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無塵
夏經冬已經白的晃人眼,有些太過惹人注意了。
夏爹搞了一些黑臭的泥回來,抹了夏經冬一身。
山下是個祥和富足的小村子,村長一聲令下就有幾戶人家湊了一些吃食給這一家六口。接着又貢獻了李寡婦家年久失修的破茅草屋,算是暫時接納了他們這逃難的一家,具體如何、能不能在村子定居都得看後續表現。
這個時候的村子一般都是一個姓氏、或者幾個大的姓氏聚集在一處形成的,凝聚力非常高,也很排外。盡管村人都已經表示出了善意,但夏家人要想真正融入進去,不知道還要付出多少努力。
夏母領着夏守全夏經冬兄弟整理茅草屋、打水擦洗,夏爹帶着夏守成夏守志兄弟上山鋸木頭打些簡單的家具。
夏經冬蹲在院子裏拔草,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麽以後要喊四哥為三哥,但這是娘親讓喊的應該木有問題。
“弟弟,你在做什麽?”夏守全抹布一仍,三兩下蹦過來。左看看右看看也沒看明白夏經冬盯着的那一棵草有什麽好看的。
夏經冬板着小臉蛋,嚴肅又懵懂道:“我可能要長大了。”
夏守全抓抓頭,也不管他這沒頭沒尾的話,扯着人站起來:“我們去屋子裏面趕老鼠吧!娘她就怕這個!快點快點!”
夏經冬又是嚴肅臉對着他娘又講了一遍。
夏母摸摸小兒子的腦袋,讓夏守全帶着人坐一會兒。
茅草屋收拾了一番,破的地方也都補上了,也有了簡單的家具,院子的籬笆再弄起來,一個家也就似模似樣了。
似乎一切都在好轉。
這天一家人都在吃着飯,有個道士模樣的人推門而入,進來就是破口大罵:“無知小兒,你膽敢偷吃本尊水靈髓,今日本尊便讓你命喪此地。”
嘴裏面還含着飯又困得不行的夏經冬一頭栽倒下去。
夏守志是個暴脾氣,只當是這個道士動的手,起身上去就是一拳頭,給這個看着就不平凡的道士都打懵了。反應過來就是大怒,跟夏守志肉搏打到一塊兒去了。
Advertisement
拼蠻力還是夏守志占上風的,他一拳頭下去,地面都抖了抖,村人都是伸個頭又吓得縮回去了。但這道士明白自己的劣勢之後,自是有幾把刷子的,拂塵一掃狂風驟起,給夏守志卷起來甩了幾圈又重重的抛在地上,當即就吐血了。
沒等這個道士繼續動手,又有個黑衣長須的中年男人憑空出現在院子裏:“黃精,且慢!”
那個道士收起手中拂塵:“黃精見過山神大人!大人,這無知小兒偷吃了我等待了數萬年的水靈髓!我也是有些氣不過才動的手。”能不氣嗎?苦苦等待數萬年,卻沒想到有朝一日被個小兒盡數吞食。
夏家人除了夏守志和夏經冬,其他的人都已經跪了一地。
夏母聲淚俱下:“山神大人,小兒才垂髫之年,只是個懵懂孩兒。他連吃飯都能睡着,怎麽可能偷得這位、這位大人的東西。”
黃精拂塵一甩:“你還狡辯?那日在溪中逮了過半的靈魚不算,本尊用法陣護住的水靈髓都被你那個小兒子吃了個一幹二淨!”
夏家人基本上瞬間就想起來那入口即化的透明小魚了。
山神摸了摸胡須:“既然那水靈髓已經被你的法陣護住,他一個小兒,又怎麽偷吃的了?”
“這……這……”除非他法力遠遠在我之上。
“這件事情夏經冬擔責過半,本山神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夏守志爬起來又跪下:“山神大人,小弟年幼且生死不明。不管有什麽後果,夏守志願意一力承當。”
夏守成想說話卻被夏爹按住,夏爹滿臉的冷汗。
夏守全還趴在夏經冬邊上,聞言卻是爬起來跑了出來:“山神大人,你不要怪我二哥,是這個人先動的手。”
山神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嘆道:“夏守志,念你忠厚孝順、友悌兄弟,本地尚缺一位城隍,便以你補足這一席位。然而你在百年之內不得離開廟門一步,累積的香火供奉,都得盡皆給予黃精,以償夏經冬誤食水靈髓之事。如何?”
比起要兒子的命,這個條件簡直優越的不行。夏爹連忙替夏守志答應了。
夏守志雖然不相信還有這種無端成仙的好事情,但也應下了。
“那本尊今日便抽了你的情絲,即刻上任去罷!”
夏守志都還沒明白過來便痛的滿地打滾。
山神給那一縷情絲收進掌心;又拿出一炷香來,揮袖之間已經到了夏守志的手上:“去罷!”
