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回到家,林母和林舒玉早就做好了飯在等着他們了
,好似也輕松了些,不在單一的答林舒言的話,有時也會與她說笑。
只是現在的陽光卻是有些灼人了,林舒言帶着帽子還好,但她擡頭看陳初時,都隐約能看到他臉上的細汗。她低下頭,腳下的步子邁的快了些。
陳初一向是适應她的步伐的。
走到半路時,一個穿着喜慶的婦人攔住了陳初的去路,好似有話要同他講,臉上帶着谄媚的笑。
陳初看了一眼旁邊的林舒言,将婦人帶到了稍遠的地方才停下開始談話。
林舒言站在原地眯眼看着他們,這個婦人她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她皺眉,在腦中回想。
在哪裏呢?林舒言眼睛驀然睜大,她想起來了!是在何文來向姐姐提親的那日!她是來說和的媒婆!
她來找阿初哥哥做什麽?
知道了她的身份,林舒言于是觀察的更加仔細。但是遠處的婦人臉上一直帶着笑,而陳初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實在看不出什麽。
直到兩個人分開的時候,林舒言才隐約看到婦人的表情似乎沒有剛來時那樣愉悅,而陳初始終淡如止水。
待婦人離去,陳初走到她身邊,對她說:“走吧。”
林舒言咬緊了嘴唇,試探的問出了口:“阿初哥哥,她是誰?”
其實她本不應該難過的,她的任務只是要他獲得幸福,哪怕他是和別人在一起,同別人相守一生,只要他是開心的,那麽她也不算是沒有完成任務。
只是,即便沒有了第一次的感情,但是在那一次中,她也明白了如果想要他人真心的接受自己,那麽自己也要是真心的啊。
現在她付出了感情,而陳初卻有可能要和別人共度一生。
她心裏難過,卻也只能盡量平靜的問出口。
陳初停下,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撇回目光,“不是什麽重要的人,不必在意。”
林舒言盯着他,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她微微泛紅的眼圈,她開口,聲音壓抑:“你不說我也知道了,我在姐姐的婚禮上見過她,阿初哥哥,她……是來為你說親的嗎?”
陳初提起腳步朝前走去,沒有看到林舒言的表情,他淡淡開口:“小言,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我們該回去了。”
林舒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身側握緊的手慢慢松開,終是提起腳步,跟了上去。
一路無話。
林舒言木然的跟在他身後,再沒了來時的活潑。頭上的帽子也戴的越發低下,幾乎要遮住她整張臉。
于是回去的時候,便快了許多,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走完。走到陳初家門口的時候,林舒言的心情已漸漸平複下來,不過是一時的突然,才會讓她亂了方寸。
她連陳初和那婦人說了什麽都不知道,就這樣緊張,實在是不夠專業。
她難得重新審視自己。
不說那婦人與陳初說沒說成,即使是已經說成,中間的各類繁瑣禮節也要耗費許多時間,她并不是就此沒有機會了。
如果她争取過,陳初依舊一心到底,那她也沒有遺憾了,總歸是他幸福就好。
想清楚一切之後,林舒言的心情也舒暢了許多。她深吸了一口氣,跟着陳初走進了屋門。
她停下腳步,叫住了前面的陳初,她開口,語氣平靜:“阿初哥哥,可以告訴我,剛才那個人同你說了什麽嗎?”
陳初轉過身,看着她,“你非要知道?”
她點頭,“我想知道,阿初哥哥。”
“她來與我說親。”陳初答,“她并非是第一次找我,之前被我拒了,這是第二次。”
果然是這樣,也确實不會有其他的可能了。
林舒言摘下帽子,雙眸與他直視:“那阿初哥哥,這次……你答應了麽?”
她的目光明亮,卻又帶着小心翼翼的緊張。
“沒有。”陳初回答的很快。
林舒言松了一口氣,還好,還沒有那麽糟糕。她又問:“阿初哥哥,這次,為什麽這麽清楚地回答我?”
陳初走近兩步,站到她面前,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
林舒言被他的笑晃了眼,抓着帽子的手微微縮緊,喃喃開口:“阿初哥哥……”
“小言。”他喚她,語氣是難得的溫柔,“我想告訴你,我并不打算婚娶。你想來玩便來玩,不必為這個擔心。”
林舒言一下子清醒,難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以為我是為這個擔心?!”
