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貓

“薛逸!薛逸醒醒!”

耳中的呼喊将薛逸吵醒,他有些恍惚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趴在書桌上睡着了。大概是趴得有點久,他覺得自己渾身酸痛,胳膊幾乎要斷掉。他一臉沮喪地揉着胳膊,忽然想起吵醒自己的那道聲音,四下張望,卻并沒有發現聲音的來源。

他拿起桌上的耳機,又看了看電腦屏幕,發現自己也沒有登入直播間,所以應當不是場控在喊自己開演唱會。

真是奇怪,難道是他做夢夢到有人喊自己,還把自己喊醒了?

一只黑貓跳上薛逸的書桌,豎着尾巴,動作優雅地擋在薛逸與屏幕之間,仰起頭,認認真真盯着薛逸的眼睛。

“我餓了。”黑貓言簡意赅。

薛逸吓了一跳,差點把手裏握着的鼠标砸過去:貓竟然說話了!将軍竟然會說話?!……等等,不對,它并沒有張開嘴,所以這句話不是它“說”出來的,而是通過意念傳進自己腦海中的才對。薛逸恍然,想到事情的确是這樣,貓咪是可以通過意念表達自己的想法的,這一點他早就知道。

将軍餓了,那就去做點貓飯給它吃吧。薛逸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又甩了甩尾巴,轉身進了廚房。

……尾巴?

薛逸一驚,低下頭,看到一根茶色的貓尾正在自己身後甩來甩去。

哦對,我是變成了一只貓來着。

意識到這一點的薛逸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不知何時縮小了許多,周圍的家具相對而言變得很大,他似乎很難夠得到竈臺的高度。看來貓飯是做不成了,只能弄點貓糧或者罐頭來喂将軍了。

這樣一想,薛逸覺得自己也有點餓。

輕車熟路來到冰箱旁邊,薛逸試圖跳起來打開冰箱門,卻幾番努力都沒有成功。

大概是跳的次數太多,他覺得自己越發饑餓,如果再不進食,恐怕過一會兒跳都跳不起來了。冰箱的難度太高,他轉身去找放貓零食的櫃子——他記得那裏還有幾包肉泥和一管營養劑,可以先湊合墊墊肚子。

薛逸跨出廚房的門,卻發現自己并沒有回到客廳,而是出現在一個灰蒙蒙的巷子裏。他吓了一跳,立刻回頭,身後卻已經沒有之前那扇門了。只有一身漆黑皮毛的将軍站在那裏,默默注視着他。

将軍說它餓了,所以現在必須找到吃的。薛逸顧不上眼前詭異的情形,立刻小跑着轉出巷底,去找食物。

巷子外是類似鄉間大集的街道,兩側有農家人自己擺了攤位,攤位上高高地堆着小魚幹和肉餅幹,還有成袋的貓糧和成箱的罐頭。一股股食物的幽香傳進薛逸的鼻子,他咽了咽口水,卻知道自己身上沒帶錢,不知要用什麽辦法才能弄到些許食物。他在集市裏焦急地轉悠着,卻想不到任何辦法。

對了,他有一塊表。

薛逸擡起前爪,摸了摸套在自己頸間的腕表,心想這表做工精良,也許能換到一袋便宜的貓糧。

然而,就在他正要解下腕表的時候,一架黑色的三角形飛行器突然沖出人群,向着他直直沖了過來!薛逸吓得毛都炸了起來,立刻轉身狂奔,卻覺得自己的身體猶如千斤重,無論他怎麽掙紮都跑不動!

