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技能決賽(捉蟲)
“遠星社”三字一出, 饒星海立刻愣住了。
歐一野沒有發現他的異狀:“我如果知道遠星社是……我不會讓宋祁去的。”
“是什麽?”饒星海問。
但歐一野似乎不想多說, 他搖搖頭,又恢複成那副蒼老的模樣:“饒星海, 你記住, 永遠保持懷疑和警惕, 不要輕信任何人的煽動。如果有人以信仰為名對你說教,拒絕他, 遠離他。”
饒星海聽得半懂:“永遠保持懷疑和警惕, 那我誰都不能相信嗎?”
歐一野:“我是例外。你絕對可以相信我。”
饒星海:“……歐老師再見。”
他站在技能樓門口,與歐一野揮手道別。歐一野很震驚:他才剛剛教了饒星海這麽重要的事情, 但饒星海的表現看上去就像那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課程。
面對一點兒不親熱也不恭敬的學生, 歐一野反倒笑了:“下午的決賽, 需要提示嗎?”
“不需要。”饒星海說。
歐一野:“我特別想告訴你。”
饒星海:“……你告訴我,我也會告訴別人。我還有三個同學進了決賽,如果有提示,我會跟他們分享。”
歐一野:“你這個人, 相當無趣。”
他拎着裝滿菊花枸杞水的瓶子走了, 背影佝偻, 腳步蹒跚。饒星海站在原地目送他遠去。歐一野乍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有過這麽多輝煌紀錄的人,他跟新希望學院外頭那些早晚提着鳥籠溜達的大爺沒有區別,甚至看上去比大爺們還不如:畢竟他身上有許多傷。傷痕削弱了他的體能,增加了他行走的痛苦。
直到歐一野從視野中消失,饒星海才轉身離去。
我老了會是什麽樣?他莫名其妙地想。這是他第一次思考這種問題,在二十歲即将來臨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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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幾步後, 饒星海停住了。校道旁邊的楓樹已經徹底變色,頂着一頭仿佛燙染失敗的紅色亂發,在深秋的風裏瑟瑟搖動。他在樹下站了一會兒,默默解下書包,從夾層裏掏出了《齒輪魚》。
封面底部,“遠星社·聶采”五個字仍舊十分清晰。
聶采,他記得這個人。沈春瀾說過,他的大學導師,曾對他做過訓導的正是聶采。
在得知這件事之後,饒星海回到宿舍的當天晚上便挑燈夜讀,把整本《齒輪魚》看完了。
……一本古怪的冊子。他在強烈的睡意和困倦之中,能看進去的不多,但偶爾也會有一兩句會躍進他腦子裏,令他印象深刻,難以忘記,比如“哨兵和向導體現出人類超進化的傾向,不是未來選擇我們,是我們制造未來。”。
他總是把《齒輪魚》随身攜帶,倒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小冊子太輕太薄,放在書包的夾層裏也像是沒有任何重量,他常常會忘記。
《齒輪魚》裏說的東西,有些跟通識課甚至沈春瀾的導論課是完全相反的。通識課上曹回不止一次跟學生說過,特殊人類是社會之中的少數,而在“特殊人類”這個範疇裏,海童、泉奴、茶姥等等罕見的特殊人類,則是少數之中的更少數。多數與少數如何融合,如何相互适應,是永恒的課題。
但《齒輪魚》裏,聶采用冷靜到近乎殘酷的筆觸強調,“少”便是不應當存在的證據。“人類社會發展的永恒動力不是科學發展,也不是人類的自我進步,而是競争,永恒存在的競争。優勝劣汰是進化的原則,同樣也是競争的結果。如果一個群體消失于地球上,沒有任何人需要為它的消失負責任,它死于競争,死于無能力的自己之手,不可苛責任何人。而在漫長的競争之中,能留存下來并不斷繁衍生息的——比如我們——将成為歷史最終的勝利者。”