“若不是,你為何一路上悶悶不樂?”他的眼裏浮現出點點疑惑。
“你當我是小孩子,整日只想着玩是嗎?”
陳初俯眼看她,意思明确:難道不是嗎?
林舒言看懂了,她低下頭,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複擡頭與他對視:“阿初哥哥,你說你不打算婚娶,為什麽?”
陳初斜過眼,看向別處,他開口,又恢複了往日的平淡:“我是個枯燥無趣的人,日複一日,所以不想耽誤別人。”
“若是有人不介意呢?”
“兩個寂寞無言,又有何異?”
“若是她喜歡你,你也喜歡她呢?”
陳初這才轉頭看她,認真的:“小言,這太難了。”
他還欲開口,林舒言已經打斷他:“阿初哥哥,你不必說了,我知道你是想說‘你還小,你不懂’。”
陳初看着她,微微有些詫異。
林舒言不理會他的目光,鄭重的:“阿初哥哥,我不小了,再過兩年我便及笄了,所以你不要總把我當小妹妹一樣對待。我找你,也不只是為了玩,總有一天,我會叫你明白的。”
說罷,她将手中的笠帽塞到微微發愣的陳初手中,說:“阿初哥哥,今日我先回去了,你不要忘記我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的時候蠻順暢的覺得有點搞笑哈哈,可能你們不會覺得,畢竟我文筆有限哈哈
另外昨天晚上有事,所以沒有更新,抱歉!
然後感謝一位小天使送的30瓶營養液,非常感謝!!^_^
話說我昨天做了一個夢,半夜醒來非常清晰,大概就是一個被抛棄又被撿起的一個故事。我當時想着我起來一定要寫個短篇,結果我第二天早上起來忘個精光【滑稽,我果然在做夢...
最後。
林舒言:我姐姐上次要我和你說一聲對不起,我忘記了,現在補上,對不起!
陳初:你別說了,我和你姐姐真的沒什麽
林舒言:那你和別人有什麽嗎
陳初:……
今天廢話有些多,感謝你們!!
以上!
☆、二斬悶大叔(9)
林舒言一路回了家,卻發現自家的大門是開着的。她探頭朝裏面望了望,卻是林父林母提前回來了。此時林父不知道在何處,而林母正坐在院子中央,撥弄種子。
林舒言輕輕推開門,弓着身子,蹑手蹑腳地準備從林母身後繞過去。
“站住!”
林舒言腳步一頓,回過頭就看見林母正在瞪着她。
林舒言露出一個讨好的表情:“娘!今天回來的這麽早啊?”
“是啊!不然怎麽正好有逮到你出去玩呢!”林母斥她,“你說說你,讓你好好待在家裏你不聽,非要出去瘋,像個什麽樣子!”
“娘!”林舒言走到她身邊蹲下,抓着她的手,撒嬌道:“我待在家裏太無聊了嘛,我又不像姐姐那樣喜歡繡花,我就是悶得慌嘛!”
林母嘆了一口氣:“小言啊,你也不小了,有些事你總要學着做,以後你總歸是要嫁人的。”
林母點點她的額頭,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次次同你說,你總不聽,你看你現在這麽調皮,以後誰敢要你!”
“不要就不要呗,我也沒想着別人。”林舒言嘟囔着。
林母沒聽清,問她:“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林舒言揚起一個笑,對着林母道:“娘,你可別像上回對姐姐那樣,替我打算了人家也不同我說,那我也是不會同意的!”
林母笑了,“你也不害臊,說的什麽話!再說了,娘又不會害你。”
“反正我不管,娘你可記住我說的了?”林舒言皺眉,拉着林母的袖子,“娘你可千萬記了!”
“知道了知道了。”林母無奈應她:“我要是有想法,一定跟你說行吧?”
“恩!”林舒言這才高興的點點頭:“那我們可就說好了。”
“話說回來,你剛剛又去哪了?”林母問她。
林舒言:“……”
怎麽還記着呢,娘的記性真好……
林母還在看着她,林舒言只好吐了吐舌頭,說:“我去了阿初哥哥那了。”
“怎麽又去找阿初了?”林母皺眉:“你就那麽喜歡同他一起?”
