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聽不到的告白(3)
後來原來樂隊的哥們兒劉岩真的叫她去看他在酒吧的演出,還說有事要同她說。
劉岩家住郊區,家裏算不得富豪,也經營着幾片魚塘。他比姜芷芃早兩年畢業,樂隊也在他畢業的時候解散了。畢了業,他是萬萬不肯回去繼承家裏的魚塘,幹那些髒活累活,就在附近一家公司找了一個入門程序員的職位,這幾年輾轉征戰IT屆,現在一家民企上班,正好和A公司所處同一個商區。
他沒什麽別的愛好,唯獨剩了一點未死的搖滾夢,在朋友的酒吧裏入了一股,有空的時候去臺上過一把幹瘾。
那家酒吧叫“K星人”,坐落在地段不大好的小巷裏。姜芷芃到的時候天色還早,裏面還沒什麽客人,她進門,一眼就看見劉岩坐在正中間的桌邊,努力朝她招手。
她剛剛坐定,劉岩開門見山地說:“我們公司在招人,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跳槽?”
劉岩工作的公司是名聲不錯的民企,盛傳就要上市,他在那裏做一個小主管,手下也有個七八個人的團隊。她以為是他的團隊在招人,不大肯定,回答說:“你做的那攤子數據庫的東西我不懂,我做了這麽多年的UI(用戶界面),突然叫我改行,會吃力吧?”
劉岩說:“我說的職位就是做UI的啊,我覺得你挺合适。”
她這才知道,原來不是劉岩自己手下的職位。和外企相比,IT民企的文化是很不同的,工作量大,996是常事,很多員工象打了雞血一樣拼命。雖然劉岩所在的那間公司就要上市,現在加入,回報率肯定是高的,只是她着實沒想過要跳槽,也不知道劉岩怎麽會突然想到她。不過朋友介紹工作,一口斷然拒絕總是不大好,她就多問了幾句:“哪個部門?什麽級別?待遇可好?”
劉岩一一回答,到最後她又問:“團隊主管人怎麽樣?好相處嗎?同事間人事複雜不?”
劉岩終于被問住,想了想說:“這我不知道。那個部門的大頭兒是賀宇川的朋友,連有這麽個空缺的職位也是他告訴我的,讓我來告訴你。要不你自己去問問他。”
她心裏莫名又咯噔了一下,随口敷衍着:“那行,我去問他。”雖然她斷然不會去問他。
說到賀宇川,她又忽然想到李安然的問題。那時候還是劉岩告訴他有個姑娘叫殷玥海,不知怎麽她就忽然問:“你們X中學那個校花殷玥海,怎麽就跟賀宇川分了手?現在在哪裏?結婚了嗎?”
劉岩被問得一愣,擡頭想了一想才想起來,說:“哦,殷玥海,賀宇川的前女友。這多少年前的事兒了吧,我怎麽會知道他們怎麽分的手?賀宇川這個鋸了嘴的葫蘆,從來不說自己的私事。你想打聽殷玥海的近況,應該去問他自己啊。”
說曹操曹操就到。劉岩忽然又朝門口熱情地招手,說:“這不,他來了。”
酒吧裏這時候已經熱鬧起來,身旁的桌子陸陸續續坐滿了人,臺上的燈光也打開了,亮如白晝。賀宇川從門口走進來,高高的個子,亂糟糟的頭發,繞過人群,走到他們面前。劉岩站起來寒暄,指着他們兩個,一下子呵呵就笑了:“你們兩個也是夠奇怪的,一個跟我打聽殷玥海的事,一個讓我來牽線搭橋介紹工作。你們又不是互相不認識,為啥拐彎抹角地都要來找我?”