有時候這些話會令人不适。但奇怪的是,饒星海會不自覺地記住。他一路接受的各種道理太多了,忽然之間有人提出一些離經叛道的觀念,他無論是否信服,都會忍不住記在心裏。
這是歐一野所說的說教麽?饒星海看着小冊子的封面。在這一刻,他對“遠星社”産生了濃厚的好奇。
沈春瀾在操場邊和曹回聊天,饒星海遠遠的就看到了他。校道上人來人往,但沈春瀾總是他眼裏最惹人注目的那一位。
十一月的冷風已經漸漸重了,沈春瀾穿着運動服外套,把領子立起來,拉鏈拉到了頂。他瞧着一點兒不像老師,臉上猶帶着幾分活潑的少年氣,笑起來的時候特別明顯。
而他一旦笑起來,那過分壓低的濃眉和總是噙着不愉快神情的眼睛也全都為之一變,他成了一位快樂明亮的年輕人。
饒星海朝他走去,最後一步時忍不住往前一跳,挨着沈春瀾站定。
曹回正好結束最後一句話:“……我是最公正的講解員。”
沈春瀾對饒星海介紹:“下午技能展示比賽的決賽,他是你們的講解員。話說你們的技能展示到底比的啥?我們以前讀書的時候沒有這個項目。”
饒星海老實回答:“我也不知道。”
“反應能力,分析能力,分辨能力……”曹回叨叨,“總之就是這些東西了。”
太虛了,沈春瀾聳聳肩。曹回與他倆告別後,饒星海立刻高高興興地跟沈春瀾說起自己完成作業的事情。在昨天的技能展示預賽上,他的确當着衆人的面釋放了黃金蟒。
他等到了沈春瀾的誇獎。沈春瀾看了看時間,現在讓饒星海去參加精神體的競技比賽應該也不行了,方才他看到陽得意和陽雲也正在為精神體的800米跑做準備。這是精神體競技比賽的最後一項,而這個比賽明确規定,禁止爬行類動物參賽。
“我們可以進行下一次訓導。”饒星海主動說,“明天?”
但明天不行,沈春瀾和系主任要帶屈舞去教務處開會。饒星有些發愣:“因為屈舞貼傳單?”
沈春瀾點點頭。他不大願意和饒星海讨論這件事,這兩天一想到這場莫名其妙的處分聽證會,他就感覺頭疼,牙疼,還打着夾板的手臂也同樣隐隐作痛。
兩人到屈舞的奶茶鋪裏找屈舞。屈舞這兒的生意漸漸變好了許多,沈春瀾看到他今天的新造型,頓時一愣:“你打扮啦?”
屈舞見到沈春瀾,臉上掩飾不住的心虛:“沈老師你随便坐,随便坐。”
但小小的鋪子裏已經擠滿了人,沒有讓沈春瀾和饒星海安置屁股的地方了。
屈舞今天的造型和之前大不一樣。他早上五點多就起床了,先稀裏嘩啦洗了個頭,然後把陽得意從床上挖起來,讓他幫自己吹頭發做造型。陽得意什麽工具都有,且見屈舞主動要求做造型,睡意和起床氣一掃而光,恨不能把自己的所有本事都用在屈舞這張臉和頭發上。
屈舞的頭發并不長,他總是習慣花十塊錢在學校商業街的理發鋪子裏削頭發——陽得意認為那根本不能算理發。剛長出來的新頭發硬硬地支棱着,讓他腦袋看起來有點兒大。陽得意的負離子吹風機一通狂吹,定型啫喱一通狂噴,屈舞的頭發終于服帖了,被梳子撓了幾把,是一個蓬松清爽的造型。
陽得意對自己的作品十分滿意,随後掏出各式化妝工具,要給屈舞打扮。
“我盼望這一天已經盼望很久了。”陽得意目光炯炯,“饒星海不肯讓我幫他打扮,班長我已經打扮過了,就剩你了屈舞。你想整個什麽妝?我是十八個酒吧都認證過的魔妝師,信我。”
屈舞不屈服:吹頭發可以,化妝他是不願意的:“我要在奶茶店裏幹活,還要搬搬擡擡,容易出汗,不化了好不好?”
最後陽得意給他整幹淨眉上雜毛,還把自己的金色細框平光眼鏡戴在他臉上。
宿舍裏剛起的饒星海和周是非目瞪口呆。
陽得意很得意:“我手藝可以吧?”
周是非:“……好像,好像一個老實的斯文敗類。”
屈舞:“???”
陽得意不允許他破壞自己的造型,屈舞對外表也實在不太在意,奶茶鋪子裏便多了一個氣質古怪的斯文敗類。但讓他驚奇的是,這副斯文敗類的造型果然更能招徕客人,連對面的RS咖啡館的侍應生也不斷探頭探腦,盯着屈舞瞧個不停。
但是見到沈春瀾,屈舞還是覺得不好意思:“陽得意幫我弄的。”
沈春瀾很驚喜:“好看啊!”
