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吓唬
“都起來吧。”姚玉蘇不鹹不淡地道。
各妃嫔們緩緩起身, 私下相觑,無法從皇後的态度中來判斷到底出了什麽事。
“本宮也不兜圈子了, 今日召各位來是想和大家明确一件事情。”姚玉蘇掃視一圈,氣沉入腹, 道, “前些日子許妃來給本宮請安, 說到低位嫔妃在宮中日子難過, 本宮想着都是陛下的女人, 這日子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罷。但為着各位姐妹着想, 本宮還是決定聽從許妃的建議, 好好查一查這宮裏的蛀蟲,看是誰在欺上瞞下,都欺負都主子的頭上去了。”
說到這裏, 姚玉蘇看了許妃一眼, 态度柔和,暗含嘉獎之意。
許妃和她對視一眼迅速收回目光,低下頭捏緊了帕子,心道:皇後這是想把奴才們的怨氣都引到我這裏來不成?
姚玉蘇看清了許妃的反應,嘴角微揚,繼續道:“本宮前腳下了旨意說要清查六宮,後腳就有人敢在本宮每日散步的路上塞長滿青苔的石子兒,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臺階下, 衆人色變。
“本宮有孕在身, 若是不慎踩上那長滿青苔的石子兒, 下場會如何?”姚玉蘇輕輕一笑,面上和煦,實則卻讓人感覺有一股涼風從背後吹來,大冬天的,竟然有人額頭冒汗了。
文妃出聲,道:“觀娘娘氣色甚佳,想必是那等黑心奴才的計謀落空了,真是萬幸。”
“是啊,萬幸。”姚玉蘇似笑非笑道。
文妃笑得十分端莊,面色坦然地回視她,像是告訴她此事與自己無關似的。
姚玉蘇收回目光看向紅棗,後者立馬會意,立刻着人将鄭開懷帶了上來。
鄭開懷這奴才不愧是禦膳房的總管,下面的人腿都跑細了,他卻頂着一個大肚子,仿佛懷孕六月的婦人。
他一見到皇後便大呼冤枉,态度與那日被程剛逮到的小太監相仿,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皇後主子明鑒啊,就算給奴才天大的膽子奴才也不敢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情啊!”鄭開懷腆着他的大肚腩撲倒在地,又是磕頭又是賭咒發誓,反正就是不承認自己做過這等事。
姚玉蘇聽得心煩,揮揮手,道:“誰準他開口的,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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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開懷大驚,膝行幾步上前,哭着喊道:“皇後主子——”
左右兩側的禁軍也不是吃素的,待他喊完這句之後便用巾子給他的嘴堵上了,為防止他自己取下,将他的雙手縛與身後,如此他的大肚子也就更加明顯了。
姚玉蘇指着他道:“這等黑心奴才說的話本宮是一個字也不想聽,待會兒也是打死了事。但諸位就不同了,你們是陛下的妃子,是本宮的姐妹,若是有人當了這奴才的幕後主使,現在站出來本宮還能繞她一條命。”
鄭開懷一聽“打死了事”便慌張地四下擺動,企圖用動作來吸引皇後的注意,讓她能夠明白自己的“冤情”。
紅棗擡了擡手,兩側的禁軍上前将他按到在地,不準他再随便亂動。
鄭開懷脖子壓地,不能動又不能說,急得滿頭大汗,大冷天的竟然連後背都濕了。
再看在場的各位嫔妃,沒有一位敢出來認領這奴才。
氣氛一時凝滞。
“很好。”姚玉蘇微微一笑,面色和善的道,“既然沒有人站出來本宮便認為是這奴才自己吃了豬油蒙了心了,與在場諸位無關。”
有人松了一口氣,有人皺起了一雙眉。
許妃低頭,嘴角銜着一抹笑意,心道:抓賊拿髒,這些人豈是你姚玉蘇三言兩語就能恐吓住的?
