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藏水寨九
顏驚鴻和雲知夏都停下了腳步,側耳傾聽起來。
确實有水流聲。
有水流聲,就說明這附近肯定有暗河,而暗河流經的地方一般有比較大的洞廳。
兩人在窄小的溶洞裏瞎眼耗子似的亂轉了這麽久,累和餓還是其次的,主要是覺得呼吸困難,因此,也沒猶豫,循着水流聲就摸索了過去。
拐過兩個溶洞,稀薄的空氣變得清新了些 ,兩人腳步不停,朝着怎麽看都覺得眼熟的洞廳走去。
直到看見那尊巨大的九尾狐神像,兩人才終于确定這居然就是剛才的蠱神洞廳。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細想來,這裏溶洞與溶洞之間縱橫交錯,蠱神洞廳又跟那麽多溶洞相通,确實有可能走了半天又轉回來。
“再找下去沒意義,回去吧”顏驚鴻環視洞廳後說。
現在時間應該不早了,他們找人的方式也被證明是無用功,溶洞裏又隐藏着蟲怪,當然是越快離開越好。
可雲知夏卻反常在水潭邊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九尾狐神像,然後扭頭看向顏驚鴻,出其不意問道:“你也能看到,是吧?”
說着,指了指神像:“造型挺別致,九尾狐。”
顏驚鴻挑起單側眉毛,不置可否。
雲知夏繼續說:“我暈倒醒來後看到了兩樣東西,一樣是九尾狐神像,一樣是晉謙腦袋上的金錢草。”
“腦袋上長了青青草原不想大肆宣揚我能理解,誰都有難處不是,但要說你什麽都不知道,我不會信。”
顏驚鴻眼底閃過一絲訝然,一是沒想到她除了神像外居然也看出了晉謙的本體,二是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地捅破,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擺出個什麽态度來。
小時候雲知夏調皮搗蛋,總跟他針鋒相對,青春期一過,又開始熱衷于招貓逗狗,沒事就跟他撩閑,他們之間好像就從來沒有正常相處過,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跟眼前這個青春期少女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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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一下。
“·····有些事我暫時不會說,因為沒必要,你遲早會知道”顏驚鴻打太極打得相當坦率,之後,話音一轉:“就像你之前不也隐瞞了鑰匙扣的事?”
雲知夏:“······”
她之前還以為自己僞裝得很好呢,沒想到顏驚鴻早就看出來了,被當場揭穿她也不在意,眼珠子一轉開始談條件:“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可以告訴你鑰匙扣的事,作為交換,你也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這話聽着耳熟,讓顏驚鴻恍惚想起了幾年前的一件事。
那時雲知夏上五年級,正好暑假,她媽媽非要讓他過去給她講講學習方法和心得,顏驚鴻當然是選擇婉拒,畢竟,小時候的雲知夏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熊孩子,還總喜歡跟他針鋒相對。
但奈何溫影後口才了得,最終,顏驚鴻還是迫于長輩壓力答應了。
後來發生的事跟他想得差不多,進門先被進貢了一杯加過料的咖啡,之後,那小崽子又趁他不注意把他山地車的車胎給紮了。
顏驚鴻氣得想打孩子,逮住她就問:“說吧,為什麽總針對我?”
小屁孩年紀不大,卻不怕他,還敢跟他談條件:“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作為交換,你也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顏驚鴻不想回答問題,只想觸犯未成年保護法。
雲知夏當時特好奇地問:“悄悄的,問你個事,你說話這麽假,表情也這麽假,哪哪都假,這樣是為了讓所有人都喜歡你嗎?”
她說話時的表情特別真誠,眼睛亮亮的,噎得顏驚鴻一口氣堵在嗓子眼,果然還是想打孩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想的,居然沒随便說點什麽糊弄過去,而是選擇對一個剛滿十歲的小屁孩認真地解釋:“因為對我身邊很多人來說,确認我對某個人或某件事的态度要比我實際怎麽想的重要得多,很多時候,我的喜怒哀樂不為表達感情,只是為表态。”
小雲知夏當時還不明白這是一句怎樣掏心窩子的真話,只覺得有點悲哀。
現在的雲知夏顯然也想到了幾年前發生過的事,畢竟,顏驚鴻當時說過的那句話,還會還會時不時的在她腦海裏刷下存在感。
想起當年那句話的同時,她下意識地就脫口而出問道:“你對我說過的話,是為了表達感情還是表态?”
顏驚鴻又開始牙疼了。
早些年他們還總是針鋒相對時,他也曾希望他們有一天能和平共處,但絕對不是現在這樣的“和平”。
他出國留學了六年,都沒注意熊孩子從什麽時候起對他态度發生了改變,直到變了個天翻地覆這才猛然驚覺。
現在的他感覺就像走在滿是放鞭炮的熊孩子的街道上,膽戰心驚的生怕被防不勝防的鞭炮炸着腳,你永遠不知道熊孩子什麽時候會往你腳下扔鞭炮,就像他猜不透眼前這小崽子究竟在憋着什麽壞。
熊孩子令人頭禿。
顏驚鴻牙疼地看着她,問:“你想要交換的問題就是這個?”
當然不是,雖然雲知夏确實非常好奇,但她想問的問題太多了。
唐莎的鑰匙扣為什麽會在他那裏?晉謙腦袋上的金錢草怎麽回事,跟九尾狐神像有關嗎?關于這裏,他究竟都知道些什麽?