她沒有想到別的地方去,實在是陳初和林舒言的年紀相差的有些大,只當是林舒言覺得他的手藝有趣。畢竟當初将林舒玉說給他時,就覺得的兩人的年紀有些不合适,但陳初老實可靠,這些也就忽略了。
林舒言笑着點點頭:“對啊,我就是喜歡找阿初哥哥!”
她痛快承認,若是林母有心問起,那她便坦白,就算林母提前知道也沒什麽不好的。
“因為一些事,我和你爹對阿初有些過意不去。”林母嘆了一口氣,“他是個好人,你去找他,我也不攔着你,只是你千萬不可任性,惹他不痛快,到時候我們便更加難做了。”
林舒言睜着眼睛望天:我才不會呢!我一定會讓你們都好好的。
“小言,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林母喊她。
“聽到了聽到了!”林舒言趕忙回應,語氣恭順。
不止聽到了,連你們為什麽對他過意不去都知道。
林舒言舉起手,對林母保證:“娘你放心吧!我不會惹阿初哥哥生氣的。娘你這麽早回來,還沒吃飯吧,我去看看有什麽能做的!”
說完就一溜煙跑走了,留林母獨自在原地搖頭,一個個啊,都是不省心的!
下午時林舒言果然安安靜靜的待在家裏,還會幫林母做做家務活,乖巧的不像話。林母瞧着,心裏也略微放心下來,到底還是個聽話的孩子。
炊煙陸陸續續升起,暮色也漸漸下沉。田間小路上有結伴的農夫扛着鋤頭回家,時不時也會傳來幾聲爽朗的笑聲。結束了一天辛苦的勞作,回到家便會有妻女準備的熱騰騰的飯菜舒緩全身的勞累。
夜色濃黑,彎月高挂,落霞村裏一片靜悄悄,偶爾有睡得遲的也陸續的滅了燭火。
一夜好夢。
清晨,天才蒙蒙亮,便又幾只早起的公雞興奮的叫着,一聲高過一聲,打破了一片沉睡中的寧靜,新的一天便又開始了。
今晨林舒言也起的格外早,幫着林母看火,做早飯。林母看着忙前忙後的林舒言,雖然感到疑惑但也十分欣慰,連着誇了林舒言好幾句。聽得林舒言都不好意思了,手上的動作越發快了些。
晚間林父林母回來時,林舒言便也備好了飯菜等着,雖說比不得林舒玉,但也算差強人意。
連着好幾日這樣,林父林母都為林舒言的乖順驚得不可思議,到底是自家的女兒,變得更好他們也只有高興的份。林母還當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心裏也越發感到安慰。
連着做了好幾天懂事的乖女兒,林舒言覺得是時候可以提出自己的要求了,林父林母現在也會對她比較放心一些了。
于是飯桌上,林舒言在林父林母都吃完飯的時候,放下碗筷,看着他們認真的問道:“爹,娘,我這幾天的表現你們滿意嗎?”
林父林母對她突然的認真感到詫異,互相看了一眼,還是點點頭道:“滿意。”
林舒言笑了一下,眼裏亮晶晶的,“那我以後還會這樣聽話,但是爹娘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請求好不好?”
說着她還用手捏了一下指甲蓋,表明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請求。
林父林母被她弄得莫名所以,只是順着她的話問:“什麽請求?”
林舒言于是笑的更加燦爛,“我希望爹娘以後在我無事的時候,不要限制我的行動,總是讓我待在家裏,這樣我會很悶的……”
說到最後,她的嘴慢慢鼓了起來,語氣也變得愈發委屈。
林父林母瞧着呀,心都軟成一團了,連忙答應她:“又不是什麽大事,自然答應你。”
林舒言立刻收斂起苦臉,露出一個笑,“那爹娘先好好歇着,我先将碗筷收拾了!”
