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天山派幫主不同意點蒼派幫主提議的将妖女用火燒死，認為這樣實在太便宜妖女，點蒼派幫主早年充好漢救過火，被火燒了手臂，至今心有餘悸，堅持火刑才是最令人痛苦的刑罰。一個咄咄逼人，一個固執己見，眼看點蒼派幫主的拳頭都要揮到天山派幫主臉上去，武林盟主終于開口說話了。

修遠道長拈着一縷花白的胡子，看着在座的掌門，穩如泰山地開口道：“諸位莫急，妖女定是要殺的，眼下卻還有一件比殺妖女更加要緊的事。”

一衆掌門問：“什麽事？”

修遠道長自正座上走下來，走到囚籠邊來回踱步，打量裏面百無聊賴的雲卿。他道：“妖女縱然死不足惜，可這妖女手上有《蒼術訣》，這本是我們武林正道的寶物，怎可落入妖魔手中？若是不問出《蒼術訣》的下落便将這妖女殺了，秘籍再次落入邪道之手，其後患無窮也！”

聞言，衆掌門紛紛附和，不再争着要怎麽處死這妖女，齊心同力地逼問起雲卿《蒼術訣》的下落來。

雲卿怔了一下，随後哈哈大笑。

你問她笑什麽？她笑這裏所有的人。

龍殊将《蒼術訣》給她的本意是禍水東引，要她代替相思門吸引整個江湖的注意力，為當時還昏迷不醒、魔性未起的雲曦争取時間。可按照江三爺的說法，江映月是龍殊的外孫女，那麽江映月得到《蒼術訣》算是物歸原主。

江三爺不愧是江湖首富，将世道人心看得如此透徹，旁人只知道《蒼術訣》是一本蓋世的武功絕學，誰又曾細想人人追捧的背後，一旦這蓋世絕學有了常主，便有無數的人眼紅嫉妒，便有無數的災難禍端。江三爺想到了，所以他拿走《蒼術訣》沒有走漏一絲風聲，他要為自己的女兒粉飾太平，要借刀殺人除去雲卿，所以這鍋依然穩固地扣在雲卿背上。

可眼下，這鍋卻成了烏龜唯一也最堅硬的外殼，他們表面冠冕堂皇，要為天地正義除去這該死惹人厭的烏龜，可他們拿這龜殼一點辦法也沒有。

雲卿笑，笑得放肆又張揚，她知道，于這些所謂的武林正道而言，夜長夢多便不過如此了。她猜想，也許她還有一線生機。

定芳師太見她笑，怒不可遏，沖上來對着鐵栅欄踹了一腳，踹得整個囚籠都抖了幾抖。可即使如此，雲卿也無法抑制，她坐在牢籠裏，一手撐着鐵欄，一手捂着肚子，笑得眼角飚出淚花兒來。

天山派掌門也見不得妖女嚣張的樣子，抽出劍抵在雲卿脖子上，惡氣聲聲道：“妖女休要猖狂！快将《蒼術訣》交出來，否則我當真叫你身首異處！”

雲卿止了笑，挑起一側眉看他，道：“你信不信你今天殺了我，明天所有跟天山派有仇的人就人手一本《蒼術訣》？”

天山派掌門大喝一聲，抵在雲卿脖子上的劍卻遲遲沒有動靜。

相比這些不成器的東西，修遠道長顯得道行很深，他身着灰色道袍，負手而立，頭發同胡子花白，一身仙風道骨的模樣，心平氣和地看着雲卿，道：“将《蒼術訣》交出來，也許在座武林同仁可饒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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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卿依舊不拿正眼看人，淺笑道：“道長也說是也許罷了，晚輩誠惶誠恐，生怕前腳.交出《蒼術訣》，後腳在座武林同仁便将我大卸八塊。晚輩身陷囹圄，做不起風險太大的買賣。”

