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

操場回來經過教學樓,十次裏總有九次看到她趴在陽光滿布的靠窗位子上埋頭大睡。聽說,他那會兒總跟校友埋汰她,揶揄道:“我家那位需要特別的醒腦劑。”然後下課鈴響後,她一擡頭總能從明淨的窗臺裏看見他穿着紅色籃球服,頭頂大好陽光的暖意站在那兒,身後較遠的地方還站着那幾個高大帥氣的朋友。

他那時多麽恣意潇灑,總會一把拉開玻璃落地窗,帶着利落的短發湊到她白皙的臉頰邊,吻她。她總半眯着眼,惺忪卻滿面笑意,瞥一眼熱鬧的見證人,微微擡了擡下颌去吻他。那時,她緞面般的長發總在暖陽裏往下稍稍墜了墜。他向全世界宣告所有權與甜蜜愛意,把她的夢都變甜。

面前大屏幕中的畫面倏然定格,把一往無前的他留在了紅色籃球服的瞬間。

她的嗓子有些哽咽,原來青梅竹馬四個字是這樣的一種意思。

把你的生活過成我的生活,從記不清事情的季節到記得的事情樣樣都與你有關的年華,三歲、六歲、十六歲,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曾愛過。

等他們都變了,等他們都老了,我跟你,還能毫不猶豫地描摹出對方最年輕時的樣子。

我想我明白了,林微淺淺地咬着自己的唇瓣:公主裙、小面包、以及純粹的心靈。都是你當初舍命救我時,我腦海裏越過的走馬燈。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有離開。

做面包的水是500克,面粉是1000克。在最荒蕪的地方,我背了幾萬遍,終于能為你做一次當年的小面包。

離開都市七年,用忙碌把自己鎖住兩億兩千多萬秒,她回來的時候宛如一個狼孩,被世界的風雲變化擋在門外。不知道他這些年經歷了什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救命的恩人,不知道能不能在父母死亡的城市裏安心生活。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卻知道:想把這些年的思念都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 補齊加修了一下,劇情沒變。

(下一本絕對全文存再給你們看,辛苦泥萌了~)

隔着屏幕熊抱——

☆、Episode 33

Episode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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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市中心的LED巨幕前。

年度優秀設計師的頒獎典禮上,主持人身着黑色雅致西裝,舞臺上的銀色光輝交相閃爍,曲調激昂的音樂響徹整個頒獎廳。一位身穿灰色西裝的男子坐着輪椅被助理推往領獎臺上。攝影機推了一個近景,一張好看溫潤的臉龐便占據了眼前的LED巨幕,男人從輪椅下抽出一個藜木拐杖,身形利落面帶微笑地扶住了話筒。

“大家好。”他的眼睛盯着前方,唇角溫柔地上揚,“我是顧景炎。”

音樂聲已經停了,臺下響起了一片熱鬧的掌聲。“我最近經常聽到人說——看,那個就是慕JIN的設計師、來,“夏娃的禮物”的設計師您好。我有些傷心,自己的名字都被作品替代了。各位同僚,網上都在流行求人心理陰影面積,我覺得我的心理陰影面積不用求。因為我妻子常給我發一個表情包,我覺得那個表情包說得很确切。”他的一只手往外伸展,笑道:“悲傷那麽大。”

“哈哈哈哈哈。”鏡頭轉換,臺下衣香鬓影的女設計師捂嘴笑,男設計師們邊搖頭邊笑。

“舉辦方通知我過來的時候。”他好聽的聲音繼續彌漫,“我妻子說,她想聽我在這裏跟她告白。我當時很嚴肅的拒絕了。但其實——我是騙她的。”他緩緩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信封,指節分明的手指在鏡頭下徐徐拆動,信紙被拿出來了,他微微一笑看向了鏡頭,“你在聽嗎?接下來,我要給你念情書了。”

現場瞬間阒靜,暖光落在他的臉龐上,他低垂着下颌,纖長的睫毛濃密可見。“我的小公主。”他凝視着鏡頭輕聲道:“我所有的愛都是你的。”

林微的心髒咚咚咚地跳個不停,看着LED上那個凝望着自己的男人,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耳邊是同樣站在幕布前駐足觀看的人發出的捂嘴尖叫聲,她的笑容因此更雀躍了幾分,她剛一個順暢的轉身,驀地發現電視屏幕中那個表白的男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後。

顧景炎伫立在人群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甜蜜的笑容,溫柔的嗓音緩緩傳到她的面前,他問:“你聽到了嗎?”

