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回到家,林母和林舒玉早就做好了飯在等着他們了
會順順利利,請了神醫就能回到榮城。
誰知道現在連葉神醫的面都不一定見得上。
哦不,是葉先生。
雖然事情麻煩,但還是要做。兩個人,來到七關山入口處,找來了紙筆,瞧見了立于石墩上方的木盒。
十分清爽幹淨,看來是有人天天清理了。又顯得有些陳舊,有日曬雨淋的痕跡,看起來也放置了不少日子了。
林舒言和梁曉雪趴在石墩上,一籌莫展,不知道要怎麽寫才能讓葉先生同意見她們。
最後實在無法,兩個人還是把真實目的寫了上去。榮城瘟疫,死傷無數,若是這位葉先生有醫者的慈悲之心,自然會同她們前往。
但是兩人心裏都清楚,這位葉先生恐怕并不是那麽好相與的。
但還是抱着微薄的希望。
第二日再來,果然沒有什麽回應。掌櫃的說過,若是葉先生肯見,是會有人接應的。
“要不我們再等等吧,說不定人還沒來……”梁曉雪拉着林舒言的衣袖,看到她不好的臉色,小聲的說。
于是又枯等了一日,并未有什麽人。
林舒言沉下氣,拉過梁曉雪的手:“我們走!”
“現在就走嗎?還是再等等吧,他醫術真的很高明的,我們不要這麽輕易放棄啊,榮城的百姓還在等着呢……”
梁曉雪力氣不夠大,還是被林舒言拉着走了。
等離開了那個入口,林舒言才放開她,斜眼一笑:“誰說我要放棄了?”
梁曉雪因為走的快的緣故,現在心跳的有些猛,她一雙水盈盈的眼睛看着林舒言:“是,是嗎?那你打算怎麽辦呀?”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七關山的入口因為以前的事本來就沒有多少人,現在臨近傍晚,更是荒無人煙。有高山的遮擋,山下很快就暗了下來,但也并不是看不清路。
隐隐約約,入口處不知從哪方走出一個人,踩在周邊的野草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打開木盒,看了一看,發現并沒有什麽紙張,很快就轉身走了。
在他走後沒多久,暗色中,有兩個人影悄悄跟了上去。
兩個人影不緊不慢的跟着,前方的人竟是毫無察覺。
等走了大約兩刻鐘後,竟是到了一處開闊之地。山色晦暗,并不能看清多少,只見前方那一人打開一門走了進去。
“啊,那應該就是葉先生的住處了。七拐八繞的,若是無人帶着,還真找不到。”
梁曉雪望着林舒言,眼中是顯而易見的崇拜:“林将軍你可厲害,帶着我還能不被發現!”
林舒言笑笑:“這人武功不高,發現不了我們。”
“現在天色已晚,我們現在屋外呆一宿,等明日一早再扣門。”
“好。”梁曉雪沒有意見。
過了一會兒,她又輕輕扯動林舒言的衣袖,“晚上,會不會,有野獸啊?”
還是有些膽小的。林舒言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放心吧,不會的。我會保護你的。”
安心,格外讓人安心。梁曉雪抱着林舒言的手臂睡了一夜。
她是被天光照醒的。清晨山間鳥鳴,空氣清爽,霧氣缭繞,背靠青山,面朝石崖,清瀾壯洌,格外讓人舒暢。
林舒言站在不遠處的山石上,背影修長,身姿颀秀。梁曉雪微微眯了一下眼,喚她:“林将軍!”
林舒言轉頭,對她笑:“你醒了!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找葉先生吧?”
“好啊。”
昨晚沒有看清,現在才發現這個隐于山間的院子其實是很大的。扣響了木門,有人由裏打開,看到她們,臉上疑惑:“你們是誰?”