饒星海拿着兩杯奶茶招呼沈春瀾,擡頭卻看到屈舞對自己擠眉弄眼。他把奶茶交給沈春瀾,慢吞吞挪到屈舞身邊:“什麽事?我時間寶貴。”
屈舞在宿舍裏基本沒有秘密。早上打仗一樣整理儀容的時候他已經告訴舍友,是RS咖啡館的薄老板讓他多注意自己外型的。
他已經決定到RS咖啡館做兼職,而RS的所有侍應生全都整潔漂亮,屈舞為了時薪180的打工,決定開始自我改造。
“你別告訴老師。”他低聲叮囑饒星海,“能瞞多久是多久。”
饒星海點頭,他盯着屈舞的那副眼鏡看:“你覺得我适合戴眼鏡嗎?”
“不适合。”屈舞回答,“大哥,你适合紋身,從屁股到脖子,一大片那種,特帶勁。”
饒星海:“嗯……”
屈舞:“陽得意說的。”
饒星海瞥他一眼:“是不是薄老板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啊?”
屈舞:“時薪180!我做一天,仨小時,回來就能請你們下館子吃水煮魚了。”
饒星海:“我覺得那個狼人不安好心。萬一他要你穿女裝接待客人呢?陽得意說過好幾次,他覺得那老板看上去很像變态。”
“那他就真變态了。”屈舞立刻說,“我肯定不幹。我會先揍他一頓,拿了工錢再走。”
饒星海:“時薪380。”
屈舞:“……有沒有,就是,不那麽女裝的女裝?”
沈春瀾看着倆人一直貼着耳朵嘀咕,旁邊幾桌的姑娘滿臉向往,舉起手機拍個沒完。“是不是一對呀?”有人問。
沈春瀾吸溜一口珍珠,慢吞吞地嚼,慢吞吞在心裏回答:不是。
天竺鼠又竄了出來,坐在一盆綠植的蔭影之中,把兩顆榛子在面前擺來擺去。
看到饒星海走回來,大屁股鼠忽然興奮得蹦起,左右兩爪各舉一個榛子,開始沖他扭屁股跳起舞來。
饒星海:“……秧歌?”
沈春瀾不否認了:“對。”
榛子并不比花球好拿,天竺鼠跳了一會兒,轉身沖饒星海抖屁股的時候榛子從小爪子裏掉了下來。饒星海笑得前仰後合,随手在長壽花上掐了兩串小花塞在他手裏。
失落的天竺鼠又有了起舞的勇氣,愈發賣力地蹬腿擺手,動作當然仍舊毫無節奏,但勝在足夠認真,雖然跳得一塌糊塗,也能博得饒星海兩根食指拍出的掌聲。
天竺鼠跳完一段,擡頭盯着饒星海。見饒星海不解,它立刻轉身背對饒星海趴在桌上,開始扭動圓胖的小身軀蜿蜒前行。爬了一段,它起身回頭,結果饒星海仍舊一臉茫然。
大屁股鼠急得亂蹦,揮動手裏的兩支花,又趴在桌上一蹭一蹭地往前挪,毛絨絨的胖屁股高高撅起。饒星海覺得有趣,用奶茶吸管怼了一下。
天竺鼠往前一竄,想回頭揉屁股但無奈爪子太短。沈春瀾把它抓在手掌裏幫它揉:“它是想問你,你的那倆蛇呢?”
饒星海恍然大悟:“哦,那我放出來?”
沈春瀾:“別,我忙死了,別再跟我增加工作量。”
饒星海乖乖把自己那杯奶茶也放在他面前,然後沖天竺鼠攤開了掌心。天竺鼠抱着沈春瀾的拇指依依不舍,但饒星海勾兩下手指之後,它開始往饒星海的掌心爬去。
周圍全是嘈雜的談笑聲。饒星海撫摸着天竺鼠的小耳朵和脊背,略略沖沈春瀾側了側頭。他看見沈春瀾盯着斜對面的RS咖啡館,薄老板正在咖啡館的棚子面前接受學校記者的采訪,滿面春風,英俊潇灑。
沈春瀾鼻梁高挺,側臉的線條如雕塑一般流暢完美,饒星海的目光逡巡過他的鼻梁,滑落至嘴唇,又沿着下巴的線條一路鑽進掩藏在領口的脖子裏。
“奶茶好喝嗎?”他開口問沈春瀾,發覺自己聲音有點兒啞,天竺鼠在他手掌裏擡起頭,小牙齒叼着指頭輕輕地磨。
沈春瀾:“嗯。”
他目光仍停在薄老板身上,饒星海不得不再想別的話題:“下午我的比賽你會去看嗎?”