“沒有。”她唇角含笑,眼裏水光跳躍故意望着他。

他笑了一下,于衆目睽睽之中一把牽住了她的手,突然,他對着她單膝下跪,扔掉手裏的藜木杖從掌心裏呈出一枚晶瑩的鑽戒。“那就再聽一次。”他看着她,眼睛裏全是她的樣子,又輕輕笑了笑,“我的小公主,我想給你補上一場盛大的婚禮,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中間發生了什麽,稍後會補齊啊!

先給你們來一發求婚內容。後面補齊了,大家就會覺得和前面銜接起來了。

我去睡覺了晚安(寫甜文掉頭發作者君上)

☆、Episode 34

“好。”她噙着笑,把自己的無名指往戒指裏套,銀白的戒指從她的指尖上抖動了一下而後順勢滑入了第一指節的後面。咔擦咔擦,圍駐的人不停地拍攝着這一幕,四周閃光燈亮如白晝。她微笑着,擡手翻了翻手掌,把無名指上的鑽戒模樣端詳了個遍。“好。”她再次看向那個單膝跪地的男人,說道:“我想嫁給你。”

——

聞言,過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顧景炎才從地上站起來。膝蓋上傳來一道鑽心的刺痛,他握着藜木杖的手青筋暴起,林微過來扶他,在日光下,他狠狠把她抱入了懷裏。“別說話。”他的氣息似傍晚時的海浪,一波一波柔蕩在她的心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後,他的氣息才開始變得均勻,沙啞的嗓音在她的耳畔落下呢喃般的字眼:“我有很久,沒有這樣抱你了。”

林微的心髒輕輕顫了顫,那種頻率猶如微波爐的波紋。她靜靜站在他的面前,目光一點點地緊致。

他的手掌帶着掌心的溫度覆蓋着她臉部的輪廓:“那時候,我以為你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會醒過來。”

“哎——你們看那個人是不是傻子啊,我注意了好幾天了,他每天下午都會帶個充.氣.娃.娃坐在那兒曬太陽。”孟向東為林微做完催眠後,誰都沒有料到她會長眠不醒。起初,他們所有人花了半年的時間為她遍訪名醫。後來,時間長了,大家都開始勸他放棄。

可他不知道是從哪裏聽說,只要帶她去曾經熟悉的地方,就有可能喚醒她的鬼話。竟然在某一天,把她從醫院裏帶了出去,像個瘋子一樣帶着她去所有有可能喚醒她的地方。“她不是充.氣.娃.娃。”日光開始偏斜,他抱着暖烘烘的她經過噴灑的噴泉邊,在白鴿停駐的地方對着剛才說話的人看了一眼,“她是我妻子。”他踏上不遠處的空蕩公交,找了個僻靜的雙人位坐下。公交緩緩向前,他的手指輕輕為她捋着額前的碎發。

“你今天也很漂亮。”他的嗓音低柔,陽光從公交的窗子裏落在他的後背上,他的臉孔和她的只有幾毫米的距離。

此時,他的手機響起,他回身坐穩,确定好她的頭靠着自己的肩膀後才擡手接了起來。

“顧景炎!”電話裏照例是顧宏山的聲音,“你是不是真瘋了,她現在不能動不能說話,醒都醒不過來。你說要帶她去名山大川,帶她去所有她曾呆過的城市。那些地方大大小小成百上千,你要怎麽照顧她?!你聽我一聲勸,就把她放在醫院裏。我們會給她最好的治療…”

他把這聒噪的老生常談掐滅,疑惑了一會兒自己怎麽就接通了這則電話。“你放心。”他把手機放入身側的口袋裏,目光落在她靠在他肩膀上的恬靜睡顏上,嗓音溫柔,“你不能走了,我就背你。你不能吃飯了,我就親自為你做靜脈注射。你不能看見,我就幫你拍下風景。你不能醒了,我也有一輩子能陪你熬着。”

公交停站,他抱着她坐上近途的小巴,去往下一站。

——

加爾是S國的一個小鎮,也是林微曾經執教過的地方。“加爾很窮,讓顧先生見笑了。”加爾中學的老師穿過兩間土皮房屋前的過道,顧景炎拄着藜木拐杖緊随其後,林微坐在輪椅上,背靠着黑色的立枕靜靜閉着雙眼。“之前的那場地震,毀掉了這裏的所有水電設施。房屋也是我們老師和學生親手搭建起來的。過了這個路口,就是教師宿舍,諾——那就是林老師之前的住處。”

