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贏傒那邊都安排好了……”站在城牆之上的嬴政望着鹹陽城內一派祥和淡然的問道,随侍在一旁的李斯低垂着眼睑緩道,“長信侯對此已然是急不可耐,按照計劃,明日其便會動手。”
對于已經膨脹到了極致嫪毐,如今已然是聽不進任何對其不利的話,他都可在酒後說出是嬴政“假父”這種話來,可見其的喪心病狂,而讓其癫狂的最後一步,無疑就是促使其發動政變,在李斯的運作下,嬴政的默認下,那位昔日“安國君”二十幾個兒子中最為受寵和重視的王子,最後卻是在呂不韋的運作下,與王位失之交臂,成就了他的父親秦莊襄王。
對于贏傒這位叔伯,嬴政的印象并不算多為深刻,只記得他是因為刺殺了自己的父王而被流放,其餘的嬴政對其并不太感興趣,但是李斯的一番話,卻是讓他深以為然,嫪毐此人雖然膨脹,但要促使其徹底走上不歸路,那麽贏氏宗族的有人支持,無疑更能促使其下定決心,而贏傒昔日裏的威望加之其如今的身份,就是其最可利用之處,畢竟整個贏氏宗族,只有贏傒可以說與嬴政有着“深仇”,而贏傒亦是想要一個重返鹹陽的機會,而嬴政願意給他這個機會,只要他配合自己解決嫪毐,雙方的一拍即合,自然而然李斯的謀劃也就成型了,無論讓贏傒重返鹹陽是針對嫪毐,還是此後用來制衡呂不韋,他都達到了李斯想要的目的—上位,亦達到了嬴政想要的目的—集權。
但李斯萬萬沒有想到,他那萬無一失的計劃,就等着明日裏嫪毐借贏傒之名發動政變,便可将其一網打盡,最後關頭卻是差在了扶蘇這一環。
聽着李斯的彙報,嬴政亦是輕吐了一口氣,有幾日沒見扶蘇的他,倒是有些開始想念自家這個小崽子了,想到那日裏這小子戀戀不舍的問自己,“什麽時候接他回來……”他的心裏便是流露了一股暖意,一想到明日就可以從相府把他接回來,亦是難得的流露出了慈父般的柔情,“通古,家中的小子可是喜歡些什麽東西?”似是想到了那日裏蒙毅滿身挂滿了小玩意,嬴政難得就想哄哄扶蘇。
被問愣住的李斯,稍稍有些沒能反應過來,他的閨女喜歡什麽呢?好像最喜歡抓着自己的胡子喊爹爹吧,他家那小子看見他那是巴不得跑的遠遠的,對于教孩子這件事,似乎都是他的夫人在操持,他還真不是了解。
“臣家中的小子似乎更喜歡上街吧……”李斯想了許久才道,嬴政對此倒是并未多說什麽,只是流露出了淡淡的一笑。
卻見趙高急匆匆的來禀,“大王,不好了……長公子,長公子……”
“扶蘇?”嬴政下意識便是瞪了過去,“出了何事?”
“大王,公子,公子他在長信宮……”趙高明顯額間都滲出了冷汗。
嬴政猶如一陣風瞬間不見了的陰冷,讓李斯亦是不寒而栗,他明明記得扶蘇是被呂不韋帶走了,怎麽就又出現在了長信宮,莫不是呂不韋和嫪毐勾結,洩露了他的計劃,可這也不對啊,呂不韋自從回府之後,就開始閉門謝客,已經稱病多日未朝了,一時間想不通其中節點的李斯,卻是被嬴政的一聲怒吼給吓到了,“李斯,寡人今日裏就要他消失……”
“臣這就去安排……”李斯已然感受到了嬴政的蘊藏的滔天怒火,怕是自己再慢了一步,那苦心經營的一切消失不說,怕是自己是再難入嬴政的眼了,因此此刻着急的除了那相府中,得知嫪毐的人将扶蘇帶走而大怒的呂不韋,怕是就是這位嬴政眼前當下的紅人李斯了。
呂不韋是怎麽沒能想到,自己堂堂一個相府居然還能有嫪毐眼線的,當真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腳,他以為自己的相府應當是萬無一失的,結果卻是丢了大秦最重要的長公子,本就是與嫪毐牽扯瓜葛的他,如今怕是更難以講清了。
“相邦,事到如今,必須早做了斷……”他那群門客亦是惶恐不安,畢竟這人丢的可是大秦長公子啊,一想到那小團子方才還圍在自己身邊,這一下子就被人帶走了,還是因為自己的失誤,這幾日的相處下來,呂不韋還是很看好且很喜歡這位大秦長公子的,“來人,給本侯圍了長信侯府,将府內所有的人都打入诏獄……”說完的呂不韋便是入宮二而去,一身的肅殺之意是近些年少見的。
