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只漲紅着臉不敢擡頭,頗為局促不安。
李大寶周身似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時過境遷,他自覺已經放下了過去之事,可眼前的不期而遇卻讓他早已平複的心情又再起波瀾,由是見了張秀兒已明顯隆起的腹部,難免悵然。
一時間二人誰也沒有說話,無聲相對,異常尴尬。
半晌,方是李大寶先回了神,讷讷地道:“回娘家啊……”
“嗯……”張秀兒點了點頭,依舊沒敢擡頭。雖說是父母之命不可違抗,可她心裏總覺得是負了李大寶的情意,由是嫁到趙家之後,相公對她甚是疼愛,一切過得順心如意,只她越是過得好,與相公越是恩愛和美,自責之心就越重,如今猛然見了李大寶,內心的負疚感更是讓她無顏擡頭面對他。
李大寶心中百感交集,似有許多話憋在心中想要向對方傾訴,可見對方一副閃躲無言的模樣,卻又覺得委實沒有什麽可說的,只已然撞見打了招呼,就這麽直愣愣地走開卻是更加尴尬,想了半天,沒話找話地道:“過得挺好的啊……”話一出口又後悔了,心道過得好不好與他有何相幹的,人家嫁了有錢的老爺自然過得好,對比之下倒是他,眼瞅着近了年關,卻連媳婦兒都過回娘家了,焦頭爛額的,讓人笑話。
張秀兒昨日回的娘家,也聽說了胖丫兒回了娘家的事兒,想着李大寶娶妻之後過得似乎并不如意,心下自責之心不免更重些,這會兒李大寶無意間的沒話找話,在她聽來似問似答,卻似在挖苦諷刺她一般,無地自容得愈發不敢擡頭,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李大寶見人家不理他,心下也覺得沒趣,加之自己眼下的狀況,又怕再多說幾句提了起來,反而讓人家笑話,更顯得自己窩囊得很,便輕咳了一聲,道:“天兒冷,你這……別凍着了,趕緊家去吧……我也該回家了。”
張秀兒如蒙大赦,點了點頭,匆匆從李大寶身邊閃身離開了,李大寶禁不住回身去望,直見着張秀兒進了自家的院門,才轉身欲走。誰知才一回身,卻發現不遠處的角落裏有一個人也在怔怔地望着他,不是旁人,正是胖丫兒。
李大寶原還一直盼着,最好是背着丈母娘一家私下裏見着胖丫兒才好,他知道胖丫兒的性子,都不用他如何哄勸,只說兩句軟話她也便沒了氣,只要她自己依了與他回去,娘家人自然也沒攔着的道理。只沒想無巧不成書,這會兒真讓他單獨見了胖丫兒,卻偏偏是在這種境況下,可也不知她在那兒站了多久,是才來的,還是從剛剛他和小秀兒說話的時候就一直在那兒看着的。
他這會兒的尴尬比起剛剛乍見張秀兒卻是一點兒不差,一時倒把想好的話都忘了,見得胖丫兒往他這邊走過來才有些回神,只還沒開口,胖丫兒卻已經低着頭從他身邊過去了,顯然是故意不理他。他連忙追上去喚了一聲“丫兒”,胖丫兒卻沒聽見似的進了院,回身把院門關上了。
成親這麽久,李大寶從來沒受過胖丫兒的冷臉,這會兒胖丫兒對他視而不見,他便覺臉上挂不住,只想自己再湊上去也是讨個沒臉,又因才見了張秀兒,心中多少有些惆悵,想着若自己一會兒被媳婦兒家拒之門外,甚或打出來,讓張秀兒見了,更是丢人,是以也沒往胖丫兒家去,掃眉搭眼地回家了。
另一邊,胖兒丫關了院門,卻并未進屋,只站在門口,期待着李大寶能過來敲門,只等了許久也未得半點兒動靜,胖丫兒心中一沉,推開門望去,卻見外面空無一人,哪還有什麽李大寶的人影,一股酸澀立時漲滿了心口。
