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桔梗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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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裏活蹦亂跳鮮活的跟河裏剛撈出的小河蝦似的,這幾日卻蔫巴的跟一只小瘟雞似的,怡和覺得端和的畫風很不對。

趁着房間裏沒人,怡和拉住端和的手,問她:“四妹妹,你怎麽了?”

端和有氣無力的應了她一聲:“沒怎麽呀。”

“還沒怎麽樣?!”怡和恨鐵不成鋼的戳了一下她的額頭:“你看看你現在兩眼無神的樣子,跟個游魂似的。”

說道這裏,怡和陡然生出一個不好的念頭:“端姐兒,你不會是讓什麽髒東西逮着了吧?!”

“呸呸呸!我才沒有!!”端和炸毛,三姐姐什麽都好,就是胡思亂想誰也趕不上:“我就是這幾天玩的太累了些,等歇過來就好啦!”

“是嗎?”怡和有些不相信。昨天夜裏她醒了一回,迷糊裏聽見端和在小聲的哭,還說了夢話,隐隐約約聽起來像是喊的母親。怕不是,想三嬸娘了吧?

“真的真的,我的好姐姐,我真的好好的,你放心,等我歇過來了,一定會滿血複活的。”端和抱住怡和,小心的蹭了蹭:“如果三姐姐真的是擔心我呢,不如今中午的白切雞,就都歸我吃了吧。”

怡和:“······”

按說依着寧老太太平日裏對端和當眼珠子似的疼,這會兒她有點不對勁早就發現了。但是這會兒她還這沒怎麽發現,一來是端和在她面前卯足了勁不露痕跡,二來就是她心裏裝了一件大事:臨川要下場了。

金秋八月,鄉試開考,武寧侯府世子寧臨川,亦然在此行列。

八月初九,八月十二,八月十五,連考三天。不管是京裏的方氏,還是遠在城郊的寧老太太,都被一種無形的壓力所籠罩,連帶着對身邊的人和事都有了疏忽。

等到放榜那日,寧老太太已經回了武寧侯府,一大早的就醒了,怎麽也睡不着。方氏更是誇張,聽聞她身邊的王友良家的透露的小道消息,她更是一夜未睡。第二天一大早,聽到松柏堂點了燈,就着急忙活的過來了。

畢竟,對于培育了三名進士,其中還有一名探花郎的寧老太太來說,她的經驗要比方氏多得多。

松柏堂裏一片緊張,連帶着端和也緊張的不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頭終于傳來了回音,臨川順利中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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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當即就湧出了眼淚,天知道她這些日子經歷了什麽。夜夜輾轉反側不能成眠,還不敢在孩子面前表露半分生怕給孩子壓力,如今水到渠成,也算是開了個好頭。

寧老太太看她抑制不住的眼淚,笑着指揮着王友良家的:“還不趕緊給你們太太擦擦眼淚,不知道的,還當是我這個婆婆是個惡婆婆,在這裏磋磨兒媳婦呢!”

方氏心事緩了一半,這會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連忙拿了帕子摁住眼角。

“如今雖說已過了鄉試,但後頭還有會試和殿試,我瞧着,臨哥兒這事就不要大肆操辦了。一來,前頭喜慶的過了,怕是奪了後頭的喜氣。二來,也不好給臨哥兒太大的壓力。”三年一次的科舉,中者少,落者多。她雖然期盼孫子能夠一路走到殿試,但是也不能不思量這中間若是出了偏差該如何收場。

“母親說的是,這些我都是曉得的。”在這方面,方氏自認不如寧老太太,連連應到。

“不過到底是好事,布施米糧這些是少不了的。如今趕上臨哥兒的好事,你再照着往年的份例加兩成。另外,你且記得到護國寺還願,多添些香油錢。還有書院裏,讓侯爺帶着臨川親自去謝師。特特不能忘的一件事,就是給臨哥兒他外祖家去信,也要告知一番。”

寧老太太細細的囑咐了方氏一些,方氏都盡心的聽了,回頭出松柏堂的時候,可謂是身輕如燕腳下生風,連走路都比平時快了幾分。

因着臨川中舉,籠罩在武寧侯府上空多日的陰霾終于消散,雲銷雨霁,端和站在松柏堂的廊下,覺得空氣都新鮮了許多。

臨川就是這個時候踏進來的。

與往日裏不同的一身銀白暗花緞面鑲邊淺藍暗花袖箭圓領袍,襯得他愈發眉目俊朗,唇邊的笑容格外和煦。舉步而來,便似要融入這秋日之光裏,潋滟生輝。

“大哥哥!”端和驚呼,倒騰着小短腿小炮彈似的往臨川身上彈。

端和雖然腿短,但勝在頻率快。臨川一時不查,被小堂妹砸了個正着,抱着她往後退了三四步,才堪堪停住腳步。唔,四妹妹這個胖丫頭,好像又胖了一些。

端和樂颠颠的圍着臨川轉了一個圈,豎起大拇指,笑的格外讨喜:“大哥哥真好看。”

端和哄起人來嘴巴甜的要命在,整個武寧侯府誰不知道。但每聽一回,臨川都要覺得身心舒暢一次。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她:“唔,給你的。”

就知道!端和掂了掂,覺得有些重,問他:“什麽啊?”