林父林母看着她的動作,哪裏還不明白呢。只是他們疼愛她,這些小事便也由着她,到底是不忍心讓她受拘束,就這樣活潑天真,多好。即便是有些調皮任性,那也是他們的好女兒。
隔日,林舒言做完了家中的事後,便去了陳初的家。過了這麽久,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想過她的話。
陳初家的屋門一如既往的沒有鎖上,他也一如既往的坐在院中幹活。林舒言幾乎每次來找他,都是這樣,确實是枯燥的日子。但這樣枯燥的生活,也因為他,變得不再單調。
“阿初哥哥。”
她叫他,眼底流光動人。
陳初擡頭,一看到她,便想到她那日對他說的話。
“我找你,也不只是為了玩,總有一天,我會叫你明白的。”
“阿初哥哥,你不要忘記我的話。”
明白什麽呢?她還是個小姑娘,他們之間差了那麽多,他從未往別的地方想。她一直殷勤,他也只當是她貪玩。
可是她的話,又分明在告訴他,不是這麽簡單。
陳初心裏有些迷茫,她驀然打破了他們之間一直以來單純的關系,讓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要如何面對她。
他看到林舒言走近,揚着一張笑臉問他:“阿初哥哥,還記得我之前說的話嗎?”
她還是這樣直接,什麽事清非要問個清楚,從不放棄。
其實陳初知道的,她雖然年紀不大,卻格外的固執,也十分的有韌性,想要做成一件事,便不會輕易罷休。
就像之前她讓他教她雕刻小兔子,一開始她無從下手,可她不放棄,連着幾日來找他,日日要他教,學的分外認真,直到她能夠獨自雕好一只完整的兔子。
而當她終于完成之後,她又會被別的東西轉移注意力,不在去理會那只尚不精致的兔子。
林舒言的手在他面前晃,“阿初哥哥?”
陳初回過神,眼波也平靜下來,他看着她道:“小言,氣話不應該放在心上。”
聽到他的話,林舒言沒有生氣。是這樣的,總把她當小孩子,即便有時她那麽認真,為了能經常來見他她做了那麽多努力,他依舊不當真。
林舒言走到一邊坐下,拿起地上的小刻刀和木塊,開始雕刻起東西,她低着頭說:“阿初哥哥想不起來,我便在這裏等着阿初哥哥想起來。阿初哥哥你先做活吧,一邊做一邊想,不用管我。”
陳初嘆了一口氣,看她在旁邊坐下雕刻。他想,就随她吧,等她玩膩了,自然就沒有那麽多耐心了。
他低下頭繼續手中的活計。
林舒言剛剛坐下的時候,特地找了一塊陰涼的地方。她就是要和他慢慢耗,非要他認清這個問題,要他不在把她當做小姑娘。
許久。
陳初擡頭看她,她還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低着頭,認真的拿着手中的刻刀雕刻。有時候手指用力,她的臉便也跟着皺起來,眉毛都幾乎連到一起,粉嫩的嘴巴也嘟着,專注的可愛。
陳初恍然望去,她好似已經不是記憶中那個跟在他身後,拉着他衣袖,問着他各種奇怪問題的小丫頭了。
她專注,認真,用自己的方式在和他對抗,她不在輕易的小孩子氣,她也會收斂自己的脾氣,再也不是容易沖動的小姑娘了。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不去逼他,卻是以另一種方式要他認清。
要他認真的回答她的問題。
☆、二斬悶大叔(10)
陽光熾烈,滿地金燦。
她坐在樹下的一片陰影裏,有樹葉輕輕晃動,便有幾絲光亮灑在她身上。
陳初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只是時間好像停滞,而此刻,溫暖寧靜,恬淡美好。
察覺到他的目光,林舒言微微擡頭,對他笑了一下:“阿初哥哥看着我做什麽,可是想明白了?”
“小言……”他張口,欲說些什麽,卻不知如何開口,他該想明白什麽呢,最終也只是她的名字在嘴邊打轉。
“阿初哥哥。”林舒言知道他現在一定是十分無措茫然,但是他也一定沒有在如之前一般,對着她時,只當她是一個貪玩的小丫頭。
她方才逼他,只是想讓他認清。現在,她的目的應該已經達到,那麽她就要和他好好講,讓這顆種子在他心裏發芽。
“你過來這裏坐下好不好?我有話同你講。”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小凳子。
陳初的眼神微微有些猶疑,卻還是在她期盼的目光下站起身來,走到她旁邊坐下。
待他坐下後,林舒言便将自己手裏做好的木雕遞到他面前,眼裏帶着笑意:“阿初哥哥,你看,好不好看?”
