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蛇(2)
沈春瀾一場美夢正到酣處。
兩只原本打算配種的天竺鼠互相扔榛子打架,天竺鼠哨兵突然就不想讓鼠與鼠配了,湊過來一副要和沈春瀾配的架勢。沈春瀾也說不清楚這哨兵長什麽樣,總之挺帥,臉上雜糅着各種他喜歡的男人的長相,一會兒是這個,一會兒是那個。
哨兵的胸膛很硬,手臂也硬,他把沈春瀾堵在牆角,雙臂撐在牆上,像是将他圈在懷中。沈老師這麽好看吶……沈老師喜歡我嗎?……沈老師想讓我先親你哪裏?
沈春瀾即便在夢中也面紅耳赤,心裏卻躍躍地跳:九月開學到現在已經滿打滿算倆月了,他沒開張過。這夢境真實極了,場景莫名其妙就轉換到他家裏,外頭燈光在雨水裏氤氲開,昏黃的霧氣湧進來,哨兵的手指碰觸他的臉。有點涼,但沈春瀾覺得舒服,他想抓住那只手,但手很快滑開了。
緊接着他腿上也是一涼。
涼飕飕的,滑溜溜的,有什麽從他腳上一直往上行進,接近溫暖的胸腹。他想低頭看看,但哨兵湊得太近了,他被他目光擒獲,動彈不得。
沈春瀾張了張嘴,他聽到喘息,但分不清是誰發出來的。他和哨兵吻在一起,發狠似的揪着哨兵的頭發。他胸前又熱,又涼,那冰涼的、滑動而過的觸感,加重了身體的熱度。
“嗚……”
那東西咬了他一下。或者說,是哨兵的手指揪了他一下。沈春瀾徹底被挑引起來了。
冰涼的手指開始往下滑動,滑過他發燙的腹部,還是沒有停,仍舊順暢無阻地繼續往下滑行……
沈春瀾差點直接從夢中跳起來。他毛骨悚然,猛地坐起,手在被子裏撈了一把,果然抓住了冰涼滑膩的一條蛇。
外頭又下起了雨,室內卻并不冷。沈春瀾蓋着薄被,只穿了最貼身的內褲。那蛇就纏在他腿上,此時被他抓起了,蛇尾在空中抖動不止,蛇頭卻直愣愣看着沈春瀾。
沈春瀾大叫一聲,一把将那蛇扔開。他抓起床邊臺燈跳到地上,一顆心蹦得他胸膛都痛了。
但蛇不見蹤影,只剩一小團渾濁的霧氣。
……精神體?
沈春瀾驚魂未定,吼了一聲:“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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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鼠叽叽亂叫,沈春瀾回頭,發現黑蛇正盤在自己枕頭上,蛇尾纏住了他的天竺鼠。
沈春瀾直接把臺燈砸了過去,黑蛇躲開了,蛇尾仍舊緊緊箍住天竺鼠的肚子。它是這房間裏最鎮定的,天竺鼠慌得亂扭,黑蛇湊過去,仔仔細細地盯着它瞧,像是在觀察它。
沈春瀾啪地拍亮了房間的燈。那蛇巋然不動,只有蛇信伸縮吞吐,蛇頭搖擺了一下,仍舊盯着自己的獵物。
它的眼睛是漆黑的兩個圓點,整條蛇看起來只有手臂長度,背脊灰褐色,腹部卻是白色的,仿佛有人将一管子稀釋了的黑墨水從它背上澆下,但沒染到它肚腹。燈光不足夠或者行動飛快的時候,它便像是一條黑色的長影。蛇鱗細小但緊密地排布着,窗外頭稀薄的燈光在蛇身上衍化出斑斓的幻彩。它沖瑟瑟發抖的天竺鼠張開口,竟然連口腔也是黑色的。
這是一條劇毒的黑曼巴蛇。
沈春瀾完全呆住了。
這條蛇打量天竺鼠的方式,完全和饒星海那條黃金蟒一模一樣。而它的長度、動态,也确實跟自己兩次在視頻中看到的黑色長影一致。
天竺鼠怕得發抖,但即便這樣,它仍舊沒有消失縮回沈春瀾體內。
這蛇也是饒星海的?……饒星海有兩個精神體?這怎麽可能!沈春瀾從來沒有聽過這種事。震驚完全讓他忘記了自己被蛇那啥的憤怒。
眼前的黑曼巴蛇遠比一般的黑曼巴蛇短小,像是發育不良似的。它終于放開了天竺鼠,天竺鼠呆得連逃跑都不會了,整只鼠僵在枕頭邊上,不敢動。
小蛇蛇尾蜿蜒,勾起掉在床頭縫縫裏的那顆榛子,穩穩放回天竺鼠爪中。天竺鼠抓住了,豆子眼仍是呆愣愣的,沒有任何反應。
“……”沈春瀾忍不住了,大吼,“是饒星海派你來的嗎!”
