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千年前的陸遜剛正不阿,殺伐果決,說燒夷陵就燒夷陵;千年後的陸遜關心青年,說一不二,說給買藥就給買藥。
孫權推着陸教授的輪椅行走在路上。這家療養院處于市內某山腳下的景區內,柏油公路嶄新锃亮,兩側樹蔭郁郁蔥蔥,環境清幽無比,看上去是有氧運動愛好者的好去處。
陸老眯着眼眸打量了一下戴着運動耳機小跑而過的一個路人,沖身後的孫權說:“你看......你的年紀明明絕對不會超過他,可你看起來卻沒有半點他的活力和朝氣。”
“您是在變相罵我宅男麽?”孫權故意裝傻曲解陸遜的話。
與時俱進、明白宅男是什麽意思的陸遜又一次啞然失笑——年長者好像總是很容易被年輕人逗笑,這大概也是年輕人的特權。孫權有點失神,他記得千年前的陸遜在暮年時幾乎沒有露出過笑容,明明是一個笑起來俊朗無比的人,卻在朝野的傾軋下變得不茍言笑。
孫權握着輪椅的手緊了緊,低下了頭。
這一世的陸教授不僅是位史學教授,還是位專門研究三國的教授。一路上,孫權聽他講三國時期的各種轶事、古墓、文物文獻……他沒有刻意去問教授“您覺得東吳的社稷之臣陸遜怎麽樣”或者“您覺得吳主孫權是個什麽樣的人”,只是靜靜地聆聽着。他說什麽,自己便聽什麽。有時候會提到孫權陸遜,有時不會。即便提起,措辭也十分端莊客觀,并無任何特殊異樣。
這些或真實或有待考證的事情從陸遜轉世的口中娓娓道來,他忽然升起一種酸澀的荒謬感。
我聽你講述千年前我們的故事,隐去了所有曾經溫暖的細節後,它們如此冷漠。
他開始恍惚地想——原本他沒打算去關心了解這些——陸遜今生的前七十年又是怎麽過來的?從誕生之時的第一聲啼哭開始,年幼的時候應該是個聰慧過人、飽受稱贊的小孩吧?之後學業有成、娶妻生子,年老後因為子女繁忙和自身身體狀況問題被安置在了療養院……他發現自己無法想象出更多細節,因為不了解。
不了解沒有自己、或者說不再圍着自己轉的陸遜的人生,會是什麽模樣。
藥店櫃臺前,陸教授從導購醫師手裏接過兩盒感冒藥,示意孫權伸出手,然後鄭重地往他手心裏一壓。孫權哭笑不得,總感覺老人家是在給他傳國玉玺似的。
“謝謝您。”孫權長呼出一口氣,拿着藥盒翻面看了兩眼,“還特意到藥店來一趟……我吃了這個藥,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沒什麽,也是我自己想拜托你帶我出來走一走。”陸教授把為了看清藥名而戴上的老花鏡給取下,眼眶沒有任何遮擋物時,又重新恢複了孫權更為熟悉的那個溫潤樣子,頗為感慨地笑道,“你啊……總給我一種很需要人關心的感覺。”
孫權身子僵了僵,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一時間竟忘了刻意用敬語。
“是啊,就是沒來由地覺得,‘不靠近不行,不過問不行’呢。”教授倒似沒有察覺孫權的異常,兀自說,“總覺得……你應該是個會讓家人放不下的年輕人。如果可以代替你的家人關心一下你,我也會有所滿足、有成就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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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權以看藥盒背面的說明書為由,長久地沉默了,腦海裏轟然一片。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如陸遜所說,是個讓家人放不下的人。自小出生于以軍旅見稱的家庭,十歲時名震江東的父親撒手人寰,十九歲時銳不可當的長兄猝然長逝,他的家人都離開得很早,并沒有“放不下他”的機會。相反,他一生都在掙紮中試圖努力放下他們——某一個把酒獨酌的瞬間,想放下對他們的思念,想放下他們不打聲招呼便托付給自己的江南六郡的重擔,想索性放下他們昔日的榮光,不再去追逐,不再去想方設法地去證明自己不輸于父兄,不辜負衆望。
可一杯盡了,醉意過了,他還是奮然起身,拔劍一斬斫去書案,目光堅定地宣布:“諸将吏敢複有言當迎操者,與此案同!”