陳初擡眼望去,她雕的是一個小貓。小小一只,抱着尾巴卧着,眼皮微閉,耷拉着耳朵,顯得有些拒人于千裏之外。
她雕的不算十分精致,卻很傳神,神态動作都分明立顯。比起之前的兔子,卻是好了許多了。
“好看。”陳初盯着,認真的回答道。
“你喜歡嗎?我就是想送給你的。你看為了雕這個,我的手上都劃了好幾道口子呢!”說着她便将手伸到他面前,委屈巴巴的說道。
她的手伸展在他面前,陳初看到上面确實有好幾道口子,而且兩只手都有,雖然不大,卻還是隐隐滲着血珠。
陳初眉頭皺了皺,将她手上的木雕拿下來,“坐在這兒別動,等我一會。”
說完便轉身去了屋內,沒過一會兒,手裏拿着個小藥瓶出來了。
他重新在她身邊坐下,對她說:“手伸出來,攤平。”
林舒言聽話照做,然後眨着眼睛看着他。
陳初微微嘆了一口氣:“傷到的時候怎麽不說?”
說着邊拿起藥瓶先倒了一些藥粉在自己手中,在慢慢沾着些許逐個為她塗抹。
林舒言微微抿嘴,小聲說道:“我就想讓阿初哥哥好好想想,不想打擾你,況且這些都是小傷,不礙事!”
嘴上說着不礙事,卻還是在陳初将藥粉敷上去的時候輕輕吸了一口氣。陳初擡眼看她,她又轉頭,仿若無事。
于是陳初又只好繼續為她上藥。她手上的傷口不太好找,因為她手的皮膚白,而傷口又是淺淺的,只有泛着血的能輕易看見,但陳初不知她還有沒有別的地方有傷。
她不喊痛,也不說話。陳初便只能翻過她的手細細查看,兩只手不放在一起還不覺得有什麽,如今離得近,陳初才發現她的手是那樣的小,差不多只有他的三分之二大。
她的手算得上十分白嫩,看得出在家裏林父林母應是從未叫她做過重活。與陳初寬大粗糙和長了粗繭的手形成鮮明對比,他從小就做慣了各種活,且又有長年累月的雕琢打磨,便更加粗糙。
林舒言低下頭,見陳初盯着自己的手發呆,她便問了一聲:“阿初哥哥,你怎麽了?”
“沒事。”陳初迅速收回自己的手,低着頭,掩蓋住微微發燙的臉頰和有些慌亂的眼神。
他剛剛居然很想去捏一捏她的手指,一定軟軟嫩嫩的,握在手中,定是十分嬌小柔軟。
“還有沒有哪裏痛?”他問她,試圖抹去荒唐的想法,手中卻已經将藥瓶的蓋子合上,應當是沒有了,他仔細檢查過。
她果然搖搖頭,晃着自己的手說道:“沒有了,全都塗好了,謝謝阿初哥哥!”
她越是這樣坦蕩,陳初便越覺得方才自己的想法荒唐。陳初偏過頭,不在看她帶着純真的笑意,便不會那麽難以自容,“下次不要做了!”他停頓了一會,“受傷就不要做。”
他側着臉,林舒言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真的生氣了。她努力伸過頭,想去看清他眼中的想法,奈何他就是偏着頭。
林舒言只好小聲解釋道:“沒事的,阿初哥哥,你給我塗了藥,我現在已經不疼了,真的!”她又想轉移話題,“阿初哥哥,你給我塗得什麽藥啊?藥效真好,清清涼涼的,很舒服。”
話一出口,陳初便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重,然而她卻還在安慰他,他心裏不知何種滋味,只好回過頭,放緩了語氣道:“是我以前用的,效果很好。”
“咦,阿初哥哥也會弄傷嗎?”她歪着腦袋問道,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陳初失笑,她難不成以為他一開始就會嗎,無論是誰,所有的東西都是需要慢慢學,最後才能熟能生巧啊。
“剛學時,比你還笨,經常弄傷。”陳初回答她,他的目光漸漸放遠,又想了一下說:“後來慢慢摸索,好了很多,藥卻常備。”
林舒言一開始聽到他的話笑了幾聲,她想象陳初小的時候,說不定不會像這樣嚴肅,小陳初要是弄傷了,說不定還會哇哇大哭,一定很可愛。
想到這個畫面,她就忍不住笑。
