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蜂蜜與枸杞

萬檸被陣門鈴聲吵醒,睡眼朦胧摸到手機一看:完蛋。

昨晚小姑娘不願意回自己家,萬檸幫她放水洗澡,又煮了碗泡面,暫時安頓到書房,折騰到半夜2點多。

起床再去書房看的時候,人又不在了。

"小姑娘人那?"

"什麽小姑娘,你沒醒酒吧。"

梁時越下夜班剛回來,摁了幾遍門鈴沒人回應,自己用鑰匙開了門。

滿屋子的酒氣,鬼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

"就是昨天……真是奇了怪了。"萬檸挨個屋找了遍,除了她和梁時越外,哪還有第三個人的影子。

"別找了,你要遲到了,再堅持三天,你有希望拿到這個月的滿勤獎。"梁時越催促道,塞給她個布袋子,很像媽媽給孩子帶的便當。

他這會兒在萬檸心目中的形象,已經與老媽子無異。萬檸打開袋子瞅了眼,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裏面裝着個600ml的黑色保溫杯。

"泡的枸杞水?不了吧,我還年輕,沒到養生的年齡。"

去年邁入三十大關的梁時越被萬檸劃入老年人的行列,不止因為年齡,他的日常做派和唠唠叨叨的習慣,再陪上黑色磨砂保溫壺,莫名的和諧。

"蜂蜜水,醒酒養胃。"

梁時越又往她手裏塞了袋包子,估摸路上藏衣服裏保溫來着,這會兒摸着還是溫熱的。

梁時越表面嚴厲,事事定有規矩。但只要不觸碰他的底線,不會真的跟你計較。萬檸吃準他這點,大錯誤不犯小錯誤不斷,在底線邊緣試探。看他有意見又無可奈何的模樣,樂趣無窮。

看在他大清早服務周到的份兒上,之前的事兒暫且扯平。

"知道了,老人家。回去睡覺吧,黑眼圈快比眼睛大了。"

萬檸貓腰躲過問診臺的周主任,自己的頂頭上司神出鬼沒,除了女廁所外,醫院的任何地方都有碰到他的可能性。

僅剩一分鐘,萬檸踩點兒的功力出神入化,為保住滿勤獎拼了。當然,周主任不會為她精準的計算表示贊許。

“你總算來了,我等你半天。”

陳醫生從診療室探出頭,招呼她,“有重要的事兒,病歷搞到了。”

之前自殺的那個患者?

萬檸顧不得換衣服,鑽去診療室。

陳醫生抹抹吃早餐蹭的油星,小心從包裏掏出份病歷的複印件。

"我找以前醫院的同事搞到的,千萬不能同別人說。偷偷拿前供職醫院患者的病歷,我兩頭得罪。"陳醫生對自己的明燈屬性心中有數。

簡歷內容不多,只寫了一頁,僅有首次問診的記錄。

此人跟陸冬君一樣,從陳醫生那看診後的三天,莫名在家中開煤氣自殺了。

陳醫生指着自己龍飛鳳舞的處方單,上面幾個醫生常用的代碼,"他堅稱自己有病,我給他開了抑郁症和焦慮症的測試。"

病歷裏附有測試結果,均未達到患病标準。

"來醫院都怕自己生病,哪有希望自己有病的。我懷疑過他是被害妄想之類的,以防萬一開了瓶安慰劑,讓他一個星期後複診。"

然而一個星期後,傳來的卻是齊弘文自殺的消息。

陳醫生曾陷入自我懷疑,以為自己醫術不精,輕視了齊弘文的病情,導致他自殺。

雖然事後經過鑒定,并非構成醫療事故,但對他的事業和心理仍是雙重打擊。

"常人難以察覺自己存在妄想,除非是完全不存在于現實生活不合乎常理的東西。比如有人聲稱自己看見過外星人,被鬼混附體之類的。大多患者是由身邊的親人朋友察覺出異常,被帶到醫院的。”

如果僅僅是患者一個人的話,分不清妄想和現實,幻覺和夢境,就診效果相對較差,往往無法準确描述自己的感受。

現在人已經死了,生前的症狀除了這張病例外,再無可以參照的憑據。

"陸冬君的家屬與他幾乎不聯系,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齊弘文那,他有沒有親近的人?"