“鄭開懷,禦膳房總管,蓄意謀害本宮及腹中的皇子,罪大惡極,死有餘辜。”姚玉蘇往後一靠,閑适地靠着墊子,嘴角微微上揚,“來人,将此惡奴就地杖斃。”
“啊——”
人群中,有人發出了一聲驚呼。
姚玉蘇一記眼神掃過去,喜嫔捂住自己的嘴,面色驚恐。
其餘人也是臉色發白,惶惶不安。
文妃上前,道:“皇後娘娘,此乃你的寝宮,不宜見血腥,皇後若是想杖斃這奴才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實在不必驚擾到你肚子裏的皇子。”
在她身後,妃嫔們捏着手帕點頭應和。
姚玉蘇卻是打定了主意要獨斷專行,她伸手摸上自己的小腹,道:“本宮與陛下的孩子豈是連這點膽量都沒有?文妃的好意本宮心領了,但這奴才實在是可惡,今日杖斃在泰元宮也是給給位妹妹提個醒兒,這宮裏什麽肮髒的事兒都有,但主意千萬不要打到本宮的身上來,否則……”她擡了擡下巴,鄭開懷已經被擡上了長凳,綁得嚴嚴實實的,“這奴才就是前車之鑒。”
說完,行刑的宮人已經打下了第一個板子。
“嗚——”即使堵住了嘴,但鄭開懷還是發出了一聲慘叫。
諸位妃嫔哪裏見過這等場面,平時雖有有些勾心鬥角,但這般血淋淋的場面還是第一次目睹,簡直讓人兩股戰戰。
膽大如許妃也漸漸面色發白,看着那奴才身下淌出的血,幾欲昏厥。
“主子——”
喜嫔昏過去了,小臉煞白,一看就是驚吓過度。
文妃閉上眼不敢往旁邊看,她的手上也有人命,但哪次不是悄然處置了事,哪裏像皇後這般殘暴,生生打死不說,竟然還讓她們觀看。
“皇後娘娘,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文妃上前屈膝,不想在留在這個鼻尖都是血腥味兒的地方了。
“不急,這奴才撐不了多久了,文妃何不和本宮一起送他一程?”姚玉蘇伸手端茶,揭開茶蓋吹了吹,不慌不忙地道。
臺階之上,皇後氣定神閑,連品茶的動作都是那般的優雅。
臺階之下,人心惶惶,捂鼻子的捂嘴巴的,動作各異。
許妃用帕子擋住鼻子,忿忿地道:“皇後娘娘這般對我等,不怕禦史參你一本嗎?”
“參本宮什麽?”姚玉蘇朝她看去。
“這奴才意圖謀害皇後當然是罪無可恕,可我等卻是與此事毫無幹系,皇後娘娘将我等留在這裏一同觀刑,難道不是太過殘忍了嗎?”許妃冷笑道。這後宮雖說是皇後一家獨大,但也不是沒有正義王法的。
“殘忍?這就殘忍了?”姚玉蘇驚訝地道,她放下了茶盞,道,“殘忍難道不是他對本宮做的事嗎?本宮若踩上那青苔就是一屍兩命,到時候大齊損失國母,皇帝失去嫡子,百姓和朝臣們也失去了他們一直盼望的皇子,這難道不是最大的殘忍嗎?”
“可這與我等有何幹系!”許妃聞着漸濃的血腥味兒,幾番欲嘔。
聽聞此言,姚玉蘇收了一直雲淡風輕的神色,肅然道:“因為本宮知道就憑一個小小的禦膳房總管是不敢對本宮下手的。既然他背後有人,而此人又不肯站出來,本宮就只好委屈各位和這幕後主使一同受罰了,諸位千萬別怪本宮,要怪就怪你們其中一人,她白長了一雙眼睛,竟然敢将算盤打到本宮的頭上來,簡直不自量力!”
