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馬匪

王求全有什麽本事,能令殘兵的頭領也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

趙客重新觀察起這甚至開始扯起呼嚕的男人,王求全樸實無華的外表之下,到底隐藏着什麽樣的秘密。

良久,他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趙客問道:“他怎麽做到的?”

周伯符道:“我以為你明白的。”

趙客道:“你似乎高估我了。”

周伯符搖了搖頭,肅然道:“從你在馬車上和我說了那些話開始,我就永遠高估不了你。”

趙客笑了笑,道:“我只懂女人。”

周伯符道:“女人心比海深,能懂女人的人,自然也能懂男人。”

趙客道:“懂男人并不是一件值得稱道的事。”

周伯符想了想,也點頭道:“确實,如果我懂男人,我也不會整日挂在嘴邊,畢竟這說出來有點……怪。”

這種話當然有點怪。

所以周伯符很明智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趙客道:“你可以說一說王求全做了些什麽。”

周伯符道:“這你得問,女人和男人有什麽區別。”

趙客道:“有什麽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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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符道:“女人話多,多到令男人煩躁。男人話少,少到讓女人覺得是根木頭”

趙客道:“我相信總有例外,不是嗎?”

周伯符深以為然地點頭。

“比如閣主……她就不是那種多話的女人,至于你,話雖然也少,但也不讓人覺得你是根木頭。”

趙客笑了笑,繼續道:“那王求全呢,也是另外一種例外?”

周伯符深吸了口氣。

“我比你們來早了半日,也被多折磨了半日,你可能覺得我言過其實,但很快你就能感受到。”

迷藥的時效不會太長,王求全很快就會醒來

“永遠不知疲憊的聲音在身邊環繞的感覺,總是會令人不好受,尤其對于老夫和周頭領這種孤僻之人,簡直就是貫耳魔音。”

銀發老人面帶笑意,走了過來,他之前走到櫃臺後面搬了一壇酒,酒還未開封,上面仍裹着封泥。

周伯符笑道:“舵主,這壇美酒我們受不起。”

銀發老人也笑了。

“酒本來就是給人喝的,給懂酒的人喝,也不算糟蹋。”

說罷,銀發老人看向睡得死死的王求全,非常慶幸。

對這種坐下就用手抓羊肉吃的糙漢來說,讓他懂酒屬于天方夜譚。

“求全這孩子睡着了,對于我們和這壇接風酒而言,都是莫大的福分,各位就別客氣了。”

“馬老說的有理!”周伯符撫掌大笑。

“對了,還未請教。”趙客道。

“老朽馬如龍,太吾閣西北分舵的舵主,閣下我有所耳聞,周頭領說你是一笑的救命恩人。”

銀發老人挺起了腰板,眼裏閃過一絲精光。

“如果我不救,一笑也會活下來。”

馮一笑自然會活下來,有周伯符這種人的暗地保護,沒有誰能動他的一根毫毛。

雖然周伯符還未出過手,但趙客深信這一點。

就如同周伯符相信趙客的刀一樣。

馬如龍道:“聽說你還殺了千面鬼?”

趙客道:“是。”

馬如龍嘆了口氣,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武功勝過千面鬼不難,但要真正殺掉他,可以說千難萬難。”

趙客道:“只是僥幸,他如果不自曝其短,我也沒有方法。”

千面鬼不僅擅喬裝打扮,對于江湖勾當也是樣樣精通,想要脫身,方法可以層出不窮。

但這些方法都被他放棄了,他選了一種最笨的法子——繼續裝下去。

可就是這樣,葬送了他的性命。

馬如龍一掌拍碎封泥,為所有人都倒上了酒。

這是一壇好酒。

只是一聞,趙客就察覺出來了。

這酒比之萬馬堂外院的那一桌酒,更加沁人心脾,酒量不好的人,聞上一口就會感覺到醉意。

這既是好酒,也是烈酒。

趙客嘆道:“幾日前,我才剛剛說過喝到了邊漠一等一的好酒,如今看來,只是井中之蛙了。”

酒入口很清,但進肚之後,卻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覺。

燒得肚子如同着火了一樣。

很快,包括馬如龍在內的四人,全部喝的酩酊大醉,紛紛趴在了桌上。

這一喝,竟喝到了正午。

聽着腳步聲響起,趙客睜開了眼,跟着走了出去。

他沒有蹑手蹑腳,而是大大方方地跟了出去,因為他知道對方的輕功很高。

輕功高的人,對于有沒有人跟蹤一清二楚。

走了幾步,前面的人停了下來。

藥鋪後門,周伯符無奈地轉過身。

“你是怎麽發現的?”