她才遠遠的望見李大寶和張秀兒說話,張秀兒一直低着頭,他說了什麽,她就點點頭。她站得遠,聽不得他說些什麽,也看不出二人的神情,可腦子裏卻能臆想出一幅畫面,因為她曾經偷見過二人說話的情景:彼時,他說些癡情的玩笑話,她便含羞帶臊地低着頭,嘴角兒的笑意藏不住她心中的歡喜……那會兒李大寶的心上人還是張秀兒。
或許,到現在,一直都是……
他今日可能就不是來尋她的,可不是嗎,他已經把她休了,之前來賠不是,必是被公公婆婆大罵着沒辦法才來的,并不是真心後悔了。他今日或是特意來看張秀兒的,他知道張秀兒回了娘家的消息,便迫不及待地來看他了,雖然她已經是別人的媳婦兒了,但他還是放不下的想見她一面,說說心裏的情意……
胖丫兒捧着心口回了院子,只才要受不住地掉眼淚,便聞有人推了院門進來,卻是她爹娘回了家,胖丫兒忙掩了情緒,匆匆回了自己的屋裏。
胖丫兒娘見狀,擰緊了眉頭。
胖丫兒爹也是唉了一聲,對胖丫兒娘不無埋怨地低聲道:“你也是,當日人家來接就得了,小孩子家拌嘴吵架,你跟着摻和啥,大過年的,鬧騰什麽,你還打算讓你閨女就在娘家過三十兒了怎的?”
胖丫兒娘道:“你也說是大過年的,你瞧這混小子就這麽空着倆手爪子來了,哪兒有半點兒的實心意”
胖丫兒爹道:“窮講究!”
胖丫兒娘道:“怎麽叫窮講究?我可是在乎他拿多少東西不成?我還不是為的咱姑娘?這回若讓他就這麽輕輕松松的接了回去,往後丫兒不定還得受他多少氣,只這一會就制住了他,讓他知道咱們姑娘可不是好欺負的!”
胖丫兒爹不耐煩地道:“得得,随你,你只別把我姑娘這婚姻給折騰散了就行。”
“怎的成我折騰了?”胖丫兒娘也帶了幾分不忿地道:“我多大歲數的人了,還沒這個數?”
胖丫兒爹娘如何打算權且不提,只說傍晚時候,胖丫兒背着家人把小弟弟石頭喚到身邊,把李大寶給她的那封休書遞給他道:“你幫姐姐念念,這休書上都是怎麽寫的。”
石頭皺眉道:“姐姐怎麽又想起這個,不說是姐夫喝醉了才找人胡寫的嗎。”
胖丫兒道:“我知道,只不過好奇上面都寫了什麽。”
石頭道:“這休書爹娘也讓我看了,好多白字,文筆不通,一看便是一同跟姐夫喝酒的人酒後胡寫的,當不得真。”
胖丫兒道:“不管白字不白字,通順不通順,總有個大概意思吧?”見弟弟一副不放心的模樣,又假作無所謂的神情道,“你放心,我不為什麽,這幾天娘跟我說了這麽多,我也長進了。我知道這休書上寫了什麽,回頭家去了,你姐夫再要不好待我,我也好拿這事與他說話,若是只連這上寫的什麽都不知,日後說道起來也沒個指摘他的。”
石頭撓了撓腦袋,猶豫了一會兒道:“大概的意思可能是說你不奉公婆,不敬相公,不睦親鄰什麽的……”
“哦……”胖丫兒呢喃着點了點頭。
石頭又忙道:“咳,想來休書大概都是這麽寫,也只是那麽寫寫而已……”
胖丫兒心中一陣寒涼,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柔聲道:“放心吧,我知道。”
胖丫兒騙得了弟弟,卻騙不了自己,她哪裏不在意,她是在意得很。這麽久的時間,她一心一意地待他,不求他就能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只盼着多少能有些喜歡她,能覺得自己這媳婦兒是好的,可休書上寫的她這些不是,自己這麽久的真心當真是白付了。
☆、第 12 章