定芳師太啐道：“妖女當我等武林正道也同你們邪教一樣不守信用嗎？”

雲卿換了個不那麽舒适的姿勢，正襟危坐起來，也收了不正經的樣子，道：“退一萬步講，我将《蒼術訣》交出來，又是交到在座哪一位手中呢？是德高望重的武當掌門？是求《蒼術訣》心切曾被我用《蒼術訣》騙到斷續膏的峨眉掌門？還是一聽見《蒼術訣》三個字便迫不及待拔出劍要置我于死地的天山掌門？”

她環視着就差沒在臉上刻着“我想要《蒼術訣》”六個大字的各派掌門，铿锵有力道：“在座哪一位不想得到《蒼術訣》？還是說，打算将《蒼術訣》抄個千萬本出來，人手一本，見者有份？”

雲卿不負妖女之名，胸有城府，心機頗深，短短幾句話，将剛剛還同一陣線的衆人逼到了對立面。

誰不想得到《蒼術訣》？得到《蒼術訣》，意味着獨步武林，萬人敬仰。出來混江湖，誰不想獨步武林，萬人敬仰？這是每一個江湖人士都羞于啓齒卻每時每刻都夢想着的執念。

将《蒼術訣》抄個千萬本，人手一本，見者有份，看似公平，卻是要生生毀去他們的執念，你問問在座哪一個會答應。

各派掌門忌憚地看着對方，視線稍有觸及，便很快移開。

夜半時分，點蒼派掌門偷偷找上雲卿，好言相勸道：“只要你将《蒼術訣》交給我，我便放你走。”

雲卿懶洋洋地擡起眼皮子看他一眼，不緊不慢道：“那麽是掌門先放我出去呢，還是我先将《蒼術訣》交給掌門呢？”

點蒼派掌門道：“自然是你先将《蒼術訣》交給我。”

“哦，我先将《蒼術訣》交給掌門，”雲卿了然地點點頭，“然後，掌門一劍殺了我，殺人滅口，死無對證。”

點蒼派掌門臉色驟然難看起來，隔着鐵籠用劍指着她，怒道：“難不成你這妖女還想叫本掌門先放了你？你擔心本掌門食言，難道本掌門就不擔心你這妖女出爾反爾嗎？”

雲卿冷笑一聲，道：“既然你我各自心懷鬼胎，互不信任，那麽掌門還是請回吧，莫耽擱我與下一位掌門相商。”

她意味深長地看着他，說：“實不相瞞，你已經是今晚第四個前來找我做交換的，可惜也同前面三位掌門一樣與我談不攏。既然如此，我便只好在這兒等一晚，希望總會有那麽一位掌門冒得起這麽丁點兒風險，從晚輩這兒拿走《蒼術訣》。”

只這一句話，又讓點蒼派掌門舉棋不定。

點蒼派并不是什麽名門大派，壓在上面的有武當、少林、峨眉、丐幫，排在前面的有泰、橫、恒、華、嵩五岳劍派，甚至近年來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幫派諸如天山派、唐門、蓮花教也隐隐有望其項背的架勢。而點蒼派掌門其人武藝平平、德才平平，偏偏野心大得想要裝下整個江湖。要想教點蒼派在江湖上立有一席之地，不走些捷徑不足以成事。

眼下，還有比得到《蒼術訣》更加便捷的捷徑嗎？

點蒼派掌門掂量着，猶豫再三，熊心生出了豹子膽，故作狠戾道：“我可以先将你放出來，但你若同本掌門耍些什麽心眼，就休怪本掌門劍下無情了！”

雲卿笑道：“這是自然，掌門将我放出去，我将《蒼術訣》交給掌門，各取所需。”

點蒼派掌門心下覺得這個妖女着實可恨，明知道她一定在耍什麽花樣，可還是逼着你往下跳，不得不跳。

點蒼派掌門狠了狠心，咬了咬牙，一劍将鎖鏈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