林舒言一笑,“我們是來拜訪葉先生的。”
“先生不見客。”
“我們有要緊事。”
“先生不見客。”
任憑她們好說歹說,那人始終一句話——
“先生不見客。”
林舒言沒有耐心了,她幾乎都要準備沖進去了。
裏面卻傳來了一道聲音。
“讓她們進來。”
聲音不大,卻讓三個人都聽的清楚。
像山間的清泉,清冷,又動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啰嗦……
☆、四斬怪神醫(3)
小童側身讓她們進去。
一進門便看到了一人坐在椅子上,正對着她們。瓷白的皮膚,沒有溫度的眼眸,淡淡的看着她們。
冷。
清晨山間的寒氣似乎都不及他渾身散發出的氣息。
梁曉雪昨夜在外露宿時沒有感覺到冷,卻在見到這個人時冷的渾身一顫。
饒是林舒言也感受到一絲寒意。
院內空曠,周圍晾曬着一些藥草。淺淺的藥香讓二人向前走近了一些。
“葉……葉先生,我們是來求醫的。”梁曉雪咧出一口笑說道。
“我知道。”他眉眼清淡,整個人就像是随時要随這霧氣飄走似的。
林舒言注意到他身下的椅子不像是尋常的,而是安了兩個木輪。
她心中一凜,有了不好的猜測。
“我不會和你們去榮城,你們走吧。”他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一絲起伏,“走的時候去向五味拿兩粒藥。”
梁曉雪失望的小臉霎時又亮了起來,“葉先生是給我們藥回去研制嗎?”
“是給你們的藥。”他似乎冷笑了一下。
給我們的?什麽意思?
不等她們問清楚,眼前的葉先生又雙手扶着兩邊的木輪掉了個頭,回到了屋內。
林舒言這才發現這裏的任何入口都是平的。
他,怎麽會這樣?
“林将軍林将軍!他的話什麽意思啊?還有葉先生怎麽變成這樣了,明明以前我看到他的時候還好好的啊!”
梁曉雪拉着林舒言的手臂焦急的說着。
在這次出行中,她越來越依賴林舒言。
林舒言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轉身朝另一邊一直在撥弄藥草的小童走去,她低下頭詢問:“五味?你叫五味是嗎?”
“剛剛葉先生的話什麽意思?我們為什麽要拿藥?”
五味還不大,一副稚嫩的臉龐,他眨眨眼,“你們是跟着我來的?”
“你知道?”
五味搖頭:“我不知道。”
“但是跟着我來找葉先生的人太多了,最後他們都走了,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這次輪到林舒言搖頭了:“為什麽?”
五味笑了一下,“因為普通的人只要一靠近這個院子,就已經中了毒了。”
“什麽!我們已經中毒了?”梁曉雪從剛剛林舒言問五味的時候就跟了過來,此時聽到這消息,哀嚎了一聲。
林舒言皺眉,“你如何證明?”
“你們的手腕上會有一條黑線。”五味指指她們的手,“而且越是武功高強的人,黑線越粗,且使不出內力。”
二人拉開衣袖一看,果然有兩條黑線,而林舒言的确實粗些。她又試着調動了一下內力,真使不出來。
兩個人看着五味。
五味看着她們的樣子,知道她們已經相信了,他說:“你們現在離開,我給你們一粒解藥,三日後毒可盡消,否則三日後必死。若是你們吃了解藥不走,還留在這個院子裏,一樣解不了毒。”
“也就是說,我們非走不可?”
“是。”
還有三日,林舒言決定先不和他說這個問題,她問:“我朋友前幾年來時,葉先生還身姿斐然,如今……是怎麽回事?”
“五味不知。”他轉身又重新去撥弄草藥,顯然不願與她們多說。
可他這個樣子,又分明是知道些什麽。
兩個人退至一旁。梁曉雪扯一下林舒言的肩膀,将她拉低,“怎麽辦呀?林将軍,我們要不要離開啊?”
林舒言沉吟了一會,說:“還有三日,我們再想些辦法,實在不行,三日後再走。而且 ,”她對着梁曉雪一笑,“我相信你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梁曉雪用手指了指自己,“我能想到辦法?”
林舒言重重點頭。
你一定可以的,因為,你已經成功過一次了啊。
梁曉雪被她眼裏的堅定給激勵了,她壓一口氣,“好!我一定要想出辦法!”