她沒料到劉岩還叫了賀宇川,有幾分窘迫,後悔不該瞎打聽,好在賀宇川也沒注意。他在對面坐下來,掃了劉岩一眼,淡定地說:“你們公司職員介紹人進公司,不是可以拿獎金?我又不是公司職員,介紹也拿不到錢,所以想着不如把好處留給你。”回頭又看她:“我記得上次你同我說,想換個工作,最好能早點退休,我聽說他們公司有個這樣的一個缺,正好也做UI,才想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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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忘了說過這樣的玩笑話,只當他也沒在意,不知怎麽他又忽然想起來。
酒吧裏漸漸人聲喧嘩。後來劉岩站起來,說輪到他去臺上唱歌,把他們兩個人甩在身後。站在臺上的聚光燈下,他調好了吉他,對着話筒清咳一聲,還很明星範地指着他們的桌子說:“下面那個美女,是我大學樂隊的鼓手姜芷芃,旁邊那個帥哥是我的好朋友賀宇川。這首Edge of Desire,送給他們兩個。”
後來她付了兩個人的酒錢。侍應生把賬單遞過來,她搶先奪過來攥在手裏,說:“今天算我請客。”那次On Call之後,她說過要請賀宇川吃飯,她一直記着,這天正好趁機把債還掉,好和他兩不相欠。他也沒有反對,沒什麽表情地說:“随你便。”
陰暗潮濕的冬夜,賀宇川送她回家。一路無話,車一直開到她小區樓下,他又停下車,把她送到樓道門口。
時近年末,空氣濕冷入骨。她在門口停了一秒鐘就受不了,匆匆回頭說再見,立刻要跑回樓裏去。他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把她拉回到面前。她不解地問:“什麽事?”他在黑暗裏頓了頓,對她說:“工作的事,你考慮一下。”
他難得神色肅穆,目光沉靜,語調也是十足嚴肅的,沒想到他是認真在推薦一份新工作給她。她愣了愣,回答:“那份工作只怕太辛苦了,你知道我這個人得過且過,不想把所有時間都花在加班上,我看還是算了吧。”
他馬上接話:“如果你不喜歡這家,我幫你留意一下外企。”
她不知道他為何忽然慫恿她跳槽,想了想只說:“我暫時沒有要跳槽的打算。”
“怎麽,公司有什麽寶貝,受了委屈還舍不得走?”他語調揶揄地接話,微微揚起眉,目光裏帶點冷冷的鋒芒。
她實事求是地回答,說得很坦然:“真沒受什麽委屈,而且我在A公司做了那麽長時間,上上下下都比較熟悉,去別家總要從頭來過。”
他停下來,低頭,似乎沉吟一刻,複又擡眼,說:“你那天說年中評估沒得到好成績,想跳槽,我回去也替你想了想,覺得換換環境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你也知道,A公司的頂層換血,以前上層那幾個華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如今是印度CEO的天下,以後恐怕海外的開發業務都會轉去印度班加羅爾那邊的研發中心,只怕這裏的Office不關門也會縮減,總之你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她很少見到他如此一臉鄭重的樣子,想他肯定也是真的全心全意在為她考慮,點頭答應:“那我想一想。”
他點點頭,她正要轉身再次告別,他眼神一閃忽然問:“想知道殷玥海的事?”
她還以為他早忘了這事,劉岩不過随口提了一句,當時也沒見他在意,沒想到這時候他又想起來。她的臉上未免有點尴尬,忙說:“呃,那個……我也不過就是随便問了一句而已。今天正好有個同事問起……她一向很愛打聽你的事,也許你還記得她,就是和我同一組的同事……”
她絮絮叨叨地解釋着,自己語調裏帶的那幾分混亂,她是聽得出來,但願他注意不到。
“殷玥海就在H城,”他打斷她,好象也并不關心她解釋了那麽多的理由,徑直自顧自說下去:“去年見過她一面,在同學聚會上。似乎她家裏給她開了一間室內裝潢設計的工作室,她應該還沒結婚,不知道有沒有男朋友,我沒問過,也不關心。平時在同一個同學群裏,有時候能看見她發言。其他沒什麽聯系,微信沒加過她,從來不私聊。”
四目相對,他的目光靜靜落在她臉上,問:“還有什麽想問的?”
四周黑漆漆一片,冰冷的雨絲開始掉落到臉上。她有點冷,抱着雙臂說不出什麽話來,讷讷說:“沒有了。”
她不過是随便問了一句殷玥海的下落,也沒問他們有沒有聯系,何至于要他交代那麽多。
“芃芃?”他在對面嘆了口氣,叫了她一聲,目光沉郁,聲音都仿佛冷得發顫,語調懸而未決,似乎是凝固在冷空氣裏,又好象是在等她的回答。
有一刻他們之間突然安靜下來,誰也沒說話,只有冷雨悉悉索索地在他們中間落下。他的神情閃爍不定,似乎在斟酌着怎麽開口,她回過神來,連忙縮着脖子說:“好冷啊,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去了。”說罷轉身匆匆進了樓道。
她住在三樓,樓房的歷史年深日久,樓道逼仄黑暗,路燈也三盞裏壞了兩盞。她在黑暗裏一口氣跑上樓,打開房門,把手上的東西“嘩啦”一聲扔在門邊的沙發上。
本來她要開燈的,想了想又沒開,摸着黑走去了窗邊,掀起窗簾的一角往外看。一路上樓梯跑得她氣喘籲籲,此刻心還在撲通撲通地亂跳。一片漆黑裏,她辨別出他的背影,豎着衣領,正緩步走回車裏。
他的車就在停在路邊上,可許久也沒見他發動引擎。車窗開着,他的一條手臂架在車窗外,一動不動,大概是在抽一根煙。時間靜悄悄地流走,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見他打着了火,關上車窗。汽車順着樓前的道路離開,尾燈颠簸了一陣,消失在墨黑的夜色裏。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入V了哦。V榜期間按慣例更新時間調整如下:
1. 周六 19點30分 更大概9000字
2. 周日 19點30分 更3000
3. 周一 早7點 更3000
4. 周二 晚12點左右,更3000
周六到周二發紅包哦,請踴躍發言
另外預告一下,大家關心的大事件應該是在下周內發生,之前該做的鋪墊還是要做滴。鞠躬,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