沈春瀾的眼神死死黏在狼人老板身上,随口回答:“會啊,你和唐楹、喬芳酒、王文思不是都進了決賽嗎?”
饒星海想了想又說:“我遇到了一個很好的老師,他教了我倍化精神體的方法。”
這句話極其有用,沈春瀾立刻回頭,饒星海連忙坐直,這兒人多,他可不願意在這裏招罵。
于是一邊玩着手裏的天竺鼠,他開始細細跟沈春瀾談起歐一野的事情。
哨兵和向導組的技能展示比賽都在大操場分區進行,大一大二組先比,大三大四随後。
觀戰的人很多,但基本上都是沖着大三大四的比賽去的。大一大二的學生還比較稚嫩,觀戰樂趣不足。
班上四個進入了決賽的哨兵此時正在場邊圍成一圈,低頭看着被包圍的小熊貓。
王文思的小熊貓眼裏噙着一泡眼淚,緊緊抱住王文思的小腿,大有随時随地消失潛回王文思身體裏的趨勢。
唐楹十分驚奇:“王文思,你這小貓膽子好小,精神體不是都随主人嗎?”
“它是小熊貓。”王文思很耐心地解釋,“我也不知道為啥,但是它确實膽子小,平時跟姑娘似的藏得密實。我在宿舍住了倆月,最近它才變得開朗一點兒。”
喬芳酒換了一個詞:“慢熱,這很正常,說明小熊貓性格沉穩,非常可靠。”
唐楹像是預料到什麽一樣,立刻轉頭瞟她。
喬芳酒的下一句果然跟唐楹有關:“總比入學第一天晚上就在宿舍裏追打別人精神體那種狗子好。”
唐楹冷笑,正要說話時饒星海眼疾手快地跨出半步,擋住了左右兩位女孩相互狠瞪的目光:“對了,這次我就不釋放精神體了。”
三人都是一愣:“為什麽?大家都放啊。”
饒星海:“我想在不釋放精神體的情況下展示自己的技能水平。”
這當然是謊話。
真正原因,是他不想暴露自己的黑曼巴蛇。他現在每次釋放精神體,黃金蟒和黑曼巴蛇都會同時出現。昨天測試精神體倍化的時候,藏在他衣服裏的黑曼巴蛇差點被歐一野發現。而此時決賽的區域周圍三三兩兩地站滿了老師,他不敢再冒險了。
班上來了不少人,在觀衆席上占了一個長條,沈春瀾也坐在裏面。王文思抱起小熊貓跟班上的人打招呼,他宿舍的龍游和萬裏大聲給它加油,小熊貓的長尾巴翹起來,幾乎遮住了眼睛,兩只前爪更是緊緊壓在臉上,不敢移動。
決賽仍舊由帶領裁判團的張曉媛老師宣布規則及開賽。參與決賽評審的裁判團一共有32個人,一一介紹完之後,張曉媛開始宣讀決賽規則。
進入決賽的選手不分大一大二,統一在一個場地進行比賽。學生共有50人,允許自由搭配分組,每組不超過五人。
比賽開始後,參與比賽的裁判将釋放精神體,混入場中。選手的任務便是在半小時之內,準确找出隐藏在濃霧之中的所有裁判的精神體,并且說出精神體的名稱。
唐楹:“濃霧?”