她們待了一天,葉先生沒有出來過,三餐都是由五味做好了送進去的。好在五味是個好孩子,竟也做了她們的份。
她們感謝他,要幫他收拾碗筷。
五味拂開她們的手,“不用了,反正你們最多留兩日。”
……
稚氣未脫的臉上,格外的認真。
第二日的時候,葉先生總算出來了一回。他推着木椅出了房門,看到她們還在院中,收回目光,又推木椅轉身回去。
梁曉雪連忙沖過去,不知對他說了什麽話,葉先生竟然停了下來。
林舒言站在遠處,抱着手,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梁曉雪回來了。林舒言問她,她難得的皺皺眉望天,“這是個秘密,能不能成我也不知道。林将軍,我們在等一天,若還是不行,我們還是回去吧。”
“好。”
她們确實在耽擱不得了。
午時的時候,五味把葉先生用過的碗筷端出來收拾,林舒言她們在一旁看着。
日光越漸濃烈,後廚的水似乎都冒着熱氣。林舒言和梁曉雪都背朝着木屋看五味刷碗。
過了一會兒,“吱丫吱丫”的木材的摩擦聲響起,三人都覺得身後一涼,難得的夏日清爽。
她們轉身,葉先生在她們身前,面無表情。
“我跟你們去榮城。”
林舒言大喜,她就知道梁曉雪一定有辦法的。她眉眼飛揚:“事不宜遲,我們盡早出發可好?”
葉先生沉默了一會,點頭:“可。”
葉先生行動不便,她們費了一番勁才帶着他來到鎮上,五味也跟着。
他帶着紗帽,鎮上的人并沒有認出他。
考慮到葉先生不能騎馬,林舒言租了一輛馬車。
上車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問題。
葉先生想讓五味帶他上去。但五味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孩,恐怕會傷到他。
僵持了一會。
林舒言上前,對着葉先生說了一句:“得罪了。”
然後就打橫抱起了葉先生,把他帶入了馬車。
葉先生身體僵硬,一言不發。
林将軍剛正不阿,目不斜視。
轉頭的時候,林舒言似乎看到葉先生瓷白的臉上染上了一點暈意。
葉先生不與他們一起吃飯,路過茶肆休息的時候,也都是五味帶上去給他。
這一日,林舒言截住了他:“诶,五味,給我吧,我給葉先生送過去。”
五味警惕地看着她,不松手。
林舒言好笑,“你怎麽回事啊。我是來請葉先生來治病的,不會害他。我看你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過飯,才幫你一回。”
她們趕路趕得緊,五味要給葉先生送,還要接回,在有限的時間裏,五味一直很匆忙。
林舒言拿過五味手中的食盒,五味堅持了兩秒,松手了。
林舒言笑,“對了,五味,葉先生叫什麽啊?這總能說吧!”
五味抿了抿嘴,說:“先生名喚葉白。”
“葉白……倒是與他相稱。”
白的很。
林舒言告別了五味,提着食盒到了馬車前。她坐到車轅上,在簾外喊:“葉先生,我來給你送吃的了。”
沒反應。
等了幾秒,林舒言掀開車簾,見葉白好好的坐在車裏。她把食盒放到他面前,也不着急出去,“你怎麽不應我?我還以為你在裏面出事了呢。”
葉白看她一眼:“不用你假好心。”
嘿。
林舒言側個身,離的近了說:“我怎麽假好心了,我是真的擔心你。”
他好像又冷笑一下,看不太清,他的表情總是淡。他說:“你擔心我,不過是怕我死了,沒人治瘟疫罷了。”
還真不是。
但林舒言此刻無言以對。
“你還不出去?要看着我用飯?”葉先生下逐客令了。
“得,您好好用,我待會再來給您收。”林舒言掀起車簾要出去,又想起什麽,回頭問:“你怎麽不問五味?”
葉白反問她:“我為什麽要問?”
好吧,沒法溝通。林舒言退了出去。
等去收食盒的時候,葉白甚至看都不看她。林舒言頂着滿車的寒氣收了食盒。
林舒言和梁曉雪騎馬行在前面,五味在後面趕馬車。
“葉先生以前也是這樣難相處嗎?”
