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喑啞
Chapter.7
出乎意料，何曉開始害怕下雨，尤其是雷雨。白天還好，它可以把自己放在人多的地方沉默，可到了晚上，她總會抱着枕頭跑出自己房間，然後去敲沈沫沫的房門。
“沫沫，你睡着了沒？”
不及沈沫沫回答，何曉就會被天空忽然劃過的光亮逼得躲進門去。
“怎麽了，你又睡不着了？”沈沫沫悠悠轉醒，“诶！打雷了！”
何曉點頭，掀開被角立馬鑽了進去。
“沫沫……”她把自己裹起來，“你說這聲音像不像野獸嚎叫？”
“嗯，有點像，但是我們家并沒有野獸。”沈沫沫回身抱住她的瘦弱的身體，沉着嗓音回答。
是的，沒有野獸了，再也沒有了，除了何曉內心的不安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外界威脅。
說話間，雷聲過了，又是一道閃電劈下，床頭的手機也同時響起，沈沫沫騰出一只手，接通了電話。
“沫沫！打雷了，曉曉怎麽樣？”這着急的聲音是郭深。
“她在我這。”
“她還好吧？”
“還好，我會照顧她。”沈沫沫笑着，另一只手拍了拍懷裏的人。
“好，那你們早點休息！”郭深收了線。
“沫沫，給我講個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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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聽什麽？”她問。
“随便說就好。”她答。
“嗯……從前有一只狐貍，他叫阿貍。他把自己夾在晾衣服的繩子上，想把耳朵拉長，據說是因為他愛上了那只兔子。但是，那只兔子并不愛他，兔子喝好多咖啡，聽搖滾的嗨歌，幾天幾夜的不睡覺，想把眼圈熬黑，據說是因為他愛上了那只熊貓。但是，熊貓一點都不喜歡他，熊貓想用彈弓把自己彈到天上去，據說是因為他愛上了隔壁的麻雀。但是，麻雀覺得熊貓一點都沒品位，麻雀學游泳，争取每天能憋氣一分鐘，據說是因為他愛上了小魚。但是，小魚覺得麻雀特別麻煩，小魚整天吹着像阿貍腦袋一樣的泡泡，很明顯，他愛上了阿貍。後來，阿貍因為在晾衣繩上挂的時間太長了，丢掉了一條命......”
沈沫沫的故事說完了，她懷中的人卻沒有反應。
她想了想，又繼續道，“阿貍啊，打開了古老的羊皮卷，上面用古精靈語寫着：在下着大雪的六點整，你一直相信的事便會顯現真相……”
“是的，我相信這世界上存在太多的秘密……”何曉接過這個故事繼續講下去。
“我相信這深深的雪下，一定埋藏着幾個世紀前神秘消失的王國……我相信我們都在用心出演自己人生的這幕話劇……我相信某一次淋浴，會沖掉我所有的哀傷……我相信時光之海沒有彼岸，人魚的挽歌在随波蕩漾……我相信旅途中總有你與我相伴、溫暖……我相信時間是安撫一切的魔法……我相信我們故去的親人，會變成星星，為我們守望……我相信，即使走的再遠，我也會回家……我相信媽媽總能知道我幹的壞事……我相信媽媽的唠叨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溫暖……沫沫，你也相信的，對嗎？”她的眼神迷茫，擡頭看向沈沫沫。
“是的，我相信。”
“嗯……沫沫，晚安，好夢。”
何曉動了動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平靜。沈沫沫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睡着，反正後來她自己是沉沉的睡過去了。等到第二天清晨她醒來時，發現床畔的人已經不見。下樓的時候，沈沫沫看到何曉像平常一樣坐在那裏看早間新聞，旁邊是一杯牛奶、兩片面包，外加一個雞蛋。
沈沫沫終于再次相信，她眼前的何曉到底有多強大。不論昨夜經歷了怎樣的哀傷或恐懼，今晨到來後都是那張一如從前的面容。但與從前不同的是，她的淚會悄無聲息、毫無征兆、莫名其妙的流下來。
換一種說法就是，因為楊禹桓的死，何曉變回了一個久違的正常人。
翌年四月初，何曉生了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哥哥取名楊唯諾，妹妹取名楊唯思，取重諾、相思之意，申晨等人大贊其好。
老秦本是何家的常客，如今工作、生活兩頭顧，實在忙的颠三倒四，後來聽了何曉的建議，直接帶着鋪蓋卷搬進她家常住。而其他房産，比如楊氏的房子，何曉讓王亮先住着，林家的則是空閑無人。
