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在幹什麽?”
邶清如趕到之時,看到的便是白鴻卿将他的徒兒抓在手中。
白鴻卿清俊面上的那一抹陰暗之色實在叫人不寒而栗。
此番, 邶清如手中正提着一把剔透宛如冰晶的劍。
尋常時候, 他從不用劍,世間能讓他用劍的人只手可數。
而他的劍一旦出鞘, 那便是山崩地裂,海沸江翻。
外頭的戰況想來定然慘烈, 竟逼得邶清如祭出了湛冰劍。
湛冰劍乃是凝于邶清如元神內的一把神劍,威力無窮,當真是一劍可斷山海。
這世間若有誰能一劍破開穹天的天魔秘法,還能劃破時空趕來的,估計也只有邶清如了。
不等白鴻卿說些什麽,邶清如當即點足朝他一劍揮去。
邶清如的劍勢淩厲, 他的劍可并非那麽好接的。
他這一劍揮去之時, 方圓百裏都凝上了冰霜, 而離他最近的那處湖水更是瞬間翻湧起來凝結成冰,又在下一瞬間揮發幹淨,湖泊變成了幹涸裸|露的湖床。
而此刻他劍指之人是白鴻卿, 只見白鴻卿此時面色微凝,白鴻卿伸手, 纖長的指快速凝結成了一個玄奧的法訣。
他指尖凝結處些許白光。
僅僅這一點白光,看似并不那麽閃亮。
卻讓整個幻境都刮起了狂風,他周身的空間甚至都開始微微扭曲了起來。
Advertisement
兩方相擊之時, 瞬間, 塵土飛揚, 石破天驚。
僅僅這一招便讓雙方便俱以知道了對方的實力。
一招過後,邶清如端立于不遠處,白鴻卿亦是神色無異,衣襟發絲皆是一絲不亂。
但轉而,白鴻卿眼中一頓,他手中的白色小犬卻已被邶清如奪了去。
邶清如在不遠處冷然地看了他一眼。
白鴻卿面上帶笑地說:“劍尊何故動此大怒。”
“小犬靈巧可愛,我不過在此見着了,想等着幻境結束了送還給劍尊。”
邶清如冷漠透徹的雙眸仿若能看透世間一切,任誰在他眼底都仿佛有一種被看穿的錯覺。
白鴻卿依舊面上帶着淡淡的笑。
“沒有下回了。”
極冷的一句話,若是誰聽到邶清如這般說,估計都要吓得近乎癱軟。
而白鴻卿卻好似沒聽到他這個威脅。
他依舊神色淡然地站在哪裏,唇邊帶着淺笑。
他看着邶清如懷中的那只白色的小犬,眼眸中神色不明。
那大概...不是弟弟吧。
邶清如沒有再看他,只是轉身離開了。
白鴻卿見他就那般抱着小白犬離去了。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繼而也就跟着他一齊出了這幻境。
幻境外果見各仙門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如今白鴻卿與邶清如出來後,形勢便又逆轉了許多。
江梓念被邶清如安置于芥子空間內,那裏十分安全。
那一戰打了三天。
魔尊穹天似乎并沒有戀戰的意思。
在仙門守衛之下,魔尊穹天沒能得到那個輪回鏡。
但仙門上下死傷無數,這一戰沒有真正的勝負。
而所有人都知道,穹天還會再來。
在穹天帶兵離去的那一刻,江梓念正從芥子裏出來,穹天仿若看到了它,但他的目光只是從它身上淺淺略過,并未注意。
他赤金色的眼眸依舊蕩漾着夕陽的餘晖,和那日在龍骨崖上的一樣。
那金眸中透露着一股冰冷與傲然。
他僅僅是在上方略略掃視了一眼衆人,他便收回了目光。
江梓念明白,穹天個性驕傲,此番失敗,便意味着,下次會是他更強烈的反擊。
這僅僅只是一個開頭,這一戰将意味着兩界和平将徹底被打破,五十年裏人魔兩界那虛僞的和平面紗終将被揭開暴露在這烈日底下。
魔族退兵之後,混元派上下開始了整頓。
此番一戰,混元派元氣大傷。
江梓念被邶清如帶回天一峰後便再也沒有出去過。
因混元派內外皆需整頓,邶清如時常出入殿堂議事。
他出去的時候,有時并不方便帶着他,他便會将它收在芥子裏,那芥子除了邶清如誰也不能打開。
江梓念雖然知道邶清如這是為了它好,如今魔族剛退兵,混元派上下正是混亂的時候,而上次邶清如看着它在眼皮子底下丢了,此番便不願将它頻頻帶出去,只是将它裝在芥子中。
任是何路妖魔鬼怪,除非他修為強過邶清如,否則根本無法打開那個芥子。
這世間修為能強過邶清如的恐怕還沒有。
就算是魔尊穹天那等,在這次大戰,他也只能與邶清如堪堪打一個平手。
邶清如的這個芥子與其他芥不同,他這個芥子就是一個很小的世界。
只有修為到了邶清如這般境界的人才能避開世界大規則,自己創造一個小世界。
但江梓念近些日子時常被他關在這裏面,芥子裏有花草樹木,看上去有的雖和外面類似,但這裏終歸是假的,而且一絲人聲也沒有。
它寧願回到現實中,去看天一峰上的冰雪。
邶清如回來的時候就會将它放出來。
有時候看見他蔫蔫的,會将它抱在懷裏,而後輕聲哄哄它。
之後大概就又會拿出幾枚果子來撫慰它受傷的心靈。
一面吃着果子,一面享受邶清如的完美精妙的捋毛手法,江梓念那個時候總會忘記自己先前的一些不滿。
有時候邶清如回來的早了,江梓念便能從芥子中早些出來。
邶清如就會陪它玩一會兒。
比如丢毛球什麽的。
邶清如給它做了一個精巧可愛的小球,所有狗狗都很喜歡玩丢球游戲。
而江梓念成了狗狗之後,也沒能抵抗住這個丢毛球的誘惑。
雖然它嘴上說的十分不樂意。
這是愚蠢的狗狗游戲...它...是絕對不會玩的...