小蛇被他吓了一大跳,黑腦袋瘋狂擺動,不知道是否認還是得瑟。緊接着,它化作了一團霧氣。霧氣滾滾蕩蕩從紗窗裏鑽了出去。沈春瀾只來得及抓住一把空氣,眼睜睜看它溜走了。
天竺鼠此時才松了一口氣,又叽了一聲。沈春瀾滿腔怒火,又滿腹震愕,兩者雜糅實在發洩不出來,幹脆大步走到床邊一把抓起天竺鼠。天竺鼠驚魂甫定,被他抓住時一臉可憐巴巴,在他掌心裏趴着打滾,抱住他大拇指蹭來蹭去。
沈春瀾對它撒嬌的樣子完全沒轍,想半天都不知道怎麽罵它好,最後在它沒尾巴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你這沒用的大屁股鼠!”
大屁股鼠哼哼唧唧,抱着他手指,又嬌怯又慘兮兮地看他。
“……”沈春瀾只好親了親它的小耳朵。
天竺鼠高興了,從他手裏蹦回床上,圍着榛子嗅個不停。最後它像是嗅到了上面不屬于自己的不悅氣息,擡腿把榛子踹到了地上。但一踹還不足以讓榛子徹底滾落,天竺鼠緊接着又追上去踢了一腳。
沈春瀾坐在床邊看它表演,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想法。方才的绮夢他已經記不清了,身體的反應倒還沒有徹底消退,但黑曼巴蛇帶來的沖擊才是最讓他不解的。
——饒星海怎麽可能有兩個精神體?難道他人格分裂?
他從床頭櫃的零食盒子裏給大屁股鼠拿了顆新的榛子,并且将它提到一旁:“我說一萬遍了,不要在我床上玩榛子。不聽話我就讓蛇來抓你。”
天竺鼠抱住榛子不言不語,沈春瀾和它互盯片刻,頹然放棄,走向洗手間。匆匆把自己洗幹淨之後,沈春瀾打開了電腦。他将班上12個學生的海域檢測報告全都存進了硬盤裏,此時打開饒星海的那份,再次從第一個字開始重新浏覽。
陽得意最近總覺得饒星海很不對勁,并且确鑿地指出饒星海必定在某一天晚上做了壞夢,“我聽到他洗澡時哼哼,睡覺時也哼哼”。
屈舞和周是非都不太管他的胡話。特殊人類認知科學專業下周就要期中考了,屈舞和周是非這樣成績中游的學生十分緊張。陽得意入學排名全班第三,完全不怕。饒星海排名倒數,他是用特殊人類技能大賽中學生組裏的優異成績特招過來的,總分比班上最低的萬裏還要少50多分。
但饒星海也在認真看書,整個宿舍裏只有陽得意最閑。
期中考名義上只考沈春瀾那一門“認知科學導論”,但沈春瀾提前預警:他出的題不會僅局限于導論的教科書內容,還會結合其他幾個基礎學科一起出卷子,“導論和其他學科關系太密切,不可分割”。
周是非正為生物學基礎的題目發愁:“神經元傳導過程那個簡化圖怎麽畫來着?幾個部位分管什麽是不是有個口訣?腦幹小腦什麽什麽……?”