但最終,她還是挑了一個最緊急且重要地問:“你知道怎麽離開這?”
她說的是問句,卻用的肯定語氣,好像料定顏驚鴻知道辦法。
顏驚鴻不置可否。
雲知夏到底年紀小沒經過事,就算現在表面依然強撐着冷靜,問話時急切的語氣卻還是洩露了一點藏在內裏的焦躁,這裏超出她理解範圍的怪物、新新等人的死和唐莎的失蹤,給她造成的壓力遠比表面看起來的要多得多。
以至于她問了一個完全沒必要問的問題,畢竟,如果他知道該怎麽離開,一定不會瞞着她。
又或者,她整天嘴上撩閑,實際上連信任都不信任他。
顏驚鴻眯起了眼睛。
他對怎麽離開這裏确實有自己的推測,但關于這方小世界,他目前知道的情況有限,還需要通過明天的審問驗證一些問題,再急也沒用。
本來想解釋解釋安撫一下已經開始焦躁的雲知夏,但想到這小崽子居然不信任自己,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先說說鑰匙扣。”
雲知夏滿腦子的亂麻,根本沒注意到顏驚鴻語氣的變化,如實說了鑰匙扣是溫影後粉絲見面會的答謝禮,還說唐莎自拿到後就一直做夢,夢見九尾狐跟她說只要把血滴到鑰匙扣上,就能實現任何願望。
關于鑰匙扣的來龍去脈,她說得詳細且坦誠,卻唯獨隐瞞了一點。
當時她從助理小姐姐要粉絲見面會回饋禮時,助理笑眯眯地告訴她,溫影後對每年僅有的一次粉絲見面會很重視,所有的回饋禮都是她親自挑選的。
雲知夏下意識覺得這事不能說,幸好顏驚鴻也沒追問,只是越聽臉色越凝重。
顏驚鴻在望山時就發現了,小世界根本不是在珠子裏,而是設在望月亭中,當時他感覺到了小珠子裏隐隐的妖力,還很疑惑,那珠子究竟有什麽作用。
現在,他聽到雲知夏說許願之前要滴血,而且還要極其心誠,再聯想珠子上詭異的紋路,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獻祭。
珠子的作用是獻祭,滴血的過程根本不是在許願,而是在無意識獻祭,所以,最終所有人都會失去意識地被聚集到望月亭中,然後被攝走魂魄。
可是,唐莎年紀不大,看起來又缺心少肺的,心能有多誠?什麽願望能讓她執念那麽深?
“她有沒有跟你說過她許了什麽願?”顏驚鴻問。
雲知夏搖頭:“我都不确定她許沒許過願,而且,她現在已經完全不記得九尾狐和許願的事了,好像·····失憶了?”
顏驚鴻眸光一縮。
他之前就覺得奇怪,審問時大巫師不在意誰是兇手,反而過于關注每個人到這來的目的,現在根據雲知夏提供的信息,他猜測“每個人過來的目的”是指他們如何許的願以及許的什麽願。
可這樣一來,小世界的破解規則也未免太古怪了,他們幾個人許的願跟這方世界有什麽密不可分的聯系?還是有什麽他暫時沒想到的理由?
而且如果每個人都失去了有關許願記憶,那麽這方小世界的破解規則就變成了無解,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有什麽契機會讓他們想起這段記憶?
祭祀?或者有人死去?
顏驚鴻暫時想不通,想着後面總歸會有線索,也不糾結,而是先說起了他目前的一些推測:“九尾狐神像周圍設了障眼法,這應該是離開的關鍵之一。”
更進一步猜測,神像與唐莎夢中出現的九尾狐形象相對,說明這裏可能并不只是普通小世界,而是鏡像世界,神像則是小世界的陣眼。
鏡像世界的話,是每個人願望的投射?
顏驚鴻覺得這方小世界的破解法則說不出的古怪,但他自認為推測大方向是對的,如果沒有找出別的可能性,即使古怪,破解法則也只能像他想的這樣。
“之前,你應該看出來,大巫師不在意誰是兇手,反而過于關注每個人到這來的目的”顏驚鴻繼續說自己的推測:“離開這裏的關鍵之二很可能跟每個人來這的原因,也就是他們許的願有關。”
“你怎麽知道他們一定許願了”雲知夏好奇地問:“我都不确定唐莎是不是許過願。”
顏驚鴻這次倒是簡單解釋了一番,說明珠子的用途根本不是許願,而是獻祭,只有無意識之下獻祭了,才會聚集到望月亭之中,并被攝取魂魄。
雲知夏被巨大信息量砸了一臉,瞬間化身十萬個為什麽,結果被顏驚鴻一句“現在沒必要說,你早晚都會知道”為由堵了回去,整個人險些憋成河豚。
雲知夏完全有理由相信,什麽“早晚會知道”都是借口,顏驚鴻就是懶得跟她解釋,畢竟一聽就是一項大工程。
好氣。
可惜現在唐莎失蹤了,要不然,完全可以從她下手,問問她祭祀之後有沒有想起什麽來。
但現在唐莎不知所蹤,繼續找下去又不明智,只能先回去再想辦法。
兩人簡單商量一下,之後順着之前做下的标記走走停停的找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算回到了紅色木樓。
天邊殘陽如血,鋪滿了整個街道,竟已經是傍晚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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