江山、權勢和帝業才應是男人一生所求,“關心”二字并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他不需要也不應有情感道德上的對錯,只需要政治上的穩贏——這是帝王的權利,也是帝王的枷鎖。正如位高權重本身是對一個人的加冕,也是對一個人的摧折。
可是忍受千年孤寂之後,當他褪下龍袍,褪盡硝煙,也變成芸芸衆生中的一個普通人時,才發現這東西竟奢侈到令人落淚。
孫權注視着說明書的雙眼輕眨一下,發覺一滴水落到了包裝盒的表面。
“……?”
他愣是把自己給驚了一跳,面露錯愕,似乎不太敢相信那滴滾燙的水來自于自己的眼眶。注意到導購醫師好像正在悄悄打量着自己時,他趕忙揉了揉眼睛擡頭:“啊……你們這裏有沒有什麽味道比較好的眼藥水……呸,效果比較好的眼藥水推薦?”
“年輕人手機玩多了就是容易用眼疲勞。”輪椅上的陸教授抓住機會語重心長地教育起這個無業游民來,“少玩手機多看書啊!唉。”
孫權:“……”
好在陸遜這個年紀眼神不好沒有注意到自己哭了,否則豈不是丢人丢到下輩子去。
拿上感冒藥和意外加購的眼藥水,孫權推着陸遜的輪椅走出店門。這時,不遠處傳來兩聲車門被甩上的聲音,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兩個中年男子一前一後地跑過來,停在了輪椅前:“父親!你怎麽離開了療養院?——這個人怎麽又在這!”
扶着輪椅的孫權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他敏銳地發覺這兩人雖然僅僅掃了自己一眼,個中的敵意卻是當量十足。
其中有個男人想要從孫權手裏搶過輪椅,卻被孫權擡手擋開。對方驚詫地怒目而視,孫權只淡淡掃了他一眼,那人便本能似的後退了一小步——雖已沉澱了千年,也有意讓自己融入黎民百姓間,甚至不惜天天開着輛奇瑞QQ到處插科打诨、游手好閑,但不知打過多少場戰役、曾經掌握着生殺予奪大權的君主的認真一瞥,還是一眼下來就能把人瞪出“你號沒了”的效果——畢竟那可是曾經一個眼神就能讓百萬吳兵沖鋒陷陣厮殺的吳主,那其中蘊藏着的日天日地的霸道氣息,豈是一般庶民能夠承受的?
“是那位小護士告訴你們我在這裏的吧?”陸老淡淡地看着面前的兩個兒子,儒雅溫和的氣質裏莫名帶上了一絲冷淡,“我來給這位年輕人買點感冒藥,你們有什麽事?”
“爸,那療養院裏什麽藥沒有,何必跑這麽多路到這裏來買?”其中那個看上去年長一些、已經謝頂到無頂可謝的大兒子走到輪椅前,偷偷瞧了孫權一眼,“還是跟個外人一起!”
“是啊爸爸,這年頭另有所圖的人可多了,這小子......”另外一個頭發與頭皮在三八線上鬥得難解難分的半禿莫約是小兒子,也義憤填膺地敵視着孫權,似乎想把之前被孫權一眼掃退時所丢的面子給瞪回去,“聽說他三番五次來打擾您休息,也不知道是哪來的無賴,誰知道他圖的是什麽?”
