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揚州城內一家飯館裏,一位白衣秀氣的公子将馬栓在外面,風塵仆仆地走進來,大刀闊斧地挑了張正對門口、采光極好的桌子坐下,大刀闊斧地一拍桌子,中氣十足地喊道:“小二!”

店小二屁颠屁颠地跑過來,臉上帶笑道:“客官想吃些什麽?”

雲卿一只腳踩在凳子上,一只腳放在桌子上,那個二五八萬的樣子,拽得讓人直想抽她幾鞭子,她粗聲粗氣道:“切好兩斤熟牛肉,來一盤花生米、一盤拍黃瓜,再來一壇五十年的女兒紅。”

這是那些五大三粗的江湖豪客的标配。

店小二看着她清秀的模樣,又看了看她那兩只不倫不類的腳,心裏雖極想從廚房裏提出菜刀剁下來做兩盤紅油豬腳,卻也只能笑道:“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

小二正要往廚房走,雲卿又猛地一拍桌子将他叫回來。

“那啥,”雲卿将腳放下來,坐正了身子,有些猶豫道,“那些我都不要了,你這兒有馄饨嗎?”

店小二現下不止想剁她兩只腳了,笑容有些艱難,“有的,客官想吃什麽樣的馄饨?”

雲卿一聽便來了勁,“你這兒有什麽樣的馄饨?”

店小二道:“我們這兒有素餡馄饨、元寶馄饨、蝦肉馄饨、三鮮馄饨、千裏香馄饨、酥炸馄饨。”

雲卿有些懵,想了一下,道:“那就一樣給我來一碗。”

店小二掏了掏耳朵,“啥?”

雲卿一見他這副婆婆媽媽的樣子就不樂意了,道:“爺說一樣給爺來一碗,你擔心爺不給錢咋地?”

小二一面往廚房走,一面想,這人莫不是行業競争對手,上這兒來踢館了吧?

等了片刻,六碗熱氣騰騰的馄饨整齊地擺在桌上。

雲卿拿起勺子時興致勃勃,一碗吃了一個後便放下勺,興致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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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額角流下一滴冷汗,賠着小心問道:“客官可是覺着味道不夠好?”

雲卿擡起眼皮子瞧他一眼,随後又耷拉下去,道:“不是味道不夠好,是味道太好了,好到不好了。”

店小二“呵呵”地笑,手癢得想抽她。

雲卿也不想過于為難他,畢竟那樣難吃的馄饨不是誰都能做得出來。

她付了賬站起身,卻見一個窈窕身影從門口閃過。

那道身影動作不徐不疾,衣裙都不見擺動,卻很快閃過,眨眼不見,分明是輕功極佳的人才能做到。

雖只有一瞬,也足夠讓雲卿辨認出那人的身姿容貌。

她有些疑惑,顏如玉既有如此本事,為何還要委身于青樓之中呢?

她想也不想,跟了上去。

顏如玉去見了一個人,那人相貌普通,卻一身的煞氣,眼神冷漠銳利得不像話。

那人口口聲聲喚她:“右使。”

顏如玉微微颔首,溫柔婉約的氣質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冷靜淡漠。她眼角微微上挑,頗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詢問道:“青龍護法,人抓到了嗎?”

青龍道:“江大小姐抓到了,還抓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

“來歷不明的小子?”顏如玉疑惑道,“是何形容?有何特征?”

青龍回想了一番,答:“一襲白衣,樣貌俊秀,使劍,武功不錯,輕功上佳,吊兒郎當的樣子。”

“白衣......俊秀......使劍......”顏如玉口中念念有詞,她似乎想到了什麽,神色有些複雜,問道,“你把他們關在哪裏?”

“地牢。”

江挽月看着大半天一動不動的雲決,猶豫着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臉上戳了戳。

雲決沒反應,她又戳了戳。

這下雲決有反應了,他順着江挽月戳的方向倒下去了。

江挽月吓得魂飛魄散,驚叫着去推他:“你沒事吧?你不會就這樣死了吧?喂你醒醒啊!”

雲決絕望地睜開眼,看着江挽月,奄奄一息道:“真是多虧你了,我恢複了兩成的功力。”

江挽月安下心來,豪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拍得又是一陣猛烈咳嗽,她讪讪收回手,謙虛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應該做的。”

雲決雙眼一閉,恨不得就此死過去。他道:“你先前若是不碰我,我已經恢複了五成的功力了。”

江挽月:“......”

江挽月只愧疚了一瞬,便義正言辭道:“我那不是怕你悄無聲息地死過去嘛,你死了,我一個人和一具屍體待在這個陰暗寒冷的地牢裏,我得多害怕呀。”

雲決閉緊了嘴,不想再同她多說一個字。

江挽月卻喋喋不休地在旁念叨:“喂,你說他們會把我們怎麽樣啊?他們會不會殺了我啊?我跟你講我不是怕死啊,我就是覺得這樣死了挺不值的......”

雲決緩緩睜開眼睛,平靜道:“那你覺得如何死才算值呢?”