兩日後,李大寶又往胖丫兒家去接人,少不得又挨娘家人一頓數落,他都臊着臉應着,見丈母娘好歹沒拿棍子,衆人的臉色也比前次和緩許多,心下便覺這次可行了,待到提到接胖丫兒的話,胖丫兒爹說到底也是夫妻的事兒,只要胖丫兒願意回去便是了,胖丫兒娘也沒多攔着,只讓兒媳婦去叫胖丫兒出來。
未幾,胖丫兒進了屋來,胖丫兒爹道:“丫兒,大寶辦了混事,咱們打也打了,說也說了,他也知道錯了,如今要不要跟他回去,你自己拿主意吧。”
胖丫兒擡頭望了一眼爹娘,但見她娘努嘴兒跟她使眼色,意思是讓她依她的囑咐,不能立時應承,要李大寶當着衆人的面認錯保證才好。
未等胖丫兒開口,李大寶便忙道:“丫兒,這回是我辦了混事,給你賠個不是,我應了爹娘,往後再不喝大酒了,你跟我家走吧。”見胖丫兒未應,又道:“你走了這幾天……爹娘、小寶……還有……呃……家裏人……都挺想你的。”李大寶說完只覺臉上臊得很。
他剛看胖丫兒猶猶豫豫的樣子,情急之下又說了後半句,只當着人認錯的話他是有準備的,可要讓他當着人說自己這些天确實挺想她,卻如何也說不出口,便也只說了爹娘、小寶,又怕胖丫兒不明白,及又加了個“家裏人”,想着胖丫兒應該能明白是什麽意思。
只這些話李大寶兀自覺得說得“露骨”而有些生臊,在心事重重的胖丫兒聽來卻全是另一個意思:他來接她是因為公公、婆婆、小寶,家裏人都想她,唯獨沒有他……他自己想來是不願的。
胖丫兒咬着唇垂了眸,半晌應道:“我不走。”話一出口,只覺憋在心裏的酸楚和委屈一瞬間傾倒出來似的,逼得她有些想哭,只恐衆人看見,緊忙轉身出去了。
屋裏衆人只看得胖丫兒說了一聲“我不走”,便“決絕”地轉身而去了。這境況完全出乎大家的預料,好半晌方是胖丫兒娘反應過來,只想或是女兒要拿一拿李大寶,便對李大寶道:“你瞅瞅,丫兒這回可是被你傷透了心了。”
胖丫兒的拒絕完全出乎李大寶的預料,一時怔得連胖丫兒娘的話都沒聽進去。
王家大嫂搭話道:“是了,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斷不是一句兩句就能暖回心的,只有些話當着咱們定也不好說,依我看,既是他們小兩口的事兒,還是讓他們自己把話說開了才是。”
王氏夫婦沒說什麽,表示默認,王家大嫂捅了李大寶一下,道:“趕緊去吧。”
李大寶這才回過神,離了衆人往胖丫兒屋裏去。
李大寶進了廂房外屋,見胖丫兒在裏屋炕上背身坐着,他往裏走了幾步,走到裏屋門口又站住,自己也生出些憋屈來。只覺自己豁出臉來低三下四的賠不是,挨打挨罵不說,剛剛甚至不怕臊地連想她的話都當衆說出來了,卻竟換了她這麽一個冷臉。這會兒還要他說什麽?再說什麽怕也是熱臉貼人家冷屁股,是以站了半天也不知該怎麽開口。
這邊廂,進了屋便坐到炕上默默垂淚的胖丫兒聞得有人進屋,只聽腳步聲也知是李大寶,她心下生出些欣慰,只想或是我想錯了,他心裏到底還是有我的,只因心中積着委屈,便也沒回身看他,只滿懷希望地等着李大寶過來與他說話,卻是許久不見動靜,慢慢地,一顆心也是越來越涼。
是了,想來他進我屋裏并非本心,或是母親和嫂子們要他來的,自然是無話可和我說的。來接我就是公婆的指使,進這屋又是母親和嫂子的意思,一概都不是他本心。他給我休書,雖說是酒後做下的事,可也并沒有別人的主意,縱是有三分醉,到底也有七分真心意,這才是他的本心,我在這兒又期待什麽呢……
胖丫兒如此一想,愈發心寒難過,只低聲道:“何苦來呢,你走吧。”
李大寶不曉胖丫兒的心思,只見她才當着人說不與他走,這會兒單他二人,也旁的不說,單要他走,這可是真的不想跟他過了怎的?
