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完全自殺

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萬檸縮成只鹌鹑，剛與林朵對峙時的勁頭蕩然無存。

今兒辦公室裏沒見到養生壺的影子，視線無處可放。

估計周主任實在舍不得自己岌岌可危的毛發，手指終于肯離開腦袋。但也沒閑着，有節奏地敲擊桌面。

＂對方律師拒絕和解，鐵了心要走司法程序。＂

萬檸繼續望天，早料到這個結果。自她不願意躲在暗處挨打，選擇與林朵正面交鋒起，便再無和解的可能。

如果他知曉自己已經跟林朵撕破臉，恐怕當場把她安排了。

“上學時導師曾教導，理論來源于實踐的高度提煉，我們不怕質疑，真理越辯越明。”

“少跟我扯，那幫老學究懂個屁！”

嗯？老學究？還是論幫的？？

周主任也意識到自己用詞不當，趕忙咳嗽聲，整了整衣領，改口道：＂目前關于精神類疾病的檢驗多依靠經驗總結，難免存在争議，誰敢拍胸脯保證自己的診斷100％正确？但對于患者和家屬而言，他們想聽到的是100％确定的結論。你知不知道，如果敗訴，對你，乃至整個醫院将造成多麽惡劣的影響？！＂

萬檸低下頭，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我，我負責……＂

＂你能負責個屁！＂

＂翅膀硬了，一個個倍兒主意。誰教出來的，混身快意恩仇的江湖習氣，絲毫不把醫院的名聲放在眼裏。＂

這次是真急了，周主任焦躁地來回轉圈，踩得地板咯吱咯吱。

＂告訴你，既然弄，就全力以赴，我們不允許失敗！＂

＂是是是，全力……＂萬檸慣性應承，愣了下，方才咂巴出這話的味兒，“咱不求和解了？”

＂院裏的領導連夜開會研究你的事，這個官司，醫院會跟他們打到底。＂

周主任擺擺手，讓她回去好好準備，又小聲嘀咕：＂鬼知道院長怎麽想的。＂

不出萬檸所料，鄧禹早早等在辦公室門口。見她出來，嬉皮笑臉地迎上前，拍拍自己的胸脯，“我的面子還是有點兒用的吧。”

果然是他背後出力，說服了院長——他老爹。

如此自告奮勇的力挺，弄得萬檸不知該怎樣感謝，想着此前拒絕了他次吃飯的邀請，要不然這次換她作東。

鄧禹自然十分樂意，有上次被＂放鴿子＂的教訓，趕忙提議：＂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晚把事兒辦了吧。＂

這。。梁時越人還在醫院外面等着。

萬檸生怕他誤會，琢磨該如何開口。

哪裏料想梁時越聽過後，恨不得親手打包給她送上車。＂多跟同齡的男人吃吃飯是好事兒，別一天到晚窩在家裏。＂

萬檸試圖解釋，滿臉寫着：我不是我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

梁時越壓根不搭茬兒，一腳油門丢下她開車跑了。

他到底多着急把自己推銷出去！

幾乎算是被梁時越那個家夥推着趕着逼着送入餐廳。地方是鄧禹挑的，位于市中心商貿大廈最頂層，號稱俯視整個帝都夜景。

萬檸曾聽韓小冉提及過這家餐廳，格調超凡，當然價格自然不菲，尤其是桌子中央擺放的鮮花。

萬檸自認天生骨子裏與藝術二字無緣，對插花更是一竅不通，只覺得眼前的花束勾着人的眼球，痛恨自己的語言匮乏。

＂真好看。＂

“你喜歡這個？我家老頭子平時就好侍弄花花草草，堆得到處都是，家裏沒個下腳的地兒。哪天我摘點兒，你也幫忙消化消化。”

老頭子到底讓不讓他摘還兩說，這不重要。大不了去樓下的鮮花店訂，每天紮捧花束往診療室裏送，多拉風，多搶眼。

萬檸想都沒想直接拒絕，眼睛仍未離開那團花束，＂這麽好看的花摘了可惜，真想送人不如連着花盆一塊兒送。＂

菜上齊了，倆人事先商量好，吃飯時絕口不提絕不談論工作的事兒。

眼前的牛排冒着油星和香氣，呈現漂亮的粉紅色。看得出大廚的功力深厚，可惜不大符合萬檸的胃口。

不到十分鐘的功夫，話題仍拐回陸冬君的身上。

＂我很在意現場為什麽沒有發現遺書。所謂遺書，極端來講是一種眷戀。當自己走投無路以死尋求解脫之時，留給人間最後的想法。＂

陸冬君事先準備了膠條，處理了自己的書籍和漫畫，還有電腦手機裏的所有資料。他鐵了心求死，并非一時的沖動，極有可能在腦內演練過多遍。

沒有遺書的自殺，意味着對他而言沒有留下遺書的必要，換句話講他對這個世界沒有意見，想要幹幹淨淨的消失。

有人将之稱為完全的自殺。

＂但不久前他新租了房子，接了新的海報工作，似乎生活才剛剛開始。＂

一個人放棄自己的生命需要極大的勇氣，人類對死亡有種深刻骨髓的天然恐懼。當下定決心時，往往會有幾次反複的憂郁和嘗試，大多數人會選擇從割腕開始，一步步走入深淵。

然而陸冬君并沒有曾經嘗試自殺的跡象，僅僅第一次，他便幹淨利落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啊嚏！＂

萬檸回過神，只見鄧禹手忙腳亂地找紙巾，将桌上的花瓶推遠。＂不好意思，其實我對花粉過敏。＂

＂早知道他們餐廳裏有這麽多鮮花，應該先吃點兒抗過敏的藥再來。＂

萬檸從包裏掏出個透明小盒子，是分裝藥片用的。有些患者同時服用幾種藥物，難免弄混。于是想了個辦法，将标簽和計量貼到盒子上，方便攜帶。

鄧禹又露出小虎牙，趕忙接過，＂多謝多謝，藥瓶占地方，總想不起來帶。＂

藥瓶？

萬檸突然愣住，手頓在半空。

對啊，除了被清空的生活痕跡，陸冬君的身上還少了另外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