江挽月認真想了想這個問題,而後搖了搖頭,哭喪着臉,“我也不知道,我覺得我還不想死。”

“江大小姐莫怕,你不會死的。”

一個人影從黑暗的樓道裏緩緩走出來。

聽聲音來人是個女子,然而她一身夜行衣,臉也被黑巾所遮擋。

雲決十分有氣性地從地上強撐着站起來,擋在江挽月身前,直面黑衣人。江挽月也十分配合地瑟縮在雲決身後,攥緊他的衣角。

黑衣女子也是一雙冷漠非常的眼,毫無溫度地上下打量着雲決。

雲決死豬不怕開水燙,任她看。

黑衣女子忽地開了口,問道:“雲筝是你什麽人?”

這話倒是把雲決問得一愣,他想,偌大一個驚鴻山莊只有他們師父連淵是名動天下的武林泰鬥,他們兄妹幾個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二哥啥時候也出了名了?

雲決覺得這個問題十分難以回答,若是此人同二哥是故交那還好辦,興許她能看在二哥的份上把他給放了。但若此人與二哥有些龃龉,那他将立即死無葬身之地。

于是他想了好一會兒,謹慎地問道:“你同雲筝又是何關系?”

黑衣女子似是看穿他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心思,道:“萍水相逢,一面之緣。”

就是既無交情也無仇怨的意思了。

雲決覺得這個答案還算折中,便實話實說道:“他是我二哥。”

黑衣女子依舊那樣看着他,考量着什麽,眼神卻不再像先前那般冷漠。

她走之前扔了一瓶金瘡藥給雲決,淡淡道:“好好養着,別死了。”

黑衣人走了,白衣人很快又來了。

江挽月看着來人一身白,心想,莫不是黑白無常輪着來勾魂了?

雲決見了來人卻大驚失色,全然不複見黑衣人時的強硬,居然沒出息地往江挽月身後躲。江挽月心裏唾棄他,卻也硬着頭皮護他在身後。

哪知白衣人只冷笑一聲:“連雲決,你挺出息的啊。”

雲卿一劍砍斷牢門上的鐵鎖,踹門進來,威武霸氣。

她進來第一件事就是将雲決從江挽月身後拖出來,然後,一陣拳打腳踢。

這下可好,雲決恢複的那兩成功力也沒了。

江挽月大驚失色,慌忙去推雲卿,氣忿道:“他受了很重的傷,你想做什麽沖我來好了!”

雲卿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癱在地上并無甚生氣的雲決,上前一步。

江挽月以為她又要對雲決不利,急忙撲在雲決身上,頗有護犢護食的架勢,大義凜然道:“你別碰他!”

雲決卻顫巍巍地推了推她,嘴唇微動,道:“她是我妹妹......”

江挽月懵了,瞠目結舌地看着眼前這個英俊不亞于雲決的小公子,他是個女的?還是雲決妹妹?

雲卿繞過她,在雲決面前蹲下,一把扣住他的脈門,探了片刻,神情凝重道:“四哥,你怎麽會受如此重的內傷?”

雲決實在無力再開口,随時要昏過去的模樣。

雲卿将他扶起,渡了幾分真氣給他,雲決便慢慢地緩過來了。

雲決拿着先前黑衣女子給的藥,服下兩顆,閉目養神一會兒,問道:“你如何在此?”

雲卿道:“我出來找你,碰巧看見顏如玉行蹤詭異,一路跟随她至此。”

青龍形容那個“來歷不明的小子”,顏如玉縱是聽得雲裏霧裏,躲在暗處的雲卿卻聽得滿頭黑線。白衣俊秀、使劍、武功不錯輕功絕頂,又吊兒郎當的人,除了她家不靠譜不着調不争氣的四哥還能有誰?

雲決疑惑:“顏如玉?”

“我聽青龍叫她右使。”

雲決明白過來了,黑衣女子的身份以及為何會給他這瓶金瘡藥也明朗了。

雲卿大喇喇地在地上坐下,“來來來,現在我們說說你是怎麽弄成這副鬼樣子的。”

雲決縮了縮脖子,遞了個眼神給江挽月。江挽月立即挺身而出,道:“他是為了救我才被青龍打傷的。”

雲卿耐人尋味地“哦”了一聲,一巴掌拍上雲決的頭,咆哮道:“我還當真以為你孝心感天動地報血海深仇去了,你居然去英雄救美,還把自己給救進去了!”

雲決眼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只悻悻道:“青龍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我打不過他也在情理之中。”

“在個屁情理之中!我早就叫你好好練功好好練功,別去搞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旁門左道,關鍵時刻排不上一丁點兒用場!你偏不聽,這下好,吃虧了吧?”

他這個妹妹一激動起來就像在放連環炮,不把人轟炸得爹媽都認不出絕不罷休。雲決便低着頭虛心地聽她教誨,又忽然擡起頭來,正色道:“我們趕緊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雲卿一愣,随後賤兮兮地笑了笑,“放心,他們現在無暇來管我們。”

“為什麽?”

“因為我進來之前在相思門各處都放了一把火,現在燒得正旺呢。”

雲決含着欣慰的淚笑了,他就知道,他的妹妹是最棒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沒什麽靈感啊,寫不出梗,,幸好還有些存稿,要不然就得停更了,,希望在我把存稿發完之前能找到靈感,要不然這文就卡死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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