陳醫生躊躇片刻,不确定地說:"倒是有個妻子,聽說感情不大好。齊弘文常年出差,倆人處于半分居狀态,我也只在他妻子控告醫院的時候見過一面。"

醫院拖了五天,等輿論降溫,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給家屬賠了錢。所有事情由院方操辦,陳醫生未同她說過幾句話。

“看來,我們需要找個幾回,跟齊弘文的妻子好好談談。”

萬檸話音未落,只聽身後的診療室的門被人推開。她以為是周主任突擊檢查,手忙腳亂抓起眼前的病例本,寫寫畫畫,口口念念有詞:“我建議先給予安慰劑……等待觀察……”

她身後的人和陳醫生哈哈大笑,萬檸回過頭,方才發現自己搞錯了。

哪有周主任,進來的分明是鄧禹。

鄧禹眉開眼笑,心情大好。"原來在這兒,我說診室怎麽沒人。正好陳醫生也在,這周末科裏團建,地點定好了,你們都能到吧,來來來,簽個字确認。"

團建?萬檸滿臉茫然,腦海中隐約記得誰提過這事兒。

"甭猶豫了,忘了上次親口答應的,說團建肯定到場。"鄧禹二話不說,自行做主在萬檸的名字後面打上個勾,擅自幫她做了主。

又轉向陳醫生,"我們這次團建可以帶家屬,你女朋友也一起來吧。聽人說挺漂亮的,帶來大家認識認識。"

果然花孔雀,是個女人都不放過。人陳醫生個大齡未婚男青年,找個女朋友不容易,必須得藏好看住了,尤其不能帶給他看。

"別誤會啊。"鄧禹連忙擺手,"聽說她在朝聞報業工作,他哥哥也是。我記得萬檸不是認識朝聞的人嘛,而且陳醫生是她哥哥女朋友的主治醫師,轉一圈大家都是熟人,正好有機會,互相認識下嘛。"

哥哥、妹妹、同事,這關系真夠複雜的。

"不,不用了。"陳醫生謝絕了他的好意,似乎想起什麽讓他恐懼的事兒,“我女朋友……不喜歡聚會……”

說罷,借口有病人來診,将人“請”出診室。

鄧禹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不忘囑咐萬檸:“簽字畫押了,別忘了啊。”

明明是強行畫押賣身契!

午休時,陳醫生脫掉白大褂,換上日常的裝束。上身天藍色外搭,下裝棉麻長褲,顯着人年輕幾歲,放外面算是當下最流行的儒雅大叔。

忽悠個年輕漂亮的小女朋友,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去吃飯?改善夥食,我請。"一張嘴,氣質全毀,活脫脫像個誘拐小朋友的怪蜀黍。

"是除了食堂以外的大餐?"

"自然自然。"陳醫生搓搓雙手,嘿嘿笑道:“一會兒去家屬那,您多說哈。”

他這個家屬眼中害死齊弘文的庸醫,外加向來明燈般的運氣,再次出現在死者家屬面前怕是舊傷重提,對方十分可能提刀找他算賬。

萬檸算幫他擋刀的。

這麽好的機會,當然得敲頓大的。

萬檸答應得痛快,但話鋒一轉,又說:"你這活兒危及生命安全,大餐的規格得升級吧。"

陳醫生摸摸自己的錢包,欲哭無淚,咬咬牙忍痛點頭:"成,你盡管挑,全部身家都歸你!"

陳醫生那輛舊得變了顏色的二手小奧拓吭哧吭哧駛上三環橋,直奔市中心的一處高檔小區。

萬檸認得這地兒,韓曉冉跟方研看婚房的時候相中了這裏,價格五萬多一平米,以他們的工資水平攢一年買個廁所都費勁。

"天,你們醫院當年賠了多少錢。"

"人家本身有錢,齊弘文做外貿拿年薪的,他妻子經營家夜間咖啡廳,哪裏瞧得上我們醫院的那點兒賠償金。"

隔着小區大門的對講機,陳醫生說明來意。對方猶豫片刻,讓門衛放他們進去。

開門的是個身材豐滿的女人,皮膚白嫩,完全不像年近四十的模樣。這會兒人穿着件純白色蕾絲睡衣,頭發微微淩亂。

“你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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