孫權倒是完全沒把兩人的話當回事,還吹了個很符合“無賴”二字的口哨——一千八百年前的吳主內心其實也是個騷人,只是苦于位高權重不好表露,而今終于無所顧忌,當然要好好逗一逗這些現代的毛頭小子。他只是慶幸陸家的禿頭基因隔代遺傳得挺刁鑽,陸教授自己一頭濃密銀發,穿個西裝胸口插朵玫瑰還能去酒會上泡小姑娘——當然陸教授自己肯定沒有這樣的想法——兩個兒子的發量卻一個比一個慘烈。
“放肆!毫無禮節,我就是這麽教育你們的?”陸教授的語氣驟然嚴肅起來,明顯聽得出愠怒之意,似乎為自己的教育失敗痛心不已。
孫權心想伯言你還是太溫柔,你是不知道我爹小時候是怎麽教育我們的。好家夥,啧啧啧,那馬鞭揮得嗖嗖的,連我大哥都不堪回首。
後來轉念一想要是陸遜沒轉世的話說不定還真知道,畢竟他們之前也是确實有過一段無話不談的時光的,有段時間甚至連國與國之間的社交辭令都一定要先給陸遜過目一番,保不齊自己一個嘴漏就說給過他聽。
“抱歉爸,但......”大兒子有些急切道,“您總不能用跟自己兒子相處的時間,去陪外人吧!我們也是分外想念......”
“是因為你們的日程表上只留了這一上午給我,如果不用這段時間到我這裏來露個面,就會浪費掉這個機會吧?”陸教授冷笑,“你們不用想了,我不需要這種打卡式的‘關心’。所有的遺産我都會捐贈出去,年輕人凡事還是要靠自己。掙錢也是,修身也是。陸仲,還有你陸謀,偏偏你二人根本不懂得何為修身!”
兩個中年男子被罵得面紅耳赤,不約而同低下了頭。旁聽的孫權眼睛微微睜大——不是等會兒,這倆貨叫啥?你給起的什麽名??
明明之前在講三國史的時候,陸教授并沒有表現出對吳國或者是吳國某個人的特別關注,現在看來卻并非如此......就像是一群追星的小姑娘中總有一個不會像其他人那樣一見自己的愛豆就瘋狂嚎叫,而是非要強裝淡定地說“我只是有點欣賞他”,平日裏在他人面前也隐藏得很完美,仿佛對那個人一視同仁,與團裏的其他成員并無區別對待......但其實把對方在心裏放得很深,生活中遇到重要的事件總會第一時間想到他。
雖然這類比有點奇葩,但孫權的心髒微微撼動,既然會給自己兒子取這樣的名,起碼說明這一世的陸遜對孫仲謀這個人的情感......不至于讨厭吧?
他稍微冷靜了一下,眼珠轉到那邊停着的兩輛車上——明明是親兄弟,卻非要各自開一輛車過來。噢,他懂了。
兄弟阋牆,争奪財産,又一出“二宮之争”的戲碼——只不過這一世發生在教授陸遜身上,孫權是旁觀的被波及者。
造化弄人。
眼前兩個中年男人明明在對他這個外人同仇敵忾、卻還要對搶白自己的兄弟分去一個警告的眼神,讓孫權看了覺得十分好笑、無聊且厭惡。吳主自覺千年下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強烈的憎惡和心悸之情了,強烈到仿佛他還活着一樣。
周圍的一切似乎湧上濃霧,孫權看見樹林消失、宮牆浮現,華美森嚴的朝廷再次夢境般出現在眼前,身着尊貴服飾的兩位皇子在彼此争辯着什麽,周邊圍着一圈叩頭至流血的大臣,空氣裏滿是嗆鼻的火藥味......而一身青袍的陸遜就站在那血流滿地的邊緣,還是那副最常出現在孫權夢裏的年輕樣子,仰臉望着最高處那看不清面龐的掌權者,目露茫然與憤懑。
孫權就驀然出現在這樣的大殿門口,他看見地板上的鮮血仿佛活過來一樣要吞噬陸遜,便不經大腦思考地沖過去,一把攥住陸遜的手腕。
這一次,他攥住了,陸遜沒有瞬間消失再在一丈遠出現——他被他握在手裏。
“夠了!你這個老糊塗!”孫權沖着大殿最高處那位看不清臉的掌權者吼道,“我要帶走他!”
四下死一樣寂靜了一瞬,突然爆發出層層疊疊的竊竊私語,像是潮水般要把二人淹沒。孫權一手抓着陸遜的手腕,一手從腰間拔出劍來,朝周圍大臣指了一個半圓:“你們誰有意見?”
他轉過身拉着陸遜護到身後,劍尖指完剩下的半圈,像只哀傷中爆發的猛虎一樣嘶吼道:“誰有意見?!”