所有人都擡頭望天,天氣顯然非常晴朗,頭頂一絲雲也沒有。
正困惑時,冷冰冰的精神體氣息驟然濃烈起來。
碩大的眼鏡王蛇不斷延長、膨脹,在低低的驚呼聲之中,再次環繞了整個場地。
緊接着,它忽然消失了。
在眼鏡王蛇消失的瞬間,等距離分布在場外的32個裁判身上同時竄起了濃厚白霧。
不過數秒,比賽場地果然已經被濃霧籠罩。饒星海只能看見自己身邊的三個同學,同時不由得在心中慶幸:場中完全被裁判們監控着,他一旦釋放精神體,黑曼巴蛇就算藏在衣服裏,也極有可能被發現。
遠遠近近的尖利呼嘯聲在霧中響起,已經有精神體開始成形。
“糟糕,太快了。”喬芳酒的聲音從左側傳來,“張老師宣布規則的時候我已經在觀察其他學生的精神體,有的人當時沒有釋放,有的太小了我沒看清楚。我們怎麽分辨哪些精神體是學生的,哪些是老師的?”
王文思在一旁接話:“學生的精神體應該在不斷地觀察周圍,老師的精神體肯定在擾亂我們的視線,看具體的行動狀态,應該可以分出來。”
其餘三人都同意他的話。他們立刻形成了一個小組,沒有人争執誰應該領頭,就連唐楹也沒有說話,喬芳酒已經開始分配任務。
“我的精神體是蛇鹫,可以騰空。我負責觀察高空中的精神體。”她壓低了聲音,此時從場外傳來曹回的解說聲,令人有一瞬的分心,“王文思,你的小熊貓體型比藏獒小,你負責觀察緊貼地面的精神體。我剛剛發現土木系有兩個學生的精神體是爬行動物,可能是蜥蜴,你要注意。藏獒負責觀察其他的精神體,尤其是有四條腿的。”
唐楹張了張口,很快閉緊,不想跟喬芳酒争辯似的,重重一哼。
“饒星海,你真的不釋放精神體嗎?”
饒星海搖頭:“對不起,我不能。我有別的原因……但我能觀察周圍。”
喬芳酒沒有深究,立刻接話:“好,那你就負責觀察周圍的老師。”
她聲音壓得更低了。
“張曉媛老師剛剛宣布的規則裏有一個地方,她強調了兩遍。我相信這是提示。”
其餘三人都愣了,他們全都沒注意。
“她說了兩遍,裁判團有32個人,裁判将會參與到比賽中。”喬芳酒近乎以耳語的姿态說話,“但她沒有說,全部裁判都會參與到比賽裏。在我們身後的兩個裁判,我剛剛發現,他們雖然釋放了精神體,現在已經全都收了回去。”
饒星海理解了:“32個裁判,但進入場中的精神體沒有那麽多?”
這場捉迷藏游戲更艱難了:他們不知道準确答案的個數究竟是多少。
“開賽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分鐘!”曹回的大嗓門在場地上空回蕩,“現在我們可以看到,場中濃霧彌漫,但顯然所有學生都已經行動起來,分好組了嗎大家?團結才是這場比賽得勝的關鍵——有鳥兒沖破濃霧飛起來了!是……是蛇鹫!是教育科學系大一新生喬芳酒的蛇鹫!我的學生!優等生!……”
蛇鹫環繞場地快速飛行一周之後,迅速下落,緊貼霧面打圈。
緊随其後,數只各異的大鳥先後從霧中躍起,幾乎全都是鷹。
饒星海在紙上迅速記錄,喬芳酒閉着眼睛,眉頭微皺:“和我一樣飛上去的,應該都是學生的精神體,為了觀察全貌……蒼鷹……海雕……雀鷹……”
她睜開眼睛,有些緊張:“還有三只,我認不出來。怎麽辦?”
唐楹在一旁悠然解釋:“你都認不出來,那肯定不是正确答案。這場比賽有差不多一半的大一新生,成績比你好的沒有多少個。他們不會設計大部分人都不認得的答案,所以我覺得,如果看到辨認不了的精神體,可以立刻判斷,它們是學生的精神體,絕對不會是老師的。”
王文思:“可是我也有很多認不出來的啊?”
唐楹:“我們三個認不出來的全都給大小姐辨認,她就是我們的答題機,OK?”
饒星海對唐楹有點兒刮目相看,正低頭記錄王文思發現的兩種蜥蜴時,他背上忽然微微一顫。
有什麽東西從他身後經過,沒有清晰的形态,但潮濕的觸手觸碰了他的後頸。
饒星海忽然明白了:“我知道了!這真的是捉迷藏。裁判老師的精神體不會一直保持顯形狀态,它們會消失在霧裏,但是會露出部分形态給我們提示。剛剛有觸手碰到了我的脖子。”
王文思驚叫:“我也是!我剛剛還看到了……是大烏賊!”