泥黃的半坡上伫立着一排軍綠色的帳篷,每一個帳篷都用一人高的粗粝圓木支撐。顧景炎迎風站着,他的手搭在輪椅的推手上,“是倒數第二間嗎?”所有的帳篷前,只有倒數第二間的門前種着一束小野花。

“嗯。林老師習慣住倒數第二間,而且不管情況怎麽艱難,她都會從山凹裏找來小野花,種植在學校和宿舍的附近。她的學生畢業以後,她回了中國,我們倒還保留了這個習慣,在倒數第二間的宿舍前栽培着花朵。孩子們都說,在絕望裏開出來的花,總能帶給他們希望。”

迎接的老師一邊說話一邊過來,打算和顧景炎一起把林微擡上去。破敗的半坡上只有一個人工階梯,他們平時腳踏而上,但輪椅顯然不行。“謝謝您,但我想麻煩您幫我把她弄到我的背上來可以嗎?”顧景炎對着老師露出了一個感恩的笑意,他站在那兒,目光往林微的身上落去。

老師顯然有一些不解,顧景炎不好意思地把目光擡起,他明亮的眼瞳看着這位老師,在滿面的山風裏微微笑了:“我想親自背她。”

于是,他拄着藜木拐杖,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地把她從山坡下背到了山坡上。

“前一位離開的老師,似乎把蠟燭都用完了。”晚飯時,一貫電路不穩的加爾果然毫無意外的停電了。顧景炎摸開床頭櫃裏的儲物盒子,卻發現這裏窮的只剩下了蠟燭的碎塊,連火柴都被用光了。而他一早把手機儲存在了錫城的專門存物櫃裏,戒煙戒酒,身上只帶着現金和銀.行.卡。原本這個時間,是他給林微補給葡萄糖的時刻,可在沒有光源,又很早漆黑的S國,失去了視覺,他卻一點都沒有慌張。

他幾乎想都沒想就順手摸索到了輪椅下的小背包,然後在一片黑暗中,從醫藥箱裏摸索出了設備,緊接着,他把一個個形狀大小差不多的藥瓶打開來,一個一個地親自嘗過去,确定哪一份是葡萄糖,哪一份是生理鹽水。然後注射混合,娴熟地像一位百經沙場的醫生。

突然,帳篷簾子被人掀起來,屋內溢進來一片火紅的蠟燭光。之前的那位老師一手拿着燭臺,一手攏着光澤,“不好意思,顧先生,我忘了這間屋子裏沒有蠟燭了。”

“沒有事。”他坐在光影晦暗的地方,有條不紊地将點滴的針插.入林微的手裏,“我了解她,我怕她這會兒餓了。”

紅彤彤的燭光輻射在漆黑的屋子裏,營造出一種靜默的美感。他筆直地站了起來,在光暗裏手舉着點滴瓶子,從床帷上找了個缺口順暢地把瓶子挂了上去。“陸老師。”他稍稍低了低下颌,語态溫潤,“謝謝您了。”

林微只覺得自己看了一場漫長的電影,不知為何,她緩緩地伸出手揪住了顧景炎的衣服。他的身體狠狠一震,轉眸回來看她的時候,她一只手揉着惺忪的眼,像是被人打攪了清夢的小姑娘,一見他的臉,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聲音,比世界上任何一種音樂都要好聽千萬倍,“顧景炎。”她的手指指着他,“你小時候可真好玩兒。”

作者有話要說: 想給他們,一個好結局。

希望寫出來的樣子,是他們應該有的模樣。

下一章結婚。

請個假對不起我的小天使們。明天後天要交論文的二稿,以及我最近去實了個短期習,剛入職,這一兩天時間緊迫。所以最後一章的更新會遲緩個三四天。之後一切順暢下來,繼續保持日更。

這文還有一個結局章和兩三個男女主的番外。以及一個四月菇涼的娛樂圈番外故事。

定五一長假期間完結全文。

希望上述不要打臉——不然我……我……打臉狂魔類的文我不需要取材了。(握拳!不打臉!)