一道光柱襲來,他的身體就那樣消散在空氣中……

恐懼終于将薛逸從夢境拉回現實,他睜開眼睛又閉上,平複着自己因為噩夢而幾乎要跳出喉嚨的心髒。過了許久他才終于平靜下來,随即回想起自己所處的境況。

腹中饑餓的感覺在他壓抑了恐懼之後終于又冒出頭來,薛逸聞着空氣裏确切的食物香氣,慢慢站起身。

這是一間有些像賓館的房間,方方正正,房間內的擺設一覽無餘。薛逸睡的是屋裏唯一的床,這張床的床尾搭旗上放着一個木制托盤,盤子裏有一小碟肉丁和一小碗牛奶,香味一陣陣傳進他的鼻腔,誘得他口水直流。

顧不得深想眼下的狀況,薛逸踩着柔軟的棉被跑到托盤旁邊,低頭開始大口進食。

等到胃裏的饑餓感稍稍平複,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腳爪疼得厲害,似乎是肉墊被磨破了。于是他順勢趴倒在被子上,小口小口喝着碗裏的牛奶,心裏有些悵然:他脖子上的腕表終于還是不翼而飛,不知是被什麽人——或者貓——取走了。

回憶起在昏迷之前看到的黑色爪子,薛逸猜想那應該是一只貓,雖然那爪子比大貍花的爪子還要大一圈。

不過就這間房子來看,那只貓應該是有主人的,所以他現在八成是落在了某個人類手裏。

也不知是什麽時間了,這個早晨發生了太多的事,又昏迷了不知多久,讓薛逸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屋裏的天花板散發着柔和的微光,窗簾外沒有絲毫的亮度,難道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嗎?薛逸忍着腳爪的刺痛從床上站起來,鼓起勇氣抓着床單滑到地上,一瘸一拐地挪到窗簾邊,企圖看清窗外的天色。

窗外是一片靜谧而深邃的星空。

只有一片靜谧而深邃的星空。

薛逸一直都知道這個世界科幻了,卻沒想到科幻得如此徹底。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可以乘上宇宙飛船遨游太空,而現在擺在他眼前的事實是:他所在的這架飛行器正飛行在無垠的太空中。

簡直不可思議,他的第一次星際之旅,竟然是作為一只貓開始的。

薛逸看着自己映在窗戶上的倒影,那裏有一只淺茶色皮毛的幼貓,看不出什麽品種,約莫一個月大,連眼瞳都還是奶貓未變色的藍灰調。

在窗前趴下,薛逸看着窗外幾乎靜止不動的星空,心裏無悲無喜。他想着自己曾經作為人的生活,想着那場打亂他生活的車禍,想着火災,想着生活了大半年的小巷底,想着小橘貓和小三花,想着那只大貍貓,兜兜轉轉又想到将軍……

在幾次三番跨過了生與死的界限後,他的心似乎硬冷了許多,也無所謂了許多。

就像現在,他甚至不會為那只大貍花感到悲傷,也不會為這次星際航行感到興奮,甚至不會為自己的處境感到焦慮,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薛逸正看着窗外的星空發呆的時候,門鎖嘀地響了,有人推門進來。他轉過頭,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瘦小女孩正貓着腰,輕手輕腳繞過被床墊遮擋的視角,伸着腦袋看過來。見薛逸望向她,女孩咧嘴笑了,語氣歡快地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話。

然而薛逸聽不懂。

當然,那女孩作為一個人類也不能指望一只貓聽懂她的話,語言障礙隔着物種障礙,似乎就顯得沒那麽重要了。

薛逸默默觀察着眼前的女孩,她穿着非常簡單的長袖襯衫和休閑褲,配着一頭奇怪的藍灰色短發,顯得有些古靈精怪,如翡翠般碧綠的瞳仁閃爍着靈動的好奇和探究。

薛逸沒有從她身上感覺到任何惡意,她的情緒幾乎都寫在臉上,太一目了然了。只是這女孩似乎對貓有什麽誤解,一直不停地試圖和他說話。

想到以前的自己好像也有和貓說話的行為,當時不覺得傻,現在卻在這女孩身上看到了十足的傻氣。薛逸想了想,當時被他念叨的貓是什麽反應來着?似乎……

“喵——”他趴在原地,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

女孩愣住了,好像根本沒有預計到這個情況。她抓了抓頭發,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拿起床上的托盤,将薛逸吃空的碗碟端了出去。走出房間的時候,她看起來好像還有些懵懵懂懂的,嘴裏不停嘀咕着什麽。