一切竊竊私語都停止了。孫權有點強硬地拽着陸遜,一口氣沿着臺階沖上了大殿,當着掌權者——千年前一臉震驚的自己的面,用力一斬,削下的桌角砸在地上,聲震朝野:“——當與此案同!”
眼前鏡花水月的朝堂瞬間爆裂溶解,恢複成點點白光,穿過樹葉灑在柏油公路上。孫權喘息着奮力眨眼,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有點脫力——他好像在奔跑。
“那個,年輕人......”陸教授的聲音打破了他的迷茫,“我覺得你可以稍微停下來休息一下......”
孫權猛然一震,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什麽——他好像正推着輪椅上的陸教授,靠兩條腿在寬闊的公路上拼命狂奔......
意識到這一點,孫權趕緊減速,狂奔變成快走,一臉茫然:“......我剛剛做了什麽?”
“你突然朝我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吼了一聲‘夠了’,把他們吓退了好幾步,然後推着我的輪椅沖上公路就跑。”陸教授耐心地解釋道,“他們好像有點吓傻了,都忘了開車來追我們。”
孫權:“......”
真的足夠他丢臉丢到下八百輩子了!
孫權騰出一只手絕望地捂着自己的額頭,從指縫間打量着陸教授稍微回過一點臉的側顏,小心翼翼地問:“你......您沒吓着吧?”
陸教授搖搖頭笑:“我覺得很有趣。很多年......不,可能我這一生都沒有這麽快樂的感覺。”
老人說完這話後還特意跟孫權對視了一下。孫權實打實地撞見陸遜那滿是笑意的側顏,心髒突地跳了一下。那一瞬間的俊朗好像回複至少年時,僅僅一瞥就是鋪天蓋地的春光。
“我一千八百年前是不是錯過了什麽?”吳主暗自心驚,疑惑地想。
遙隔千米的公園裏,孫策寶劍往劍鞘中一收,伴随着一聲清脆的碰撞音,圍觀人群奮力鼓起掌來。與周瑜不同的是,這家夥裝模作樣地雙臂一展,朝觀衆們正經八百地鞠了個躬,看得不遠處的周瑜“嗤”地一聲笑出聲來——裝什麽大尾巴狼呢?
“小夥子身手不錯,”一位穿着太極服的大爺捋着胡須,目露精光地稱贊了一句。
孫策見這位一身世外高人的打扮,登時脊背一緊,有種不祥的預感:“您謬贊了......”這架勢不會是要來找我切磋的吧?我可是很尊老愛幼的啊!
“那個,年輕人,我就是想問一句......”老大爺突然面露羞澀,扭扭捏捏道,“你能不能收我為徒?”
老大爺不愧是常年鍛煉,饒是如此不好意思還是聲如洪鐘,聽得不遠處的周瑜彎着腰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孫策手忙腳亂地婉拒這位好學老大爺的拜師盛情,又好容易才擺脫了一群熱情的大爺大媽要拉着他介紹對象的好心,這才拽着狗繩提着劍,千瘡百孔地朝周瑜小跑過來。
周瑜見他義兄這幅模樣甚覺有趣,本想開口再笑他兩句,忽然一道蒼老女聲的尖叫打破了公園裏的平靜:“呀——我的孫女不見了——”
二人瞬間目露警覺地往公園最近的出口處一瞥,驀然發現一輛電瓶車歪歪扭扭地往外沖去,後座的一個男子手裏還抱着個熟睡中的嬰兒,正急于用外套裹住她以免被人看見。
這回策瑜兩人連對視的步驟都省略了,狗繩一扔一起沖向停在一旁的摩托。周瑜握住把手後根本就沒等孫策上車,而是直接油門一踩開了出去,下一秒孫策就一拍後座躍坐而上。加速到極致的摩托幾個呼吸間就追上了電瓶車的尾巴,草坪上的人群們驚呼一聲——他們只不過是幾個眨眼的反應時間,兩位年輕的大俠就找到目标并且追上去了!