☆、Episode 35

Episode 35

藜木杖碰得一聲摔在了地上。

林微的手指還懸在半空中,忽然,她的指尖蜷了蜷,目光輕輕地縮了縮。“你怎麽了?為什麽我睡一覺起來,你連站也站不穩了。”說第一句話時她的語調還是剛醒時的熱絡,等到最後一個尾音落下的時候嗓子都在打着顫。

她真的以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而已。可……這裏……還有他,都不是昨天的樣子了。“我的腿,顧景炎我的腿為什麽沒有力氣了。”她終于發現自己的雙腿雖然能動,卻使不出半分支撐自己的力氣。她很難接受眼前的一切,倔強地往前挪動妄圖想要站起來,卻碰到了床面上來不及收拾的那些藥瓶。

仿佛是被人一下子放入了冷窖裏,她一下子冷靜了下來。過了很久她才聯想到黑暗與藥瓶的關系,眼淚啪得一下就掉了下來。捧起藥瓶的手,顫抖得宛如年過九旬的老奶奶。

“小心割到手。”他好不容易扶着床帏坐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拿掉她手裏的瓶子。

燭火在他的臉上落下淡淡的影子,她終于看清楚了他眼底的暗青色。他還跟從前沒什麽兩樣,低垂着眼睑輕輕用酒精棉球擦着她的手,生怕她剛剛不小心劃到的口子會落下什麽病根。明明是這麽體貼的場面,她卻忍不住哭得更兇了。“你就是個傻子,你就是個傻子。”她邊哭邊罵他。“這是哪兒啊,你帶個不能動也不能說話的人跑這麽遠。連電都沒有,還要讓我吃飽肚子。”

他居然還有心情笑。“這裏是S國。”他放下酒精棉球,清癯的面容靠近了她,然後輕輕吻走了她臉頰上的淚珠。“睡了小半年,連這都不記得了。”末了,他又輕輕頓了頓,“不過還好,夢裏夢的人總歸還是我。”連語氣都帶有三分的驕傲。

聞言,她的喉嚨狠狠地一緊。S國。她不知道他是怎麽把她帶到這裏來的,但他連走路都要用拐杖了,想必是吃了很多的苦。他還在吻她的眼淚,唇從她的面頰上極其清涼地走過。她的心猛然像是被人打了一下,胡亂地捧住他的臉狠狠地親了上去。她死命地攫取着他口腔裏的空氣,帶着沙啞的嗓子糾正他:“不是做夢。是在找回來見你的路。”

他低低地笑了,得聞話音的那一剎那,擡手捧住了她的後腦勺順暢地反客為主。輕輕撬開她的貝齒,長驅直入。“恭喜你。”法式熱吻結束的餘韻裏,他睡在她的身邊,把她的腦袋往自己的胸膛邊按了按,然後一低頭湊着她的耳尖,溫熱的氣息伴着熟悉的嗓音魚貫而入。“恭喜你。得勝而歸。”

只有他們知道,這四個字走了多少年。“傻子……”她把頭埋入他的胸膛裏,細碎的聲音鑽入阒靜的空氣裏。

有人會因為一場車禍,催生出另一個人格嗎?

她只是太過愛他,又恰巧碰上最尴尬的時機與他重逢,因為太想把這七年的綿綿愛意告訴他了吧,所以竟然不知不覺間自動封存了自己的記憶。十六歲的次人格,二十三歲的主人格,不過只是記憶開的一場愛的玩笑罷了。“顧景炎……告訴你一個秘密。”沉沉的夜色裏,嗚嗚的風聲中,她的聲音像是沒了形狀,帶着睡意的呢喃。

“我記得……你最早的一個設計曾被UG動漫公司買下,作為其真人動漫大電影的服裝。那部動漫的大大……她的成名作就是我第一次在你家看的那部後宮動漫。”

那些看似天馬行空,毫無章法的行為。其實只是埋藏于我記憶深處所有關于你的痕跡。“我在那場綿長的‘夢’裏想起來,我不是第一次見它。”她的聲音因為困意越來越低,得聞這樣的話,顧景炎妥帖地為她掖了掖被子,然後又親了親她的額頭。

“晚安。”他對她說。“以後,我們有許多個晚安。”窗外皎月嗚風,為他們的夜色踐行。于是在陪着林微與S國的衆位老友一邊敘舊,一邊複健了小半年以後,顧景炎就在一通領獎電話的號召下攜帶着妻子以及重金聘至S國的醫療團隊大舉回了國。

