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可以抱你嗎?”她的鼻腔裏漫上了酸澀,就這麽輕輕地看着他,看着他站在光影晦暗的地方,就像看到了這麽多年來屹立于時光盡頭一遍一遍等她的那個影子。那道影子,那麽長,那麽長,長得越過了七年光陰,終于延展到了她的心裏。

顧景炎看着她小心翼翼微微冒向他的手勢,腦海中驀然回憶起了這樣的一幕。度假區,海浪潮汐翻滾連綿,踩着沙子的十二歲少年,氣喘籲籲地從小賣部買來一個彩色棒棒糖,擡手遞向了那個蹲在被他意外毀掉的沙煲邊哭泣的女孩子。

十二歲的他遞了個棒棒糖,現在,二十三歲的她伸着手想遞給他一個擁抱。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十二歲時那個男孩的身影和眼前林微的身影一下子重疊了起來,仿佛有一聲清脆的聲音從遙遠的時光裏清晰地響起。

十二歲的他,二十三歲的她,聲音重疊道:

“我們和好吧。”

他怎麽會拒絕她的和好呢?所以,這一回,他仍舊如同以往的每一次那樣,用着那麽溫柔的表情一步步向着她走去,走到她的跟前,将她一把公主抱了起來。她驚訝了一瞬,接着用雙臂從他胳膊下方穿過,深深攬住了他的胸膛。“我的榮幸。”他低眉望進她的眼裏,還是那樣的深情。

我的榮幸——能夠被你擁抱,能夠再次見到你,一直都是我的榮幸。

她的心髒狠狠震了震:他還是像從前一樣,不管她有意無意間傷了他有多深,不管他因為她遭受了多少的痛苦,等再見到她的時候,他都會那樣輕而易舉地原諒她。好像,曾經遭受的那些天大般的痛苦與傷害,到了見她的那一刻,都輕得像是塵埃了。

這回也是。

七年,他為了她從顧家只身出來;為了她耗盡心血鑄就慕JIN;為了她一句委屈的話語建立了晨曦中學。甚至不求她知道,只是因為愛她。可她呢?她在那天的大雨裏誤會他,對他說出一句又一句的狠話,那些行徑,不僅僅是在否認他所有的付出,更是在他的心口上一下一下地落刀子。

她親手刻下的傷痕一定比銀河還要深,可他不僅不怪她,還反過來将她視若珍寶般地抱在懷裏。如此妥帖,甚至連眼底的笑意都是那麽的純粹。“顧景炎”她的頭靠在他的胸膛上,耳廓貼着他的體溫,一字一句像發誓那樣篤定,“我以後會一直一直陪着你,永遠都不再離開。”

一直一直陪着你。這樣,你受傷的時候,我可以擁抱你。你難過的時候,我可以逗你開心。你辛苦的時候,我可以陪着你一道上刀山下火海。顧景炎,我想成為你的肩膀,因為我已經長大了。也可以保護你了。

“好。”他低柔的語音在幕布外傳來的疏落聲響裏,一字一句落入她的心田,“那就永遠呆在我的身邊。”哪怕滄海桑田,我都會對你很好很好。

她笑了笑,仿佛聽到了他未說出口的那些輾轉深情,于是把他的腰抱得更深了一寸。舞臺的幕布在主持人的聲音裏徐徐向着兩側拉開,當林微擡起眸眼來的時候,臺頂的追影燈猶如暗夜裏的星光流轉了他們一身。

“啊?”“咦?”“設計師抱着模特出場!”唏噓讨論的聲音從黑壓壓的觀衆席上迎面而來,坐在評委席上的老師互相對視,有的搖頭有的執筆落字寫着什麽。林微的瞳孔裏倒影着這樣的一幕,忽得心裏一緊,怔忪的神色裏睫毛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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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都是嗡嗡嗡的聲音,她還沒調整過來,腦子裏雖然在飛速地想着應對的辦法,但心裏還是一陣又一陣的茫然。

“兩位的出場方式真是別致,觀看完剛才的解說視頻以後,我确實對顧先生的設計理念很有興趣,但這會兒,能不能請模特小姐談談你對《夏娃的禮物》的理解。”一道清麗的女音從麥克風中傳出,頓時借由着麥克風的力度蓋過了全場的輿論。四下裏一下子靜默了下來,仿若沸騰的水被一道涼水定了下去。

“可以。”找到坐在評委席上穿白西的聲源,林微的心反而安靜了下去。她從顧景炎的懷抱裏跳下來,湛藍的裙尾在半空中曳開,宛如藍色的迢迢星河,美不勝收。待她落地,原本被發簪挽起的墨色長發倏然散開墜落于臀尾。烏發美人,銀色長裙。她的手微微搭在在穿藍西的顧景炎手裏,宛若精靈與大海的組合。

看着LED屏幕上的自己與顧景炎,林微唇角微微上揚,接過主持人遞來的麥克風,便面向了臺下的觀衆。“在我看來,”握着話筒,她的聲音顯得越發清亮,“夏娃的禮物,不是夏娃送給別人的禮物,而是作為女性代名詞的夏娃,送給女性自己的禮物。”

“自己的禮物?”右手邊第一位戴駝色格子帽的中年男評委,顯示出了濃厚的興趣。

“嗯。”林微點點頭,“就是送給自己的禮物。人們常說,夏娃是從亞當的肋骨中得形的,夏娃的存在是為了彌補亞當的寂寞,也是為了繁衍後代。但今天的夏娃們,通過自己的努力,早已擁有了和男人一樣甚至于超越男人的本事。這樣的夏娃,就是努力讀書、努力打拼,在這世上擁有屬于自己席位的都市女人。”