但是它的身體卻十分誠實。
咳。其實嘛....還挺好玩的。
江梓念豎起了兩只尖耳朵,盯着天空中那一道劃過的痕跡,頓時撒開了腿去追那個球。
幼犬目前正處于骨骼成長發育的階段,理應每天多運動。
身為天狗一族,江梓念的這具軀體比尋常的犬類要更加矯健靈敏。
它能跳的更遠,還能跑得更快。
有時淩空一躍,能有兩米高。
邶清如有意訓練它,江梓念也隐隐察覺到了。
每每丢完球後,江梓念身上總是濕漉漉的。
它熱得吐着小粉舌頭看着邶清如,它嘴裏呼出的熱氣來。
邶清如有時候會幫它将身上的洗一洗,天狗的毛發順滑,邶清如用手捋一捋它便毛發便十分平整了,等它洗的香噴噴的了,邶清如就會抱着它,去外頭走一走。
有時候是午後,有時候是傍晚。
天一峰上從沒有強烈的太陽,無論是午後還是傍晚,天邊都只有一道極淺的金色。
叫人覺得在這裏仿佛時光不曾流逝。
邶清如會抱着它,去最高的峰頂,看那金色的天穹。
天邊的餘晖總是叫人忍不住心頭微漾。
邶清如抱着它,它毛絨絨的小身子團在他懷裏,在這冰冷的天一峰上散發着微弱的熱度。
邶清如一年四季身上都是冷若冰雪。
他懷中的這一點熱度幾乎就要從心口中浸透到整個身子。
小犬窩在他胸口處。
天邊的金色光芒照到邶清如身上,他面容冷冽,這一刻,那一點金色融進了他的眼底,他整個人都神聖肅然地不似凡人。
兩人這般靜靜地看着天邊。
就好似很多年前,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這峰頂一樣。
那個時候,江梓念在邶清如的眼眸中看到了冰寒無一物的冷寂。
他從峰頂看着山下萬物。
他有着世人沒有的強大修為,他從一開始便被賦予了天下的重任。
他是修仙界衆人眼中的标杆。
所以他必須強大。
他亦不能倒下。
但這一刻,江梓念看着他眼中蕩漾起的那一點金色光,覺得他整個人好似驟然多了幾分暖意和活氣。
但江梓念卻沒有注意到他眼底閃過的一抹陰影。
此刻,邶清如抱着江梓念,他腦海中卻想起了在那移天幻影下,它從他眼前消失的那一刻。
那個時候,他一向沉靜無波的心驟然慌亂了。
那種慌亂他不願再忍受第二次。
他....不願再看它離開他了。
他找了他這麽多年,他無法再一次忍受它從他眼前消失...
手中溫熱的觸感讓邶清如的心緒微微有些紊亂。
他之前跌落的修為本就未完全複原,此番一戰,實在令他元氣大傷...
邶清如輕撫了撫小白犬的皮毛,餘晖灑下,他不由得微微阖了阖眼,強行定了定心神。
這一日,邶清如在仙洞中打坐,江梓念本是在一旁的芥子裏睡覺。
忽而,它察覺到了芥子空間有些異動。
它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見芥子裏的一切竟然都漸漸消散了。
它本來是趴在草地上,此刻草地上青草卻漸漸消失成粉末。
江梓念連忙走出芥子。
這芥子乃是邶清如所創,若是芥子出現了異動,則意味着邶清如自身定然出了什麽問題...
因為邶清如就在一旁,所以這芥子他并未封鎖,江梓念很輕易就走出了芥子。
小白犬出來一看,只見邶清如坐在那端坐一旁,他雙目緊閉,面色慘白。
而他額心有些許黑氣,竟是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