去領獎的那天,林微已經能夠緩慢的自由行走。她送他出門的那會兒,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柏秋涵為了與初戀情人埋在晨曦中學校址下的東西同生共死,不惜炸了學校的那樁事,忍不住一陣唏噓。“柏秋涵想必也是一個癡情的人,你說他和初戀情人分崩離析那麽久還記得人家。找信物的地址找了幾十年,連死都要死在一塊。”語音一轉,邊替他關門邊輕聲揶揄:“這種大張旗鼓的事,你要是做一回我得感動到痛哭流涕。”

“我可不想炸學校……我又不是學生。天天嘴裏念着:太陽當空照,天天炸學校。”他最近也開始貧,攬住她含笑親了一口,“顧宏山撤了抄襲事件後,我的資金也開始回籠。晨曦中學的新校址你前段時間才剛看過,難不成還想被炸?”

林微不放心地再次替他整了整領帶:“去你的。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要是敢在頒獎典禮上給我表白,我可以記一輩子。”

“那不行。”顧景炎幾乎是脫口而出。他正準備繼續說下去,林微眼神暗了暗,輕輕拍了拍他的外套,“我知道我知道,那可是正式場合。”雖然知道,但被他立馬回絕,總歸有一點點傷心。或許正是因為當時被那種幽微的傷心情緒魇住了,所以林微才沒注意到顧景炎藏在口袋裏的那封情書。

他這一生,有好多的事情還沒告訴她。

比如,年近三十了,還必須要一字一句把告白的話寫下來才能說得出口。像個小學生似的,害怕珍貴的字句到了脫稿的時候就磕巴得不成樣子了。

吶,這一生都想給你最好的。

——

時間一晃,七月十七,黃道吉日,婚禮前夕。

四月與周晨涵特地調了檔期從香港飛到了錫城,駱承川帶了一個短發的漂亮妹子也提前入住了酒店。慕JIN的一衆員工早把公司業務提前完成,順帶把公司裝扮了一番。大家對于他們這對已婚夫妻的婚禮熱情高漲,于是到了婚禮前夕,反倒沒他們兩個主角什麽事了。

于是他們兩個人在家裏大掃除,目的是把小時候所有的小玩意兒全部捯饬出來歸置到卧室的保險櫃裏去。

林微從鐵盒子裏翻找出少女時代玩跳皮筋的繩子,興高采烈地沖着顧景炎喊:“還記得嗎?‘小皮球圓又圓,阿姨帶我上幼兒園,我不哭,我不鬧,阿姨說我好寶寶。’還有‘周扒皮,皮扒周,周扒皮的老婆在杭州。’,那時候我們女生玩跳皮筋兒我總拉你來湊數。我還記得我那時候腳踝細,一只腳繃繩子的活兒大家都願意叫我幹。”

“你還說!你拉着我摻和你們女孩兒的游戲,害我痛失多少彈珠子。”他從另一頭走過來,手裏捧着另一個鐵盒子,林微湊過去看了一眼,笑着狡辯:“不是還有小半盒子嗎?你那時候,要不是我帶着,玩跳房子你能玩得那麽溜麽?”紅的白的藍的綠的,五顏六色的透明玻璃珠子滾在鐵盒的一個邊角處。吃方便面搜集的一套水浒傳的人物卡片完完整整地擺在了另一邊。

看着她一臉意氣風發的樣子,顧景炎的嘴角淺淺地笑了。“收在一起吧。”他把東西拿出來,往她的鐵盒裏安放。猶如青春與回憶,這麽多年青梅竹馬的知根知底全都睡在了一塊兒了。盒子壞了,也能不分開。

窗外夜色漸重,等收拾好一切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兩人一道去了浴室,坐在浴缸裏享受着按摩。原本正常的洗澡活動,洗到後來果然又變了味道。不知何時起,林微就被壓在了瓷白的浴缸邊沿。

鏡面裏倒影出她酡紅的小臉,他修長的指尖輕輕撥弄着她心坎前的櫻桃。一輕一重讓她咬碎了唇瓣。“顧景炎。”她恨恨地反抗,覺得他私下裏怎麽可以浪蕩成這樣。果然越正人君子的人花樣越多嗎?

