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适逢
秋夜泠泠,邊上昏黃的燈光冰涼如水,靜靜淌了一路。
溪言在他懷裏打了個冷顫,輕輕推了推他,說:“拿了東西就趕緊回去。”
他卻得寸進尺,臉往她頸窩裏鑽,低沉的嗓子拖着腔調自耳邊溫溫柔柔地響起,“李老師……”
溪言:“……”
這厮騷得很。
她偏開腦袋,“你有話就說。”
別在這兒耍賴。
他臉在她肩上動了動,說:“要不你就收了我吧?反正你都睡了那麽多次,幹脆一睡到底。”
溪言緩緩做了個深呼吸,“大半夜說什麽鬼故事?”
他擡起臉來,“我還提供地方,我那兒位置寬敞,你收了我,還能住我的地方。”
他的表情就像是在說,來吧,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來給我暖被窩。
如果不計較情情愛愛那些東西,溪言覺得自己占便宜了……不,簡直占大便宜了。
但是,他來招惹她幹什麽?
以他的條件,一聲令下,并不缺人。
溪言看着他,“你何必呢?”
顧文瀾笑得不正經,“這事兒還得找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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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得捶他一下,轉身就走。
——還是被他給扯了回來,“開玩笑呢,你急什麽?”
既然是來求婚……應該算求婚吧,那就得拿出點兒求人的姿态。
顧文瀾說:“我年紀大了,折騰不動。”
溪言:“……”
我發誓,你還能再浪個十年。
顧文瀾:“剩下那麽點精力,就願意折騰折騰你,折騰一下以後咱倆的日子,你說呢?”
他說的每句話,那語氣那腔調就好像是在和她談情說愛似的,但言語之間,無關風月。這一點她怎麽會看不出來?
溪言:“這題我不會,你找別人。”
顧文瀾一只手摟着她,右手的手指一下一下撥弄她的耳垂,動作十分親昵,嘴裏說:“我就願意找你,也只願意找你。”
她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拍開他的手,“能不能不這麽煩人?”
他輕聲笑了笑,乖乖收手,問:“好不好?”
好不好?
你當這是在過家家麽?
她偏着臉似在沉思,冷淡的光線勾勒出她臉上清麗文雅的輪廓,他感覺懷裏暖呼呼的,懷裏的人軟綿綿的,抱着還挺舒服。
不知道多久,她面色緩和了些許,似乎有所動容,說:“随你便吧。”
顧文瀾揚唇,“怎麽能随我的便?這是能随便的事兒麽?”
她試着掙紮了一下,這回輕易掙開他的手臂,“你少賣乖。”
他倒沒再摟過去,拉住她的手,低聲說:“那我找個時間再過來?見見你父母。”
她嗯一聲。
她似乎一點留戀都沒有,話說定了就要上樓,被他抓過來抵在車門前吻得頭昏腦漲,他就跟擰了開關似的攻城略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掃蕩得徹底。
他看着她素白的一張臉漸漸泛紅。
溪言進單元樓大門之後,沒有直接上樓,一樓的樓梯燈壞很長時間了,她站在幽暗的樓梯口,透過鐵門的間隙看外面。
他沒有立即上車走人,彎腰進車裏在車座上掏了根煙出來叼嘴裏點上,煙霧在寒氣中袅袅娜娜,似夢似幻,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煙很久才燒盡,他上車,走了。
……
溪言一直拖着這事沒和爸媽說,主要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事後她确實覺得自己草率了些,但仔細想想,一直以來她一碰上他,做的哪件事不草率?
多這一件也無妨了。
後來某天吃完晚飯,趁一家人都在,她簡簡單單一句話,把事情交代了。
她說:“顧醫生說,過兩天來見見你們。”
李家二老皆是一愣,“顧醫生?他來幹什麽?”
溪言:“求親。”
朱木蘭馬峰:“……”
李溪宇蘋果掉地上,滾到她姐腳下,她撿起來重新放回他手裏。
朱木蘭坐了過來,有些激動,也有些疑惑,“不是說沒了麽?”
溪言緊緊握着水杯,杯壁溫熱暖手,說:“又有了。”
老李問:“怎麽又有了呢?”
李溪宇笑着說:“爸,您不懂,談戀愛這事兒就得是飄着的,跟我的鬥志一樣,忽明忽暗,忽有忽沒,一閃一閃的多刺激。”
老李恨不得抽死他,他哼笑,“你說錯了,不是跟你的鬥志一樣,是跟你的智商一樣。”
李溪宇:“……”
溪言和顧文瀾之間不太打電話。
對于顧文瀾來說,一他工作忙,沒時間,二則他對電話有抵觸心理,一般他接電話百分之80是醫院的急診通知,他現在看手機就跟看餘孽一個意思,随時想滅了它。
溪言也不太愛主動打電話,平時許攸給她打得最多,唠唠叨叨的說半天。
那晚之後,兩人就打過一次電話,主要說他求親的事。
他的意思是,找個時間先扯證,婚禮明年再辦。
醫院裏事忙,他扯證都得看看什麽時候能撥冗,所以能盡快就盡快一些,溪言想想覺得能理解,就同意了,反正遲早的事。
期間她倒是給許攸打了個電話,把消息跟她說了一下。
許攸的震驚之情從手機那頭傳到她這頭來,震得她耳朵發麻,颠來倒去就三個字:“厲害啊!”
溪言也覺得挺莫名其妙,不知道顧文瀾怎麽想的,大概真的想找個熟人……過日子。
這晚,顧文瀾終于又給她來了一個電話,他說:“李老師,明天我就到府上登門拜訪。”
溪言拿着筆批改作業,聽完輕聲應道:“嗯,知道了。”
半晌,他說:“就這樣?”