夏守志神志清醒的從地上爬起來,恭恭敬敬的磕頭謝恩,又跟夏爹夏母道別一聲,便被山神遠程直接塞進了城隍廟的塑像裏面。
“守志!”夏母痛哭。
山神道:“成仙之人不戀凡塵,本山神已經抽了他的情絲,此刻起與你們就并無瓜葛了。日後他自當謹守為城隍的本分,不替夏經冬償還夠恩情,是不能出來的。直至香盡之時,償還已畢,他的情絲本山神自會還予他,若快的話,你們有生之年應該還能再見一面。”
夏爹、夏母雖然不太明白,卻直覺兒子再也回不來了,不禁抱頭痛哭。夏守全索性也跟着坐地大哭。
黃精看着看着居然有些不忍心,跟山神請示了一下,便甩着拂塵離去了。
夏守成畢竟還有幾分清醒的,鼻涕跟眼淚也是糊了一臉:“山神大人,小弟無故昏迷,還請山神大人救他一命。”
當然不是無故昏迷,只是吃的水靈髓消化不良。山神道:“他體內靈力化轉不及時,我暫且為他梳理一番。但此番梳理也不過管個三四月而已,到時候如無人為之梳理又會與此番一樣結果。若你們舍得,我可将他送至望舒女君處接受療理,只是多少年歲才能回來,這可就說不定了。”
山神施法一番,昏睡之中的夏經冬渾身抽搐,肉眼可見的長高了五六厘米。因皮膚太白,頭發就顯得愈加的黑,此刻黑發瘋長,轉眼間就與腳踝同等高度了。
山神帶走了夏經冬,夏母受不住一下子失去兩個孩子的打擊,直接病倒了。夏爹也不好過,當着爹當着娘,夏守全被夏守成教訓了幾次還是不長教訓:“爹,我弟弟呢?還有我二哥呢?”
夏守志還好說,畢竟成了城隍。夏經冬就不知何時才能歸家了。
村裏的人都知道夏守志被山神誇贊忠義孝順成了城隍,夏經冬被神仙帶走;歡快的接納了夏家,城隍廟的香火一度旺的超過其他的廟宇。
這邊山神将夏經冬放到軟墊上,此刻夏經冬比起之前又明顯拔高了不少,已經是個少年模樣。
“小仙失禮了,容小仙再給您老人家細細梳理一番。”
昏迷之中的夏經冬一無所知。也不算是一無所知吧,畢竟護體的祥瑞之光明顯淡下去了。
“小神拜見東華帝君!”
“免禮罷!東岳可有不适?”
“無!”
東華帝君細細打量了一番弟弟的神色,又問道:“南岳、中岳、北岳、西岳這四個不孝子呢?”
山神擦了擦頭上不存在的冷汗:“北岳帝君不小心出了差錯,已去重新輪回轉世去了。中岳帝君小神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只抽取了情絲,現任城隍一職。南岳帝君和西岳帝君還在正常體驗凡人成長過程。”
東華帝君撩起廣袖,細致的給夏經冬探了一遍脈搏:“可以,沒事的時候多給這四個不孝子找些麻煩。至于東岳,本君等會兒給他送至望舒女君處,你就不用管了。”
山神忙應道:“諾!”又不能真傷到,又不能太委屈,南岳帝君太溫和,中岳帝君太毛躁,北岳帝君是個反應弧極慢極慢的,西岳帝君是個天真單純的,全部都得反着來體會。當然,上面的話都是東華帝君說的,跟他這個小神仙可沒有關系。這年頭,當個小官都危險的很。
夏經冬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在一處寺廟裏頭,頭發還被剃了個精光。老和尚笑的極其的慈祥可親:“無塵,該起來做早課了。”
夏經冬就傻乎乎被拉着去大殿做早課了。做完早課又跟各位師兄一起吃齋飯,吃完齋飯就去提水、爬山、下山各種訓練。搞得他連納悶自己為什麽長高了、為什麽哥哥爹娘一個都不在身邊都顧不得想的。下午又被十八羅漢單方面毆打了一回。
“師父,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啊?”
淨空大和尚打了一下他的頭:“既入佛門,要稱貧僧!哪還有我來我去。”
夏經冬雖然一下子成為少年人,思緒卻還多數停留在幼年時期:“那貧僧是誰?”
“貧僧是我!”
“那又怎的沒有我來我去?”
淨空大笑:“倒是老衲着相了。無塵慧根了不得。”
“師父你還沒有說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淨空掏出來三塊色彩斑斓的石頭出來:“有緣人說,什麽時候你給這三塊種子都種出花來,你的父母兄弟就什麽時候過來見你。”
夏經冬接過三塊石頭,手指白皙的如玉一般,便是頂着一個锃亮的光頭,也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
如此一過便是三年,香火将他熏陶的不像個凡人。
“無塵,下個月的佛會由你住持,就說小乘佛法《雜阿含經》,可有問題?”
無塵依舊頂着锃亮的光頭,雙手合十道:“弟子并無疑問。”
淨空一副慈悲相,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蟲子螞蟻在他眼裏都是一樣的。除了覺得小徒弟的慧根突出,也沒什麽其他的。這才直接讓念了三年經的弟子直接住持佛會,如果早知道會鬧得這麽大,說什麽他也會給小徒弟藏着不放出來的。
大悲寺的佛會向來是座無虛席,齋堂的典座帶着夥頭僧四更天便開始準備齋飯,忙的熱火朝天。
善男信女端坐在蒲團上,等來了這次的主講。
無塵一身海青,暗黃色的法衣随着他的坐下層層疊疊堆積起來,膚白如雪,眼珠染墨,對比尤為明顯。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芝蘭玉樹,風姿特秀。
“貧僧無塵,今日為各位檀越開講《雜阿含經》卷一。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
座下寂靜無聲,唯有無塵肅朗清越之音。卷一只講了一半,便聽聞鐘聲響起,暫時散場吃齋飯去了。
無塵起身行禮,施施然遠去的時候聽講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等人走的看不見蹤影了,才響起一兩聲驚呼,而後就在僧衆的護持之下有序的去齋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