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嬴政很是詫異于自家小崽子今天這是怎麽了, 他不過才走了不到一個時辰,他家的小崽子就又是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再看眼前一臉無能為力的尉缭, 不由就是皺起了眉頭,一把将人抱了過去,“尉缭可真不愧是這大秦的國尉啊……”嬴政那滿是酸他的味道, 尉缭又豈會聽不出來。
畢竟這可是大秦的牢獄,一般人豈可進得來, 也就是只有這位高權重的大秦國尉可以二話不說的踏進來,只是向來喜歡風花雪月,只要嬴政不問, 他從不主動的尉缭, 居然能出現在這裏,除了嬴政懷裏的寶貝兒子能做到, 怕是當真沒有人能做到了。
當然對于扶蘇是如何纏着尉缭帶他來的, 嬴政表示自己不用想也能猜到, 就扶蘇那磨人的架勢,他都有時候被氣得要死又無可奈何, 更何況是尉缭。但是, 對于尉缭能知道他的去處, 嬴政盡管明了, 但心中還是不得不再高看一眼于他,他似乎并沒有所見的那般爛泥,難道一切都是僞裝?
心懷各異的君臣在這大秦的牢獄中,一個是不言, 一個是不語, 如今的尉缭也是後悔的緊, 自韓非入秦以來,他開始稱病不朝,為的就是避免與李斯起沖突,很顯然他從一開始就看透了李斯有殺韓非之意,畢竟一山豈能容二虎,更何況嬴政對得不到總是在騷動,若不将人徹底斬落馬下,李斯這好不容易爬下來的地位,他可是緊張的很會被人取代,尤其是二人師出同門,但韓非一直高過他一頭,無論是身份還是才學,一個是帝國公子,從小錦衣玉食,身份崇高,且才學過人,一個是從底層爬起,嘗盡心酸冷暖,縱有才學千萬,亦不及他七分;故看透了這一幕的他,便開始有意避過這一出,他并不想過多參與這種鬥争,以李斯的心胸,若是被惦記上并非好事,相反他的擺爛給了李斯更多的機會,這讓李斯對他的警惕性大打折扣,自然不會惦記于他,畢竟這吞并首功,想必李斯是不願拱手于人的。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一直都覺得嬴政此人是只有在有難之時才易對人謙下,若是得志之後,以他的性格怕是個暴戾之君,故對嬴政他一直都是持保留意見,若是自己太過高調,功高震主歷來難有好下場,所以他一直保持界限,擺爛自己,既讓嬴政覺得他可用,又不堪大用,那麽他就能穩穩的守牢一畝三分地,門前的工作李斯喜歡,他亦是樂意拱手相讓,自然也不會因韓非之事與其起沖突。
畢竟說難聽的,雖然李斯有此想法,但最終決斷的還是他秦王嬴政,若是他無意,那麽李斯說破天也沒用,那不過是嬴政的劊子手罷了。
但是他也沒想到,韓非這人為存韓,甚至于連姚賈都得罪了,這讓他更是深感要離得遠遠的,這人太直了,難以有好下場,那姚賈是誰,如今的六國說客,韓非居然在面見秦王的時候,第一個就是打了姚賈的小報告,強調此人出生不正,處事不端,嫌棄于是出生魏國大梁城的門衛之子,打小就偷雞摸狗,長大了又在趙國為官,結果因為官不正被趙國趕了出來;他也不知嬴政這是有心還是無意,當真就去質問了姚賈,這下倒好,一個小報告結果成了滿朝皆知,這種唯出生論,可是駁斥了如今多少在秦為官之臣,一個個能看韓非有好臉色。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最大的意外,居然是扶蘇,起初他也不明白這小子到底在想什麽,居然在滿朝欲殺韓非的情況,反而是為韓非說起了話,當然了這些都是他從他的小迷弟蒙毅那裏聽來的。但是後來,在呂不韋來信之後,他似是明白了,這小家夥估計就是為了杠李斯,不由覺得好笑的同時,亦是覺得扶蘇的膽大。是以,他才會在嬴政尋他之時,說出了那番話,畢竟韓非的才學是六國所公認的,如果能保下,或許對扶蘇亦是能有幫助。只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位小公子,一聽他家父王去見了韓非,又聽說他家父王受傷了,那是非要自己帶着他來這裏,饒是他怎麽說都不行。
然後的然後,他還在思索着如何從嬴政的目光中給逃離出來,卻發現不知何時,嬴政壓根就沒搭理于他,反而是皺着眉頭看着扶蘇,“寡人不是說了一會兒就去接你,這裏髒……”
卻見扶蘇一個勁的要從他懷裏下來,惹得嬴政很是不快,對向他的聲音不由也是提高了幾分,“鬧什麽……”
“不要父王抱……”扶蘇一本正經的皺着眉頭道,看了尉缭一眼的嬴政,到底是沒說什麽,将人放了下來,卻見扶蘇一把就是握住了他的手,還不等嬴政反應過來,就見這小子已經是很不滿意的握住他的手,“吹吹……”
見他那傻小子的樣子,嬴政是覺得心裏有一股暖流湧了過去,兒子嗎,還是沒有白養的。到底是蒙毅反應了過來,“陛下,您這是……”
嬴政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的後知後覺,摸了摸扶蘇的小腦袋瓜,“來都來了,寡人帶你去見一個人,尉缭一起吧……”
即将見到這傳說的韓非,扶蘇亦是難掩激動,他想象着這韓非得是怎樣的風華絕代,風流倜傥啊,要知道他可是師從大家荀子,就連李斯這家夥都長得還是不賴的,那韓非肯定也是很好看,想着想着他的口水似乎都要流下來了,惹得嬴政又是輕捏了捏他的小臉蛋,“想什麽呢?”
