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無臉鬼(上)

趙員外親自出來接待兩人,還主動說起和四周建築格格不入的奢華假山閣樓。

“偶遇了一位高人,高人那時候讓我造一個假山可以擋住災禍,我本為俗人,也想破財免災,結果還是不能免于橫禍。”趙員外搖頭,嘆道。

江樓道:“因果循環,若是善事做夠,自然能夠化險為夷,否極泰來。”

趙員外聽完後很高興,對兩人更是親熱起來,進入正廳還将江樓迎到上位,吩咐奴婢端來美酒以及新鮮的水果。

“身為鹽商,江家大名如雷貫耳,此事是我做得不好,還煩禦史擔憂,不過幸好鹽價已經逐漸恢複,以後定當是太平盛世。”

九嬰對這些談話沒有興趣,她覺得奇怪的是,現在已經開春了,但是趙員外還是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哪怕此事在暖房裏熱乎乎的,他額頭都是汗,也不肯去脫掉外衣。

她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連趙員外都發現了,一直陪着笑。

江樓輕咳,夾了一筷子蝦仁遞過去,不動聲色的擋住兩人的視線。

就在這時,九嬰發現那個無臉男又出現了,那個無臉男上次出現卻無意的指引她救出屠夫的兒子,九嬰看到他已經不會驚訝,只是奇怪原來無臉鬼不是在陰氣重的地方才會出現,像是普通人家也會看見。

無臉男就站在趙員外的身後,而門口忽然竄進來一只黑貓,黑貓竄上桌子,打翻了桌上菜肴不說,趙員外杯裏的酒都撒得身上到處都是。

趙員外一揮手,黑貓被重重打在地上,尖叫着又竄出門,而那無臉男也不見了。

盡管已經把貓打跑,但是趙員外的臉色是不好看,起身說了句失陪,然後就讓奴婢攙扶着到後院換衣服。

等換好衣服再回來,九嬰發現雖然衣服款式換了,但還是厚厚一條,從脖子到腳遮得嚴嚴實實的。

從趙員外家裏出來後,趙家管家随後追了出來,給旁邊兩個奴仆使了眼色,其中一個奴仆掀開托盤一角,裏面露出半邊金元寶,看托盤的大笑,估計得有十幾個金元寶。

管家語氣懇切,只說是家中主人一點小小的心意,希望他們收下。

江樓不悅,那管家也是個會看人眼色的,當下不敢再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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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往江家的方向行駛而去,剛行駛了兩條街,馬車忽然劇烈晃動,江樓護好九嬰,沉聲道:“怎麽回事?”

青竹在門簾外回答,“一些小孩子在大街上打鬧,馬受到了驚擾。”

既然是孩童,那就沒有追究的必要,不過九嬰聽到孩子們嬉鬧的聲音,有幾句還蠻熟悉,掀開門簾一看,又是屠夫的兒子,不少孩子在追着屠夫的兒子打,而周圍的大人就這麽看着,沒有人出手就算了,還有的在旁邊嬉笑。

九嬰大怒,妖看到這種情形尚且憤怒,而有些凡人卻可以視而不見,實在是可惡!

她想下車,卻被江樓攔住,他喚來青竹,不一會孩子就被帶上車來。

百姓看着這輛裝飾奢華的馬車,都不敢再說什麽,那群孩子也都散了。

九嬰發現孩子身上又帶了一些傷,身上髒兮兮的,腳上的鞋子也都掉了一只,覺得十分可憐。把車上小茶幾的點心都往他的方向推,好聲好氣的讓孩子吃。

孩子也認出了她,卻有些怕江樓,怯生生的不敢動。

“你別看他冷冰冰的,其實人特別純樸善良!”九嬰動手去扯江樓的面頰,本來是如玉的面頰,愣是給她拉得有些變形。

江樓真是無奈,再怎麽哄小孩也不能用這種例子吧。

孩子噗呲一聲笑出來,又扯動臉上的傷口,龇牙咧嘴了一番。

看孩子開始吃東西,九嬰才覺得安心,問“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孩子立刻不吃了,大眼睛轉了兩圈,“不回去?”

“為什麽?還是因為那些欺負你的孩子?”九嬰也覺得很憤怒,“我帶你找他們父母去。”

“他們沒錯,因為我爹是殺人犯,還欺負了趙大善人,我恨他!”

孩子的話讓兩人都有些沉默,等九嬰再想說話的時候,男孩已經快速的塞了一個東西到她懷裏,然後掀開馬車的簾子跳車跑了。

九嬰一看,懷裏是塊金子,一個小孩哪裏來的金子,別是偷的吧,她心心不寧,讓馬車趕緊追着孩子。

追到巷口處就已經看不見孩子的蹤影了,她指着左邊的巷口,走這邊。

青竹好奇,“少夫人,你又不知道那孩子住在哪裏,怎麽知道往這邊走?”