“所以——”林微定了定眼神,語氣上揚,“我認為慕JIN這款中高端定位的《夏娃的禮物》,是在給予都市女性這樣一個觀念。”

“女性穿美麗的衣服,讓自己變得更加漂亮,種種美好都是對于自己努力向上的嘉獎。送給自己《夏娃的禮物》,就是一個遇見自己、了解自己、悅納自己的過程。”

“遇見自己、了解自己,悅納自己?”中間席位戴着誇張圓形耳環的女評委不禁呢喃出聲。

“是,遇見、了解、悅納——我們每個女孩兒的身體裏都藏着另一個自己,她們可能是小時候得不到洋娃娃就會放聲哭泣的天真,她們可能是那個不慕金錢的坦然,她們可能是那個絕不向命運低頭的執拗。或許,時過境遷,我們會改變,但美好的《夏娃的禮物》會提醒每一位女性,你可以送給自己更好的禮物,遇見一個闊別多年或苦苦追尋的自己。”

就像你啊——親愛的次人格,你從不隐瞞你的喜怒,在虛僞的成人世界裏活得像個孩子。愛也真,怒也真,仿佛讓我一次次見到十六歲時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

臺下倏然靜默了下去,空氣中仿佛只能聽見人們的呼吸聲。突然,靜默的觀衆爆發出了雷鳴的掌聲,評委席上的六位評委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他們鼓着掌。“我喜歡這個說法。”最先開腔的那位女評委紅唇氤氲,“不管結果如何,慕JIN旗下的這條《夏娃的禮物》我是要買的。”

場上的氣氛猶如一個加溫器,讓林微的心髒熱鬧又暖和,她回轉過頭去,清潤的視線與顧景炎的碰撞在一起,望着他,她的臉上倏然洋溢出最澄澈的笑容。此時,主持人笑着過來說話,将場面轉向記分環節。

評委們坐下去,站起的觀衆也坐下去,最後一組參賽的所有選手全部都被請到了臺上,等待着林微他們的最終結果。

主持人拿着卡片從下面走了上來,嘴角帶着職業般的笑容,她向着觀衆拿起了卡片,用着一貫的技巧擡高氣氛,“大家可看好了,慕JIN最後的分數就在我的手裏,其他幾位選手之前評定的分數已經出現在了大屏幕上,讓我們來看看慕JIN到底是其他選手的勁敵呢?還是手下敗将呢?”

臺下的評委照例與主持人揶揄幾句,而後,報分環節開場了。

“第一項,服飾的設計。”

渲染氣氛的音樂蹬蹬蹬地響起,然後突然靜默,主持人将卡片錯開,笑着看了一眼,再掃了眼現場觀衆,方笑着說:“9.8分。”

9.8分。觀衆的目光一齊落向大屏幕上其他成員的成績,最終全部定格在柏秋涵作品欄下的成績表上。

9.8分。林微的眸光緩緩收縮,一模一樣的分數。

“第二項,”緊張的氛圍裏,主持人再次獲得場上的關注,“設計理念。”

主持人将卡片往下一按,目光也落在柏秋涵的成績上,“10分。”

10分。場上倒吸一口涼氣,滿分的成績顯然已經蓋過了柏秋涵這一項的得分。

“最後一項,觀感。”主持人頓了一下,方面向觀衆,将成績卡展現在大屏幕下,“9.9分。”又一個與柏秋涵一模一樣的分數。“所以,根據場上評委以及在場觀衆的綜合評分,此次國際設計大賞的冠軍就是……”主持人的話還未說完,一道冷哼從柏秋涵的話筒裏傳了出來。

老态龍鐘的柏秋涵坐在輪椅上,被助手緩緩推到臺前,“什麽《夏娃的禮物》,殺父仇人之子和亡者之女共同呈現的禮物,應該叫做《撒旦的禮物》。”

“林微。”柏秋涵猛地轉頭看向林微,嘴角擡起一個邪惡的角度,“你父親的慘死,并不是個意外,是顧宏山親自到天臺将他逼迫下去的。當年是我讓顧宏山進行收購,而他卻因為嫉妒,将你的父親逼下了天臺。”多年夙願一朝落空,半只腳踏入棺材的柏秋涵,終于開始不顧一切。

大概是完全無法接受自己百年成績居然敗在一個年輕人的手裏,即便是現場直播,他也要将當年的事端告訴他們。“大賽的主題是物美心城,《撒旦的禮物》完全不符合這個主題。”柏秋涵的臉占據LED的顯示屏,滿足的笑意如同鬼魅般呈現在衆人的面前。

大家的目光不禁轉移到林微的身上,顧景炎緊張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的胳膊。然而——她的身形狠狠震了一下,再擡起臉來看他的時候,所用的神情分明就是次人格的。

顧景炎意識到,沒有接吻,她的人格開始自行轉換。

作者有話要說: 失蹤人口出現了。

我終于在昨天把畢業論文寫完了。不過接下來會有半個月的時間要抓緊複習。

但……我可能還會繼續摸魚碼字,但更新就和上次說的一樣,這半個月不會穩定。等三次元塵埃落定,馬上回歸。

謝謝泥萌沒有抛棄我。

還有……上次大晚上有一個很蠢的人,迷迷糊糊之間把自己的生日好像寫錯了。是三月二十五,嗯……就是十天過後,二月二十五,早八年代就已經過去了。

三月二十五當天會抽獎送一個小天使我女神的書,但是我搜了一下《至此終年》當當好像斷貨了,考慮送《我的曼達林》或者《一生一世黑白影畫》啊啊啊,一個甜甜甜,一個深重~

我繼續遁去學習。

☆、Episode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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