許妃震驚,她知道姚玉蘇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但沒想到她還是一個瘋子。
“可皇後娘娘可以私下審問出主謀啊……”她的底氣已經沒有剛才那般足了。
姚玉蘇嘴角揚起嘲諷的笑意,一言不發地看着她。
許妃不明白,但文妃卻聽懂了。皇後哪裏要什麽幕後主使,揪一個不如揪一群,她吓住了所有人,豈不是比懲罰一個人要有用得多?日後她們只要敢生出什麽邪念,便能回憶起今日的場景,那時候不妨再掂量一下自己的膽量,看狠不狠得過皇後。
漸漸地,板子停下來了,長凳上的人已經成了一團血肉,沒了氣息。
在場嫔妃的臉色不是白就是青,反正沒有個十天半月是好不起來了。
姚玉蘇起身,笑着掃視了一番衆人,就如同半個時辰前她們還叽叽喳喳踏進這道宮門來的一樣。她好心道:“看你們神色也些不好,今日都回去歇着吧,稍後本宮會吩咐太醫到各宮去請脈的。”
衆人哪裏還分得清什麽東南西北,神色恍惚地朝皇後跪安,一個個地跟游魂似的飄出了泰元宮。
待衆人離開,禁軍也将殘局打理幹淨了,姚玉蘇這才走到一旁捂着胸口嘔吐了起來。
“主子——”紅棗萬萬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上前撫着她的背,轉頭道,“紅杏,趕緊端茶來!”
“嘔——”姚玉蘇伸手扒着柱子,彎着腰将早膳都吐了個幹淨。
紅棗心痛萬分:“主子,你說你這是……哎!”
姚玉蘇擺擺手,是她失策了,這肚子裏的大概是個公主,天生聞不得血腥味兒,一聞就反胃。
藺郇下了朝就聽說了皇後的“壯舉”,震驚之餘也不免道一聲:厲害!
等他走到了泰元宮,還未當面向皇後表達他的敬佩之情,便看着太醫拎着箱子從寝殿走了出來。
“臣劉源才給陛下請安。”
“皇後怎麽了?”藺郇問道。
“皇後娘娘孕吐嚴重,臣已經開了藥方了,吃個兩三天應該就能緩解了。”劉源才恭地回道。
藺郇擺擺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臣告退。”劉源才拎着藥箱離開。
正巧紅杏握着藥方出門,藺郇攔住了她,讓她将今日的情況一一道來。
……
姚玉蘇歪倒在床榻上,面色蒼白地道:“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卦。”
“朕看你是算漏了兩卦。”藺郇面色不悅地從外面進來。
姚玉蘇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偏頭看他:“還有一卦是什麽?”
“龍顏震怒。”他走上前,面色不善地盯着她,然後開始數落了起來,“朕是覺得你有分寸才信心滿滿地将鄭開懷交給你的,你看你辦的什麽事兒,此舉固然是吓着別人了,但也吓着咱們的孩子了!”
“沒吓着他,是我自己聞不慣血腥味兒。”姚玉蘇辯解道。
“你還不認錯。你告訴朕,懷孕前你怕聞血腥味兒嗎?”
“不怕。”
“那為何現在怕了。”
“因為懷孕了,懷孕改變了我的喜好和習慣。”
藺郇皺眉,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情,指責她:“你就造吧,等兒子出來給你鬧。”
“我覺得是女兒,這膽子太小了。”姚玉蘇側躺着,黑發鋪在枕頭上,小臉蒼白,雙眼明亮地盯着他。
藺郇嘆了一口氣坐在她的床頭,道:“兒子女兒都是,你也太胡來了。”
“哼。”她輕哼一聲,翻身平躺,“雖然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但我就忍不了別人将手伸到我身上來,伸一只我剁一只,伸兩只我給她湊一雙。”
說完,某人就将手伸到她臉上來了,還很挑釁地揪了揪她的鼻尖。
姚玉蘇:“……”
好吧,這只手就算了,以後還要抱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