只這當口兒,王家大嫂子進了屋來,對李大寶道:“怎的?可都說開了不是?”
李大寶往屋裏望了一眼,沒言語。
王家大嫂子見樣也有些吃驚,她這小姑子最是脾氣軟的,适才當衆說了那話已然出人意料,她只怕事情真的鬧僵,進了胖丫屋裏想要給二人說和一番,見了胖丫兒又是一驚,卻見得她竟是滿臉的淚水。
王家大嫂忙道:“這是……怎麽了?怎麽好端端地又哭上了?”及又半疑惑半埋怨地沖外道,“大寶,這怎麽回事兒?”
李大寶在門口站着聽見王家大嫂的話,才是意識到胖丫兒哭了,卻也不明所以,低三下四賠不是的是他,被無情拒絕的人也是他,自己進了屋這半天她連臉都沒轉過來,這會兒怎得倒像他如何欺負她了似的。
另一邊兒,胖丫兒的心思,只聞得李大寶最終也沒與她開口說半個字,便覺自己想得那些全都對了,當着別人他還能說些敷衍的話,只剩他二人的時候才得見他的真心,他是真心不待見她,只連些敷衍的話也懶得與她說了。
如此一想,心下徹底涼了,覺得自家嫂子再要攔着他說道也是無趣,他心裏沒她,巴不得的休了她,又怎能在意她是哭是笑呢,是以便道:“嫂子,別說了,讓他走吧。”
胖丫兒的意思,原是:他心裏沒有我,自然也不在乎我哭還是不哭,您攔着他過來給我賠不是又有什麽意思呢。
只這話在李大寶卻是另一個意思,只當胖丫兒是說決意不想與他回去,定要讓家人趕他走。
時王家人也從堂屋出來,均是一臉的疑惑,進了屋裏問是怎麽回事,胖丫兒卻也說不出,才只默默垂淚,這會兒家人都圍上來問東問西,倒叫她禁不住哭出聲來。
這場景只在王家衆人看來,卻當是李大寶不定又耍了怎樣的混,欺負了胖丫兒。
胖丫兒娘一味心疼閨女,氣性上來,怒道:“好哇,在你家你欺負我閨女,如今把我閨女休了還不夠,竟還找上門來欺負人!”說着就抄棍子打人。胖丫兒的二哥性子沖,見妹妹哭得凄楚,本就心疼,被母親這麽一說,立時也覺得是李大寶欺人太甚,也不由分說地吵嚷着要打人,卻是胖丫兒大哥兩口子穩重些,忙上前勸解。
李大寶也是自小被家裏寵大的,嬌縱慣了,被這麽追打心下也是委屈,只因是丈母娘,卻也不得發作,只忙匆匆跑出了院外,臉上卻少不得面上帶出幾分難看。
胖丫兒娘一棍子飛出去,狠狠砸在院門上,氣生生地罵道:“小混蛋!竟然敢跟我甩臉子了!別讓我看見你,打折你的腿!”