梁曉雪愣了一下,才發現是林将軍在問她。
她皺了皺眉,不知道該怎麽說,“嗯……其實我記不太清了,但是印象中他雖然疏離,卻還是十分講理的。”
“哦,這樣啊。那梁曉……”林舒言頓了一下。
“嗯?怎麽了?”梁曉雪扭過頭來問她。
“沒事,我們趕路吧。”
林舒言原是想問她到底如何說動葉白的。但轉念一想,以她的性子,若是願意說,恐怕早就迫不及待的交代了。
馬車行的慢些,原本兩日多的路程走了三日。又加上期間耽誤的日子,原計七日來回她們用了整整十二日。
靠近榮城的路上,不斷有死亡的難民。看樣子瘟疫是越來越嚴重了。
林舒言讓梁曉雪回去複命,自己則帶着葉白直接趕往榮城。
離榮城越近,壓抑的氣氛就越重。
到達城門的時候,林舒言停了下來。她下馬走到馬車前,也不拉開車簾,直接問:“葉先生,我們這麽進去會不會也被感染啊?”
“呵。”馬車裏傳出一聲嗤笑:“貪生怕死。”
林舒言摸摸鼻子,反駁道:“我這不是貪生怕死。我們得先保證自己的安全才能救助那些難民啊。”
“這叫有備而無患。你說是不是啊,葉先生?”
“歪理一堆!”
然後馬車上伸出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拿着,別再煩我。”
“得嘞!謝謝葉先生。”林舒言從葉白手上拿過藥丸。
指尖碰觸的剎那——
冰。
盛夏烈日。
他的手心溫度卻如同寒冬臘月。
作者有話要說: 嗯,國慶快樂。
不會太遲吧^_^
☆、四斬怪神醫(4)
林舒言拿着軍中的令牌很快就帶着他們進了城。進城之後馬車和馬匹就牽到另一邊了,林舒言跟着他們慢慢走。五味在後面推着葉白,林舒言走在他們旁邊。
榮城以前就如它的名字一般,繁榮昌盛。而現在,他們走在街道上,各家各戶房門禁閉,路上也幾乎見不到人影。
冷冷清清。
等他們再走了一段路,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喧鬧聲。三人走近,發現榮城大多的難民都被集中在這一塊,大家或倚靠在柱子上,或躺于地上,面容憔悴,形銷骨立。其間有不斷奔忙的人,還有之前軍中派來幫忙的将士,他們的的臉上都蒙了布制的罩子。
林舒言抓住其中一個将士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将士慌忙之中被她拉住,滿是焦急:“病情越來越嚴重了!根本抵抗不了多久,有的幫忙的也被感染了!”
等他說完,又打量了他們一眼,“你們是誰?沒事還是快走吧,現在不該來這裏。”
林舒言放開他,道:“我是楚将軍麾下林舒言,我是來助你們的,你把這的詳細情況再與我說說。”
将士明顯一驚,他跪于地上,“見過林副将!”
林舒言扶起他,滿不在乎道:“行了行了,不必多禮了,快跟我說清楚。”
于是小将士就跟她細細說起了這邊的情況。
林舒言了解清楚後,就想去找葉白,和他說一說這裏的情況。等她一回身,看到葉白正在與一個病人談話。
他的臉上其實沒什麽表情,但他做的端正,陽光透過空廊照在他身上,原本瓷白的皮膚仿佛透明一般,在這一片的混亂不堪中,他白衣素裳,纖塵不染,端的像是畫中人。
林舒言的腳步都輕了些。她走到他身旁,等他與病人說完話,才問他:“怎麽樣?看出什麽了嗎?”
葉白搖搖頭。
“那我們現在要做些什麽嗎?我剛剛大致了解了一下這裏的情況,我先與你說說……”
林舒言于是又和葉白敘述了一下。
聽完她的話,葉白沉吟了一會,說:“你帶我去找現在為他們醫治的大夫。”
“好。”她換過五味,在他身後推着他的輪椅,“之前榮城的大夫也大多被感染了,現在為他們醫治的是朝廷派下來的大夫。他們從前大多都是在京中醫治,應該不太了解這些民間的疫病,等一下如果有什麽意見相左的地方,你不要與他們一般見識……”
葉白按着木輪停下來,微微扭頭:“你到底想說什麽?”
林舒言停住,她“嘿嘿”笑了一下:“我就是同葉先生說,您醫術高明,待會若是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先不要生氣嘛,你們就交流一下就行了,是吧?”