可是聽到後面一句話,林舒言卻笑不出來了。她忽然想到,從很小開始,陳初便沒了父母了。也許一開始他會有父母安慰他,可是後來,再怎麽難,再怎麽苦,他也只能擦幹眼淚,自己給手中鮮血淋漓的傷口上藥,因為沒有人會心疼他了。
而現在的他早已經度過了那段無助難捱的歲月,餘下的只是長久沉澱出的平靜的面容與愈發娴熟的技藝。他也許再也不會輕易受傷,即便受傷,也再不會哭泣了。
他再也不需要安慰,不需要疼惜,因為他早就能獨自面對一切。可是……林舒言還是心疼他,心疼那個自幼失去雙親,獨自面對生活中一切困難的陳初。
阿初哥哥……不要一直一個人,她不會讓他一直一個人的。
林舒言吸了吸鼻子,使勁眨了眨眼睛,她抓起陳初的手,語氣開朗的說:“阿初哥哥,我之前都沒注意看,現在讓我來數數,看看阿初哥哥以前有多笨!”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陳初躲閃不及,被她牢牢握在手中。她的手其實并不能完全包裹住他的手,而且抓的也不緊。可是手上傳來的軟軟的觸感,卻是和他想象中十分貼合,陳初的手僵直着,不知如何掙脫,也使不上勁。
他的手心微微冒汗,目光也不知望向何處,只好盯着地面,小聲開口道:“都是以前的,早就淡了。”
林舒言抓過他的手看,确實如他所言,早就淡了。可是像林舒言這樣用小刻刀刮蹭的傷口是不會留疤的,然而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手上卻依然留着許多淺淺淡淡的疤,掩于他手中的粗繭之下,不仔細看确實看不出來,難怪林舒言以前未曾察覺。
林舒言抓着他的手反複查看,他便也一動不動的任由她上下翻動。林舒言仔細瞧了,确實許多都是以前留下的淡疤,但卻還是可以看見有幾道最近的傷口。
林舒言指着那傷口道:“阿初哥哥還說都是以前的,那這些是怎麽回事?”
陳初看到她手指的地方,是最近做工時不小心弄傷的。她的手松了些,陳初微微用力欲抽回自己的手,“總會有意外的。”
林舒言發現他在動,便抓的又緊了些。她低下頭細細撫着那些傷口,語氣溫柔:“阿初哥哥今天幫我了,以後,阿初哥哥若是再不小心弄傷了,小言來幫你上藥好不好?”
她擡起頭來看他,臉上帶着淺淺的笑,目光更是柔軟真摯。
陳初一時怔住,眼底有些澀然,他微微閉了一下眼,“小言,你不用這樣……”
他不是不清楚她的意思,只是……
林舒言看着他,然後慢慢松開了他的手,拿起之前放到一旁的木雕。她把它塞到陳初手中,對他說:“這是送給你的,阿初哥哥。你知道嗎,我剛剛做這個的時候不小心弄傷手了,好痛呀。”
她笑了一下,又說:“可是我都已經想好了要送給阿初哥哥的,怎麽能半途而廢呢?痛一點也沒有關系,因為我知道我更在乎的是什麽。”
她望着他,眼神期盼,“阿初哥哥知道是什麽嗎?”
陳初看着她的眼睛,那麽動人,眼裏的光幾乎讓他不敢直視。但他還是與她對視着,落在身側的不自覺微微握緊。
林舒言伸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慢慢松開,輕柔緩慢,與他十指交握,然後緩緩道:“是你啊,阿初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晚了,不好意思...
☆、二斬悶大叔(11)
陳初看着她,能看見她白皙秀淨上淡淡的紅暈,被風吹動微微搖晃的碎發,還有她明亮的眼眸裏浮現出的呆愣的自己。
她的手和他交握着,他感覺他像是握着一團火,灼熱,燙人。可他卻使不上勁掙開,只能任那灼熱的溫度一直蔓延,一直蔓延,直到他的心也跟着熱了起來,在劇烈的跳動。
她臉上一直帶着甜軟的笑,見他遲遲沒有回應,她微微挑眉,問道:“阿初哥哥,你不喜歡我嗎?”