李大寶又一次無功而返,家裏人都有些吃驚,由是看着他這次臉色不同以往,問他是怎麽回事兒,他只沉着臉啞巴似的在一邊兒坐着不言語。大寶娘只怕李大寶的性子倔,或是有說得不到做得不到的地方,催他再去,卻見李大寶這回并非但不聽,再多說兩句,索性擡屁股走人了。
大寶娘找讓大寶爹拿主意,大寶爹瞪眼道:“讓我拿什麽主意?你是讓我去接兒媳婦兒回來?我還要不要臉了?!他自己闖下的禍,自己收拾去!回回讓家裏人給擦屁股,哪輩子能懂點兒人事兒!”
大寶娘在大寶爹這兒碰了壁,挨了數落,心裏一委屈,少不得找大女兒李荷花絮叨。
眼瞅着就是大年三十兒了,李荷花見家裏為了這事兒一點兒過年的氣氛都沒,不免又語重心長地去勸李大寶,她也不知李大寶這幾次三番去都是怎樣的光景,只想着胖丫兒的性情斷不會是自己不願回來,多半還是人家爹娘氣不過閨女受這麽大的委屈,只道:“要不你再去一趟,實在不成,你就給你老丈人磕幾個響頭,賭咒發誓的話還不會說嗎?只說往後一心一意的對胖丫兒,再不跟她拌嘴了,老人兒都聽不得軟話……明兒就大年三十兒了,他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家,不能真真就斷了這親了……”
見李大寶仍是低着頭不言語,李荷花又柔聲勸道,“也許人家這幾次不回來,是考驗考驗你是不是真心知錯了……胖丫兒心軟,對你又一心一意的好,氣過也就算了,或許這會兒正等着你接家過年來呢……”
見大寶仍是不說話,荷花又柔聲道,“要不,你跟姐說說,你這兩回去,人家都說什麽了?我幫你拿個主意……啊?”
李荷花不知自己這兩句偏偏撞在了李大寶的心口上,他想着自己接二連三的登門賠不是,挨揍又挨罵,弄得自己灰頭土臉的,連原對他百依百順的媳婦兒都冷臉轟他出來,一副鐵了心不願跟他回的架勢,回到家還得天天為這事兒挨爹娘的數落,弄得裏外不是人。這會兒被李荷花一逼問,不由得惱羞成怒嗆聲道:“能說啥!說她不願跟我過了呗!說被我休了就開心如意了!說往後再不許我去了!去一次打我一次!你讓我幹啥去!!人家都不想跟我過了!你讓我幹啥去!”
李荷花被李大寶這突然地暴怒吓得往後一靠,心口突突突突,跟要跳出來似的。
李大寶紅着臉沖李荷花大吼:“現在你全知道了!滿意了吧!還有啥想打聽的!你說!”
李荷花捂着心口,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望着李大寶,待回過神不由得又氣又恨又委屈,吼道:“我滿意了?我滿啥意?!我是沒事兒撐的上這兒打聽閑話兒來了?!李大寶!你行!往後我再問一句,我……我……”李荷花氣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大寶娘在外聽了動靜進屋,見這姐弟倆吵了起來,急道:“這是怎麽了,怎麽說說嚷起來了?大寶,你咋回事兒啊?你姐姐懷着身子還為你這事兒着急,你咋能跟她嚷嚷啊。”
大寶娘不說還好,一說聽這話,李荷花的委屈一下子湧了上來,眼淚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站起來淚眼婆娑的沖李大寶道:“我往後再不管這閑事兒,我好好過我的日子去,你愛咋樣咋樣,橫豎咱誰也別搭理誰!”說完抹了眼淚便走。
大寶娘急得錘了李大寶一拳,趕緊跟了出去。另一邊,大寶爹也聽了動靜,這會兒從屋裏走了出來,站在門口瞪着眼睛沖李大寶那屋子大罵:“往後誰也甭管他!從小兒把他慣出毛病來了!得誰跟誰幹仗!我看你哪天氣兒不順了,敢拿刀子往你老子腦袋上砍!小兔崽子!一早兒知道你這樣,生下來就把你掐死!白費了糧食養你這麽大禍害人!”