他警惕心很強,說出名稱的時候立刻壓低了聲音。
“故意碰脖子?”喬芳酒很快判斷,“大烏賊是裁判的精神體,快記下來。”
四人再度散開,掐準時間,每五分鐘碰頭一次。饒星海先後被鋪面而來的大翅膀扇過,被猴子屁股故意撞過,這兩種顯然也都是裁判的精神體。
“白天鵝,金絲猴……還有唐楹發現的喜馬拉雅兔子,我看到的那只海雕,王文思找到的竹葉青、暹羅貓、柴犬和守宮……王文思你可以啊,找到好多。”喬芳酒一個個核對,“還有大烏賊……”
饒星海提醒:“歐老師的眼鏡王蛇。”
距離比賽結束還有五分鐘,不足以讓他們再次探索。喬芳酒擦了擦臉上的水,她忽然發現所有人臉上都有細小的水痕。
“下雨了?”
沒有雨,是憑空出現的水痕。
“……除了大烏賊,還有別的水生生物。”唐楹轉頭四望,“在灑水?鯨?”
饒星海心想不管了,先寫上去吧。他的紙被打濕了,發軟。他幹脆蹲在地上,把紙放在膝蓋上一筆筆地寫。
這時候,他眼角餘光瞥見小熊貓的尾巴動了一下。
一只極小極小的貓,從尾巴裏露出了小腦袋。
饒星海大吃一驚,猛地站起。他的動作驚吓了小熊貓,小熊貓立刻爬上王文思的腿,緊緊抱住。
衆人齊齊低頭,盯着暴露在外的小貓。
貓咪只有手掌大小,眼睛是黃棕色的,透着一絲翠綠。失去了大尾巴的掩護,它顯然有些茫然,緊張地趴在原地不敢動,尾巴緊緊縮着。
“這麽小的貓?”唐楹看喬芳酒,“這什麽貓?”
“我不知道……”喬芳酒小心翼翼地蹲下,沖小貓伸出手。小貓看她一眼,繼續用尾巴擋住眼睛。
喬芳酒:“……等等,這貓哪兒來的?”
這下連饒星海也反應過來了。喬芳酒認不出的精神體,基本可以确認是學生的。
“它在偷聽我們的答案!”喬芳酒又驚又怒,“你……你太過分了!”
大小姐不懂罵人,翻來覆去都是一句“過分”。
唐楹看不下去,正想拎起那小貓教訓幾句,小貓忽然抖了抖,轉身跑開。
它背上原本空無一物,此時卻漸漸浮現出一個爬行動物的形态。
喬芳酒目瞪口呆:“……變色龍?!”
光明正大作弊的小貓,馱着變色龍很快消失在霧裏。
曹回的聲音愈發響亮:“比賽結束!各組分別把手裏的答案交給身後的裁判老師!”
喬芳酒氣得眼睛都紅了,瞪着小貓和變色龍消失的方向,扭頭沖唐楹吼:“這是作弊!真不要臉!”
唐楹:“好好好,是是是,作弊作弊。”
她拍了拍喬芳酒的背,很敷衍地安慰:“你四最棒的。”
正确答案很快宣布:場中一共有12個裁判的精神體。
負責檢查答案的歐一野朗聲大笑:“成績最好的小組找到了十一個正确答案。很遺憾,有一個精神體就藏在每個人身邊,但所有人都沒發現。”
濃霧尚未散去,學生們在霧裏面面相觑。
張曉媛老師笑了:“是我的精神體。”
一團接一團的輕紅從霧氣中浮現,漸漸充盈了整個場地。
生物柔軟透明的軀體,随着霧氣的湧動上下起伏,像是随波逐流一般輕緩。它們只有掌心大小,毫無承托,卻仿佛充滿了生命氣息,在所有人面前翻滾、打轉、跳躍,偶爾灑下幾滴冰涼的水。
竟是數以千計的桃花水母。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為大家表演節目的是秧歌大鼠,節目名稱:《咱們屯裏的人》
節目海報上赫然寫着:不可多得的扭屁股節目,所有看過的人都忍不住想摸一把。
饒星海:……
節目演出當天,饒星海劫持天竺鼠逃跑,一人一鼠最終遠走天涯,以保大鼠屁股。
接受記者采訪的沈春瀾表示不願對此事發表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