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武林盟同相思門之間的惡戰熱火朝天,生生攪得整個江湖腥風血雨、不得安寧。

路上兩撥人狹路相逢,勢均力敵,一看衣服便明白對方是敵是友,是友便結伴而行,提着砍刀氣勢洶洶地去尋敵人。是敵便簡單粗暴許多,一個字都無須多說,該拔刀的拔刀該抽劍的抽劍,不打個兩敗俱傷你死我亡決不罷休。放眼望去一路上的屍體,血流成河,好不壯觀。

若有喬裝打扮者兩兩相遇,不能好好說話,要首先對暗號,我說“天王蓋地虎”,你要是接“寶塔鎮河妖”,那咱就是相思門同僚無誤,大可舉杯暢飲把臂言歡。我說“天王蓋地虎”,你要是一臉懵逼地看着我,那你就是武林盟那群狗娘養的之一,我二話不說,捅死一個是一個。後來武林盟那群狗娘養的也學乖了,有人看你半天,上來就是一句“天王蓋地虎”,也別懵逼地看着他,直接送他上去見天王地虎。

再有就是比較倒黴的一種,此方人少,碰上敵方人多。這種情況不大妙,不适合硬拼,還是走為上策。但是你跑我肯定追,也不顧什麽江湖道義以多欺少之類的屁話,先殺你個痛快再說。效果立竿見影,于是兩方再也沒有出現三三兩兩出行的情況,每一次外出,黑壓壓一群人看得人頭都暈。

兩方死傷無數,誰也沒有讨到好處,但作為挑起事端的兩方,有傷亡實屬咎由自取。最可憐的便是江湖上那些個大大小小的客棧,短短半月,江湖上的客棧關了一半,剩下一半都在武林盟與相思門兩方狹路相逢之時不幸陣亡了。

這場百年難得一見的武林浩劫在相思門傾巢出動包圍武當山時達到高.潮。

《江湖本紀》記載:“邪教倒行逆施,圍武當置水火也。然天地豈佑外道邪?武林盟為黃雀,在後伏誅,大敗之。殲相思門十之八.九,門主曦敗走,聖女泠僥逃,妖女卿落網。一時人心大快。”

史書上關于這場空前絕後的交戰只有寥寥數言,而真實情況則要複雜得多。

那一日以雲曦、風泠、雲卿為首,帶領相思門全部武力圍攻武當,由于實力過于懸殊,武當不敵,衆弟子便像羔羊,只剩任人宰割的份兒。

相思門衆教徒殺得興起,殺聲震天,将武當弟子的哀鴻聲掩蓋,武當弟子的血也将黃土地掩蓋,刀光劍影晃得人心驚。

雲曦、風泠、雲卿全程沒有出手,并肩而立,站在山頂居高臨下地俯視這一場屠殺,仿佛置身事外的得道高人,可臉上的表情卻是一個比一個狠戾。血腥味讓他們頭腦清明,殺喊聲讓他們血液沸騰。

雲卿冷冷看着武當弟子四處逃竄,又被揪出來一刀斃命,她忍不住冷冷而笑。她在心裏想,也許這并不是三哥希望的結果,可若不親眼看見武當覆滅,她又如何甘心?

風泠似乎在她臉上探究出一絲暢快淋漓,問道:“今日這局面,你可還滿意?”

滿意,她當然滿意,血債本須血償。

雲曦也格外快活,他在山頂之上張開雙臂,獵獵狂風将他的衣袍吹得鼓起來,長發在風中翻飛,像一只随時要展翅而去的鷹。

他眼角挑起一抹詭異的紅潮,襯得精致的面容無比妖媚。他笑得也格外歡暢,像坐擁江山的君主,對着山下那一片殘忍至極的屠殺滿意道:“武當如何?武林盟又如何?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很快,這整個江湖上就再也找不到敢同本尊作對的人,任本尊呼風喚雨、搖山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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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卿也冷眼看他,這世上正道如何,外道又如何?

外道譬如相思門,視人命為草芥,為一個利字将別人同自己出賣得幹幹淨淨。正道又能好到哪裏去呢,譬如峨眉,為了一本《蒼術訣》,逼她出家;譬如江三爺,為他女兒,搶了她的《蒼術訣》不算,還想要她的命;譬如武當,為了它所謂的武林正道,追殺早已退隐江湖的相思門左使,若是武當不算草菅人命,那麽她的三哥又怎麽說呢?

外道與正道,不過是真小人與僞君子的分別罷了。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壓倒性的局面很快反轉。

在相思門的包圍圈外,武林盟更加聲勢浩蕩的人馬自四面八方湧來。正南方,戒妄大師帶領少林弟子逼近;正北方,定芳師太帶領峨眉弟子包抄;正東方,陳魯幫主帶領丐幫弟子堵截;正西方,修遠道長帶領武林盟其餘幫派迎面而上。

雲曦臉色大變,喝道:“是誰出賣本尊?”