“直覺吧。”

妖怪嗅覺當然會比凡人敏感很多,但是這話不能說。

青竹道:“少夫人,這也能靠直覺啊。”

一旁的江樓開口,“去吧。”

“二少,怎麽連您也這樣。”青竹嘆氣,揮起馬鞭。

剛拐個個彎就聽見婦人打罵的聲音,青竹在簾子外詫異道:“少夫人,你這直覺神了。”

九嬰趕緊下車朝着正在打孩子的屠夫老婆跑去,那屠夫老婆一見到她便不再下手,扯着兒子的耳朵還是怒氣沖沖的樣子。

她把金子拿出來的時候,婦人臉色突變,把金子撺掇過後直接塞進懷裏,末了還左右看看。

“這是我家的金子。”

“我也沒說是你家的,我在路上看到小孩拿着玩,掉在地上了。”

小孩一直沉默,聽到這話時才擡頭看着九嬰。

女人忙點頭稱是,揪着孩子的耳朵就往裏走。

九嬰擔心孩子再被打,追了好幾步,直到大門關了才停下。

“奇怪了,這屠夫出奇的窮啊,哪裏來的金子?”青竹道。

晚上,江樓在書房作畫,九嬰就在旁邊吃腌制好的梅子,雖然所做的事兩不相幹,但倒也和諧。

青竹跑進來,“不好了,屠夫的兒子跳井了!”

衙門外,屠夫的妻子抱着兒子已經涼透的屍體放聲大哭,衙役哪裏管他,讓她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這屠夫的妻子被趕得狠了,放下兒子的屍體就去撓說話的衙役,撓出了幾個血條子。

一輛馬車停下,衆人避讓,九嬰跑到那孩子屍體面前,一摸,屍體冰涼徹骨,确實已經死去多時了。

那女人撓完了衙役,看到九嬰後忽然沖過來要撓她,恨恨道:“你們對我兒做了什麽,不然他一個小孩子怎麽想着要去死的。”

九嬰可不怕凡人,沖過來的女人在她看來也就是螞蟻的力度而已,所以站着沒動,面前白色袍子一晃,江樓擒住了女人,擋在她面前。

“冷靜。”他喝道,看到地上已經死去的孩子,他也不忍心多加苛責。

女人怕他,又坐到地上去哭,幹嚎着不肯離開。

衙役堵着門口勸說:“你家孩子是自己跳井的,來衙門有什麽用,還是趕緊回家準備後事去吧。”

女人不管,只是抱着孩子坐着,不離開也不說話。

衆人繞做一團,說什麽的都有,在一旁的江樓忽然像婦人走去,然後在地上放了一錠金子。

衆人都已經他要把金子給那女人,都在說他心善,而女人卻慌了神,眼神虛晃着不敢看他。

“走吧。”

看到前面還鬧騰騰的女人拖着兒子真的聽話起身,連金子都沒拿,衆人驚訝。

江樓可憐女人嬌小還得托着兒子,便把那錠金子給青竹讓他帶過去,順便用馬車把那對母子駝回去。

馬車既然已經借出,他和九嬰便徒步回去,索性所住的宅院也不遠就是了。

“為什麽你亮出金子,那女人就乖乖走了?”九嬰不解。

江樓道:“今早她見到金子的時候兩眼發虛,動作僵硬,必然在怕什麽,我只是将她所怕之物拿出來,果然震懾。”

“金子有什麽好怕的,除非不是自家的。”

九嬰說完仿佛意識到什麽,扭頭去看帶着笑意的夫君,“難不成這金子其實是張家的?”

江樓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笑笑。

今夜夜色朦胧,要到宅院又得繞過集市,集市人聲鼎沸,兩人手指偶爾碰到一起,一個冰涼,一個暖和。

九嬰悄悄側頭去看,越看覺得夫君越是俊朗,尾指偶爾因為走路而觸碰的時候,心就像貓抓似得癢癢。

她扭回頭看地上,心裏嘆氣,雖然還想更親近一點,但是在大路上做出格的事,他應該是不肯的,凡人發乎情止乎禮這點最是麻煩。

心裏覺得惋惜,卻錯過了旁邊人眼角帶着笑意的目光,這時,一輛馬車踏着塵土從他們身邊經過,人紛紛往兩邊讓去,兩人自然貼近了些。

垂在身體旁的尾指被勾着,她詫異扭頭,那人神色淡然,嘴角卻是往上勾着,擡腳往前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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