屈舞則給學霸宮商發語音:“神經科學基礎我們才上了兩節課,這也要考嗎?這不科學,也不合理,我抗議!”
陽得意獲得了智商上的優越感,端着手機左右逢源地回複Lube上的打招呼信息。他偶爾從滿屏的赤裸圖片中擡起頭,發現埋頭看書的饒星海手裏拿的不是教科書。
“齒輪魚?”陽得意湊過去,“你這小黃書還沒看完?”
饒星海想起他認識的人比較多,便問他:“你知道聶采這個人嗎?”
“不知道。”陽得意反問,“帥嗎?”
饒星海不吭聲,繼續翻書。
有人給陽得意發來一長段哼哼唧唧的語音,他走到宿舍陽臺上聽,這時正好看見沈春瀾從樓下走過,與王燦燦和柴犬打了聲招呼。
沈春瀾拿着一沓資料,步伐匆匆。他這幾天一是忙着和其他幾門基礎課的老師準備期中考卷子,二是忙着給曹回想辦法好讓危機辦的調查報告不出大問題,三是四處檢索精神體和人格分裂的案例。
“精神體和人格分裂?”圖書館文獻管理處的半喪屍人老師說,“這種資料好像不多。你想知道更清楚些,去問精神調劑師啊,學校不就有一個嗎?”
沈春瀾搖頭:“不問他。我入職的海域檢測是他幫我做的,這個老師我不大喜歡。”
半喪屍人:“那你去危機辦找精神調劑科的人呗。”
沈春瀾如夢方醒:他想知道饒星海的精神體和“海域”問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去找當初給饒星海做了海域檢測并寫下報告的調劑師!
他此時正離開圖書館,打算到東二食堂去吃晚餐。經過男生宿舍與王燦燦打了招呼後,他拐上了前往食堂的小路。小路走到一半,他看到小花園的池塘邊上站着一個發呆的人。
沈春瀾一下認出來了,是舉報曹回的那位莊林書。
他匆匆走過,又停下腳步,最後折返來到莊林書身邊。
“莊林書?”他笑着打招呼,“你好,認得我嗎?”
莊林書點點頭。他是教育科學系心理學專業的學生,沈春瀾代過他們特殊人類心理學的一節大課。
“沈老師。”莊林書起身回答。
他很有禮貌,和沈春瀾認為的那種刺頭學生不大一樣。
“你在這兒做什麽?”沈春瀾看了一眼池塘,池塘很淺,他立刻看到裏面沉着一些東西。
筆記本電腦,手機,學生證,還有幾本書。
學生證是莊林書的。
“你……你怎麽把這些丢進去了?”沈春瀾急了,“你電腦和手機都防水?撿起來啊!”
莊林書不應,沈春瀾幹脆挽起袖子給他撿了起來。手機和學生證接近池塘中央,沈春瀾脫了鞋襪踩進去,濕淋淋地拎起。手機不僅全濕了,屏幕還裂了一半,明顯遭受了暴力對待。
沈春瀾回頭把東西遞給莊林書,這時才發現他一側面頰上有淤痕,像是磕在了哪兒才形成的。
“……怎麽了?”沈春瀾連忙離開池塘,仔細看他的臉,“……誰把你東西扔進去了?這傷是誰造成的?”
莊林書還是不應,他也沒接沈春瀾遞過來的手機和學生證。
“是因為你舉報了曹回老師,有學生對付你?”沈春瀾大略猜到了可能性。曹回課上得很好,教育科學系甚至是新希望學院裏都很受歡迎。大一到大四都有他的學生,莊林書很可能遭受了欺淩。
他才問完,莊林書立刻有了反應。他有些惡狠狠地大吼:“我沒錯!我是對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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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鼠是沒有尾巴的,謝謝捉蟲!我寫着寫着就忘了,它整個家族譜系都是無尾的。
今天出場的是陽得意的林麝,表演曲目,單麝舞《春天在哪裏》。
陽雲也:表演可以……但你牽的是我的林麝吧?
陽得意: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不是你的。
(觀衆們認為姐弟倆吵架比林麝跳舞更精彩,劇場氣氛空前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