郭深在衆人口中聽說了何奕陽的身世，一面欣喜，一面又心疼至極。何曉懷孕後期，小亦陽則是他全程帶的，面對孩子，他的冰冷不複存在，俨然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慈父。
因是何曉授意，王亮成了零下一度的當家人，而零下一度也就此改名為木公館。公館重新開張那天，王亮特地請了一個人，就是林家那個遠房親戚馬季舒，也就是老馬識途的老馬。按輩分算起來，何曉和陸毅則理應叫他一聲二叔。說起這個人，向昭和徐蓓拉的那層窗戶紙還是他幫忙捅破的，兩人知道他的身份後，登時感謝萬分，可他卻拒絕不收，說主謀另有其人，衆人聽了此話紛紛明白過來，然後便是沉默不語。
沈沫沫和申晨的婚禮在維諾、唯思兄妹滿月之後就立即操辦了，申晨穿着西裝笑得像朵花，何奕陽和向珺瑤拽着婚紗走在沈沫沫身後，兩個人懵懂的哼着婚禮進行曲，後來婚紗拖尾将小珺瑤絆倒，小亦陽還特別紳士地伸手去扶，衆人見狀心中深感安慰。
陸毅則和孟歌兩個人依舊單着，這種場合下只好給他們充當伴郎伴娘，最後的手捧自然不會扔到別處，孟歌還指望快點相一個勢均力敵的同她結婚呢。
汪只惜這位明星忙裏抽閑，帶着粉絲團前來祝賀，包了個超級大的紅包壓場，還自稱是沈沫沫的娘家人。當天晚上，此條消息就上了微博頭條，被一衆博友炒的極熱。
然而，蔣之奇卻是失蹤了。據郭深說，他孤身一人去了國外留學，公司交給鄧嘉幫忙打理。聽後，他們全員沉默，只為了那些相聚無期的人們。
喜宴臨近結束時，家裏的傭人給何曉打電話說唯思有點發燒，大哭個不停，叫她趕快回去看看。何曉忽然就慌了，跌跌撞撞往外跑，差點栽了個跟頭，郭深看她神色慌張就追着她出去問她緣由。
“唯思好像不太舒服，我有點擔心。”車裏，何曉局促不安。
郭深的右手從方向盤上移到何曉手上，用力一握，“曉曉，別怕，我在。”
何曉忽然僵住了，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然後，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悠遠而又綿長。
這句話，似曾相識。
而那些一直相識的人，各自安好，又各自掙紮。
沈沫沫嫁去了申晨那裏，何家空曠，只剩何曉，郭深則主動打包行李搬了過來，肩負起保護他們母子四人的責任。七月裏沈沫沫傳出懷孕的消息，衆人為之歡喜，何曉和徐蓓拉則聯合開展育兒課堂，拉着沈沫沫早期胎教。
周末早上，汪只惜有約，說是為了慶祝自家姐姐有喜，包了一場電影，請他們賞臉過去，衆人紛紛響應。
郭深載着何曉出門時已經十點了，由于汪只惜的明星效應，搞得影院周邊堵車，所以他們不得不找個距離影院最近的停車場，臉皮很厚的搶了個車位。
到達放映廳時，汪只惜他們已經在等，徐蓓拉見到何曉，趕忙将她拉過去坐下。
孟歌湊到邊上來，“汪只惜請我們看小時代4诶！曉曉生日那天首映吧，咱們光顧着你公司的聚會，都給耽擱了！這次可得補回來！”
“是嗎？”何曉問，“小時代4啊？我後來在影視大全看過一次，可是總覺得不過瘾！”
說起小時代，何曉和沈沫沫一直都是它的鐵杆粉絲，上學的時候還追了好幾年的連載。郭敬明寫的那句什麽，“沒有人能夠永遠年輕，但永遠有人正年輕着”，曾經正中何曉的心窩，每每讀起都覺得青春難能可貴。
沈沫沫正想着，就聽汪只惜叫她，“怎麽樣，滿意不？我這包場電影不費勁，費勁兒的是我超級瑪麗一般躲過了各種障礙，嗖~嗖~嗖……那家夥讓粉絲圍堵的，我把我經紀人和助理扔哪了都不知道！”
聽他這話，在場的幾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男神請客。有什麽不滿意的？是吧！”沈沫沫溫婉一笑，随即開始數落他，“對了，你說你，能靠臉吃飯，偏偏要用實力說話，出了專輯嫌不夠，還跑橫店去拍戲！活該你現在火的連門都出不去！”
“哎喲，我不就是證明一下我的實力嘛！”
“哎喲，快開始吧！我們都快等不及了！”孟歌學着汪只惜的口氣說話，把他拉回正題。
汪只惜笑着跟門口的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然後又回來坐到郭深旁邊。
一來一回，電影已經開始了。
已經感受過那些生離和死別，卻還是讓何曉的心不由得泛着辛酸。她一直以為她是顧裏，有一個愛她護她、懂她敬她的顧源，她将自己代入角色，把那些足以淩遲的痛楚一一嘗遍，然後報以微笑和歡呼，繼續做着一個熱淚盈眶的夢。
夢裏，唐宛如臉上那條傷疤、林蕭和南湘的決裂，都是深深的痛苦。
後來，席城死了，她的眼淚終于繃不住了，她一直都很喜歡南湘的，連帶愛着南湘的席城，她也喜歡上了。