李大寶一直再未往胖丫兒家接人,初時是自己犯倔,後來時間長了,心情漸漸平複,也覺得自己當日就那麽走了似乎有些魯莽。眼瞅着就要過年了,人家都合家團圓的,他自己鬧了個孤家寡人,又因這事兒跟大姐吵了架,如此愈發後悔,可如今已然過了這些日子了,再要去怕又得挨丈母娘的打,到時候人沒接回來,自己又碰了一鼻子灰,是以此事一直拖到了大年三十,也沒個結果。
大年三十兒,霍家四奶奶回老家看病,李荷花想着因李大寶的事兒家中定然不痛快,便帶了丈夫霍長生回娘家過年,想着能緩和緩和家裏的氣氛,雖是如此,但因前次與李大寶生了口角還沒和好,是以來了家中也未與李大寶過多言語。
其實不單李荷花,李大寶現下已成了家裏最不受待見的那個,只連平日裏總圍着他屁股後頭轉的李小寶都不理他了,只拉着姐夫霍長生去堆雪人。
李大寶實實在在地體會到何為“孤家寡人”,愈發想起胖丫兒來。只是,就這麽一個對自己千依百順的媳婦兒,上回竟也說了不願跟他回來的話,想來,或是真的讓自己傷得寒心了。李大寶越想越覺得自己錯,也是,她這回回娘家不是使小性兒,也不是兩人吵架拌嘴,是他給寫了休書了,想想這些年附近的村子哪有媳婦兒家被婆家寫休書休回家的,縱真是那些惡婆娘都沒得過。
因念起了自己的不好,便又想到這些日子為了這事兒惹得爹娘生氣,還沖姐姐發了脾氣,委實不該。是以便趁着過年的熱絡勁兒去先找了李荷花賠不是,姐弟倆沒有隔夜仇,李大寶又如兒時那般跟姐姐嬉笑着賠不是,姐弟倆便就好了。年夜飯的時候,李大寶又跟他爹磕頭認錯,說是往後再不胡鬧了,等過了年就去老丈人家賠不是把媳婦兒接回來。李家這大年三十兒,總算是熱熱乎乎的過了。
雖說李大寶應了爹娘,可到底怎麽接回媳婦兒自己心裏也沒譜兒。只因着前幾次的經驗,想着卻是自己原忽略了胖丫兒的心思了,只想着往日她脾氣好,對自己又是千依百順,卻沒想着她也是有脾氣的,由是這回是受了委屈,總歸還是先得與她說好了,娘家人那邊自然無旁話了。如此想着,便打定主意先要背了胖丫兒家人,單獨見了胖丫兒,與她說好了再正式登丈人家門才是,只大過年的,誰家也不總往外跑,是以整個正月也沒尋着機會,自己也有些着急了。
另一邊,王家人自不知李大寶的這番心思,只看李大寶不吭聲地走了,自此就再不見人影,連大年初二都未登門拜年,便想李大寶看來真不把自己當王家女婿了。
為此胖丫兒爹少不得埋怨就丫兒娘,只道:“折騰啊,讓你折騰啊,成天跟閨女說那些有的沒的,瞎教她,眼瞅着真讓你給折騰散了,可看你怎麽辦。”
胖丫兒娘雖也憂愁,聽胖丫兒爹的埋怨也不由得回嗆道:“這倒全是我的不是了,我是後娘怎得?閨女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不心疼?我就是因為心疼她才不忍她在婆家委屈受苦。”
胖丫兒爹道:“是了,這回用不得委屈了,婆家都沒了!”
胖丫兒娘氣不過,道:“沒就沒!我看那也不是什麽好婆家!老的小的都不懂事,李大寶犯渾,他爹娘也不知事嗎,這麽大的事,也不露個臉,可見他們家壓根兒就不把我閨女當回事兒!”