“不是。”他否認。
怎麽可能不喜歡呢,她是他見過的最可愛活潑的姑娘。與她相處的半年來,大概是他失去雙親後最溫暖的一段日子了。
她可愛又不失嬌俏,天真卻不會胡鬧。她在他心裏,是很好很好的。他樂意和她相處,是對一個小妹妹的喜愛與寵讓,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別的方面。
“那阿初哥哥為什麽不回應我?”林舒言疑惑,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情意,他絕不是毫無感情,又為何不肯正面回答她。
陳初吸了一口氣,将她的手拿出,放回她自己的腿上,看着她,正色道:“小言,你還太年輕,心性未定,有些東西,你當時喜歡,過一陣子,就未必依舊了。”
林舒言皺起眉,“你不相信我是認真的?”
陳初搖搖頭,“我相信你此刻的認真。但是,”他拿起手中的木雕看了一會,複又擡眼她,“就像之前的雕刻一樣,你學會了,就不會再感興趣。”
“不是的!這不一樣!”林舒言急于解釋,而陳初平靜的面容竟讓她一時想不出話來反駁。
她聽到他說:“我知道,小言。我只是舉個例子,我想讓你知道,”他笑了一下,如平靜的水面泛起漣漪,柔軟萬分,“哪怕你現在有多喜歡,也許不久之後,你就會厭倦。”
“我不想讓你後悔。”陳初微微低下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每日與木頭,刻刀相伴,枯燥無趣,也不會再有過多的改變。
而她,或許可以和她姐姐一樣,以後嫁給一個滿腹才華的讀書人,吟詩作樂,琴瑟合禦,再好不過。
“我不會後悔!”林舒言再次抓住他的手,堅定的:“阿初哥哥,我喜歡你,我不會後悔,你相信我。”
陳初擡頭,對上她堅定的眼神,她一向如此,執着萬分。陳初嘆了一口氣,有些事,的确是要經歷過才會明白值不值得。
林舒言看到他好像微微放松下來,然後他反握住她的手,将她小小的手包裹在他寬大的手掌中,笑了一下。
林舒言驚喜,只當他是要答應了,心中激動,他終于肯邁過這道坎了嗎?
這時,屋外突然想起了敲門聲,不急不緩,輕重有度。
林舒言心中的期待一下子洩了。陳初也放開了她的手,看了她一眼,轉身去開門。
林舒言坐在原地,想等着他回來将話說清楚。
門半掩着,林舒言并不能看到門外的人,只能看到陳初的背影。卻依稀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叫着阿初哥。
林舒言坐不住了。她起身走到門口,站到陳初旁邊。
這才看到門外站的約是比她大了幾歲的女子,幹淨利落,臉上的笑也頗有幾分豪爽之氣。她手中提着籃子,絲毫沒有扭捏之氣。
但她的眼光若有似無看向陳初時,林舒言還是在她眼中看出了絲絲縷縷的情意。
林舒言壓下方才被打斷的失落,露出一個笑,仰頭望向陳初,“阿初哥哥,這位姐姐是誰啊?”
此時門外的女子也疑惑地看着她。
兩個人雖然面上都帶着笑,但心裏都在暗自戒備。
內裏的暗潮洶湧陳初自然看不出,他只向雙方介紹道:“這是李鐵匠的女兒,李月。”又看了眼身旁的林舒言,“林叔的女兒,小言。”
兩個稱呼,親近之意立顯。
被喚作李月的女子臉上的笑微微有些僵硬,但很快她又露出一個更加親切的笑容,“小言妹妹好,你可以喚我一聲姐姐。”
不過還是一個小姑娘,再親近又如何。李月很快轉過了彎,笑容也越發溫柔,心中更是生出了親近林舒言來靠近陳初的想法。
她如此客氣,林舒言自然也是禮貌的回了一句:“李月姐姐好。”
聽到她的回答後,李月點了點頭。然後又轉頭對陳初說話,聲音與方才同林舒言說話時不同,變得嬌柔,與林舒言剛看見她時的爽朗印象不同。
女人果真是有幾幅面孔的。
林舒言也一樣,她說不得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