明明他是不抽煙的人,可把玩起她心尖的寶貝卻熟稔萬分,兩指輕輕夾着,輕揉慢撚。她被揉得快化了,而正在這時,他的整個手掌覆蓋了上來。

大約是掌下的柔軟遠遠無法滿足他。他用力使勁兒了一番,她輕叫了一聲,後背壓到花灑的開關,嘩得一下直白的纖細水流從高處灑落,沒入他短削的發絲間。她的眼裏全是晶瑩剔透的水,忍不住抱住了他的腦袋。于是他一彎腰,便湊着她另一邊的櫻桃含了下去。

她的臉紅得不成樣子,手卻像是着了魔一樣忘記松開。

“準備好了嗎?”她感到她的臉像是在汗蒸房裏,從裏到外發散着熱氣。聽到他沙啞的聲音時,她的整顆心髒都柔了一下。他的手已經到達了那個親密的所在,一根一指頭一根指頭的摩挲着她。她被撩撥的沒有一點章法了,脖頸摩擦着他濕潤的頭發,胡亂地嗯了一聲。

一根指頭緩緩進入,她只覺得所有的毛孔都張了起來。

“還能接受嗎?”他的聲音越發幹啞。

發絲粘在她的臉上,她重重點了個頭。于是下面忽然一空,又猛地一緊,他的存在一點點變得清晰。

顧景炎撫摸着林微的頭發。他怕她太疼,可自己也不大能忍得住,只好滿頭大汗一點點進入。前.戲的良好準備為兩人的高.潮打下了基礎,于是短暫的痛苦過後,林微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

此時,溫熱的水流仍然從高處緩緩下落,水汽彌漫的浴室內水聲不斷。暗花的玻璃門上倒映着兩人的身影。他弓着身體,她緊緊抱着她,宛如兩棵交纏的橡樹,抵死交纏,生生不息。

天明,旭日東升,新婚之日。

經歷了昨晚的水.乳.交.融,林微的心裏有了點不一樣的想法。穿着一身火紅的中式旗袍給飯桌上的賓客敬酒的時候,她可以更加雀躍地聽他們介紹:“新郎,新娘,亦或是,老板,老板娘。”了。

走到慕JIN員工所在的桌子前時,顧景炎的秘書特地把一塊臘肉糍粑夾給林微嘗:“老大說話果然算話,當初說了婚宴請我們親手做的菜,果然不食言。”

顧景炎笑笑:“夫從妻命。”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身上。

——

窗外的日光穿過層層的帷幔進入古式餐廳的大堂裏,落在她的身上,他的身上,和他們的身上。

四月和周晨涵舉杯笑望,駱承川和短發的妹子比肩而立。

林微的手臂與顧景炎的交纏起來,在衆人“交杯酒、交杯酒”的起哄聲裏相視而笑。

“你聽過一句話嗎?”喝下手邊的這杯酒時,林微燦爛的眸子帶着陽光般的笑意看着顧景炎。

“嗯?”他輕輕地問她。

衆人飲酒的時候,她站在他的旁邊輕聲說“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這句話源于詩經,它的意思是: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剛開始的時候來的人很多,可堅持到最後的卻寥寥無幾。

“顧景炎。”她的聲音淹沒在鼎沸的人聲裏,卻如約到達他的心底,并在那裏輕輕發着顫,她說:“顧景炎,你是開始,也是結局。”

有初是你,有終也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有的小天使不喜歡看番外,所以我正文完結處來給自己的下篇文打個廣告,葫蘆娃噴火,單腿走鋼絲求小天使們來發預收。

下本是駱承川的故事,是這本的第二部。名字叫《斯人若彩虹》。會全文存稿,屆時日更至完結。

文案如下:

薛渺渺家在香港有間茶餐廳。

駱承川去吃

東西沒有人美味。

薛渺渺在鑒證科當科員

駱承川被邀前去協助

案子沒有她的扣子好解

喂——下不了地,還怎麽去破案QAQ

網頁地址:

手機地址:

單腿走鋼絲,凝望——大人們,就收了它吧。

☆、番外(一)

番外(一)

溫度進入了盛夏時的三十五度,唯有傍晚接顧萌萌的時候才開始轉涼。

手裏拿着兩個涼絲絲的抹茶甜筒,林微順利地過了馬路,隔着老遠,一眼就從活魚式的小朋友堆裏看見了站在幼兒園老師旁邊的顧萌萌。橘黃色的短袖連衣裙,上面映着一個向日葵。微褐的兩個羊角辮,生機勃勃。