胖丫兒爹深嘆了一口氣,道:“你現在數落這個,數落那個都沒用,到了兒還不是咱丫頭吃虧!唉……十裏八村的你見哪家媳婦兒被休的?你讓丫兒往後怎麽着!”
胖丫兒娘道:“怎麽着?!我就不信,我閨女這樣兒的,離了他李家還過不好下輩子了?誰說她是被休了的?真要說起來,他認錯來接,我們是自己不願意回去,是我們看不上他!大不了我們改嫁!必找個比他家更好的!”
胖丫兒爹見胖丫兒娘說了這話,便知再跟她理論下去也是無用,只搖頭嘆氣,不搭話了。
出了正月,李大寶終于尋得了胖丫兒娘家沒人的機會,只說胖丫兒的一表弟娶媳婦兒,按規矩胖丫兒娘家人頭天晚上要去主家幫襯,胖丫兒因自己這事兒也不願見人,只怕人家多說多問什麽,是以一家子只剩了她一人守家。
李大寶得了消息,傍晚時分忙奔了胖丫兒娘家,他拍了拍院門,聽得胖丫兒一邊從屋裏出來,一邊問是哪個。李大寶沒應聲,只怕胖丫兒聽見是他反而不開門了。
胖丫兒趴在門縫裏往外望了一眼,見是李大寶,有些不知所措,躊躇了一下,還是拉了門闩,緩緩地開了一個門縫。
李大寶見胖丫兒看了他一眼便低了頭,院門不開也不關,不讓他進去,也不說讓他走的話。便明知故問地沒話找話:“爹和娘在嗎?”
胖丫兒搖了搖頭。
“哦。”李大寶應了一聲,上前推門要進。
胖丫兒下意識地把門關了關。
李大寶道:“你若不讓我進來,我今兒就在這兒坐着了。”說着便作勢要往臺階上坐。
胖丫兒怕他真這麽坐着不走,村裏人來人往的,看見讓人說閑話,便閃了身讓他進了院兒。
李大寶進了院,也不客氣地自己進了胖丫兒的屋子,胖丫兒則跟在他後面,主客倒像是掉了個個兒。
一進屋大寶便按着自己早就想好的說辭開口道:“這些日子我總想着跟你單獨說說話,只一直沒尋着機會……頭先是我喝多了……你別往心裏去……都怪小五子,明知道我那是酒後胡說的,還跟着瞎胡鬧,回頭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他……”
李大寶邊說邊打量胖丫兒的臉色,見她不言語,又道:“這些日子爹娘沒少罵我,還有咱姐,就連咱那傻姐夫也說了我了,也算是給你出了氣了,你就別氣,跟我回家吧?”
胖丫兒從李大寶的話音裏全聽不出一點兒在意自己的意思,便只道:“你走吧,要不等我娘他們回來撞見了,又要打你。”
李大寶道:“打就打吧,丈母娘打女婿也是應該的。”
胖丫兒低了頭不言語,李大寶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一陣沉默之後,李大寶開口道:“上回我來接你,趕巧碰見秀兒了……”
胖丫兒聞言心口一酸,但聞李大寶讷讷地道:“就說了兩句話,真的沒啥。”
只說李大寶這些日子在家也不是幹待着,也是用心琢磨了一下胖丫兒的心思,思前想後,琢磨着或是上回胖丫兒見了自己和秀兒說話吃心了,才有後來拒絕跟他回家的話。他原想着這種事兒能不提就不提,能糊弄過去就糊弄過去,現見自己才這些話胖丫兒全不理,方才不得以提了此事。
上回撞見李大寶和張秀兒一事,确實是胖丫兒心裏的一個疙瘩,這些日子時不時就要想起,想着他倆當日到底說了什麽,想着李大寶注視着張秀兒離開時心裏是怎沒想的,想着李大寶現在心裏到底還多喜歡張秀兒。這會兒李大寶自己提了起來,卻又三言兩語的帶過,反讓她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愈發覺得傷心難受了。
李大寶自不知胖丫兒心裏這些念頭,只想自己能說的全說了,她臉上卻一點兒不見緩色,一時也是不知如何才好,不覺地便想起自己那些兄弟這些日子與他說的話,只說女人家的心思千百個彎彎繞,你說是說不通的,只不管她樂意不樂意,推到了狠幹她一回,任憑什麽都解開了。李大寶原不當回事兒,只覺是人家拿他這事兒逗悶子,這會兒自己什麽話都說盡了,也不見有用,少不得念起這話來。
李大寶心下些蠢蠢欲動,湊到胖丫兒旁邊坐了下來。胖丫兒往旁邊挪了挪,他便又跟着湊過去,直到胖丫兒挪到牆根,躲無可躲。
☆、第 13 章
李大寶試探着抓了胖丫兒的手,湊上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胖丫兒心裏一顫,還未待多想,便忽地被李大寶壓倒在炕上。
胖丫兒沒防備被他這麽一撲,大驚道:“你幹啥?!”