她問:“還要什麽?”
顧文瀾在那頭輕笑,“你說你談過無數次戀愛,就你這态度這反應,我怎麽覺得這事兒的可信度有待商榷?确定實事求是了麽?”
溪言:“……我每一次都這個态度這個反應,他們可喜歡了。”
“那為什麽最後都分手了?”
“我喜新厭舊。”
“是麽?”他輕哼,“你贏了。”
“……”她莫名笑出聲。
兩人的事終于驚動了李主任,李主任再次把顧文瀾招進辦公室,對着他好一番審視,顧醫生一副清閑的模樣,任他看個夠。
李主任坐下來,“你小子怎麽想的?真喜歡那丫頭?”
顧文瀾放下茶杯,“不喜歡我娶回家幹什麽?”
“我告訴你,”李主任一臉正色,“那是我侄女,親侄女。”
“嗯。”他應道。
“你要是敢讓她受一點委屈,”他拍桌,“逐出師門!”
“謹遵師命。”他笑笑。
周日上午,顧文瀾大袋小袋的提着上李家,人還在路上。
這會兒,李家已經跟過年似的了。
朱木蘭跑進女兒屋裏,轉了一圈,裙擺飛揚,“你看看媽媽這身好看麽?見顧醫生不失禮吧?”說完眉頭一皺,“你怎麽還穿着睡衣呢?”
溪言桌上放着筆記本電腦,她十根手指把鍵盤敲得響亮,“媽,周一我有一節公開課,給我點時間備課件,你稍等一會兒好麽?”
朱木蘭嘆氣,“備課備課,整天就知道備課,現在都什麽時間了,你有那麽忙麽?晚上弄不行?非得在這兒個時候?”
溪言敷衍地應着,“不忙不忙,我快好了。”
接近中午12點的時候,顧文瀾終于抵達李家樓下,事先還給她打了個電話通知了一聲,省得他忽然現身打亂一家子的節奏。
溪言說:“需不需要我下去接你上來?”
“下樓倒不用,在門口來迎接我就成。”
“那你上來吧。”
溪言挂了電話,一出來聽見廚房裏傳來炒菜的動靜,李溪宇照着鏡子從屋子裏,手一下一下抓着頭發,看起來應該是噴了發膠定型。
她剛到門口就聽見門鈴在響,開防盜門的一瞬間就跟做夢似的,看見他沖自己笑了笑。
顧文瀾打量了她一眼,說:“睡衣挺好看。”
溪言一臉淡定,“……忙忘了。”
他走進來時,握了一下她的手,涼的,他附耳道:“很緊張?”
她推他,“我自己家裏,緊張什麽?”
兩人一進屋,對上屋子裏三道殷切的視線……
顧文瀾即刻反應過來,先笑着打招呼,“叔叔阿姨好,初次見面,我是顧文瀾。”
朱木蘭一馬當先,走了過來,“顧醫生吧?經常聽我們溪言提起你。”
溪言:“……”
就那晚提過一次好麽?
老李同志手裏一個青花瓷杯,笑得十分愉悅,暗嘆:“不錯不錯,真不錯。”
李溪宇抓頭發,“爸,我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老李瞟他一眼,頓覺不堪入目……轉頭笑臉迎上去:“文瀾啊,來,請坐請坐。”
老李話多,找個人坐下來就能聊一整天,內容主要圍繞他的教師生涯裏的那些偉績而展開的一系列枯燥無味的談話。
顧文瀾耐心出奇的好,配合得風生水起。
溪言回屋換衣服的時候,不禁想起大學那會兒他寡言少語的狀态,又聯系到先前他流氓似的一面,難道那會兒因為沒有深入他的內心,所以才以為他高冷?
可現在就深入了麽?
顧文瀾找了個合适的時機,說出了此行的目的,求親。
所有人吃完飯圍着茶幾坐下來喝茶,狀态最為放松,他趁機開口道:“叔叔,阿姨,我打算最近抽個時間,和溪言去領證。”
朱木蘭馬峰:“……”
李溪宇:“操!真他媽男人!”
朱木蘭馬峰齊刷刷看向自己女兒。
他們女兒正在看茶杯——咦?這黑黑的是什麽?剛才那人說了什麽鬼話?
朱木蘭率先反應過來,說出了自己最關心的事,“那不辦婚禮了?”
老李聞言,臉上寒氣凜凜,“必須辦婚禮!”
溪言——重點抓錯了吧?難得不是應該覺得忽然提領證的事,太突然了麽?
顧文瀾溫笑,“辦,但可能得推遲到明年,越是接近年關醫院裏就越忙,我一時抽不開身,所以婚禮的事,明年還得麻煩叔叔阿姨挑個好日子。”
老李又高興了,“沒問題沒問題,這個我們來操辦,你們安心工作。”
朱木蘭又想到一件事,“那你父母那邊對這事兒是什麽态度?”
顧文瀾像是有備而來,問什麽答什麽,“過兩天我抽空帶溪言回家一趟。”
朱木蘭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溪言腦子裏已經亂了,最後送他下來時還在雲裏霧裏。
他上車之前說:“這個周二上午,咱們先去領證,然後帶你回一趟我家,再另外找時間兩家人一起坐下來吃頓飯,對了,記得先把行李收拾好,家裏的衣櫃已經給你騰出位置了。”
她默了半晌,問:“你那麽着急幹什麽?”
他摸了一下她的下巴,似真似假地說:“怕你跑了。”
她才不信。
他要抽出一上午時間不容易,所以能把所有事情集中在一起辦了那最好。
跟趕集似的,一次性囤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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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溪言姐姐和顧醫生沒羞沒臊甜甜蜜蜜的婚姻生活正式開始【敲鑼打鼓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