只是一旁還站着一個半白發絲的中年男人,一身灰色的襯衫,氣宇軒昂,帶着讨好的笑容,刻意彎着腰,把顧萌萌逗得眉開眼笑。“老師,老師,我媽媽也來了。”顧萌萌肉乎乎的小爪子一邊牽住林微的手,一邊牽住顧宏山的手,回頭跟老師say goodbye。

“辛苦了。”林微柔和的下颌在日光裏對着年輕的幼兒園女老師點了點,之後就一如往常地牽着顧萌萌穿馬路。

“萌萌給爺爺吃甜筒。”顧萌萌天真的聲音猶如日光穿過樹梢的葉片,在空中發散了一下,帶着明亮的音質落地生根。林微停下步調,顧宏山跟着停下,靜默擡頭望着兒媳。兩人的目光寂靜地交接了一秒,惹得顧萌萌眨巴眼睛左右偵察。

“沒事。”林微抽出手揉了揉顧萌萌細軟的發絲。顧宏山欲言又止,看着三歲小女孩兒手裏高級定制的微小型的抹茶甜筒,帶着笑搖了搖頭,“爺爺不吃,萌萌自己吃。”小姑娘顯然也沒有那麽無私,聽了這話當即低頭舔了兩口。

這可是萌萌特地求爸爸定制的小甜筒,只有大人大拇指那麽大,幾口就沒了。每次吃的時候媽媽還會補充一句:“萌萌年紀小,下一根要兩個禮拜後咯。”想到這裏,顧萌萌就又寶貝可寶貝地舔了兩口。

“萌萌。”突然帥氣爺爺叫她,她欻得一下昂起了頭,葡萄似的眼眸澄澈無比地看着人。顧宏山被孫女兒看的心裏一暖,目光移動到林微那兒又落向了眼前的林蔭小道。“萌萌啊。”他掌心輕輕按在顧萌萌稚嫩的肩膀上,手指前方,詢問道:“還記得剛剛跟爺爺說的話麽?”

小小的顧萌萌舔了舔嘴角邊那一圈的綠色冰激淩,頗為認真地回憶了一下,忽地眼前一亮,使勁兒點頭。“嗯嗯嗯!萌萌記得回家的路線。爺爺,就是直走,右拐,再過馬路。哎呀哎呀,萌萌走給你看!”她言辭篤定,小爪子握緊甜筒,兩個羊角辮随着點頭的熱絡幅度,在光線下一晃一晃。

林微沒有攔她,只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女兒後面,看着她活潑的羊角辮在罅隙的光線裏晃動。然後一邊走,一邊跟身旁的人講話。那講話的聲線微沉,宛如下午五點的光線溫度:“說吧”她的目光緊緊盯着女兒,唇角微微含笑。“你大概是有話想要跟我說。”

對于顧宏山,林微承認她沒有那麽聖母。畢竟是和她父母命案息息相關的人。這一點無法改變。“你母親的事情,我很抱歉。”阒寂的回程小道上被風揚起了灰塵,林微濃密纖長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微低了低下颌,她笑了。

真是想不到啊,能從顧宏山的嘴巴裏聽到這四個字,也算是有生之年系列了。“是我母親愛錯了人。……或許……”她偏了偏頭,“誰知道呢?要是這世上真有鬼怪靈魂,那麽,顧先生,這些話怎麽都不該我來聽。”因為畢竟——是你親手将她送上了我父親的床。

“那張銀.行.卡裏的錢……”林微看着前方的女兒,聲音不由得暖了一分,“就當是她去世的外公外婆,沒來得及親手交付的禮物吧。”

顧宏山的樣子因為這句話沉默了幾分。也正是在這一刻,林微竟然發現他的臉上也有些微的皺紋。“其實我當初……”他忽然又開起了腔,猛地擡起臉來看着她,口中的話卻又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總之就那麽倏然頓住了。林微唇角上勾,盯着他,等着他,最後嘁得一聲笑了:“你打算說什麽?”

“我……”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的眼睑微微往回納,把他臉上的愧疚丢在風裏。

“我不會原諒你的。”霞光把大地照得一半紅一半白,她的目光很平靜,這樣對他說。

顧宏山懂得了。他看着林微沿着小道跑到摔倒的萌萌那兒。顧萌萌哭得亂七八糟,她彎腰拿濕巾紙給孩子擦拭。不知怎麽的,就想起好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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