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對弈最終以雲卿率先連成五子獲勝而告終。

龍殊氣得雙手發顫,驀地将棋盤一掀,黑子白子灑落一地。

雲卿卻兀自坐得端正,不卑不亢道:“門主這是要賴賬嗎?”

龍殊蒼老渾濁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不悅在臉上寫得明明白白,“你應該清楚,究竟是誰在賴賬,竟敢如此戲耍于我,我有一萬種方法教你悔不當初。”

雲卿眉心跳了跳,他何止有一萬種方法教她悔不當初?她卻還是不肯服軟,道:“棋局開盤之前,門主也未說明究竟是下圍棋還是下五子棋,晚輩對圍棋一竅不通,自然按照晚輩的擅長喜好,否則不是自取其辱嗎?”

她沒說謊,雲亭教養她許多年,她能将詩書與武功扛下來已是勉強至極,她并不是多麽天資聰穎天賦異禀的姑娘,雲亭試過她的斤兩,雖大失所望,卻也未在棋藝、畫藝、琴藝上為難她。但是,論下五子棋,她早在十歲時便已難逢敵手,所以今日才有五子棋坑龍殊這一出。

龍殊聽了她的話,依舊是眯着眼睛打量她許久,那樣子,像是透過她在審視另一個人。反正雲卿死豬不怕滾水燙,兩眼一翻任他打量。

過了好一會兒,龍殊緩緩吐出一口氣,目光未移開,卻有些意味深長道:“挽月那小丫頭不像她娘,反而更像我的小女兒,刁蠻嬌俏。你卻有些我長女的固執決斷。”

雲卿摸不清他心裏打的什麽主意,嘴上含糊道:“門主謬贊。”

龍殊興許是想起了那兩個被他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不孝女兒,銳氣一點點地散了。歲月二字着實要人命,他年輕時将血緣親情看得很淡,甚至認為那還不比朋友義氣來得重要,卻随着年齡的增長日益沉澱在他心頭。他多活一天,多老一天,對兩個女兒的思念與歉疚也就更深一分。現在,那些足以擊垮他的脆弱情緒已經填滿了他那顆孱弱耄耋的心,壓得他幾乎呼吸不了。

他知道,這些遲早會給他致命一擊,他一直苦苦支撐着。他殺了那麽多人,壞事幾乎被他做絕了,若真有天打雷劈這一說,那麽他被雷劈三百年都難以消除自身罪惡。但是他不怕,從他第一天踏入江湖他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何況是如今親眼見了那麽多殺戮,親手造了那麽多殺戮。天道好輪回,蒼天不會饒過他,對此他深信不疑。

但是不能是現在,他是個喜歡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裏的人,就算死去,也要将後事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安排。

思及此處,他便笑了笑,端起手邊茶杯,吹了吹氣,不徐不疾地飲了一口,道:“小子,你離開這兒要去做什麽呢?”

雲卿直視他的眼睛,說:“有人觊觎我的心上人,我要回去守着他。”

這話讓龍殊眼裏笑意更深,他似乎來了興致,放下茶杯,問道:“你還有心上人?來,同師公說說,你的心上人是個怎樣的人?”

雲卿一本正經道:“才貌雙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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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呢?”

“沒了。”

“沒了?”

“恩,沒了。”

龍殊越發覺得眼前這個少年有趣,眼角皺紋笑得疊在一起,“你為何将他視作心上人?”

雲卿依舊一板一眼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龍殊瞅着她再認真不過的神色,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麽,你可是你心上人的心上人?”

雲卿正色莊容,張了張嘴,又緊緊地閉上了。

她無波無瀾,面不改色,但是天知道,回答這三個問題已用盡她渾身力氣。

龍殊嗅出些許端倪的氣息,道:“既是如此,我若執意将你留在此處,倒顯得我不通人情了。罷了,罷了,你走吧,回去守着你的心上人吧。”

雲卿這顆打了霜的茄子立即迎來春天,她幾乎熱淚盈眶,對龍殊感恩戴德。

龍殊淡淡地打碎了她的美夢,“但是我若想見你,飛鴿傳書一封,你須立即趕來。”

雲卿立即僵住。

龍殊瞧出她的猶豫,悠悠道:“若你不同意,在這裏陪我也是好的,老頭子一把年紀,估計是沒兩天活頭了,到時候給你指一門親事,我教的左右二使和聖女皆亭亭玉立,配你小子還是綽綽有餘,你就安心在相思門待着吧。”

言下之意,若雲卿不把握這次機會,他竟要将雲卿關在此處一輩子。

雲卿當然見好就收,“門主想見我那是我的福氣,豈有不來之理?”

龍殊滿意地點頭。

雲卿心想,我先離了這個鬼地方,到時候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你一封飛鴿傳書,我不想來,你還能追殺我到天涯海角?

雲卿如意算盤打得響亮,回到地牢,聽見雲決和林如風鼾聲震天,沖上去一人賞了一腳,把他們踹醒了。

“智勇雙全,勇猛無敵,起床啦,出圈啦,下地拱白菜啦!”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比較短,,,将就着看吧/鞠躬/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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