看樣子他将來的主人似乎不是什麽難相處的人,薛逸心裏終究還是松了口氣。

就在薛逸歪頭繼續看向窗外的星空時,一團巨大的黑色毛球砸到了他身邊的床鋪上,居高臨下看着他。薛逸被它弄出的動靜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端坐起來,仰頭看向它。

那是一只體型巨大的黑貓,帶有十足緬因貓特色的濃密頸毛順滑而蓬松,緊抿的方形下颌讓它顯得極為嚴肅,比起家貓,它的氣質更像一只雄獅。它端坐在床上,長而蓬松的尾巴優雅地盤在身前,蓋住腳掌,寬闊的耳朵因為耳尖的長毛而顯出幾分淩厲。只是……它的眼睛是紫色的。

薛逸不确定緬因貓有沒有紫色的眼眸,但既然這個世界都科幻了,貓的品種特點似乎也不用那麽講究。比起眸色,讓他更加在意的是他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這只貓的情緒,而這些情緒對一只貓而言不會過于複雜了嗎?

驚異、喜悅、扼腕、無奈……這些情緒真的會出現在一只貓身上?而且這些情緒的産生是因為——他?

大黑貓忽然從床上跳下來,兩步走到薛逸面前,低下頭湊向他。

對于一只小奶貓的體型而言,成年緬因貓實在過于龐大了,給薛逸造成了不小的視覺和心理壓力。他本能地擡起一只前爪防備在身前,要不是能夠感知大黑貓的情緒裏沒有惡意,他應該已經一爪子拍上去了。

似乎是發現幼崽的腳爪上有傷口,大黑貓低下頭,仔細看了看他的腳掌,似乎還嗅了嗅。随即它擡頭盯着薛逸的眼睛,情緒有些糾結,似乎思考着什麽不為人知的東西。半晌過去,大黑貓終于再次低下頭,輕輕舔舐薛逸腳上的傷口。

粗糙的舌頭磨得薛逸的肉墊更疼了,他默默将爪子收回來,藏在身下。黑貓似乎有些無奈,又不好将幼崽的爪子扒出來,只好蹲坐在薛逸身邊,默默注視着眼前的幼崽。

薛逸感覺很是尴尬,以前他還是一個人類的時候,如果有貓咪這樣坐在他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一定會将對方抱進懷裏順毛。而現在他的體型甚至還沒面前這只緬因貓的腦袋大,被這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忽然緊張起來。他該怎麽做?上去撒嬌賣萌嗎?薛逸試探地向着大黑貓的方向湊近了些。

大黑貓低下頭,将自己的鼻子湊近幼崽的鼻子,幾乎快要親上。

門邊一聲雜物落地的聲響打斷了大黑貓的動作,兩只貓一起擡頭看過去。

那個藍灰色短發的女孩正尴尬地從地板上撿起剛才不小心弄掉的卡片,笑得有些讨好,嘴裏還不停低聲重複着幾個音節。薛逸直覺她應該是在道歉,心想這妹子的腦回路挺不一樣的,竟然會對兩只貓道歉,真是将“貓奴”一詞诠釋得徹徹底底。

大黑貓看着女孩将一盒卡片放在床上,悠悠然站起身,輕而易舉地叼起幼崽跳上床,将他輕放在卡片盒面前,然後頭也不回地跳走,甩着尾巴從門口轉出去了。

貓奴女孩有些拘謹地目送黑貓出了門,這才放松下來,坐在床邊,翻開幾張卡片擺到薛逸爪前。

薛逸将目光移到卡片上,只見每張卡面都有一個大大的卡通圖案,下面還标注了字母單詞,五顏六色的非常活潑。

薛逸:……

這妹子是打算教一只貓認字嗎?

這妹子确定不是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攻受第一次見面,大家都是毛茸茸~~~

求評論求收藏~~~

(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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