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天一早,六娘還想吃蔥油餅,磨着宋菽做。
第一張餅剛下過,汪大前又來了。
“宋四郎啊,你再教我點別的吧。”汪大前說。
宋菽詫異:“蔥油餅不好?”
汪大前:“蔥油餅是好,可我那小鋪子不是望海樓啊,油太貴,劃不來啊。”他惋惜地搖頭。
宋菽愣了下,一拍腦袋。
對啊,他怎麽忽略這個了呢,是最近自己名氣太大,所以忘了嗎?他都沒做廣告,人都不知道他這兒有便宜的油,怎麽會有人來買?
難怪總覺得銷路不好。
宋菽連忙帶汪大前到他的豆油坊去。
榨油的豆子都是蒸過的,坊內豆香四溢,汪大前進門,只見裏面放了好幾個用土封了口的壇子,就問可是酒,卻聽宋菽道那是油。
汪大前大驚,這宋四郎真是發財了,那一提就要三五十文的油,也堆了這麽多,難怪敢日日吃蔥油餅。
“我這是豆油,用豆子榨的。”宋菽說。
“豆子?”汪大前從未聽說豆子也能榨油。
“汪掌櫃可想拿兩壇回去嘗嘗?”宋菽問。
汪大前想了想,油這東西挺金貴的,人幫了他忙還送東西,似乎不大好。若他愁銷路,自己賣個面子買兩壇便是。
便問他,這油怎麽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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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三文錢。”
汪大前覺得,自己可能上了年紀,耳朵不大好使了,又問了一遍。
“三文錢一提,四十文一壇。”宋菽答。
一提就是一酒提子的量,大約比上次宋菽讓崔五娘去打油時用的小壺還大那麽一圈的量。
汪大前:“這油也太賤了。”
宋菽:“汪掌櫃可要來點?”
汪大前:“當然!你這油一直有嗎?”
宋菽:“我這作坊就是榨油的。”宋菽指指室內,郭老大幾個正在忙,都赤着上身,掄起鐵錘擊打長木楔,以擠壓由四根粗木組成的木榨中整齊排列的以竹箍圈起的豆餅。
“難怪難怪。”汪大前總算明白,為什麽宋菽敢這麽吃油了。他雖然不懂榨油,但也曉得,如今其他油作坊既沒有他這等規模,更沒有他這樣的榨油器物。
“行,給我來兩壇子,我明天就開工。”汪大前大手一揮,招呼馬夫進來給他搬油。
宋菽又額外送了他一壇子,說:“汪掌櫃的若是見了人,便與他們說說,這十日凡來我油坊的,每人都送一提。”
汪大前多得了一壇,高興得很,滿口答應着走了。
“聽說了嗎,相河村的宋四郎在送油。”
從相河村到縣城再到悅行市,消息如飛一般,迅速傳了開來。
宋菽拜托了汪掌櫃後,又注意在饅頭作坊宣傳,這些來買饅頭的人到處走,消息不一會兒就傳開了。
有人不信,那油多貴啊,宋四郎是閑得沒事幹,燒錢玩麽?
但這誘惑有點大,不少人還是願意一試,反正白送的,又不會少塊肉。
譚力的阿娘知道後,也讓他去打一提來。他領着竹子做的小壺往村口的豆油坊去,作坊的竹籬笆不高,遠遠就看到那裏圍了許多人,他們也同譚力一樣,手裏拎着裝油的竹筒。
“這邊打油,一人一提。”宋六娘站在比她還高的大油缸旁,指揮人排隊打油。
她這兒排了五六人,每個人的眼睛卻都在往另一邊瞄,那邊熱熱鬧鬧圍了一群人。譚力奇怪,憑着自己矮小靈活,幾下鑽進人群,卻見被圍在中間的正是宋四郎。他身前是個簡易的土竈,生着火,上面放了口鐵鍋,他握住鐵鍋的鍋柄一颠,綠油油的野菜順着鍋子的弧度躍起,在裏面翻了個跟頭。
“好!”