“路上千面鬼的伏殺,教會了我一課。”

趙客握着刀,繼續道:“吃喝前一定要确定食物裏面沒有問題。”

酒裏有迷藥,和迷倒王求全的羊肉裏下的一模一樣。

“你只要犯過一次錯,就不會再犯?”

“是。”

趙客斬釘截鐵的回答令周伯符愣了愣,但随即他又笑了。

“很多江湖新人,最初也和你一樣,也是這樣小心翼翼。”

“後來呢?”

“他們都忘了,忘得幹幹淨淨,畢竟誰也無法保持每天每刻都這麽小心,人的精力和注意力向來是有限的。”

趙客無法反駁,因為教會他這一課的馮一笑也中了招。

趙客道:“所以高手從來都很少。”

周伯符道:“的确。”

趙客道:“我不明白,為什麽酒壇的封泥沒有拍碎,裏面卻已經有了迷藥。”

周伯符冷冷道:“你們都只注意到了封泥,卻都沒注意到壇底。”

壇底?

趙客默然。

他不是萬能的,他也會有疏漏,他也确實沒有注意過壇底。

“壇底有什麽?”

“一根七寸長的鐵釘,上面沾有我的迷藥。”

一根鐵釘?

打入壇底?

這樣的力道把握,很難,非常難。

許多江湖人士都有力量能打入,但這種過程都不免會對酒壇造成破壞。

運力太過,會崩碎了壇身。

運力太慢,酒水就會從洞口流出。

趙客道:“你迷暈我們,想要去做什麽?”

周伯符道:“去殺人。”

趙客垂頭,看着紗布裹着的刀。

他緩緩道:“我們都殺過人。”

周伯符道:“這一次不一樣,我要去殺很多很多人。”

趙客擡起頭,看着周伯符的雙眼。

“這不是理由。”

周伯符道:“一笑沒有腿,幫不上忙,馬老太老了,年老體衰不中用,至于求全,我巴不成他離我越遠越好。”

趙客道:“你的意思是,我們都是累贅?”

周伯符望向遠方,背過趙客。

“是。”

“那我呢?”

“你不是閣內的人,不需要你摻和。”

“原來你知道。”

“閣主同我說過,她不想打擾你。”

握着刀的手越來越緊,趙客抿住嘴,眼裏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她真的這麽說了?”

“雖然你我是情敵,但我也不會這麽下作,是什麽就是什麽。”

“你要去殺誰?”

猶豫了幾息,周伯符沉聲道:“馬匪。”

趙客的瞳孔一縮。

竟然是馬匪!

如果說萬馬堂是老鼠窩,那麽馬匪就是造成大漠千瘡百孔的蛀蟲。

殺之不盡,滅之不完。

邊城的李員外一家滅門一案,被萬馬堂誣陷到馬匪身上。

這是一盆髒水,潑到誰身上都會跳起來,但馬匪不會。

甚至可以說,對于他們,這種事只不過是家常便飯。

進了邊城之後,只洗劫了一戶人家?

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他們會屠盡村鎮裏所有的男人,擄走所有女人,放一把火,把所有的罪惡全部變成焦黑的廢墟。

趙客沉默。

半晌,他擡起頭看向周伯符的雙眼。

“有多少人?”

“怎麽,你也想參與?”

“是。”

“我不同意。”

“為何?”

“我殺人從來不帶別人,這是我的信條。”

“我只是跟在你後面,不是與你一夥的。”

周伯符笑了笑。

“你跟不上我的,沒有人能跟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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