摩托車逼近電瓶車車尾,孫策驟然起身,一躍便跳上了電瓶車的後備箱。這對他來說輕松如探囊取物,甚至還令人懷念到血液都沸騰了起來——當年江東小霸王征戰沙場,可是不知多少次這樣縱身跳上敵将的馬背,一槍把對方掼下馬去的!
伴随着人群此起彼伏的驚呼,電瓶車扭得越來越厲害,孫策從吓呆了的綁匪懷裏奪過嬰兒,揪着他的衣領甩下了車。自己取而代之坐上後座後伸手越過前方那個綁匪的肩膀,抓住車把就是一拐,電瓶車一個飄移直接躺倒在地面,綁匪狠狠摔倒被車身壓住,孫策攬着嬰兒穩穩當當地單膝落地,孩子甚至還沉浸在睡夢中,完全不知外界發生了多麽驚險的一幕。
周瑜的摩托車也一個飄移恰時趕到,孫策起身把嬰兒遞給他,又轉過身去跑向之前那個被他扔下車去的綁匪打算将其制伏,跑到一半卻猛然剎了個車——一個從對面跑過來的男人已經搶先一步,一個标準的擒拿便将地上的綁匪給扣住,還從身後摸出了一只手铐,将其牢牢拷住。
男人拍拍手站了起來,身材高大的優勢在此時更加凸顯,一身普通的白T恤掩藏不住的蓬勃胸肌充滿了力量感。
由于故人這個登場太過突然,孫策半路剎車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子義?”
高大的警察疑惑了一下,先掏出警察證給孫策看了一眼,而後上前伸出一只手:“這位市民,感謝你的見義勇為。我正好上班路過這裏,等會兒可以直接把這兩個人帶回局裏。”
“......不用謝。”孫策跟太史慈轉世握手,面部表情憋了老半天才勉強開口說了幾個字——他實在是怕自己說多了會直接笑噴。倒不是說太史慈轉世的樣貌有多麽好笑,只是......只是......唉他說不上來,總之昔日愛将兼兄弟突然這麽正經嚴肅地叫自己“市民”,是真的蠻喜感的。他最後還是決定挑戰自我面部神經,努力又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警察,同志。”
警察同志一邊握手一邊糾結地看着面前見義勇為的帥哥神情扭曲,覺得這個人是不是有什麽毛病,要不要一起帶回局裏去檢查一下。
“咳。”十米遠處的周瑜咳嗽了一聲,用腳踢了踢那輛壓着另一個綁匪的電瓶車,目光故作不經意地落在兩人還黏在一起握手的部位,“警察先生,別忘了這裏還有一個。”
兩人養的大型犬也把爪子踩在綁匪的身上,朝這邊清脆地“汪”了一聲。
在太史慈蹲下身去揉了揉狗頭,并把第二個綁匪也拷住時,孫策也跟着一起蹲下去注視着他的手法,一副領導視察業務水平的樣子,然後突然開口問:“你的射擊技術怎麽樣?”
太史慈下意識回答:“全隊第一。”說完以後才覺得不對勁,我幹嘛要跟一個普通市民彙報這個??
“不愧是你。”孫策贊許地點點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好好幹。”
太史慈:“???”
孫策看他一臉見了鬼的神情,咧嘴一笑沒再說什麽,起身準備離去。一擡頭便看見那邊的周瑜正朝那位丢了孫女的老太太走去,滿臉柔和地把懷裏的嬰兒遞還給對方。老太太感激涕零,拉着周瑜的手不斷道謝,周瑜也沒有任何嫌麻煩之色,而是點着頭一一耐心地應下來。
孫策忽然想到許許多多的影視文學作品都稱贊她們這位東吳大都督鐵骨铮铮、柔情并存,自己卻一直因為“只緣身在此山中”而沒有什麽實感。而今這一眼、這一幕,卻讓他毫無來由地愣了個神,那溫柔的眉眼好像與往日相比還要有所不同,更深入人心——且深入的還是心裏一塊嶄新未知的領域似的,連整個心房都因此而動了一下,像是冰球滑進夏日絢爛的汽水裏,輕輕碰撞了一下杯壁。
“我一千八百年前是不是錯過了什麽?”桓王暗自心驚,疑惑地想。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