李大寶未答,又在胖丫兒嘴上胡亂親了幾口,便去扯她的衣裳。
胖丫兒這會兒才反應過來李大寶要幹什麽,慌忙蹬腿掙紮。
李大寶已是打定了主意,哪容她掙脫,一邊把她強壓下來,一邊道:“丫兒……其實我這些日子也挺想你的……你就不想我啊……”
胖丫兒聞言一愣,已冷了的心,因李大寶句話又徐徐燃了一絲熱度,想,怎能不想呢。只這話胖丫兒說不出口,覺得自己對他的心再明白不過了,還要說什麽呢。這麽久的癡心付出都換不來他的一點兒回應,若這會兒再說什麽想他念他的話,當真是半點兒尊嚴都沒了。
李大寶卻也不在意她答不答、怎麽答,只趁她這瞬間的猶豫,壓了上去。
胖丫兒吃痛地掙紮,卻被李大寶死死地壓着動彈不得,狠命捶他踢他也是不管用,最後便也放棄了掙紮,把頭歪向一邊,咬着嘴唇閉了眼。
完事之後,李大寶一邊穿衣裳,一邊打量胖丫兒的反應。時天色已晚,屋裏沒有點燈,暗暗的也看不清胖丫兒的神色,只見她平靜地穿着衣裳,未多言語,便想她并未生氣,心想或許真如金祿他們幾個說的,兩口子的事兒就得床上才得解決,便沖着胖丫兒讨好地笑了笑道:“丫兒,我往後再不喝大酒了,你就別氣了吧?”
只這當口,忽聽院門有想動,卻是胖丫兒的家人回來了。李大寶登時吓了一跳,只跟被抓包的小賊一般,慌忙得不知如何是好,擡眼看見了屋後的窗戶,想也沒想地就推了窗戶跳了出去,及又不放心地探回頭小聲叮囑胖丫兒道:“我過兩日就來接你回去,你想着跟爹娘說啊,想着說啊!”說完地從小後門兒一溜煙兒地跑了。
胖丫兒從始至終沒應一句,仍只蜷坐在炕上,臉上無甚表情,心中卻已是至寒而無淚了:原來說想她,卻是這個意思。
從前和李大寶行夫妻房事,她雖然被他弄得生疼,但因能和心愛之人如此親密,心中也是歡喜的。她有這個想法,便覺對方多少也會如此,總歸會有些許喜歡她。但現下他才把她休了,如今找上門來,沒說兩句話就行此事,可見真似村裏三姑六婆說的那樣,這事兒于男人當真算不得什麽,與喜歡不喜歡全沒什麽關系。
更何況,即便在行此最是親密的事時,他都不屑親親她,只一味的脫褲子,如若換做張秀兒……
胖丫兒腦中又魔障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