來,反而讓那些畜生活活受罪。

薛僅華看着這滿地的雞毛和雞血,實在忍不下去了。随手丢下茶盞,走上前去。

“你分明是在玩我吧?”薛僅華嘆了口氣,“你再這樣下去,那白老爺都不知道輪回了幾世了!”

他從籠子裏抓出一只雞,擰着它的頭往案板上一按,對那公雞的撲棱個不停的身體視若無睹,眼神只望着那段脖子,刀起刀落,那雞便身首分離了,幹幹淨淨,利利落落,似乎也沒受太大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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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有多難?”薛僅華很吃驚似的看着真的很吃驚的花鴻。“原本是讓廚子教你的,可你太笨,就怕他一個不耐煩,直接拿你的小命替它們給交待了。”

這花鴻就算再是個軟蛋,也有一些剛氣。被薛僅華的話一激,便徒生了憤怒。于是化怒氣為殺氣,也從籠中取出一只雞來,一把按在桌板上。雖然砍了兩刀才把頭剁了下來,但也算有很大的長進了。

于是花鴻便這般砍了兩日的雞頭,薛府上上下下的餐桌上早中晚三頓地也陪着吃了兩日的雞肉。

又過了一日,薛僅華找花鴻過去,告訴他砍雞頭這關是過了,要翻個新花樣。說完獻寶似的讓人提來一個竹籠。竹籠不停地震動着,那活物便在裏頭發出吱吱的怪叫聲。打開蓋子牽出來一看,居然是一只猴子,圓溜溜的眼睛局促不安地看着它的儈子手。

花鴻這下把刀直接砍在案板上,不幹了。砍雞頭可以,哪怕是牛頭也好,只是這猴子——猴子實在是像極了人。如今要把活生生的給砍了,花鴻想想都只覺得心驚肉顫。

薛僅華也明白他心裏的疙瘩,沒有強求。只是讓人把他領回自己的屋子,不再讓他出門半步。

花鴻覺得好沒意思,看了會兒子書,便飯也不吃,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此時門房門吱呀一聲開了,這段時間侍奉他的丫鬟冰片輕步走了進來。花鴻以為她又要上來勸自己吃飯,便在床上直挺挺地裝死。誰知她也不來搭理他,動靜了一會兒,便又帶上門出去了。

他又睡了半響,一股似曾相識的氣味鑽入了鼻孔。那氣味愈來愈濃,刺人心骨,再過了片刻又變得柔曼萬千,讓人軟酥酥地很是舒坦。如此周而複始,就像是被人不斷地揮鞭痛打,打完後還被那人擁入懷裏纏綿。花鴻一時如卧雲端,一時又墜入深不可測的峽谷。如此被熏了兩天,身上是攝魂了般地舒坦,卻又覺得這舒坦好似假的,是一場海市蜃樓。

三日過後,冰片又像上次一般地進來了。這次等她走後,香氣便漸漸消了下去,不到半日便一絲不留,像被驕陽炙烤的白雪,只化作了髒兮兮的殘泥。

這下花鴻可舒坦不起來了。冷汗像聞見了蜜糖的螞蟻,一串串爬上了脊背。體內仿佛有萬千把小錘子,惡作劇般地把骨頭一根根敲打過來,一會兒是煙雨綢缪,一會兒卻是排山倒海地。花鴻漸漸受不住,便在榻上暈了過去。醒過來以後又是這般周而複始,他于是醒過來又暈過去,到了後來連四肢也有些不聽使喚了。只覺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垂死掙紮了兩天,救世主薛老爺終于降臨了。

薛僅華臉上依然挂着微笑,仿佛是要對花鴻怨毒的眼神進行一番春風化雨。房中門窗緊閉,除了床上半死不活的那個,就只剩這只笑面虎。

薛僅華側坐在他的床邊,伸出一只手勾起他的臉。花鴻的下巴變得更加尖利,只是人已經脫了力氣,眼神雖然充滿怨恨,但也只能勉強飛出兩把鈍刀。

“你看,說不幹就不幹,後果不大好吧?”

花鴻的嘴唇抖了抖,說不出話來,只能幹瞪眼。

“那只猴子,你殺還是不殺?”捏着下巴的那只手又加了幾分力道。

花鴻使了好大的勁,才嘶啞着從喉嚨地下憋出一句話來:“薛僅華,你欺人太甚!”

“你到底殺還是不殺?”薛僅華又問了一遍。“你聽話不聽話?”

花鴻在他手裏休息了片刻,又憋出一句話來。

“你給老子滾!”

薛僅華收住了笑容,一把将花鴻扔回了床上。

“我這就告訴你,這香怎麽也熏不死人。我倒可以讓他們再給你點上兩天,再撤下去。你便會比現在還痛苦十倍!你想尋死?來,咬個舌頭給我看看。”

花鴻于是扣了扣牙齒,接着整個人都要崩潰了。心想着,這道貌岸然的薛老爺果真是世上最最厲害的臭流氓。

薛僅華看他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反倒撲哧一聲笑了。只是很快收住了笑,起身整了整衣衫,準備離去。花鴻雖然心裏一百萬個不願意再加無比的怨恨,但那鴉片香的滋味到底是讓人如堕煉獄,這滋味,嘗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再想嘗第二次。他拼了命地掙出一只手來,握住了薛僅華袍子的一角。

薛僅華緩緩別過身子來,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我殺!”他吐出兩個字,又昏睡了過去。

“我只給你一只猴,你要一次将它斃命,砍下腦袋給我瞧。不然……”笑面虎奸笑了兩聲。

花鴻用一種“你耍我吧”的眼神看着他。

薛僅華面不改色:“怎麽?你這次不成,還得再死一只猴子。你說哪個劃算?”

那活物又一次被牽了出來,依舊吱吱尖叫。花鴻可着勁兒把它按在一張石桌上。奇怪的是,這次他使的力氣居然大得很,那猴子雖然拼了命地爬着,卻幾乎動彈不得。他咬緊了牙,揮刀對準那段脖子砍了下去。

血如泉湧,那猴頭從桌上落了下來,在地上拖着血滾了一段距離才停止。只是那猴子的眼睛還咕溜溜地轉着。花鴻如同被擠幹了水分的海綿,癱軟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薛僅華面不改色心不跳,泰山壓頂不彎腰。伸出一根大拇指對着他:“很好!非常地好!”

花鴻嘴唇抽動了兩下,擡起頭來看着他,眼神裏森森地,如同鬼魅。

薛僅華随他這麽坐着,自己擡腳離去。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

“你以後要聽話。”他說。

鴉片香

薛老爺是出了名的喜新厭舊。前面還興致勃勃地聽西洋戲,後頭又把廢棄的戲臺子休整了一番,請了一班梨園進來。而如今,薛老爺自然在戲臺子下面的涼亭裏悠哉地閉目養神,臺上演着《貴妃醉酒》,那伶人咿咿呀呀演得很帶勁,雖然跟演給鬼看差不多。

花鴻對這東西最沒有興致,雖然薛僅華客客氣氣地邀請了半天,也沒有去。一個人獨自溜達到了西苑。那門前是去不得的,會有仆人攔着。于是從側面的牆一躍而入。

薛大公子穿着件水綠的睡衣,佛一般地靠在床邊無聊。聽到前面掀竹簾子的聲音,便微微一笑,知道是那人來了。

花鴻也不行賓客之禮,輕車熟路地搬了把凳子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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