葉白哼一聲:“你想太多了!”
林舒言暗自努努嘴,但願是她想太多,可他這個臭脾氣,她又不是沒見識過。
說歸說,林舒言還是帶着他到了大夫們醫治開藥的地方。
大夫們也很忙碌,不斷有送過來的疫民,他們忙完了這個又要看下一個,幾乎是腳不沾地。但即使是這樣,也不能治愈他們,只是延緩了死亡的過程而已。
林舒言拉住了其中一名大夫,還沒等那位大夫開口,她就先聲奪人:“我是楚将軍帳下副将。我帶了大夫來,你不要着急,現在也解決不了什麽問題,你先跟我們說說不遲。”
大夫被她拉住,還沒來得及發火,就被她說的一臉懵。等他緩下來,才看了他們幾眼,說:“你們想知道什麽?”
林舒言退後一步,讓葉白說話。
葉白淡淡開口:“你們現在有什麽初步診斷嗎?”
“我們來到了這裏幾日,大概有了方向,但是具體的卻又診不出來,只能暫時拖着。”
“藥方給我看看。”
大夫上下打量他,似不太相信他。
葉白神态自若。
磨磨蹭蹭。林舒言催促他:“還不快去拿!”
大夫甩甩袖子,跑到後方拿出一紙藥方給葉白。葉白拿在手裏看了一眼,随即皺眉:“你方才才說不知道具體的病因,現又開出如此有針對性的藥方!你們這不是在拖,而是在賭!”
那大夫被他這麽說,也激出幾分怒意,不顧林舒言在場,吼道:“那又怎麽樣!現在還有別的法子嗎?啊?我們試了幾種藥方,就這個有些用!能讓他們多活幾天!你懂個屁!”
他沒說出口的是,多活了這幾天之後,會死的更加痛苦,更加慘烈。
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反正他們也活不了了。
朝廷派他們來,他們解決不了,但也至少證明自己盡過力了。
他們被京中的貴族們慣壞了,沒有見過民間雜症。來了這幾日,他們把斷了手,撓破了頭,也是束手無策。他們心裏一直繃着一根弦,如履薄冰。驟然被人一說破,那根弦就斷了。
他越來越激動:“你才來多久啊?啊?你憑什麽指責我們?你懂什麽啊?啊?”
葉白冷冷的看着他。然後說了句:“走。”
林舒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葉白是對她說的。她連忙推着葉白離開了大夫們所在的地方。
“你現在還讓我不要生氣嗎?”葉白聲音平靜,眼中無波。
林舒言想了一下,知他說的是之前她讓他大度些,不要生氣之類的話。
她吐了吐舌頭,有些無辜:“誰能想到他們那樣呀。本來以為你已經脾氣夠不好的了,誰知他們跟炸藥一樣,一點就爆。”
葉白冷笑:“我脾氣不好?”
“沒有沒有。”林舒言陪笑道:“葉先生脾氣好着呢,從來不輕易發火,也從不叫嚷。”
都是冷着一張臉看着,凍死人。
葉白冷哼了一聲,不說話。
林舒言發現他總是這樣,哼一下又不說話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只好又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啊?那些大夫看來是幫不上什麽忙了,你要一個人看嗎?”
葉白睨她一眼:“那些人本來也用不着。”
“是是是,葉先生最厲害了。”
“少說這些廢話,帶我再去了解一下疫民。”
“好的葉先生。”
林舒言推着他到疫民中間,仔細詢問。
他們打聽到瘟疫最先是在城南出現的。
于是三個人去了城南一趟。
榮城地勢南高北低,一條若河自南向北流,幾乎覆蓋了整個容城的用水。
水十分清澈,即便是在此時一片陰霾的榮城下,伴随着岸邊堤柳,汩汩流動,嘩嘩作響,風吹柳動,實為一道景色。
三人立在岸邊。
林舒言率先開口:“這裏看着還好呀,怎麽會發生瘟疫呢?”
葉白坐在輪椅上,風吹動他的發,他仍然不行于色:“他們現在還在用這裏的水嗎?”