于是，久不發微博的何曉那天寫了這樣幾句話。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一路跌跌撞撞，卻還是要拼了命的奔向前方。——南湘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為了讓你快樂，把你拱手相讓。——席城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看透你的僞裝，卻依然陪伴在你身旁。——唐宛如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血肉至親，我懂你的算盤你的思想。——顧準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你需要任何幫忙，我都在你一臂之力的地方。——Neil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給你殘酷考驗，只是讓你盡快成長。——宮洺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兩生兩世不忘，仍要擁抱你的臂膀。——周崇光、陸燒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盡管現實會笨的分不清方向，也要一邊回憶一邊幫你完成剩下的夢想。——林蕭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哪怕身陷囚牢，也要讓你活的漂亮。——顧源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為了不讓你擔心，寧可去說謊。——顧裏
歲月斑駁了我的一切，卻饋贈了你永遠年輕的容顏。但我，寧願你同我一起慢慢老去、死去……”
這是何曉對小時代最最沉痛的見解了，她已經不是個習慣記錄生活的人，卻為了這個故事裏的每個人深深的感傷着，那些歲月慷慨贈與的傷疤，镌刻在生命的一隅，不再流血，卻依然真實的存在着。
電影結束後，何曉他們一起吃了頓飯便散了。回程的路上路過一家書店，郭深提議進去看看，順便給亦陽買幾本兒童故事，何曉應了。
書店裏的書種類繁雜，雜志擺在門口的架子上，旁邊是各種小說，兒童教育類擺在最裏邊，何曉過去找的時候碰落了一本□□詩集，雪白的書頁在地上碰髒了，于是她很不好意思的買了下來。
傍晚洗了澡，何曉将孩子們哄睡，想起那本書來，坐在床上細細品讀起來。
詩中語句大多恢弘、豪邁，唯獨兩首表達得凄婉、深沉。
堆來枕上愁何狀，江海翻破濤。夜長天色總難明，寂寞披衣起坐數寒星。
曉來百念都灰盡，剩有離人影，一鈎殘月向西流，對此不抛眼淚也無由。
何曉默默念着這首，眼淚便不自覺的落下來。
“曉來百念都灰盡……剩有離人影……”
“曉來百念都灰盡……”
“曉來……”
“百念……”
“都灰盡……”
郭深聽她重複着這幾句，心下便了然了。
他将她攬進懷裏，“你若想念他，我們明天就去看他，你若想每天都見他，我們便搬到他旁邊住着，你若想永不和他分開，那等你死了我就将你們放在一處葬了，你說好不好？”
何曉丢開手中的詩集，緊緊地擁着郭深，“郭深，原來我也是個貪心之人，可是你說，一顆心裏怎麽會住進兩個人呢？”
“別人不可以，但你可以，因為你是何曉啊……”
“我是……何曉……”
“曉來百念都灰盡，剩有離人影。一鈎殘月向西流，對此不抛眼淚也無由……曉曉，哭吧，我在。”
郭深如此勸着，何曉便真的躲在他懷裏放聲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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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上你是我的劫，你不愛我也是我的劫，劫難如何，渡不渡得過，那都是我的事，你只需愛你所愛，這便足夠了。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到此就結束了，文筆略渣，但仍然感謝各位堅持看完的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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