居然有人拍起了手,像在看集市裏賣藝的。
“這颠鍋不用也可,用鏟子這樣撥弄兩下,讓油都裹上去即可。”宋四郎不疾不徐地道。
他身後的簸箕裏堆着小山一樣的野菜,這菜他們這兒的人常吃,但沒起名字,一直就管它叫野菜。譚力的阿娘常用水煮,煮出的湯綠油油的,菜葉很嫩,卻也寡淡。
野菜炒好出鍋,宋菽把它盛盤子裏,旁邊擱了幾雙筷子,邀請圍觀的人品嘗。
這些人吃野菜也多像譚力家那樣,水煮煮便吃了,第一次嘗到這樣裹着油炒出來的,還沒入口就覺得香氣撲鼻。
“啊呀,我從不知道這野菜也如此好吃。”
“像肉一樣,香。”
“我回去就讓我家婆娘弄,保管家裏那倆小子喜歡。”
“四郎,你能再做一次嗎?沒看清啊。”
“就是,前面的讓讓,我們也要看。”有人扯着嗓子喊。
人群一陣騷動,圍在宋菽身邊的又換了一波人,譚力也被擠了出去,只遠遠見宋菽說了什麽,往鐵鍋裏加了油,一會兒後又扔下一把野菜。
這主意是汪大前走後宋菽想到的,就好比超市裏的現場推廣。本以為要過幾天才能見效,誰想第一天就來了這麽多人,大夥兒見野菜也有新吃法,紛紛都想回去試試。
慢慢讓這些村民都習慣用油炒菜後,食用油的需求量肯定會大增,到時候這油坊,便不愁銷路了。
這還只是第一天,來的多半是附近村子的,所以宋菽選了炒野菜。
後來幾天,他又将家裏常弄的幾樣雞蛋菜一一展示出來,甚至教了腐乳的做法。到了第五日後,縣城來的人明顯增多,還有不少悅行市的攤販,宋菽看準機會,祭出大招——炸油條。
繼望海樓的翠玉饅頭之後,汪掌櫃的湯餅鋪搖身一變,成了蔥油餅鋪。這東西和饅頭一樣,大家聞所未聞,而且那蔥油的香味,隔着兩條街也能聞到,價錢更是實惠,即使普通的販夫走卒,也能不時買上一塊解解饞。
蔥油餅成為大塗縣第一美食後,大家都好奇,汪掌櫃怎麽突然對吃食有研究了。汪大前沒有藏着,大大方方告訴大家,這是宋四郎教的。
宋四郎,又是他,這兩個月縣城但凡有些新鮮事,好像都跟他有關。
聽說他近日在送油,還教做菜。
諸位生意總沒起色的小攤販摩拳擦掌,要是他們能從宋四郎那兒學個一招半式,說不定也能開間旺鋪。
炸油條那天,圍觀的人一波比一波多。
這樣的大油鍋誰也沒見過,更不知道面粉做的吃食也能放油裏炸。只見那細細的兩條面粉往鍋裏一滑,呼啦啦噗滋滋,一下子吹成了手臂大小。
不但如此,這油條脆生生的,又很香,好吃極了。
宋四郎還說,若是夾在饅頭裏吃更好。當下就有人跑饅頭作坊買了幾個,往裏面一夾,果然美味。
“你這面粉怎麽和的?”
“教教我們呗?”
“做白工換方子行不?”
鄉鄰也好,縣城趕來的小販也好,一聲接着一聲,宋菽仿佛被圍在了聲音的漩渦裏,有些暈。宋阿南及時往他旁邊一站,冷着臉巡視一圈,人群立刻退開兩步。
新鮮空氣湧入,宋菽終于緩了過來:“不用做白工換,我這就教。”
衆人一聽,可開心了,連忙要催,可是看宋阿南的臉色,聲音又低了八度,只能期盼地看着宋菽,盼他能仔仔細細地教。改明兒自己回城裏賣油條,這香味一傳出來,保準不比汪掌櫃的蔥油餅差。
炸油條耗油,這時豆油的優勢就實實在在地體現了出來。
一壇才四十文,多便宜,這些小攤小販雖不富,但這點錢還是有的,這個拿一壇,那個拿兩壇,堆在屋子裏的油,很快少了大半。
生意好轉,宋菽眉開眼笑。
這幾日他現場教學,一樣菜一天能重複個十來遍,還得邊做邊講,耗精神得很。但作坊生意好,他高興,這點累不算什麽。
可惜這年頭物流不暢,東西還是單調了一些。而且沒有辣椒,許多菜都做不成。本來他還想弄個臭豆腐出來,但是沒有辣椒醬的臭豆腐……宋菽有些提不起興致。
賀曼本名拉哈曼,他帶着貨物跋涉千裏,從紅海之畔來到這個不輸他們大食的帝國。
一碗湯餅下肚,呼吸着嘉朝自由的空氣,賀曼決定了,這裏就是他今後的家,他要娶一個美麗的華夏女人,生上五六個孩子,每天他出去做生意,妻子給他做華夏美食,這簡直是神仙日子。
可是,他望着那一車曬幹的紅色果實,仿佛聽見了夢想破碎的聲音。
這車果實是一個海商賣給他的,他問過那海商東西的來處,海商說得模模糊糊,只道是海的另一頭弄來的。那裏有參天的大樹,愛吐唾沫的白羊,和雄偉的望不見頂的神壇。
那是神之境。
海商一臉肅穆地道。
賀曼覺得,也許這東西能有銷路,便以很便宜的價格買下,跋山涉水,來到了東方。
有個屁銷路!
賀曼在泱泱華夏大地游歷了大半年,連方言都學了好多種,卻連一個認識這果子的買家都沒找到。他那定居華夏的美夢啊。
昨天晚上,賀曼難受得喝了好多酒,跟客棧夥計狂吐苦水。
今天一早,夥計跟他說,從這裏一直往北走,河北道大塗縣有個神人,人稱宋四郎。他見多識廣,常有妙思,你看這帶龍頭的木酒壇就是他發明的,如今個個賣茶水酒飲的都在用,沒準他會認識這紅色果實。
賀曼一聽,仿佛又見那希望冉冉升起。
他要去找宋四郎,他要賣出這些果實,他要在華夏定居!
作者有話要說: 【您的辣椒正在配送中,預計到達時間: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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