而被帶到長信宮的扶蘇,總算是第一次真真切切見到了這傳說中的一家四口,只見太後的身邊圍繞着那兩個比自己大出不少的孩子,一口一個“喜兒,歡兒……”好不溫馨,顯得自己是格外的多餘 。他就知道剛才那人是騙人的,但是萬萬沒想到那人是嫪毐的人,居然還是在相府把自己騙走的,重要的是,他真的想嬴政了,想要回家了。看着自己的大母眼裏沒有半點自己,而那嫪毐更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他便是覺得很是反感,轉身便是想走,“我是大秦長公子,我看你們誰敢攔我……”看着眼前攔住自己去路的寺人,扶蘇很是生氣的叉着腰,而那兩個依偎在太後身邊的小人,一看見他就是顯得很激動,“阿母,阿母,就是他,那天就是他,打了喜兒的……”
一想到自己那日被扶蘇打了一拳,這小子就是很不服氣,這下可不是仗着嫪毐和太後在身邊,氣焰格外的嚣張,朝着扶蘇就是大吼大叫,惹得扶蘇一陣厭惡,眼見他朝自己撲過來,一個轉身就是看着這小子狠狠的跌倒在地上,還不忘順勢踩了他一腳,可是把太後給心疼懷裏,趕緊上前一把抱起了那小子,将扶蘇狠狠的推到開來,惹得扶蘇是眼眶發紅,再看嫪毐已然是惡狠狠拎起他的脖領,将他提到了半空,“大秦長公子,我呸……”一臉的陰笑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我的兒子你也敢打,我倒是看看今天還有誰能來救你……”
“父王不會放過你的……”扶蘇被他攥得似乎有些喘不過氣來,卻還是憋着一口氣不服輸道,那骨子的倔強還當真是像極了嬴政。
“哈哈,明日的秦王是誰還不知呢……”嫪毐得意的看着眼前如小雞仔的扶蘇。
“長信侯好大的口氣啊……”不知何時,那緊閉的宮門已然就敞開來,只見嬴政陰冷着臉,握着劍大步流星的踏了進來,這突如起來的架勢更是将太後給吓了好大一跳,急忙就是将那兩個孩子藏到了身後,可無論她怎麽藏,這宮殿就是這麽大,又能藏到哪裏去了。
嬴政硬是忍着自己的情緒不去看被嫪毐狠狠圈住的扶蘇,反而是徑直走向了太後,欲将那兩個孩子從太後的身後拉了出來,惹得太後一陣大慌,緊緊的攥住兩個孩子的手臂不放,滿是求饒的意味,“政兒……”
只是她那微弱的求饒并未引起嬴政多大的憐憫,他似乎是看向陌生人一般看了太後一眼,蹲了下來,狠狠的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臉,“多可愛啊……”看似笑意卻是寫滿了狠戾之色的嬴政,惹得兩個孩子是哇哇大哭,亦是讓嫪毐被吓得不輕,“放開他們,嬴政……你兒子還在我手上呢。”
嬴政這才狠狠的瞪了過來,直接将劍從劍鞘中拔了出來,在兩個孩子的脖間摩擦着,“你覺得你有資格和寡人談判……”嬴政發出了一絲冷笑,卻是惹得太後朝他跪了下來,“政兒,他們還是孩子,他們什麽都不懂的……”
“不懂?”嬴政可笑的看着眼前跪向自己的母親,忽而發出了一聲大笑,“母後,不是要讓他們取寡人而代之嗎?母後不是要讓大秦的江山易主嗎?”嬴政的聲聲質問,卻只是換來太後不斷蒼白的臉色而頻頻搖着頭,卻見嬴政又将目光投向了嫪毐,“寡人的耐心有限,寡人只數三下,你若是不把寡人的公子放下,那麽這劍……”
“嬴政,你就不怕我……”
“1”
“嬴政……”
“2”
眼看嬴政這劍就要揮下去,嫪毐終于還是放下扶蘇,看着小崽子腫脹的臉,嬴政的怒氣是可見一般,眼瞅着嫪毐要朝這邊撲過來,嬴政一個眼神自然有人圈住了嫪毐,冷冷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太後在自己收回了劍之後就是一把抱住那兩個孩子,嬴政眼中的狠戾亦是更多了一分,再看不遠處嫪毐滿眼的不舍擔憂望着他們母子三人,嬴政心中的怒火便是更多了幾分,一把抱住緊咬着及嘴唇一言不發的扶蘇,輕摸了摸他的頭,“可是吓到了……”卻見扶蘇微搖了搖頭,“想父王……”
嬴政忽而笑了起來,用寬大的袖口,遮住了扶蘇的耳朵,路過嫪毐身邊時輕聲道了句,“很可惜,他們本來還能看看明日的太陽……”
“嬴政,你要幹什麽……”嫪毐眼中的驚懼明顯加劇了。
回身再望了眼依舊緊緊相擁的母子三人,嬴政只是冷漠的道了句,“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