“一個丹臺春曉圖的山子,回頭擺你書桌上吧。”臨川說完,牽起端和的手:“這幾日我時時不在府裏,你有沒有聽祖母的話!”

“聽了聽了,我每日都聽!”

進了東次間,寧老太太看見端和捧着的盒子,笑道:“端姐兒,又在你大哥哥那裏得了什麽好東西?!”

端和捧着盒子,笑呵呵:“呵呵,呵呵,丹臺春曉圖的山子。”

端和抱着盒子去折騰着看看山子擺在哪裏合适去了,臨川在一旁坐下了,寧老太太看着他,眼裏全是慈愛:“你啊你,每回過來都要給端姐兒帶禮物,也不怕寵壞了她!”

“妹妹嘛,就是用來寵的!”臨川笑道:“再者說了,四妹妹也寵不壞。”

他們兄妹感情好,寧老太太心裏明白的緊,知道自己說也是白說,更何況,自己也只是說一說而已。随即換了話題,與臨川說起來這幾日鹿鳴宴的事情來。

九月,康平大長公主在府裏開了一場金秋宴,作為姻親之家的武寧侯府,赫然在邀請之列。而寧老太太也親自出動,帶着一群姑娘前往大長公主府。

大長公主請了寧老太太在她一側坐下,大大的花廳裏或坐或站了不少世家貴婦,見着武寧侯府這一群小姑娘,都在暗暗贊嘆。京中皆聞武寧侯府風水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永安公主也在,見着端和早就迫不及待的摟了過去,好生詢問了一番,真真是當心肝肉似的疼。

正說着話,外頭進來人傳話,說是武寧侯府的幾個少爺并着其他府上的公子一同過來給康平大長公主請安來了。

打頭的少年自然是謝廷景,由他引着名正言順的大舅子進門簡直不要太合适。謝廷景之後,有寧臨川,寧南川兩兄弟,還有富春伯府世子蔣洄,并其堂弟蔣池。

五個身姿挺拔的少年舉步而來,謝廷景與蔣洄是定親之人,已然不做考慮,剩下的四個,南川與蔣池太小,而臨川,剛巧不巧,正正好。少年身姿挺拔如竹,五官俊秀非凡,唇畔一絲淺笑便如春風撩起的一層水波漣漪,顧盼之間皆是風流。

端和躲在永安公主的懷裏,看着風姿絕秀的臨川,暗暗感嘆,她家大哥哥的一張皮囊,真真是十足十的具有欺騙性啊。誰知道這樣溫柔細致的好少年,其實最是腹黑的!

花廳裏女眷頗多,他們這幾個少年行過禮之後就退了出去,端和清晰的看到那些世家貴婦看見臨川是眼睛裏陡然升起的光芒,還有幾個少女欲語還休的羞澀。連帶着康平大長公主都贊不絕口。

“這麽端秀無雙的好少年,你可還真是藏得住!”

寧老太太淡笑搖頭:“他過了十四就到書院讀書,一個月才回來一次,莫說是外人,連我這個做祖母的,都鮮少見得到。”

“我聽說世子可是還沒有定親的,如今也是好年紀了,你就沒有什麽想法?”

康平大長公主此言一出,大半個花廳都安靜下來了。人人望着寧老太太,尤其是家裏有适齡姑娘的,更是期待不已。

“緣分天定,順勢而為,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不興強求。”寧老太太淡淡掃過花廳:“他是個有主見的孩子,如今還是學業為上,還是過了年再說吧”

說是學業,但是人人都明白,武寧侯世子前些日子中了舉人,自然是要一鼓作氣沖刺殿試的。如今不談婚論嫁,倒也正常。況且,若是明年殿試得意,又是勳貴之家,怕是這京裏的姑娘,只有讓他們家挑的份。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能被這樣的少年挑上,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于是乎,在座的家中有适齡姑娘的,瞧着端坐着的寧老太太與方氏,俱都蠢蠢欲動起來。

由臨川為首帶了的風波尚未平息,外頭突然傳來了騷動,花廳裏的人俱都往外看去,不過片刻,一群人簇擁着一個中年貴婦走了進來。

婦人身着金線滾邊繡對稱牡丹圖案淡水紅色對襟織錦長裳,如雲秀發梳成牡丹髻,發髻正中式一朵赤金鑲紅寶石牡丹大花,耳邊的點翠垂珠藍玉耳墜随着步伐微微晃動,好一個華貴異常的婦人。

婦人一路前行,到了康平大長公主身邊,福身行禮:“姑祖母安好。”

又微微側身,與着坐在一旁的永安公主眨了眨眼睛:“永安姑母早就來了?倒是我來遲了些。”

除了兩位公主,整個花廳的人都站了起來,端和終于後知後覺的知道了,這名婦人是誰。

當今聖上的第三子,福王之正妃,蕭氏。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不覺得,我的節奏加快了很多嗎?吼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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