襲擊武當之計僅相思門地位極高幾個人知曉,保密至極,趁修遠道長與二三弟子外出,出其不意地打進武當,屠其滿門。

如今修遠道長在也就罷了,武林盟成百的幫派竟也都在暗處埋伏,不是有內鬼是什麽?

風泠微微眯起來雙眼,終于看清了站在修遠道長身邊的那人——玄武。

誰是內鬼一目了然。

雲卿從懷裏取出相思門獨制的煙火彈,示意衆人撤退,看了看被包圍的四個方向,當機立斷道:“人多目标大,我們分開走,能逃一個是一個。”

雲曦選擇了正東方,陳魯和八大長老一早擺開架勢恭候大駕,九個穿着破爛的乞丐井然有序地布陣,整齊劃一、威風凜凜。

雲曦絲毫未覺身陷囹圄,冷眼看着他們移來換去,輕蔑地扯起嘴角,長劍出鞘那一霎那,日月随之失色。龍殊冠古絕今的內力在他體內瘋狂游走,驚鴻心法的邪魅煽風點火地讓他渾身的殺意叫嚣起來。

雲曦沒有手軟,劍鋒所掃之處勢如破竹,那玄之又玄的陣法在他面前形如虛設,外圍八人重傷倒地,陳魯幫主沒有那個運氣,被雲卿一劍貫穿胸膛。用力拔出劍,血噴湧而出,濺在雲曦白衣之上,濺在雲曦臉龐之上。他渾身浴血,像極了從十八層地獄裏爬出來的修羅。丐幫弟子手持武器驚恐地看着他,再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任由他嘴角含笑,從容離去。

風泠選擇了正南方,她一襲紅衣,在人群中穿越猶如一團行走的火焰,格外惹人注目,戒妄大師很快就發現了她。

幾十個棍僧将她團團圍住,風泠冷冷看着戒妄大師,略微仰起頭,高傲道:“大師不屑于親自取我等邪魔妖女的命,便想要教門下弟子群起而攻之嗎?”

戒妄大師撚着一串佛珠,合着手掌向她微微彎了下腰,古井不波道:“施主,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風泠打量周圍一圈的棍僧一遍又一遍,冷笑道:“放下屠刀如何?便真的能成佛嗎?”

戒妄大師宅心仁厚,也比較講道義,眼前這個妖女在江湖上大名鼎鼎,不過只是因為她的美貌,倒沒有聽聞她做過什麽喪心病狂人人得而誅之的事,便吩咐衆弟子退後一步,道:“老衲願同施主打一場,若是施主贏了,老衲便放施主離去;若是老衲贏了,施主便莫要再執迷不悟。”

風泠甩開袖袍,道了一聲“依你所言”,率先出手,五指如爪,抓向戒妄大師的脖子。

戒妄大師身形不動,只微微側頭避開了那一爪,渾厚的掌風揮出,劈向風泠面門。風泠迅速後退拉開距離,出掌抗衡。掌風相接的那一刻,各自都感受到來自對方深不可測的內力,他們同時收掌,同時被對方的掌風震得連連向後倒退。

風泠向後退了五步,戒妄大師向後退了六步。

論單打獨鬥,風泠未必不是戒妄大師的對手。

戒妄大師心裏有了數,穩若金鐘地站定,将那一百零八顆佛珠挂在脖子上,閉上雙眼,雙手合十。等他賴以生存的那一股真氣在五髒六腑都游走了一遍最終沉在丹田之時,他重新張開了眼睛,裏面被年月腐蝕出的混濁便好像清洗了一遍,格外地光亮。

他張開嘴,像獅虎那般貫天徹地地吼出來,聲波一陣接一陣地從他嘴裏向外波及。他的額頭滲出汗,他的脖子冒青筋,可聲波越來越強,傳到人耳朵裏生生要将耳膜刺穿。

這便是少林為人所津津樂道的武功絕學之一,獅吼功。

方圓五裏的人被這功力震傷,功力稍差者,七竅流血昏死在地;功力稍強者,雙手捂耳痛苦不堪。

連兩旁的樹都一層一層地掉着葉子,唯獨風泠,紋絲不動,面不改色。

她牽起一絲嘲諷的笑,慢條斯理道:“老和尚這麽快就使出看家本事,怕是黔驢技窮了罷。”

戒妄大師色變,只見風泠豔紅的裙擺綻開如展翅大雁,風一樣旋了過來,雙指并起連點他檀中、巨闕、鷹窗、鸠尾等幾處要害大穴,截斷他體內那股源源不斷的真氣。

戒妄大師五髒猶如遭受火焚,猛地吐出一口烏血,支撐不住地癱在地上。

風泠不鹹不淡地看他一眼,從他身上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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