“父王不乖……”扶蘇仰着腦袋回了一句,倒讓嬴政有些啞口無言,這是這大獄環境陰森,越往裏走那陣陣冷氣灌進來,一旁搖曳的兩盞燭火忽明忽暗,時不時還伴随着不知哪裏滴落的水滴,扶蘇只是覺得越發的陰冷,不由就是打了個噴嚏,握着嬴政的手也是越發的緊,嬴政只是低頭看了眼他,看着前面有幾灘水,便是欲抱起他,卻見扶蘇似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繞了過去,結果一點泥土還是濺到了他的鞋上,他是個愛幹淨的人,顯然就是有些難受了。
所幸嬴政要去的地方不算遠,下了幾層臺階,他便聽到了晃動的鎖鏈聲,對于嬴政自然而然的就眼前的人對面坐了下來,扶蘇似是有些無處下腳的窘迫感,再看尉缭亦是一副見怪不怪就跟在嬴政的旁邊亦是坐了下來,還是嬴政有些看不下去,将人攬在了自己懷裏,讓他坐在自己的身上,良久才開口道,“不知公子有和話想同寡人說啊……”
嬴政的淡漠開口,卻見眼前的人似乎有些窘迫,結結巴巴了半天方才開口道,“陛…陛下……”
他雖在牢獄之中,但他的師弟還是會來看他,亦會同他講講外面的事,他大抵是知道了嬴政欲其殺心,他本就是想見嬴政,但李斯卻告訴他絕無可能,如今對于嬴政突然出現,顯然他是詫異的緊,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他永遠也不會明白,為什麽自己寫了那麽多權謀論述,最後卻會差點應用在自己身上。
“以先生之才,必是明白,大争之世,韓并無一争之地,而以韓王之才,先生的理想抱負定然是難以實現,而放眼六國,唯能實現先生抱負的,唯有秦王……”尉缭對着眼前之人曉之以理的分析起了當下天下局勢,“韓王并非唯有先生一公子,于韓君而言,若是心疼于先生,又豈會讓先生入秦為質,其賭的不就是秦王對先生高看之才。”
“忠孝……”卻見來人結結巴巴的道,他又何嘗不知尉缭所言非虛,若是韓王肯聽的他的建議,今日之韓豈是弱韓,而他的父王确實是不喜于他的,只是思想上他還不願承認這一件事。
“忠,先生書中所著,忠的應是韓之子民,可如今之韓,徭役和賦稅日漸增高,百姓苦不堪言,這是先生所謂的忠嗎?孝,父若不慈,何來子孝,想必先生入秦便是知道,此去有去無回了吧。”被尉缭一言戳破現象的韓非,顯得頗有些挫敗,他的執着似乎在頃刻間便是蕩然無存了。
扶蘇這下算是明白了,眼前這長得不太好看,還有點結巴的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韓非,只是這所見與他想象的未免差距有點多。
“寡人的公子告訴寡人,寡人應當留着你,看寡人是如何實現你書中所寫的……”嬴政忽而開了口繼續對着窘迫的韓非,韓非似是詫異擡頭望着嬴政,“從今日起,你便是寡人公子扶蘇的師傅了……”
還不等韓非震驚過來,卻見扶蘇已然沖了過去,在韓非耳邊不知道了句什麽,卻見韓非已然是滿臉的失落,贏政只是責怪的看了眼扶蘇,便是已然起身,“不必謝寡人,你的命是寡人的公子所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