“是啊,有問題嗎?”林舒言偏頭,這裏的水清澈幹淨,她實在看不出什麽。
但神醫或許不一樣,能見常人所不能見?
于是她問:“你看出什麽了嗎?”
葉白搖搖頭。
林舒言控制了一下,不讓自己翻白眼,她說:“這裏他們之前就看過了,水沒有問題。”
“如何證明?”葉白反問。
“呃……他們應是檢查過。”
葉白嗤笑:“他們連病因都檢查不出來就亂下藥,能指望他們查出什麽。”
林舒言俯身看他,“那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葉白思索了一會,然後低低說:“水有沒有問題暫時還不知道。但若是有問題,就必然不會沒有原因。”
他擡頭看林舒言。
林舒言被他看的一抖,“你看我幹什麽?”
“你既然武功好,就替我查看一番吧。”
林舒言眨了眨眼:“怎麽查看?”
葉白神情不變,依舊淡淡:“你順着這條河一直往上探,若是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就帶回來給我。”
他眉頭微動,“記得戴副手套。”
林舒言覺得有些不妙,但也确實是她的腳程最快。她問:“任何奇怪的東西嗎?”
葉白點頭。
于是林舒言交代過五味好好照顧葉白之後,就去查探了。
走之前還将自己的軍牌給了他們,以免他們被為難。
林舒言自己一個人的話,能夠随時的使用輕功,走起來要比尋常的人快一倍。她順着河流一直往上走,沒有發現什麽東西。
等她行了幾個時辰,都快走出半個個容城的時候,她在河流的兩岸發現一堆動物的屍體,幾乎都已經腐化了,看不出是什麽動物。
她戴上手套,用一個布袋裝了一些腐肉和骸骨帶了回去。
惡臭熏天,她幾乎全程屏息。
林舒言回到容城的時候已是半夜。她閉緊了裝着腐肉的口袋,悄悄的摸進了他們之前說好的地方。
上了二樓,發現裏間還有暈黃的燭光。
極輕的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五味。
林舒言輕輕問:“葉先生還沒睡?”
五味打了個哈欠,使勁眨眨眼:“還沒呢,今天先生一直為那些疫民看病,回來後就一直在琢磨藥方,現在還在想呢。”
林舒言了然的點點頭。
又看到五味的樣子,招呼他道:“行了,你快去睡吧,這裏我看着。”
五味實在困得不行,也沒多話,就回去了。
等五味走後,林舒言才将手中的布袋放在門外,進了屋。
反正容城現在一片死寂,哪怕放個金子在外面,也沒人會撿。
葉白俯首于桌前。暈黃燭光下,他的臉顯得柔和了許多,不似平日冷冰冰的,總帶着些嘲弄。
林舒言慢慢走近,他手中的筆頓在一處,好久不動。大約是想的入神,沒有發覺林舒言的到來。
林舒言看到他眼底濃濃的疲倦。
她的聲音不自覺溫柔了些:“葉先生。”
葉白這才擡頭看她,一瞬間有些茫然,有很快清醒冷然。他問:“你回來了。找到什麽東西了嗎?”
“找到了。”
林舒言笑笑。
“那給我……”
他話還未說完,看到林舒言将他桌前的紙筆都收了起來。
他表情不悅:“你做什麽?”
林舒言不理他,推他到床邊:“我非常感動于葉先生心系百姓,但你今天已經看了一天了。現在已是深夜,該休息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休息不會耽誤你的進度,只會讓你之後更加精神。”
“若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如何能夠醫治那些百姓呢?”
她笑意盈盈的蹲在葉白的輪椅前,擡首看着他,“葉先生,聽我的話,去休息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治病純屬瞎扯,不要深究
☆、四斬怪神醫(5)
葉白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感覺。
想生氣吧,她一大高個蹲在自己面前,笑的跟朵花似的,怒意又發洩不出來。
可若是聽她的話,葉白又覺得別扭。他憑什麽聽她的?她憑什麽打亂他?
葉白板着一張臉不說話。
林舒言見他不說話,就當他是同意了。不管他同不同意,她都要讓他休息。
哪有人這麽看病的?
自己的身體不要了?
而且她看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夏天裏渾身冷冰冰的,就不是正常人該有的體溫。
葉白不動,林舒言站起來,抱着手看他,眼底的笑意透過微弱的光顯露,“葉先生,要不要我把你抱上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不介意的!”
“你!”
葉白還是第一次露出明顯的怒意,他眼中帶着羞惱,擡頭看向林舒言時,閃閃爍爍的,分外引人。
林舒言悄悄咽了下口水。
葉白還在生氣:“你給我出去。”
“我等葉先生休息了再走。”
林舒言堅持。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我會休息,你出去。”
好像真的有些生氣了。林舒言抖了兩下,她是想讓他休息,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那她還是快走吧。
她笑了一下:“好的葉先生,那我先出去咯,你記得休息!”
走時還向葉白眨了下眼。
葉白梗着一口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第二天的時候,葉白好像不生氣了,可他看林舒言的眼神更冷了些。
林舒言有些無辜。她是為他好呀,這人怎麽就不領情呢?
即使是這樣林舒言還是頂着寒壓将她昨天找到的東西交給了葉白。
然後她就看葉白帶着手套,上下翻弄着那些腐肉,還時不時的湊近了看。
神色自如,就好像五味平時翻弄晾曬的藥草一樣。
林舒言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矯情。
她堂堂一個将軍,怎麽能連單薄的神醫都比不上呢。
她慢慢放下捏着鼻子的手,決定克服一下。
“哇,好臭!”
不到一秒鐘,又捏上了。
她的叫聲惹得葉白看了她一眼,林舒言對着他笑:“葉先生,你不覺得難聞嗎?”
葉白沒理她,專心研究着手上的東西。
倒是一旁幫忙的五味回答了她的問題:“林将軍,這根本不算什麽的,行醫的,什麽場面沒見過,比這還惡心的多了去了。”
林舒言暗暗給他們豎了個大拇指。
“不過林将軍,你是打仗的,應該見過不少這種東西的啊。”
五味懵懂,有什麽不懂的就問。
“我見到的都是新鮮的,受不了這種腐了好久的。”
林舒言打着哈哈,天知道她見過沒有。
“哦,這樣啊。”五味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林舒言放下了手,其實忍過一陣之後,也沒有那麽難受了。她甚至還有閑心問葉白:“葉先生,你研究這麽久,發現什麽沒有啊?”
葉白眼皮都未擡,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話。
過了一會兒,葉白把東西合上,摘下了手套。自己推着輪椅走了。
林舒言對着他的背影虛虛地瞪了一眼。又巴巴地跑到他身後推着輪椅,用手蹭蹭他的肩膀:“說說嘛,葉先生,有沒有進展啊?說出來讓我有個數啊。”
葉白不耐:“別碰我。”
林舒言收回手:“好好好,我不碰你,那你說說嘛!”
“一個屍臭都聞不了的将軍,要有什麽數?”
林舒言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從他諷刺的語氣中大概都能想象出他的臭臉了 。
她嘆氣,按着他的輪椅停了下來,幽怨道:“唉,我都這麽被說習慣了。從我上了戰場開始,人家就說一個女子上戰場不就是胡鬧,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等我打出了點名聲來了,人家又說這女人剽悍的跟個男人似的,定是個母老虎。”
說罷,幽幽地看了一眼葉白:“葉先生,我雖然上戰場,揮長槍,可我還是一個女子啊,遇到某些東西,還是會比較柔弱的。”
葉白從她停下來的時候,就轉過頭來看她。正好看見她幽幽怨怨,滿是委屈的眼神。她雖然穿着男裝,平日裏的做派也是風風火火。可她突然間一柔下來,那女性的特征就特別明顯了。細長的眼角,欲語還休的眼神,微微鼓起的腮邊,都在訴說着一直以來不被人理解的委屈……
葉白的話生生卡在喉嚨間,說不出口了。
他一直待在七關山,從來沒有與什麽女人打過交道,哪裏招架的住林舒言。他咳了一下,有些閃避:“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葉先生是什麽意思?”
葉白被她逼得急了,随口一說:“總之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林舒言悄悄笑了一下,很快收斂,又說:“那以後葉先生要記住現在說的話呀。”
葉白不欲與她過多糾纏這個,他扯開話題道:“你不是問我有什麽